第 30 部分阅读
长久听得入神，花生一个接一个的剥着，“后来怎样？”
“就在前几天吧，国务院副总理批示，陈占先同志的做法是对头的，应与鼓励。有了上面的支持，这才让陈占先他们免了牢狱之灾。”
“还真是惊险啊。”长久听得都一头汗，好好的搞个创业都要冒着坐牢的风险，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也别担心，好歹你现在不也有个外籍身份嘛，搞个合资或独资不就行了。”
“这也能行？”长久又惊又喜，连忙追问究竟。
“要不就说你小子运气好啊，已经有人给你先探过路了。”高雄道，“HP知道不，已经开了分公司了。其他比如IBM、王安都在准备进来，那政策可真是优惠啊，你要是有心可以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东西。”
“谢了，我会注意的。”
这一通神聊啊，昏天黑地。消耗的物资若干，白酒两瓶，熟菜四五份，花生无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长久感觉头疼欲裂，不是酒不好，而是喝的太多了。
高雄已经出去了，留下了一张便条和一把钥匙，任长久自便。长久摸摸屁股，一把抓出了硌了自己一夜的硬东西，原来是个校徽，还是清华的。嗯，这东西有用，先收着，一会去清华园消遣消遣。
长久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拿了个小包就出门去了。
本来电子部给长久发的函是让他和其联系，由国内安排一切。长久一来不喜欢跟着别人走，而来还准备回去游玩一番，因此就提早了些日子来到了北京。
站在路上不知道向哪里走，摸了一下兜里的校徽，曹长久决定去清华转转，看看这个代表性的学府里面计算机的影响如何。
清华园啊，想起来就自惭形秽，长久记忆中可是三流大学毕业。愤恨啊，这一世居然也要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校徽才能进去。
转了半天，长久累的要死，还是晕头转向，只好放弃了浏览整个校区的打算。在小河边的草地上歇了下，长久问了几个人，终于明白了东南西北，站起身来直接向计算机机房前进。
这是新楼，有校徽倒是畅通无阻，只是没学生证没法上机，长久只能东瞅瞅西望望，看起来似乎人不少，不过都是往外走的。
走廊左边的机房看起来比较新，一水的0521微机，从窗口望进去，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很有地下网吧的气势。
至于右边的就有点寒碜了，不光机器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连凳子的都破旧不堪。
长久寻思，估计这就是新旧两代差别吧。
走在走廊上，老远就听到前面房间里一阵争执的声音。有热闹看，长久赶紧跑步前进，轻轻穿过半掩的猛，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个究竟。
房间里面一堆人围那，争执似乎正在升级，谁也没注意长久进来。
长久探头探脑，只见人堆里一个虽不高却很有威势的老人须眉皆张，叉着手指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管理员模样的家伙大声斥责。那个管理员则在那里板着脸，冷言冷语，睥睨左右，手里拿着一张文件挥舞，仿佛一杆大旗。周围的人几乎都在支持那个老人，指责管理员不厚道。
长久听了一会，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老人要上机做他的研究工作，碰巧上面又临时有命令下来休馆整改，估计那个管理员态度不佳，引起了老人的牢骚，一来二去就呛了起来，直到现在的规模。
“又不是我要关机的，上面有文件，从现在开始三天内机房不开放，你有本事找领导去啊，跟我个办事的叫什么板。”那个管理员眼看情形不对，态度有所软化。
那个老人气呼呼的说：“大家都是为工作，你要停机就说一声，凭啥关电源，我辛辛苦苦几个小时的工作就这样没了，你们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几天后有领导来视察嘛，领导要来就不做事了？最烦你们这些马屁精了！”周围听众一阵哄笑。
那个管理员把脸一拉，恨恨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不开放就是不开放，有什么事找领导去，我还不伺候了！”说完把那张纸往墙上一贴，转身就进了主机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卡哒一声就锁了起来，任谁叫也不开。
眼看管理员做了乌龟，其他人也就渐渐散去。老人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自己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摊到这种破事却是挺让人郁闷的，长久走上前去帮着老人收拾。
老人连说谢谢，长久赶紧谦虚：“老人家消消气，这帮孙子就势利眼，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您也别往心里去。”
老人笑道：“没事没事，吵了一架心里舒服多了。其实我也麻烦人家不少，光让他们教使用方法不说，每天还六点来，十点走，弄得他们也不能下班休息，还得陪着我这个老头子，确实辛苦，呵呵。”
听了这话，长久对老人顿生好感，帮着老人提着资料文件出了机房大门。
站在台阶上，凉爽的晚风吹得人很是舒服，老人深吸一口气，从衣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一包前门，抖了一下，却是空空如也。
长久赶紧掏出刚买的健牌奉上，老人看了长久一眼，捏了一根出来，刚想掏火柴，叮的一声，不锈钢火机已经点上了。
“档次挺高嘛，你哪个系的？”老人深吸一口，顿时神清气爽，对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感觉很好，看穿着估计也是一高干子弟，难道有所求而来？
“我数学系的！”长久编瞎话眼睛都不眨，他刚才帮忙的时候看老人的资料全是一些数学定理证明之类的东西，真好自己对此也有一点认识，就打蛇随棍上，顺口就说了数学。
“数学系的啊，不会是找我老头子后门的吧，呵呵。”老人笑道，“先声明，我可不管工作分配啊。”
长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不用您麻烦，只是看您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兢兢业业搞研究，作为一个晚辈，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而已，仅此而已。”
“小子还满敬老的嘛！”老人看着长久的眼睛，清澈见底，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意思，“那好吧，天色也不早了，一起去吃个饭吧，生平不受人滴水之恩，你请我抽烟，我请你吃饭。”
长久一看表，六点半了：“我请您吧，相聚也算是个缘分，跟我这个晚辈你就甭客气了。”
一老一小，两人来到了一家饭馆，点了几个菜，要了四两酒，就开始吃了起来，边吃边聊。
“看谈吐穿着，你不像个学生啊！”老人问道，他也很好奇。
略一思索，长久答道：“我刚从国外回来，对清华园仰慕已久，就顺道看看，没想到和您碰上了。”
“哦，还是个归国华侨啊。”老人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文名俊，在清华教数学，不算个什么人物，呵呵。”
“我姓曹，叫曹长久，您就叫我小曹吧。”长久敬了老人一杯酒，“您是个数学家，想必对计算机是精通的了。”
文俊老人哈哈大笑：“哪里，我对计算机其实一窍不通，以前输入都得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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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三十九
长久道：“数学家逻辑严谨，那些计算机程序肯定一瞧便会，要换了其他学科的人，估计到您这岁数连计算机是啥都不知道。”
文俊老人虽知这是马屁，但是还是舒服啊。
长久又道：“冒昧问一句，您是做什么研究的，我数学也学过一点。”
“定理证明。”老人脱口而出，“机器定理证明，就是把人证明数学定理和日常生活中的演绎推理变成一系列能在计算机上自动实现的符号演算的过程和技术，你听说过没有？”
这么长的专业语言别人或许不知道，长久还是了解的：“这个啊，很有用的，对计算机逻辑和程序语言、人工智能来说这个就是基础，想不到您居然对这方面有研究……”
早年长久做的就是自动编译器系统，有关这方面的书籍可没少看，要说起数学定理机械自动证明这玩意，似乎还有个中国人是关键，破解了这个天地玄关，好像也叫文俊，弄出个算法叫文氏算法，登上了这个领域的顶峰……世界还真他妈的小啊，随着年岁的增加，长久对梦中的事情反而越发的清楚，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到处都能碰到一些景仰的人物。
