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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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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先生来了,快请进,没什么好偷听的。”高原郁郁不乐地喊了一声,若换成傅山。只怕早一个杯子扔了过去。

    荀宗文笑眯眯地看了看小红的背影,转头道:“坦之,有个事

    商量一下。最近。闯军抓了不少俘虏。估计用不了粮就会吃紧。到时候。只怕老营拨下来的给养会少许多,未雨绸缪。我看我们是不是计划下开支,留些粮草备用?”

    “恩,也是,我看,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大战,士兵们的伙食就减点量,一天三顿改两顿好了。”

    “训练的强度是不是也下来点,两顿饭,大家会承受不住的。”

    “也好。”高原有气无力地说。

    “要不,军马饲料多喂些草,少放些料?”荀宗文看了看高原,发觉这个军事主官脸色有些发青,担心地问,“坦之,病可好些了?”

    高原:“没什么,就有点发烧,明天一早就好了。军马的量不能减,宁可饿人,不能把马饿着了。战场上,马可是大伙儿地性命。”

    “好的,那我去安排了。”

    荀宗文正要走,高原又叫住他,问了问俘虏的事情。荀宗文说俘虏太多了,老营五军,每军都有近万俘虏,现在俘虏和闯军的数量一比一,热闹得很。

    荀宗文走后不久,傅山来了,一脸铁青道:“将军,事情可怪了,刚才刘芳亮将军地一个都尉将军过来借东西,你猜他来接什么?”

    高原问:“借什么了?”

    “锄头。”

    “我们哪有那东西?”高原觉得这事又些古怪,又问,“他们借锄头去做什么?”

    傅山道:“将军,你忘记了,王黄两家人挖沟时不是还带来了一批农具。”傅山这么一说,高原立即明白过来,接收王黄两家百姓时,这些人正在挖壕沟,来的时候顺便将农具也带过来了。本来,荀宗文觉得这些东西放在军中很是麻烦,让都扔了。可王有才不干,说他现在只剩这点财产了,要扔可以,赔钱。荀宗文知道王家同高原的关系,也不方便说太多。

    想起这事,高原又些好笑。可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傅山,他们来借锄头去做什么,种地?”

    “肯定不是种地?”

    “埋尸体?”高原试探着问,可话一出口,有否定了这个想发。现在战死地士兵都被闯均一口气全扔到那条百里长堑中去了,根本就用不着另外挖坟。“难道……”

    高原骇然地盯着傅山,面色惨白。

    “杀俘?”

    “恩。”傅山点了点头,“将近六万明军俘虏,全是百战之士。”

    帐篷中烛光摇曳,又黄又暗。

    如果说高原最近倒霉的话,法号空性的少林和尚莫清比高原更倒霉一百倍。

    说起来,这个方脸的河南汉子两个月前还在嵩山做和尚。作为所谓地少林派高手,莫清自然有一身好武艺,能够一个健步冲上两米高的围墙,能够用一张白纸斩断一根筷子,能够一拳将一头小牛打倒在地,能够一爪在人身上活生生扯下一团血肉。反正就是一个高手,大高手。

    他本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南阳农家子,因为乡下实在太穷,连饭都吃不上。五岁地时候就被父母送到嵩山少林寺做起了和尚这个有前途地职业。

    有前途并不等于有钱途,虽然少林寺自古都有同官府合作地传统,也很受统治者重视。极盛时甚至有几千吃闲饭的和尚。可自从朱家人坐了天下,少林寺地日子就难过了。

    明朝的皇帝都信道,尤其是那个有名的嘉靖皇帝,更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呆在皇宫里修炼,最后死于丹毒。

    上有所好,下必效嫣。如此一来,天下道观香火鼎盛,至于和尚庙,基本都人理睬。

    也如此,少林寺和尚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寺院里颇有庙产,也雇了不少人种地。可年年大旱,岁岁兵灾,雇农们都逃荒去了,地里再无半点收获。和尚也开始挨饿了。

    莫清在少林寺的法号叫空性,在寺庙里呆了十一年,因为常年体育锻炼,身体素质极好,食量也大。这一饿,就饿得遭不住。心道,咱怎么说也有一身武艺,值此乱世,正好一展拳脚,将来也可混一个将军当当。