想到这里，长久顿时肃然起敬，举杯问道：“您老辛苦了，不知道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我对此也有点心得，不知道能不能交流一下。”
文俊老人很感兴趣，随便问了几个问题，长久一一回答并做了一些引申，老人闻之大喜，一把抓住长久的手说：“相见恨晚啊，我虽说搞这个，却刚刚开始学计算机，十窍九通，你的想法很好啊，大有启发，大有启发。”
长久微笑道：“不算什么，大家行业不同而已。您也在国外求过学的，怎么不留在外面，那里的学术环境应该好一点吧。”
老人大笑，幽默的说：“看你怎么想了，我有两个导师，一个是老外，他就挽留我，说国外可以赚很多很多money。另一个则说看你自己，只要有心，无处不是学问。这不我就回来了。”
长久也笑，两人又举杯干了。
老人又讲道：“不过回来也不错，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还真是取之不尽，有些古老的数学典籍确实很有研究价值，我现在的研究就从中吸取了很多营养。”
长久知道这事，记忆中这位泰斗就是这样，总是那么的推崇传统数学研究，并做出了举世瞩目的贡献。且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人家是专家泰斗加权威，说从中国古籍中推出来的公式，你个老外不信也得信，谁让你在这方面超不过人家捏。
就为这个，当浮一大白。
酒精下肚，老人的话慢慢的多了起来，大多是关于计算机的。长久静静的听着，不厌其烦的为老人做着解答。
临到末了，老人说了一句：“要是能有自己专用的计算机该多好啊，就不用和别人抢机时了，搞得今天还豁出老脸跟人吵架，呵呵。”
“那没什么。”有点喝高了，长久当即答道，“等过几天我给您老弄一台来，要是不嫌弃，等我在这边办企业，机器随您用。”
“那感情好！”老人也是醉眼朦胧，不过似乎压根没把长久的话当回事，哪有送人计算机的啊。
又结识了一个牛人前辈，长久深感自己此行不虚，到底是值回票价了。
随后几天长久和老人整天在那里聊天，顺便交流一下学术上的一些事情，长久只是自学成才，论深度自然不及这位大数学家，可是在计算机程序方面长久可是专家，两人所知互相印证，大有一日千里的感觉。
几天之后，长久一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去电子部报道了，这才向辞别了老人，文俊老人临别还题了一副字送给他，算是留个念想。
等长久出现在电子部的时候，不知是哪位部长接待的，反正很热情。那人自称王之，又是泡茶又是敬烟，一点也没有对长久的年轻惊讶的意思，搞得长久十分之坐卧不安。
“真没想到您居然自己就过来了，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王副部长不好意思的说，“您住哪里，我们给你安排。”
长久：“不用麻烦了，我住朋友那里。”
王副部长：“这样啊，会议要几天之后才开始，等会咱们先吃顿饭，然后我陪着您去逛逛北京城，明天咱们再去爬趟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呵呵。”
长久非常想说自己早就爬过好几回了，不想再去了，奈何这位副部长很是健谈，人有热情的一塌糊涂，长久竟然没有找到拒绝的机会，此事就此作罢。
眼看着快到点了，王副部长开始联系饭局，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拉了好多部长局长作陪，听得长久简直汗颜。
地点就在全聚德，又吃烤鸭子，每次一看到这三个字长久就忍不住的想起了牛群冯巩的相声，不知道这位的报告该怎么打。
“不用打报告，这次会议有专门的接待费用，您大可不用担心。”王副部长笑眯眯的说。
长久不禁倒也，感情不是自己蹭人家的饭，还是人家接自己这东风解决哈喇子的问题。
“善啊。”长久笑道，“王部长能不能不这样客气，老说您啊您啊的，叫的我都不好意思。你叫我小曹吧。”
“呵呵，您是大企业家，论学问也是大科学家，都是我景仰的职业啊，而且上面也关照过了，要把您给接待好，这个不能变！”
真能忽悠啊，长久又抹了一把汗，想不到自己也能冠上如此大的帽子。
这一顿饭吃的是风卷残云，席间长久算是认识了很多实权人物，谈了很多也喝了很多。
吃完了饭一群人意犹未尽，就在会议室里开起了座谈会，每人泡了一杯龙井，开始神侃。
本来说的都是一些趣事，但是有长久在座，话题渐渐拐向了投资办厂上面。
种种政策优惠，种种先例，说得颇让长久心动。
说实话长久也有意思在国内开办公司，但是一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政策、还有数之不尽的麻烦事情就觉得头大改革开放好，经济发展少不了，但是现在正在转型期，各种业务也不太好展开，而且说实话在国内开办的也是芯片的下游企业，实在不适合长久这种怕麻烦的人。
长久寻思，还是找几个代理人吧，貌似日后国内有种的企业家现在都还在国营企业里上班，正是拉人的大好时机。
“小曹你可是能人啊，你发明的那个程控交换机真是很牛，只要是用过的人都夸性能好、省维护，只要建个机房往那里一放就行了，根本不担心会出问题，就算出了点故障只要换个部件就行。”一个邮电部的领导夸道。
“就这型号绝对比那些洋货好多了，价格也公道，不像鬼子提着刀就想宰人。”又是一位说道，“就福建那边上马早了点，买的鬼子货，整机的确便宜，可是一个配件居然就要了几万十几万，你不买还不行，全世界就他一家有货，想起来就叫人憋气。”
长久笑道：“那是，咱们自己人还能坑自己人嘛。”
“不过还是不方便啊！”一位领导说道，“做你的生意我们还得进口，找领导批条子，一来一去时间都给耽搁了。赶紧在国内建个厂吧，也算是造福苍生。提前给你透个消息，咱们有这个意思，引进你们的技术，大伙合资，利润大家按股份分成，你考虑考虑。”
“建厂没问题，但是能保证我的权利吗？”长久问道，“股份怎么分，经营权是谁的，国家采购额有多少，这些政策我不得不考虑。”
“只要你能来，一切都好谈。”领导拍了胸脯，“国家对这方面还是比较照顾的，毕竟你们和那些资本家不同啊，呵呵。”
“那就好，各位领导们请拟个计划，我也拟个计划书，咱们可以协商，做生意嘛，就得讨价还价。”长久笑道。
“那是，那是。”众领导异口同声，他们对长久的交换机项目还是上心的，走访了世界各国的交换机生产厂家，没有一个痛痛快快的答复的，不是要价太高就是附加很多条件，要不是有长久这个异数，恐怕也只好捏着鼻子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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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四十
说了一下午的闲话，晚上继续开饭，长久喝到一半，眼见势头不对，马上装死，躲过了酒精的连续轰炸。
长久寻思着自己一个人来的实在太仓促了，还得找个有商业经验的帮手，因此特地打了一个长途，让公司安排几个经理过来。
末了长久还想起了一件事，特地交待要他们带一批新款微电脑过来。
打完电话回到了住处，高雄已经在收拾桌子了。
“这几天都没看到你人，还真忙啊。”高雄问道。
长久心里一动，问道：“老哥你是记者，你路子一定很宽了，认识的人一定很多吧。”
高雄一愣，笑道：“认识不少，但是我是做专栏的，专门搞一些科技啊企业啊技术啊那啥的专访，可不认识什么上层领导啊。”
“这感情好，我想在大陆这边办企业，你给介绍几个。”长久说。
这是个好机会，正好高雄也在中关村这边混，做记者人脉熟，在这个人心浮动的年代，手里大把技术找不到钱的牛B众海了去了。长久虽然知道几个人物，但是哪里对的上号，天南海北的都不知道窝在哪里啃大白菜呢，啃一个冬天的白菜，眼睛指不定发绿。
“这个啊。”高雄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想搞啥其他路子呢。”
“到底成不成啊。”
“没问题，其他事情不敢说，这个还是好办的。”高雄轻松的说，“过几天我把哥几个叫出来聚聚，你是大老板，请客吧，全聚德？”
额，天天吃鸭子有点腻味。
“请客没问题，东来顺吧，你约个时间。”
~~~~~~~到日子了，来的人还真不少，看来高雄捅马蜂窝的举动还是颇得人心的，一下子来了三十来个人呼兄唤弟的，就差称呼高雄为及时雨了。
“这是我铁哥们，曹长久，大家认识认识。”高雄把长久往前面一推介绍道，“香港来的大老板，哥几个有啥想法的尽管跟他说，这位爷手里可有大把大把的美子没处花。”
一群人顿时哄闹起来，长久一眼看去，大多是不到三十岁的热血年轻人，只有几个看起来成熟的。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陈主任，中关村第一能人，你们俩多交流交流。”高雄拉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好几的中年人对长久说。
“就你小子嘴臭，我都好久不做主任了，呵呵。”中年人对长久伸出手，“我就是陈占先，常听高雄说到你的事，很是佩服啊。”
长久连忙伸手握住陈老的手，受宠若惊：“久仰大名，陈先生的思想和勇气我在香港就有所耳闻，真不愧为第一人。”
“哪里哪里，我这都是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大动静。”陈占先笑道，“要不是弟兄们帮忙，等不到新政策出来我就得玩完。还是曹经理年轻有为啊，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搞得是风生水起。”
长久道：“搞得再好又能怎样，还不是个无根之木。无根不活，老本都快吃光了，这不就来国内找点机会嘛。”
高雄叫唤道：“有什么话不能桌上说，弟兄们都饿了。”
长久忙道：“对对，咱们入席。”
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多，长久临时有叫了一桌。等四下里坐定，弟兄几个开始推杯换盏，胡吹海侃，一会就干掉了几瓶白的。
边喝边聊天，陈占先酒量甚豪，酒到杯干，话也渐渐的多了起来。陈占先是四川人，几十年乡音无改，只是苦了长久，老陈说快了他就听不分明。
“中国人封闭了几十几百年，也没几个人从没有想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落后就要挨打，领袖的话现在想起来依然宛如昨日。”陈占先脸色微红，言语渐渐有点激动，“我搞研究不是那么出类拔萃，自从考察美国回来之后我就天天做一个梦，为什么美国人就可以一代接一代不停地开发，为什么他们就可以轻松的搞出个硅谷。”
长久道：“也许是他们的人脑子活，教育程度高，以市场为导向，什么赚钱搞什么，自然而然的竞争出来的吧。”
陈占先摇摇头：“不错，美国高速度发展的原因在于技术转化为产品特别快，科学家和工程师有一种强烈的创业精神，总是急于把自己的发明、专有技术和知识变成产品，自己去借钱，合股开工厂。如果是这样，那中关村这一带的人才密度也不比美国差，科技人员的素质也不低，几十年极累的科技成果更是累累，为什么不能复制一下硅谷建设？集合全华北的技术力量，自己创业，一步步的吸引全国的人才、资金，假以时日，这里就是中国的硅谷。”
长久道：“您不是已经做了嘛，要不都说您是第一人呢，呵呵。”
“惭愧！”陈占先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材料，原来以为开个头至少不会败得太惨，却那曾想到，一事无成。”
“您都做过什么？”说到这里长久来了兴趣，久闻中关村创业的那些大神的成就，却从无人知道当时的细节，今天正好八卦一下。
“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只是做一些咨询顾问接一点小项目，每年也就得个两三万块钱，着实惨淡，就这都属于大逆不道，差点完蛋。”陈占先边喝边打趣道，“要说还是老王脑子活，去年出来就赚了几十万。”
听到这话桌上一个长得很威猛的大汉笑道：“陈主任又来笑话我了，咱都是苦哈哈混口饭吃，要不是被逼到份上，谁想扔掉铁饭碗拼死拼活啊。哪像您啊，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打的是科技成果转化的旗帜，把我们都给糊弄下来了，可是这到头来，难啊，幸亏我转的快，否则……”
陈占先一笑：“你算是成了正果了，我可还在摸爬滚打。哈，科技成果转化，说的轻巧，不就是个梦嘛。”
长久越听越糊涂：“陈老哥，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我不太清楚。”
陈占先没说话，长久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解释道：“这位老板姓王，也是最早创业的前辈，以前是中科院计算所的，也算是逼上梁山吧，哈哈。”
长久讶道：“计算所的？”
“搁你嘴里就没好话，还是我自己说吧，”王老板端起了杯子向长久敬道，“曹先生我早就认识，我以前在计算所专门搞机房建设，总感觉混的不如意，后来有了老陈这个榜样就出来单干了。”
“原来咱们还是战友，失敬。”长久赶紧也举杯一饮而尽，“有个问题想问大家，我也是计算所出来的，按说咱们各自单位闲置的科技成果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点来就是一个项目，怎么都说难呢？”
“这还不简单？”眼镜兄又发话了，“技术上的东西好办，但你一做出产品来怎么卖？就比如计算机、打印机各种电子产品吧，在座的各位对这个都熟。国内厂家生产的东西没我们的份，这得要批条子。这就算了，有点利润的就是进口货，这个卖得快，但是要批文，我们这些民营的没有批文，国营单位有批文啊，但是他们又不用，你说怎么办？”
长久无语，确实如此，体制的问题就在这里，一方面打压国内的产业，另一方面却对国外的东西大开方便之门。
“现在什么最赚钱？”
“这还用问，计算机呗！”眼镜兄脱口答道，“自己生产没门路，只好进口做倒爷。”
“进口？”长久惊道，“进口什么计算机？难道是IBM…pc？”
“你问他算是问对人了。”陈占先笑道，“他就专门干这个，从国企买批文进口pc机，一转手就是上万的利润。”
“我记得几年之前咱们不就有自己的微机了吗？”长久皱着眉头道问。
“球用！”眼镜吐了一口，“那破玩意倒是简单，谁都想做，可是哪有我们的份啊。每年的货就是那么点，还没等京交会就被分光了，贵的要死，还不如进口的方便。”
长久这才感到有点不大对路，想不到情况变得这么危急，自己留下的芯片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普及，pc的触手这么容易就伸了进来。
“你说话最好注意点。”王老板笑着说，“要知道真神就在你旁边，你说的那个破玩意就是曹先生发明的。”
眼镜大惊，连忙自罚一杯：“是我嘴太臭，我认罚。”
眼镜一仰脖子把酒灌了下去，继续诉苦：“我也是做计算机的，实在看不下去啊，明明咱们有自己的汉阳造，却偏偏不能用，还得买鬼子的三八大盖，心里那个憋气啊。”
此话一出，桌上的所有人都有同感，纷纷表示愤慨。长久心中寻思了一个主意：“大家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困难只是暂时的，不管怎么样大伙总得团结在一起，这样才能有活路。这是一场保卫战，我们的对手是那些国外公司，他们有技术有资金有市场有政策，我们有的只是人，要是不团结只能是在国外公司的加粉中生存，不可能做大的。”
陈占先一拍桌子：“对啊，中关村这么多的科技人才，却是一团散沙，就算哪个想做个事业都找不到门道，不如团结起来，也好有个帮手。”
眼镜兄灵机一动：“今日有曹先生在场，咱们卖老陈的面子，不如成立一个中关村科技企业同盟如何，有人的出人，有技术的出技术，有资金的出资金，一块打市场，不抱成团只有死路一条。”
长久也不禁叫好：“这个在理，散沙成不了大事，产业立国，技术立国，还不允许咱们出一份力嘛。”
众人寻思了一下，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至少没有坏处，都点头同意。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大家纷纷发言提建议，眼镜兄索性拉开一条茶几，掏出笔来开始一条条的记录，虽说没什么具体的计划，但是慢慢的一个松散的架构开始出来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架构，只是几条原则，第一条是目标，那就是建立一个民族高科技产业联盟，产业报国科技安邦。
第二条就是一致对外，用同一个声音说话，内部随时随地交流。
这条关键，人多才力量大嘛，至少腰板挺得直一点，其中一个假想对手就是国外的大公司。
第三条是资源共享，包括了资金、技术、人脉关系等资源，反正就是互补有余。
这三条是总纲，其他的小建议无数，就不一一说了。众人热情高涨，顿时觉得找到了组织，前途一片光明。
联盟条款满满的写了十几页，虽说松散有破绽，但是至少人人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长久略感欣慰，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在座的众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沸腾，谁又能知道里面没有几个英雄人物呢？无非是一碗酒，一腔热血而已。
正文
一百四十一
83年七月底，全国计算技术研讨大会终于要召开了，这是自79年以来规模最大全国性半导体行业大会，顺应改革开放的形势要求，涉及多个方面的议题，云集全国有数的专家学者。
还差两三天的时间，业内顶级权威也来的差不多了，在有关部门的牵引下，特地参观验证了一下本年度的最新巨型计算机成果。
长久自然也在其中混了个位置，有意思的是他是以软件专家身份参加的。
地点就在清华园，领头的是电子部的领导，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个创纪录的发明，但却也语焉不详，吊足了众位专家的胃口。
不过就算他不说长久也能猜个大概，既然是巨型计算机成果那八九不离十就是银河I了。虽说长久参与的757大型计算机也是一个突破，但是由于设计制造的理念不同，757机的计算速度不能同银河相比。
正史记载，757大型计算机是自行研发的向量结构，可以肯定的是其血统是非常纯正的中国传承，因为其研发定义就是所有部件国产化，所有的软件本土化。只是这是在转型时期的大动作，所有的部件国产化谈何容易，文革结束百废待兴，居然要做ECL高速集成电路，难度可想而知。