    再说了,当兵吃粮,吃粮当兵,也就是说,当兵就不会挨饿。

    于是,饿慌了莫清索性从庙里跑了出去。既然要当兵,就得做朝廷的兵。恰好,左良玉正在河南招兵,莫清就投到他那边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一身高强武艺,怎么说也能弄得一官半职,可一进军队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在军队,并不是你武功好就能做官的,不打仗,你也没有显示武艺的机会。

    吃得也差,同自己预计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很大出入。

    这就不能不让莫清有些后悔了,正在考虑是不是找个机会投李自成那边去看看有没有机会。

    正在这个时候,朱仙镇大战开始了。

    说句实在话,刚开始时,莫清对这场大战还是很期待的。不过,等到敌人的骑兵开始冲锋,他这才感觉到危险。这样的战斗方式是那么的新鲜,新鲜得超乎他的想象。在原来,他本以为战争不过是两群士兵拿着武器冲上去一通乱打。而对付普通的士兵,他有信心在一瞬间打倒三个。

    可敌人那种连续不断的,凶猛无比的集团冲锋却给人一种无力感觉。第一次,莫清对自己的武艺产生了怀疑。

    好大的雨,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暴雨。

    正在这个时候,敌人的主将冲来了,身边还有一个美貌女子,那女人也有一身不弱的武功,看起来应该不在自己之下。

    “一定是个大官,否则也请不起这样的保镖。立功的机会到了!”莫清紧紧地抓着长矛,朝前冲去。偷偷地一枪,正是毒龙出海的势子。

    前方,敌人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高”字。

    可长矛刚一刺出去,枪中的力量带起雨水,终于惊动了那个做保镖的红披风女子,二人用尽全力一击,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个时候,那个姓高的将军出手了,提手就是凶猛的一刀。按说,这一招破绽百出,若在平时,莫清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在一刹那将敌人击倒。可敌人借着马势,这一刀来得居然如此之快,就算莫清能够打倒敌人,自己也会同时被他劈成两办。

    于是,莫清猛地后跃,却不想周围全是人,居然撞到同伴身上弹了回来。

    于是,他被人家砍翻在地。这一刀砍透了他身上的铠甲,将他胸肌整个地斩断,剧烈的疼痛让他昏厥过去。若不是有同伴援救,现在的他只怕已经做了无名之鬼。醒来之后,莫清做了闯军的俘虏。

    第三十四章 无安

    也是莫清第一次做俘虏,内心之中无比惶惑。按说夫,自然不用惧怕,怎么都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可问题是,首先这好几万俘虏全被关押在闯王大营之中。若要逃跑,莫清认为,以他的武艺,一口气打倒十几个健壮士卒还是有可能的。可是,闯军有六万人,从大营中逃跑,至少要同时面对上千个全副武装的敌人。即便是全少林寺的高手都来估计也只有被人家彻底杀光的结局。武林高手在面对浑身重铠手持犀利火器的有组织列队的敌人时,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一点,莫清伤得很重,身上的血几乎流干了,虚弱得头昏眼花,连挪动一根手指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

    若不是有战友的救助,此刻的他只怕已经被人踩在烂泥里了。

    好在一个年纪大点的战友心好,撕下衣摆给他裹了伤口,又掏出一块饼子放在嘴里嚼烂了喂了他几口,这才让莫清恢复了一点力气。在战友的扶持下慢慢低站了起来。

    闯军对已经受重伤的俘虏毫不留情,只要看到有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枪扎下去。

    莫清亲眼看到一个山西汉子因为脊柱被马踩断,再也动不了。因为身体实在太棒,却怎么也死不了。一个闯军上前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枪扎下去,没死,再扎,还是没死。这个山西兵只是大叫,就是不肯落气。那个闯军士兵吓了一跳,终于崩溃了,大叫一声丢掉手中长枪扭头便跑。

    最后,还是一个陕西口音的将军走上前来,一刀下去,这才让那个山西俘虏解脱了。

    看到这种情形,莫清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以前做和尚的时候,他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认识。现在一见才知道,所谓人间不过是另外一个地狱而已。以前幻想过的高官厚禄,富贵荣华随着这一阵惨叫烟消云散而去。