国产化有好处，但是也要循序渐进，长久的加入使得757大型机有了新的灵魂，其软件设计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但是迟迟不能交货的低劣国产部件拖了整个工程的大腿，导致设计目标为亿次的757机最终只能达到两千万次每秒，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讽刺的是，集中了全国所有领域专家研制的757大型机发布之后不久，大概也就几个月吧，银河机在长沙横空出世，创纪录的达到了亿次目标。
同样是向量机，银河无疑思想放得更开，吸收了757的成熟结构，另加拷贝cray…1，一路突破，只花了三年时间就完成了这一壮举。
这个不是757团队无能，只是银河机占了大便宜，它的所有集成电路部件都是进口的……制造业才是龙头啊，长久一路感慨，随着众人的脚步进入了大型机房。
这个新建的机房空间开阔，照明充足，还带有空气置换装置，二十来个人进去一点也没有压抑的感觉。
机房中间是放置主机的地方，外围是一圈如课桌一样的机台，最中间则是一部高约两米好像大衣柜似的环形阵列，灯光照在金属外壳上面颇为冷艳。
似乎匆匆完工，机房地面上纵横交错着电缆，然而每个人都无暇顾及脚下，因为一进来他们的目光就被这个大型计算机给吸引住了。
“真是太漂亮了！”
不知道谁忘情的说了一句，大家顿生知己之感，这部机器的确非常非常的漂亮，彰显了人类科技的精华之美。
长久所说早已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仍然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仿佛走进了科幻世界，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声喧哗，仿佛朝圣一般。
“大家请注意，这位是银河亿次巨型计算机的总工程师辞云贵教授，等会他会为大家讲解这部巨型计算机的一切，但是，先让我们为他们所做的努力欢呼吧。”带队的领导非常富有激｜情，一句话就迎来了持续不断的掌声，不过这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有在场的老专家在一边发疯似的鼓掌一边抹眼泪。
辞云贵教授微笑着等众人的掌声稍息，立即开始了讲解，将这部机器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从不相信中国人不能做到世界第一！”
“主席就这样鼓励我们，我们也做到了第一步。虽然亿次只是追上了美国人76年的最高水平，但是从这部机器的设计上来讲，我们和世界最先进的差距只有四年了。”
“这部计算机我们命名为银河一号，借鉴了中科院757计算机的精简设计思想，尽量将所有的运算过程放在寄存器中进行，大大缩短了访问内存的时间，设有向量、标量、地址等大量通用寄存器。”
“由于晶振的原因，国内没有这个生产能力，只能从国外进口，买不到最好的，只能用8兆赫的凑合，因此这部计算机的主频只有20兆赫，远比cray…1的80兆赫低。但是我们有优秀的设计来弥补频率的差距，同样得到了中科院计算所的帮助，提供了他们研究成功的多处理机并行技术，经过一年多的开发，终于研制成功双向量并行阵列，全流水化的体系结构。”
“银河机集成了20个运算流水部件；指令控制和数据存取也都流水线化；机器主频达20兆赫，每秒可获得8000万个浮点结果；主存储器容量为100～400万字（当时计算机不论字节，论字，每字64位，相当于八个Byte），外存储器容量达1012字。”
“这个是我们值得骄傲的，目前国外已知的计算机都没有这么大的存储器容量，这对提高银河机的性能有很大的帮助。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创举，那就是舍弃了高速ECL集成电路存储器，而使用了国内自主开发的高速动态mos管存储器，不但大大降低了功耗，而且降低了成本，提高了容量。这个在国外同类型机器中也没有发现，我们是第一个。”
“当然了，mos存储器的速度还是和ECL的有差距，我们只能剑走偏锋，增加存储通道以提高实际的存储速度，还专门设计了存储器素数模型，大大减少了存储器访问冲突。”
“大家请走近点看，这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排风冷却系统。美国人的cray…1频率高功率大，热量惊人，他们设计的是用氟利昂冷却。我们的机器频率虽低，但也有好处，那就是热量不是太高，风冷就足够了，这些个锲形柱状管道结构就是风道，连接一个大功率风机，几百千瓦制造的热量瞬间即可带走。”
伴随着辞云贵教授的讲解，观看的专家们不时得爆发出掌声和吸气声，对这部机器所使用的先进技术发出由衷的自豪。
长久也在听，心底不由得佩服中国人的智慧，所有的这些设计都围绕着扬长避短的思路，频率不够那咱们就齐头并进，两个处理中心一块上，数量胜质量。
ECL集成电路咱们憋不出来，那哥们就用mos管的动态存储器，虽说速度次点，但是架不住便宜啊，多多的堆上去，增加内存的通道数量（类似于现在的双通道内存技术），以容量换速度。
美国人的紧密加工厉害，可以使用微加工技术把氟利昂通过芯片背面的细小管道带走热量，咱们手工制造的活计可完不成，那就避开，直接用高压风机吹，效果也不错，除了机房外面噪声比较大其他没啥不妥的地方。
细节化的设计体现了制造技术不如人的无奈，到底是一力降十会啊，要是中国的工业基础足够的强大，哪里还用这样挖空心思的另辟蹊径啊。
“开机了！开机了！”
一阵叫唤把长久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辞云贵教授开始启动机器演示了。
巨型计算机的功率很大，启动速度可不是微机那样，“嗖”的一下就进系统了。那可是有讲究的，这么多的分立部件，先开哪个后开哪个，预热，提速等等，繁复的很，等闲没个半小时不能工作。
就拿银河机来说吧，耗电300千瓦，电压不高电流挺大。主机是不能先动的，否则一开就得烧掉，第一步先得把散热系统打开，等风压稳定了，再启动外围的几十个标量辅助处理机。
等这些处理机分别通电自检完毕之后，基本上二十分钟也就过去了，然后就是开动主机电源。还不能一步到位，得慢慢的分层次分阶段的提高电流。
几十万个集成电路部件一一的通电自检，想一想就何其壮观啊！可是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你能感受到的就是那管子里面呼啸而过的高压热风。
等这一切做完，刚刚好半小时。这还是是启动顺利，要是有什么差错那就得从头再来，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所有的动作一丝不苟循规蹈矩，很有点宗教仪式的感觉。
“所有的机器制造出来都是为生产服务的，没有应用的东西只是废铁一块。”辞云贵教授继续说道，“国家给我们定下的目标就是要在85年之前完成亿次巨型计算机的国产化应用，经过各方面配合，我们提前两年完成了这一目标。”
“软件是一个计算机的灵魂，不通用的软件只能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灵魂，因此我们瞄准了cray…1，提出了和国外主流巨型机软件兼容的思想，开创了并行操作系统、向量化编译、多级诊断和并行算法等研究。在此还是要特别感谢中科院计算所的同志们，他们在这方面给我们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操作系统、向量化编译器、并行算法等等基础技术都是由他们无偿提供。”
“北京大学的杨教授也是功臣女中豪杰，功臣之首。银河机软件工作繁重，程序设计量达200万行之多，没有她首创的软件工程方法，这简直是不肯能完成的任务。”
听到这个长久忽然来了兴趣，出言问了一句：“应用为主，出了编译器、操作系统，银河机能做其它什么事情吗？”
辞教授点点头，说道：“这位年轻同志问得好，巨型计算机胜在速度惊人，数据吞吐量大，因此适合一些计算重复繁重的工作。我们特地和有关单位合作，开发银河机的应用，目前已经完成的就有石油部地质局研究院的地震数据分析子程序，还有我们国防科大的一个高跨音速气流的模拟程序。等过些时候专家组验收的时候，这些软件系统将一并作为验收程序让大家检验。”
“这样啊。”长久点头，看来自己把别人看的轻了，也是，花了这么大代价造了个巨型计算机不是放那里看的，肯定要有需求才会投入。
电子部的领导听到长久说话，眼睛一亮，把躲在人群中间的长久一拉，对辞云贵教授说：“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老辞，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年轻的同志就是你缘铿一面的曹长久同志，你赞不绝口的并行算法、多处理向量结构还有操作系统等等技术就是曹同志在计算所研发的，你们要多多交流。”
领导一番话引起了众人的目光，都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伙子居然是如此人物，人们还以为这是那个领导或教授的跟班呢？
辞教授推推眼镜，又惊又喜，握住了长久的手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说计算所有个十分年轻的技术天才，可惜一直无缘相见。我总是想象在怎么年轻也得三十好几了吧，今日一见真是不得不相信神童的传说啊。”
没有任何准备就被领导推上了前台，长久顿时脸色泛红：“您言重了，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技术员，( 往生记 http://www.xlawen.org/kan/1275/ )
“就在前几天吧，国务院副总理批示，陈占先同志的做法是对头的，应与鼓励。有了上面的支持，这才让陈占先他们免了牢狱之灾。”
“还真是惊险啊。”长久听得都一头汗，好好的搞个创业都要冒着坐牢的风险，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也别担心，好歹你现在不也有个外籍身份嘛，搞个合资或独资不就行了。”
“这也能行？”长久又惊又喜，连忙追问究竟。
“要不就说你小子运气好啊，已经有人给你先探过路了。”高雄道，“HP知道不，已经开了分公司了。其他比如IBM、王安都在准备进来，那政策可真是优惠啊，你要是有心可以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东西。”
“谢了，我会注意的。”
这一通神聊啊，昏天黑地。消耗的物资若干，白酒两瓶，熟菜四五份，花生无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长久感觉头疼欲裂，不是酒不好，而是喝的太多了。
高雄已经出去了，留下了一张便条和一把钥匙，任长久自便。长久摸摸屁股，一把抓出了硌了自己一夜的硬东西，原来是个校徽，还是清华的。嗯，这东西有用，先收着，一会去清华园消遣消遣。
长久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拿了个小包就出门去了。
本来电子部给长久发的函是让他和其联系，由国内安排一切。长久一来不喜欢跟着别人走，而来还准备回去游玩一番，因此就提早了些日子来到了北京。
站在路上不知道向哪里走，摸了一下兜里的校徽，曹长久决定去清华转转，看看这个代表性的学府里面计算机的影响如何。
清华园啊，想起来就自惭形秽，长久记忆中可是三流大学毕业。愤恨啊，这一世居然也要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校徽才能进去。
转了半天，长久累的要死，还是晕头转向，只好放弃了浏览整个校区的打算。在小河边的草地上歇了下，长久问了几个人，终于明白了东南西北，站起身来直接向计算机机房前进。
这是新楼，有校徽倒是畅通无阻，只是没学生证没法上机，长久只能东瞅瞅西望望，看起来似乎人不少，不过都是往外走的。
走廊左边的机房看起来比较新，一水的0521微机，从窗口望进去，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很有地下网吧的气势。
至于右边的就有点寒碜了，不光机器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连凳子的都破旧不堪。
长久寻思，估计这就是新旧两代差别吧。
走在走廊上，老远就听到前面房间里一阵争执的声音。有热闹看，长久赶紧跑步前进，轻轻穿过半掩的猛，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个究竟。
房间里面一堆人围那，争执似乎正在升级，谁也没注意长久进来。
长久探头探脑，只见人堆里一个虽不高却很有威势的老人须眉皆张，叉着手指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管理员模样的家伙大声斥责。那个管理员则在那里板着脸，冷言冷语，睥睨左右，手里拿着一张文件挥舞，仿佛一杆大旗。周围的人几乎都在支持那个老人，指责管理员不厚道。
长久听了一会，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老人要上机做他的研究工作，碰巧上面又临时有命令下来休馆整改，估计那个管理员态度不佳，引起了老人的牢骚，一来二去就呛了起来，直到现在的规模。
“又不是我要关机的，上面有文件，从现在开始三天内机房不开放，你有本事找领导去啊，跟我个办事的叫什么板。”那个管理员眼看情形不对，态度有所软化。
那个老人气呼呼的说：“大家都是为工作，你要停机就说一声，凭啥关电源，我辛辛苦苦几个小时的工作就这样没了，你们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几天后有领导来视察嘛，领导要来就不做事了？最烦你们这些马屁精了！”周围听众一阵哄笑。
那个管理员把脸一拉，恨恨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不开放就是不开放，有什么事找领导去，我还不伺候了！”说完把那张纸往墙上一贴，转身就进了主机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卡哒一声就锁了起来，任谁叫也不开。
眼看管理员做了乌龟，其他人也就渐渐散去。老人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自己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摊到这种破事却是挺让人郁闷的，长久走上前去帮着老人收拾。
老人连说谢谢，长久赶紧谦虚：“老人家消消气，这帮孙子就势利眼，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您也别往心里去。”
老人笑道：“没事没事，吵了一架心里舒服多了。其实我也麻烦人家不少，光让他们教使用方法不说，每天还六点来，十点走，弄得他们也不能下班休息，还得陪着我这个老头子，确实辛苦，呵呵。”
听了这话，长久对老人顿生好感，帮着老人提着资料文件出了机房大门。
站在台阶上，凉爽的晚风吹得人很是舒服，老人深吸一口气，从衣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一包前门，抖了一下，却是空空如也。
长久赶紧掏出刚买的健牌奉上，老人看了长久一眼，捏了一根出来，刚想掏火柴，叮的一声，不锈钢火机已经点上了。
“档次挺高嘛，你哪个系的？”老人深吸一口，顿时神清气爽，对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感觉很好，看穿着估计也是一高干子弟，难道有所求而来？
“我数学系的！”长久编瞎话眼睛都不眨，他刚才帮忙的时候看老人的资料全是一些数学定理证明之类的东西，真好自己对此也有一点认识，就打蛇随棍上，顺口就说了数学。
“数学系的啊，不会是找我老头子后门的吧，呵呵。”老人笑道，“先声明，我可不管工作分配啊。”
长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不用您麻烦，只是看您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兢兢业业搞研究，作为一个晚辈，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而已，仅此而已。”
“小子还满敬老的嘛！”老人看着长久的眼睛，清澈见底，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意思，“那好吧，天色也不早了，一起去吃个饭吧，生平不受人滴水之恩，你请我抽烟，我请你吃饭。”
长久一看表，六点半了：“我请您吧，相聚也算是个缘分，跟我这个晚辈你就甭客气了。”
一老一小，两人来到了一家饭馆，点了几个菜，要了四两酒，就开始吃了起来，边吃边聊。
“看谈吐穿着，你不像个学生啊！”老人问道，他也很好奇。
略一思索，长久答道：“我刚从国外回来，对清华园仰慕已久，就顺道看看，没想到和您碰上了。”
“哦，还是个归国华侨啊。”老人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文名俊，在清华教数学，不算个什么人物，呵呵。”
“我姓曹，叫曹长久，您就叫我小曹吧。”长久敬了老人一杯酒，“您是个数学家，想必对计算机是精通的了。”
文俊老人哈哈大笑：“哪里，我对计算机其实一窍不通，以前输入都得找别人。”
~~~~~~为下周预定花，有收藏更好，呵呵。
正文
一百三十九
长久道：“数学家逻辑严谨，那些计算机程序肯定一瞧便会，要换了其他学科的人，估计到您这岁数连计算机是啥都不知道。”
文俊老人虽知这是马屁，但是还是舒服啊。
长久又道：“冒昧问一句，您是做什么研究的，我数学也学过一点。”
“定理证明。”老人脱口而出，“机器定理证明，就是把人证明数学定理和日常生活中的演绎推理变成一系列能在计算机上自动实现的符号演算的过程和技术，你听说过没有？”
这么长的专业语言别人或许不知道，长久还是了解的：“这个啊，很有用的，对计算机逻辑和程序语言、人工智能来说这个就是基础，想不到您居然对这方面有研究……”
早年长久做的就是自动编译器系统，有关这方面的书籍可没少看，要说起数学定理机械自动证明这玩意，似乎还有个中国人是关键，破解了这个天地玄关，好像也叫文俊，弄出个算法叫文氏算法，登上了这个领域的顶峰……世界还真他妈的小啊，随着年岁的增加，长久对梦中的事情反而越发的清楚，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到处都能碰到一些景仰的人物。
想到这里，长久顿时肃然起敬，举杯问道：“您老辛苦了，不知道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我对此也有点心得，不知道能不能交流一下。”