    “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只有死。”救他命的那个老兵小声叮嘱莫清,“再苦再累也要坚持着站起来。如果身体还好,就有可能被闯军招进他们的队伍,或者去做劳役。如果倒下,那就是真的要被杀死了。闯军不会养我们的。”

    “恩。”莫清点点头。强烈地求生欲望让他硬撑着不倒下去,即便身子软得像一根面条,“我要活,我要活下去。即便在这么一个污浊的地狱般的世界。”

    因为是战俘,自然没有人给他们送饭。就莫清所见,看管他们的闯军士兵吃得也不好,大多只有一小碗小米饭。没有菜,每人手中都捏着一撮粗盐下饭。几十万大军在开封对峙了半年,可以添进肚子的东西都快吃光了。

    “也不知道闯王会怎么样我们?”有人忧心忡忡地说。

    “还能怎么样,多半是补充进他们的部队。到哪里都是当兵,大家不用担心。”有人自我安慰地说。

    “听说骑兵队抓到俘虏都是直接发干粮放走的。”

    “听说过这事,不过。人家抓的可都是本地乡亲。也抹不开脸。那个骑兵将军叫什么来着。高原,对。高蛮子。”

    一提起闯军骑兵,所有俘虏都打了个寒战。大家地话头提起来了,有人说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简直同辽东的建州人有得一比。有人说,人家本来就是蛮子,没准还真是建州人。

    莫清强忍着伤势冷笑着插话说高原也没什么了不起,一点武功都没有,一个照面就能杀了他。

    有人大笑挖苦莫清,“拉倒吧,你还不是被高蛮子一刀劈翻。”

    莫清实在没有力气反驳,可心中却突然一闪,想起那一群如山岳般压来的铁骑,身上地冷汗就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

    第一次,莫清对自己的武艺产生了怀疑。

    时间对俘虏们是如此地漫长,在稀泥里呆了两个时辰,正当大家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群排好队出去挖坑,活干完,一人二两小米饭。”

    听到有饭可吃,众人都来了力气。大战之后,让俘虏挖坑掩埋尸体,以防瘟疫蔓延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做法,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莫清这群人一共有三千多人,挤在一起好大一片,看起来颇为壮观。很快,这三千来人被引到一个不大地凹地里,在闯军的呼和声中,尽数被驱赶下去。这下,大家才感觉到不对劲。如果真叫大家过来挖坑,为什么不发农具。而且,这地方并不大,三千人下去,挤得水泄不通,连转身都困难,还怎么劳动?

    大家都骚动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凹地四周出现一群闯军士兵,都手提锄头、铲子,将俘虏们严严实实地围住。

    “不好,闯军要活埋我们?”那个救了莫清的的老兵大叫一声。

    “大家同他们拼了!”

    “杀!”

    如同一群炸了窝地蜜蜂,俘虏们都朝凹地上冲去。无奈湿滑的坡地怎么也站不住人,刚爬没两步,就哧溜一声滚落下来,又被纷乱的人潮踩翻在地。

    “碰碰!”一阵排枪,又是一大片人倒下。凹地四周腾起了一圈白色地硝烟,如同一朵巨大地白花开放。

    中枪地人不断倒下,强烈的恐惧让俘虏们失去了反抗地勇气。

    随着枪声的落下,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凹地又陷入了沉寂。

    正在这个时候,一面“闯”字大旗升起,旗下站在一个头戴白色旧毡帽的高大汉子。

    李自成来了。

    “闯王饶命!”

    “闯王饶命啊!”