文俊老人很感兴趣，随便问了几个问题，长久一一回答并做了一些引申，老人闻之大喜，一把抓住长久的手说：“相见恨晚啊，我虽说搞这个，却刚刚开始学计算机，十窍九通，你的想法很好啊，大有启发，大有启发。”
长久微笑道：“不算什么，大家行业不同而已。您也在国外求过学的，怎么不留在外面，那里的学术环境应该好一点吧。”
老人大笑，幽默的说：“看你怎么想了，我有两个导师，一个是老外，他就挽留我，说国外可以赚很多很多money。另一个则说看你自己，只要有心，无处不是学问。这不我就回来了。”
长久也笑，两人又举杯干了。
老人又讲道：“不过回来也不错，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还真是取之不尽，有些古老的数学典籍确实很有研究价值，我现在的研究就从中吸取了很多营养。”
长久知道这事，记忆中这位泰斗就是这样，总是那么的推崇传统数学研究，并做出了举世瞩目的贡献。且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人家是专家泰斗加权威，说从中国古籍中推出来的公式，你个老外不信也得信，谁让你在这方面超不过人家捏。
就为这个，当浮一大白。
酒精下肚，老人的话慢慢的多了起来，大多是关于计算机的。长久静静的听着，不厌其烦的为老人做着解答。
临到末了，老人说了一句：“要是能有自己专用的计算机该多好啊，就不用和别人抢机时了，搞得今天还豁出老脸跟人吵架，呵呵。”
“那没什么。”有点喝高了，长久当即答道，“等过几天我给您老弄一台来，要是不嫌弃，等我在这边办企业，机器随您用。”
“那感情好！”老人也是醉眼朦胧，不过似乎压根没把长久的话当回事，哪有送人计算机的啊。
又结识了一个牛人前辈，长久深感自己此行不虚，到底是值回票价了。
随后几天长久和老人整天在那里聊天，顺便交流一下学术上的一些事情，长久只是自学成才，论深度自然不及这位大数学家，可是在计算机程序方面长久可是专家，两人所知互相印证，大有一日千里的感觉。
几天之后，长久一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去电子部报道了，这才向辞别了老人，文俊老人临别还题了一副字送给他，算是留个念想。
等长久出现在电子部的时候，不知是哪位部长接待的，反正很热情。那人自称王之，又是泡茶又是敬烟，一点也没有对长久的年轻惊讶的意思，搞得长久十分之坐卧不安。
“真没想到您居然自己就过来了，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王副部长不好意思的说，“您住哪里，我们给你安排。”
长久：“不用麻烦了，我住朋友那里。”
王副部长：“这样啊，会议要几天之后才开始，等会咱们先吃顿饭，然后我陪着您去逛逛北京城，明天咱们再去爬趟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呵呵。”
长久非常想说自己早就爬过好几回了，不想再去了，奈何这位副部长很是健谈，人有热情的一塌糊涂，长久竟然没有找到拒绝的机会，此事就此作罢。
眼看着快到点了，王副部长开始联系饭局，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拉了好多部长局长作陪，听得长久简直汗颜。
地点就在全聚德，又吃烤鸭子，每次一看到这三个字长久就忍不住的想起了牛群冯巩的相声，不知道这位的报告该怎么打。
“不用打报告，这次会议有专门的接待费用，您大可不用担心。”王副部长笑眯眯的说。
长久不禁倒也，感情不是自己蹭人家的饭，还是人家接自己这东风解决哈喇子的问题。
“善啊。”长久笑道，“王部长能不能不这样客气，老说您啊您啊的，叫的我都不好意思。你叫我小曹吧。”
“呵呵，您是大企业家，论学问也是大科学家，都是我景仰的职业啊，而且上面也关照过了，要把您给接待好，这个不能变！”
真能忽悠啊，长久又抹了一把汗，想不到自己也能冠上如此大的帽子。
这一顿饭吃的是风卷残云，席间长久算是认识了很多实权人物，谈了很多也喝了很多。
吃完了饭一群人意犹未尽，就在会议室里开起了座谈会，每人泡了一杯龙井，开始神侃。
本来说的都是一些趣事，但是有长久在座，话题渐渐拐向了投资办厂上面。
种种政策优惠，种种先例，说得颇让长久心动。
说实话长久也有意思在国内开办公司，但是一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政策、还有数之不尽的麻烦事情就觉得头大改革开放好，经济发展少不了，但是现在正在转型期，各种业务也不太好展开，而且说实话在国内开办的也是芯片的下游企业，实在不适合长久这种怕麻烦的人。
长久寻思，还是找几个代理人吧，貌似日后国内有种的企业家现在都还在国营企业里上班，正是拉人的大好时机。
“小曹你可是能人啊，你发明的那个程控交换机真是很牛，只要是用过的人都夸性能好、省维护，只要建个机房往那里一放就行了，根本不担心会出问题，就算出了点故障只要换个部件就行。”一个邮电部的领导夸道。
“就这型号绝对比那些洋货好多了，价格也公道，不像鬼子提着刀就想宰人。”又是一位说道，“就福建那边上马早了点，买的鬼子货，整机的确便宜，可是一个配件居然就要了几万十几万，你不买还不行，全世界就他一家有货，想起来就叫人憋气。”
长久笑道：“那是，咱们自己人还能坑自己人嘛。”
“不过还是不方便啊！”一位领导说道，“做你的生意我们还得进口，找领导批条子，一来一去时间都给耽搁了。赶紧在国内建个厂吧，也算是造福苍生。提前给你透个消息，咱们有这个意思，引进你们的技术，大伙合资，利润大家按股份分成，你考虑考虑。”
“建厂没问题，但是能保证我的权利吗？”长久问道，“股份怎么分，经营权是谁的，国家采购额有多少，这些政策我不得不考虑。”
“只要你能来，一切都好谈。”领导拍了胸脯，“国家对这方面还是比较照顾的，毕竟你们和那些资本家不同啊，呵呵。”
“那就好，各位领导们请拟个计划，我也拟个计划书，咱们可以协商，做生意嘛，就得讨价还价。”长久笑道。
“那是，那是。”众领导异口同声，他们对长久的交换机项目还是上心的，走访了世界各国的交换机生产厂家，没有一个痛痛快快的答复的，不是要价太高就是附加很多条件，要不是有长久这个异数，恐怕也只好捏着鼻子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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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四十
说了一下午的闲话，晚上继续开饭，长久喝到一半，眼见势头不对，马上装死，躲过了酒精的连续轰炸。
长久寻思着自己一个人来的实在太仓促了，还得找个有商业经验的帮手，因此特地打了一个长途，让公司安排几个经理过来。
末了长久还想起了一件事，特地交待要他们带一批新款微电脑过来。
打完电话回到了住处，高雄已经在收拾桌子了。
“这几天都没看到你人，还真忙啊。”高雄问道。
长久心里一动，问道：“老哥你是记者，你路子一定很宽了，认识的人一定很多吧。”
高雄一愣，笑道：“认识不少，但是我是做专栏的，专门搞一些科技啊企业啊技术啊那啥的专访，可不认识什么上层领导啊。”
“这感情好，我想在大陆这边办企业，你给介绍几个。”长久说。
这是个好机会，正好高雄也在中关村这边混，做记者人脉熟，在这个人心浮动的年代，手里大把技术找不到钱的牛B众海了去了。长久虽然知道几个人物，但是哪里对的上号，天南海北的都不知道窝在哪里啃大白菜呢，啃一个冬天的白菜，眼睛指不定发绿。
“这个啊。”高雄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想搞啥其他路子呢。”
“到底成不成啊。”
“没问题，其他事情不敢说，这个还是好办的。”高雄轻松的说，“过几天我把哥几个叫出来聚聚，你是大老板，请客吧，全聚德？”
额，天天吃鸭子有点腻味。
“请客没问题，东来顺吧，你约个时间。”
~~~~~~~到日子了，来的人还真不少，看来高雄捅马蜂窝的举动还是颇得人心的，一下子来了三十来个人呼兄唤弟的，就差称呼高雄为及时雨了。
“这是我铁哥们，曹长久，大家认识认识。”高雄把长久往前面一推介绍道，“香港来的大老板，哥几个有啥想法的尽管跟他说，这位爷手里可有大把大把的美子没处花。”
一群人顿时哄闹起来，长久一眼看去，大多是不到三十岁的热血年轻人，只有几个看起来成熟的。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陈主任，中关村第一能人，你们俩多交流交流。”高雄拉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好几的中年人对长久说。
“就你小子嘴臭，我都好久不做主任了，呵呵。”中年人对长久伸出手，“我就是陈占先，常听高雄说到你的事，很是佩服啊。”
长久连忙伸手握住陈老的手，受宠若惊：“久仰大名，陈先生的思想和勇气我在香港就有所耳闻，真不愧为第一人。”
“哪里哪里，我这都是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大动静。”陈占先笑道，“要不是弟兄们帮忙，等不到新政策出来我就得玩完。还是曹经理年轻有为啊，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搞得是风生水起。”
长久道：“搞得再好又能怎样，还不是个无根之木。无根不活，老本都快吃光了，这不就来国内找点机会嘛。”
高雄叫唤道：“有什么话不能桌上说，弟兄们都饿了。”
长久忙道：“对对，咱们入席。”
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多，长久临时有叫了一桌。等四下里坐定，弟兄几个开始推杯换盏，胡吹海侃，一会就干掉了几瓶白的。
边喝边聊天，陈占先酒量甚豪，酒到杯干，话也渐渐的多了起来。陈占先是四川人，几十年乡音无改，只是苦了长久，老陈说快了他就听不分明。
“中国人封闭了几十几百年，也没几个人从没有想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落后就要挨打，领袖的话现在想起来依然宛如昨日。”陈占先脸色微红，言语渐渐有点激动，“我搞研究不是那么出类拔萃，自从考察美国回来之后我就天天做一个梦，为什么美国人就可以一代接一代不停地开发，为什么他们就可以轻松的搞出个硅谷。”
长久道：“也许是他们的人脑子活，教育程度高，以市场为导向，什么赚钱搞什么，自然而然的竞争出来的吧。”
陈占先摇摇头：“不错，美国高速度发展的原因在于技术转化为产品特别快，科学家和工程师有一种强烈的创业精神，总是急于把自己的发明、专有技术和知识变成产品，自己去借钱，合股开工厂。如果是这样，那中关村这一带的人才密度也不比美国差，科技人员的素质也不低，几十年极累的科技成果更是累累，为什么不能复制一下硅谷建设？集合全华北的技术力量，自己创业，一步步的吸引全国的人才、资金，假以时日，这里就是中国的硅谷。”
长久道：“您不是已经做了嘛，要不都说您是第一人呢，呵呵。”
“惭愧！”陈占先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材料，原来以为开个头至少不会败得太惨，却那曾想到，一事无成。”
“您都做过什么？”说到这里长久来了兴趣，久闻中关村创业的那些大神的成就，却从无人知道当时的细节，今天正好八卦一下。
“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只是做一些咨询顾问接一点小项目，每年也就得个两三万块钱，着实惨淡，就这都属于大逆不道，差点完蛋。”陈占先边喝边打趣道，“要说还是老王脑子活，去年出来就赚了几十万。”
听到这话桌上一个长得很威猛的大汉笑道：“陈主任又来笑话我了，咱都是苦哈哈混口饭吃，要不是被逼到份上，谁想扔掉铁饭碗拼死拼活啊。哪像您啊，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打的是科技成果转化的旗帜，把我们都给糊弄下来了，可是这到头来，难啊，幸亏我转的快，否则……”
陈占先一笑：“你算是成了正果了，我可还在摸爬滚打。哈，科技成果转化，说的轻巧，不就是个梦嘛。”
长久越听越糊涂：“陈老哥，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我不太清楚。”
陈占先没说话，长久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解释道：“这位老板姓王，也是最早创业的前辈，以前是中科院计算所的，也算是逼上梁山吧，哈哈。”
长久讶道：“计算所的？”
“搁你嘴里就没好话，还是我自己说吧，”王老板端起了杯子向长久敬道，“曹先生我早就认识，我以前在计算所专门搞机房建设，总感觉混的不如意，后来有了老陈这个榜样就出来单干了。”
“原来咱们还是战友，失敬。”长久赶紧也举杯一饮而尽，“有个问题想问大家，我也是计算所出来的，按说咱们各自单位闲置的科技成果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点来就是一个项目，怎么都说难呢？”
“这还不简单？”眼镜兄又发话了，“技术上的东西好办，但你一做出产品来怎么卖？就比如计算机、打印机各种电子产品吧，在座的各位对这个都熟。国内厂家生产的东西没我们的份，这得要批条子。这就算了，有点利润的就是进口货，这个卖得快，但是要批文，我们这些民营的没有批文，国营单位有批文啊，但是他们又不用，你说怎么办？”
长久无语，确实如此，体制的问题就在这里，一方面打压国内的产业，另一方面却对国外的东西大开方便之门。
“现在什么最赚钱？”
“这还用问，计算机呗！”眼镜兄脱口答道，“自己生产没门路，只好进口做倒爷。”
“进口？”长久惊道，“进口什么计算机？难道是IBM…pc？”
“你问他算是问对人了。”陈占先笑道，“他就专门干这个，从国企买批文进口pc机，一转手就是上万的利润。”
“我记得几年之前咱们不就有自己的微机了吗？”长久皱着眉头道问。
“球用！”眼镜吐了一口，“那破玩意倒是简单，谁都想做，可是哪有我们的份啊。每年的货就是那么点，还没等京交会就被分光了，贵的要死，还不如进口的方便。”
长久这才感到有点不大对路，想不到情况变得这么危急，自己留下的芯片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普及，pc的触手这么容易就伸了进来。
“你说话最好注意点。”王老板笑着说，“要知道真神就在你旁边，你说的那个破玩意就是曹先生发明的。”
眼镜大惊，连忙自罚一杯：“是我嘴太臭，我认罚。”
眼镜一仰脖子把酒灌了下去，继续诉苦：“我也是做计算机的，实在看不下去啊，明明咱们有自己的汉阳造，却偏偏不能用，还得买鬼子的三八大盖，心里那个憋气啊。”
此话一出，桌上的所有人都有同感，纷纷表示愤慨。长久心中寻思了一个主意：“大家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困难只是暂时的，不管怎么样大伙总得团结在一起，这样才能有活路。这是一场保卫战，我们的对手是那些国外公司，他们有技术有资金有市场有政策，我们有的只是人，要是不团结只能是在国外公司的加粉中生存，不可能做大的。”
陈占先一拍桌子：“对啊，中关村这么多的科技人才，却是一团散沙，就算哪个想做个事业都找不到门道，不如团结起来，也好有个帮手。”
眼镜兄灵机一动：“今日有曹先生在场，咱们卖老陈的面子，不如成立一个中关村科技企业同盟如何，有人的出人，有技术的出技术，有资金的出资金，一块打市场，不抱成团只有死路一条。”
长久也不禁叫好：“这个在理，散沙成不了大事，产业立国，技术立国，还不允许咱们出一份力嘛。”
众人寻思了一下，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至少没有坏处，都点头同意。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大家纷纷发言提建议，眼镜兄索性拉开一条茶几，掏出笔来开始一条条的记录，虽说没什么具体的计划，但是慢慢的一个松散的架构开始出来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架构，只是几条原则，第一条是目标，那就是建立一个民族高科技产业联盟，产业报国科技安邦。
第二条就是一致对外，用同一个声音说话，内部随时随地交流。
这条关键，人多才力量大嘛，至少腰板挺得直一点，其中一个假想对手就是国外的大公司。
第三条是资源共享，包括了资金、技术、人脉关系等资源，反正就是互补有余。
这三条是总纲，其他的小建议无数，就不一一说了。众人热情高涨，顿时觉得找到了组织，前途一片光明。
联盟条款满满的写了十几页，虽说松散有破绽，但是至少人人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长久略感欣慰，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在座的众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沸腾，谁又能知道里面没有几个英雄人物呢？无非是一碗酒，一腔热血而已。
正文
一百四十一
83年七月底，全国计算技术研讨大会终于要召开了，这是自79年以来规模最大全国性半导体行业大会，顺应改革开放的形势要求，涉及多个方面的议题，云集全国有数的专家学者。
还差两三天的时间，业内顶级权威也来的差不多了，在有关部门的牵引下，特地参观验证了一下本年度的最新巨型计算机成果。
长久自然也在其中混了个位置，有意思的是他是以软件专家身份参加的。
地点就在清华园，领头的是电子部的领导，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个创纪录的发明，但却也语焉不详，吊足了众位专家的胃口。
不过就算他不说长久也能猜个大概，既然是巨型计算机成果那八九不离十就是银河I了。虽说长久参与的757大型计算机也是一个突破，但是由于设计制造的理念不同，757机的计算速度不能同银河相比。
正史记载，757大型计算机是自行研发的向量结构，可以肯定的是其血统是非常纯正的中国传承，因为其研发定义就是所有部件国产化，所有的软件本土化。只是这是在转型时期的大动作，所有的部件国产化谈何容易，文革结束百废待兴，居然要做ECL高速集成电路，难度可想而知。
国产化有好处，但是也要循序渐进，长久的加入使得757大型机有了新的灵魂，其软件设计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但是迟迟不能交货的低劣国产部件拖了整个工程的大腿，导致设计目标为亿次的757机最终只能达到两千万次每秒，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讽刺的是，集中了全国所有领域专家研制的757大型机发布之后不久，大概也就几个月吧，银河机在长沙横空出世，创纪录的达到了亿次目标。