    俘虏门都跪在泥水里,大声哀号。

    趁大家都静下来的时机,莫清弓着腰,强忍着身上的剧疼,悄悄朝凹地边沿摸去。刚才挤在正中,一乱,大家相互踩踏,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口都撕开了,鲜血不住地流,衣服都被这温热的液体沁透了。随着血液的流失。头更晕,眼前都是金星闪耀。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跑到人潮的边沿再说,至少不会被人踩死。若闯军放过俘虏自然最好不过,若不放,也方便第一时间冲上去,杀得一个算一个。

    若能抓住李自成,没准还有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莫清浑身一颤,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他悄悄地摸到坡边,藏在尸体后面,静静地等待时机。

    李自成站在上面。身边一群手持火铳和长矛的士兵,这样的阵形无比厚实。莫清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冲上去,首先就会被漫天铁沙射成筛子。就算侥

    ,也会被那一派长矛刺在半空。

    “我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会有机会的。”莫清狠狠地咬牙。这个时候。头上地李自成也不说话,只一挥手,仿佛在驱除讨厌的苍蝇。

    然后就是无边的泥土当头撒下来。

    站在凹地周围的闯军士兵同时动手。将泥不住往下面倒。莫清刚一抬头。眼前一黑。满嘴满眼都是泥。

    “忍,一定要忍!”莫清心中大叫。

    ……

    “住手!”

    李自成身边出现一个高大汉子。他猛地跪在闯王身边,大声道:“闯王,这可是六万条性命呀,求求你放过他们吧?”说着就不住地磕头,满头满额都是烂泥。

    莫清认出那人。正是砍倒自己的闯军骑兵统领高原。莫清本就是练武之人,耳目比起常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即便隔了老远,还是依稀能够听到二人的对话。

    李自成冷冷地看着高原,突然爆喝一声:“高原,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跪我,好一个陕北硬汉,为了不相干的外人,你终于肯来跪我了。你知道我现在还有多少军粮吗,你知道开封城里还有多少敌人吗,你知道一共有多少俘虏吗?到时候若俘虏反戈一击,你我都要被乱军杀死。为了不必要的仁慈,值得冒这个险吗?妇人之仁!”

    那高原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莫清看见,这个外号蛮子地骑兵将军满面都是怒气,大声道;“闯王,得民心者得天下。一味杀戮不过是魔鬼的做法,你我都是爹生娘养,人心都是肉做的,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俘虏也是人,在没当兵以前也是普通农民,你怎么下得去手?”

    李自成暴跳如雷,走上前去狠狠地踢了高原一脚,在高原胸口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混帐,你想造反?”

    “我不想造反,也没那个能力。”即便在一片喧哗中,莫清还是能够听到高原地声音,“闯王,我高原也是为你立过大功的,通许夜战、袭杀方国安之战、今天又破左良玉军,难道这么多功劳也不够给俘虏们求情吗?”

    “哈哈,哈哈,你倒跟老子摆起功劳来了?”李自成大笑,“没有老子的八百骑兵,没有老子的给养,你高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士兵。滚你娘地,看在你也算救过老李我的命,我今天就不杀你。从现在开始,骑兵不用你带了。你带着你的王、黄两家的人去攻开封吧遇到战争,你第一个给我冲上去,我就不信你还能立什么功劳?”

    高原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好,闯王,我把骑兵还给你还不行。俘虏总该放了吧?”

    “混蛋,你有什么资格给我谈条件。”李自成一鞭子抽过去,抽得高原满头是血,“来人,把这个狂妄地家伙给我砍了。”

    莫清看得一呆,心中感觉奇怪,这个高原也算是位高权重,很得李自成重用。现在却为了一群俘虏失去权位,将要被送到开封城墙上当炮灰,他这么干不是疯了吗?

    莫清有些迷茫起来。

    四支长矛同时抽过去,将高原重重地抽倒在地,“跪下!”

    “不要,闯王不要啊!”一条人影冲来,扑在高原身上。莫清看过去,却是一个女子。

    “闯王,看在高原也为你立过一些功劳,看在小红我尽心伏侍夫人的份上,饶高原一命吧。白天大战,高原浑身是伤,现在还在发高烧,脑子已经烧糊涂了。”那女子大声哭泣。死死抱住高原,试图用自己娇小的身躯保护这个高大地汉子。

    “是时候了。”莫清心脏突然收紧,“只要抓住李自成就能逃出去。”

    他一抖身上地泥土,猛地跳起来,正要冲上去。却不想,胸口那阵剧疼突然传来,伤口又崩开了。身上所有伤势同时发作,力气突然不见。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落下。

    头顶,雨点一样地泥土倾泻而下,铺天盖地。很快将身体埋住。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莫清心中一片冰凉。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

    “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

    突然之间,莫清想起以前做和尚时念过地经文和师傅们,早知如此就不下山了。雄心壮志,到头来却是一场幻梦。

    人世如此走上一遭。如此这般死去,却甚是可惜。

    眼前一片漆黑。

    ******

    “坦之,坦之,你怎么了?”