同样是向量机，银河无疑思想放得更开，吸收了757的成熟结构，另加拷贝cray…1，一路突破，只花了三年时间就完成了这一壮举。
这个不是757团队无能，只是银河机占了大便宜，它的所有集成电路部件都是进口的……制造业才是龙头啊，长久一路感慨，随着众人的脚步进入了大型机房。
这个新建的机房空间开阔，照明充足，还带有空气置换装置，二十来个人进去一点也没有压抑的感觉。
机房中间是放置主机的地方，外围是一圈如课桌一样的机台，最中间则是一部高约两米好像大衣柜似的环形阵列，灯光照在金属外壳上面颇为冷艳。
似乎匆匆完工，机房地面上纵横交错着电缆，然而每个人都无暇顾及脚下，因为一进来他们的目光就被这个大型计算机给吸引住了。
“真是太漂亮了！”
不知道谁忘情的说了一句，大家顿生知己之感，这部机器的确非常非常的漂亮，彰显了人类科技的精华之美。
长久所说早已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仍然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仿佛走进了科幻世界，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声喧哗，仿佛朝圣一般。
“大家请注意，这位是银河亿次巨型计算机的总工程师辞云贵教授，等会他会为大家讲解这部巨型计算机的一切，但是，先让我们为他们所做的努力欢呼吧。”带队的领导非常富有激｜情，一句话就迎来了持续不断的掌声，不过这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有在场的老专家在一边发疯似的鼓掌一边抹眼泪。
辞云贵教授微笑着等众人的掌声稍息，立即开始了讲解，将这部机器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从不相信中国人不能做到世界第一！”
“主席就这样鼓励我们，我们也做到了第一步。虽然亿次只是追上了美国人76年的最高水平，但是从这部机器的设计上来讲，我们和世界最先进的差距只有四年了。”
“这部计算机我们命名为银河一号，借鉴了中科院757计算机的精简设计思想，尽量将所有的运算过程放在寄存器中进行，大大缩短了访问内存的时间，设有向量、标量、地址等大量通用寄存器。”
“由于晶振的原因，国内没有这个生产能力，只能从国外进口，买不到最好的，只能用8兆赫的凑合，因此这部计算机的主频只有20兆赫，远比cray…1的80兆赫低。但是我们有优秀的设计来弥补频率的差距，同样得到了中科院计算所的帮助，提供了他们研究成功的多处理机并行技术，经过一年多的开发，终于研制成功双向量并行阵列，全流水化的体系结构。”
“银河机集成了20个运算流水部件；指令控制和数据存取也都流水线化；机器主频达20兆赫，每秒可获得8000万个浮点结果；主存储器容量为100～400万字（当时计算机不论字节，论字，每字64位，相当于八个Byte），外存储器容量达1012字。”
“这个是我们值得骄傲的，目前国外已知的计算机都没有这么大的存储器容量，这对提高银河机的性能有很大的帮助。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创举，那就是舍弃了高速ECL集成电路存储器，而使用了国内自主开发的高速动态mos管存储器，不但大大降低了功耗，而且降低了成本，提高了容量。这个在国外同类型机器中也没有发现，我们是第一个。”
“当然了，mos存储器的速度还是和ECL的有差距，我们只能剑走偏锋，增加存储通道以提高实际的存储速度，还专门设计了存储器素数模型，大大减少了存储器访问冲突。”
“大家请走近点看，这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排风冷却系统。美国人的cray…1频率高功率大，热量惊人，他们设计的是用氟利昂冷却。我们的机器频率虽低，但也有好处，那就是热量不是太高，风冷就足够了，这些个锲形柱状管道结构就是风道，连接一个大功率风机，几百千瓦制造的热量瞬间即可带走。”
伴随着辞云贵教授的讲解，观看的专家们不时得爆发出掌声和吸气声，对这部机器所使用的先进技术发出由衷的自豪。
长久也在听，心底不由得佩服中国人的智慧，所有的这些设计都围绕着扬长避短的思路，频率不够那咱们就齐头并进，两个处理中心一块上，数量胜质量。
ECL集成电路咱们憋不出来，那哥们就用mos管的动态存储器，虽说速度次点，但是架不住便宜啊，多多的堆上去，增加内存的通道数量（类似于现在的双通道内存技术），以容量换速度。
美国人的紧密加工厉害，可以使用微加工技术把氟利昂通过芯片背面的细小管道带走热量，咱们手工制造的活计可完不成，那就避开，直接用高压风机吹，效果也不错，除了机房外面噪声比较大其他没啥不妥的地方。
细节化的设计体现了制造技术不如人的无奈，到底是一力降十会啊，要是中国的工业基础足够的强大，哪里还用这样挖空心思的另辟蹊径啊。
“开机了！开机了！”
一阵叫唤把长久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辞云贵教授开始启动机器演示了。
巨型计算机的功率很大，启动速度可不是微机那样，“嗖”的一下就进系统了。那可是有讲究的，这么多的分立部件，先开哪个后开哪个，预热，提速等等，繁复的很，等闲没个半小时不能工作。
就拿银河机来说吧，耗电300千瓦，电压不高电流挺大。主机是不能先动的，否则一开就得烧掉，第一步先得把散热系统打开，等风压稳定了，再启动外围的几十个标量辅助处理机。
等这些处理机分别通电自检完毕之后，基本上二十分钟也就过去了，然后就是开动主机电源。还不能一步到位，得慢慢的分层次分阶段的提高电流。
几十万个集成电路部件一一的通电自检，想一想就何其壮观啊！可是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你能感受到的就是那管子里面呼啸而过的高压热风。
等这一切做完，刚刚好半小时。这还是是启动顺利，要是有什么差错那就得从头再来，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所有的动作一丝不苟循规蹈矩，很有点宗教仪式的感觉。
“所有的机器制造出来都是为生产服务的，没有应用的东西只是废铁一块。”辞云贵教授继续说道，“国家给我们定下的目标就是要在85年之前完成亿次巨型计算机的国产化应用，经过各方面配合，我们提前两年完成了这一目标。”
“软件是一个计算机的灵魂，不通用的软件只能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灵魂，因此我们瞄准了cray…1，提出了和国外主流巨型机软件兼容的思想，开创了并行操作系统、向量化编译、多级诊断和并行算法等研究。在此还是要特别感谢中科院计算所的同志们，他们在这方面给我们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操作系统、向量化编译器、并行算法等等基础技术都是由他们无偿提供。”
“北京大学的杨教授也是功臣女中豪杰，功臣之首。银河机软件工作繁重，程序设计量达200万行之多，没有她首创的软件工程方法，这简直是不肯能完成的任务。”
听到这个长久忽然来了兴趣，出言问了一句：“应用为主，出了编译器、操作系统，银河机能做其它什么事情吗？”
辞教授点点头，说道：“这位年轻同志问得好，巨型计算机胜在速度惊人，数据吞吐量大，因此适合一些计算重复繁重的工作。我们特地和有关单位合作，开发银河机的应用，目前已经完成的就有石油部地质局研究院的地震数据分析子程序，还有我们国防科大的一个高跨音速气流的模拟程序。等过些时候专家组验收的时候，这些软件系统将一并作为验收程序让大家检验。”
“这样啊。”长久点头，看来自己把别人看的轻了，也是，花了这么大代价造了个巨型计算机不是放那里看的，肯定要有需求才会投入。
电子部的领导听到长久说话，眼睛一亮，把躲在人群中间的长久一拉，对辞云贵教授说：“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老辞，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年轻的同志就是你缘铿一面的曹长久同志，你赞不绝口的并行算法、多处理向量结构还有操作系统等等技术就是曹同志在计算所研发的，你们要多多交流。”
领导一番话引起了众人的目光，都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伙子居然是如此人物，人们还以为这是那个领导或教授的跟班呢？
辞教授推推眼镜，又惊又喜，握住了长久的手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说计算所有个十分年轻的技术天才，可惜一直无缘相见。我总是想象在怎么年轻也得三十好几了吧，今日一见真是不得不相信神童的传说啊。”
没有任何准备就被领导推上了前台，长久顿时脸色泛红：“您言重了，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技术员，( 往生记 http://www.xlawen.org/kan/12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