    荀宗文带着几个卫兵闻讯赶来。

    “六万条命呀。六万条命!”高原浑身稀泥地跪在地上大哭。

    与此同时,同样的暴行在其他地方继续上演。黑夜喧哗躁动,杀戮的气息四处弥漫。

    荀宗文默然地看着已经被填平地凹地。眼泪长流。

    夜色深沉得若化不开的浓墨。风中那血腥味已经被泥土所掩盖。再嗅不到了。

    “高原,高原。”小红使劲地扯着高原。“快去找夫人,不能去攻城,我不要看到你去送死。”

    甩开小红的手,高原摇摇头,“没用,现在找任何人都没用了。我已经和李自成彻底撕破了脸。”

    荀宗文大声叹息,“坦之,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我不能装什么也没看见,我不能装……”高原大声说。

    这个时候,脚下的土一动,一只手破土而出。

    “啊!”小红猛地跳了起来。

    “有人活着,快挖!”高原大叫。

    ***********

    坑杀了六万俘虏之后,李自成带兵回到开封。左良玉被刘宗敏伏击后,带着残部逃到襄样阳,再也没有北犯的可能。而丁启睿军却彻底地覆灭了,只保定总督杨文岳一部退到汝宁,这也是朝廷在河南唯一的一支军事力量。

    至此,明朝再也无法组织起这样的力量用来镇压国内叛乱。就像一栋已经被抽掉立柱的大屋,朱家天下地倒塌已经不存在任何疑问。

    至于已经失去外援的开封城,已是一颗熟透了个果子,只需伸手就可摘到手心。

    高原已经彻底对李自成这支暴军失去信心,幻想彻底破灭了。他很快地交出骑兵部队,到去开封报到。同行的还有五百王、黄两家乡亲和三被辎重兵。本来,高原有意去求高夫人将荀宗文和他手下的辎重兵调回后军,以免同自己

    开封攻城送死。无奈,荀宗文只摇摇头说:“去那喘,还不如大家伙一起同生共死来得痛快。”

    至于骑兵,李自成是志在必得,由不得高原不给。同骑兵战友们分别地时候,众人都流下了热泪。

    骑兵新的主将也到了,本来,高原他们认为骑兵的新主将会是刘宗敏。可事实出乎大家的预料,新地主将居然是红娘子。

    红娘子满面羞愧,一拱手,“高原,这事……”

    高原苦涩地一摆手,“什么也别说了,骑兵交给你我也放心,这样也好。望你将来善待这八百弟兄。”

    红娘子点点头,“放心吧。”

    二人都是豪爽之人,只笑了笑,拱手作别。

    开封战线的主将本是曹操罗汝才,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将领,不过,在他浑浊而朦胧的眼神中还是有些微地狡黠的光芒暴露出来。对高原的到来,罗汝才非常欢迎,本打算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做参谋地。但李自成有军令传来,说是高原队必须安置在第一线。

    罗汝才只能遗憾地说了一声珍重,将高原队派到西门驻防。

    刘异地被甘霖伏击全军覆灭地消息震惊了整个闯军,没人会想到这个能征惯战地猛将居然会中了甘霖地奸计,落了个死无全尸地下场。

    暴怒之下。刘宗敏带了大军前去青木岗征剿。却不想,那甘霖也知道刘异地的头颅是一个烫手的热山芋,早早地带着队伍狂奔几百里路,躲到彰德府去了。他现在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静心等待朝廷的封赏。

    ******

    夕阳如火如荼,大雨之后的黄河怒涛咆哮,每个浪花都在火红的晚霞里闪烁着金光。远远看去,如同流淌着一河灼热的铜汁。

    一艘小舟停靠在岸边。

    高原带着新任亲兵头莫清站在堤坝上。朝一个青衣文士一拱手,“过了黄河就是山西地界,一叶扁舟,一帆好风。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青主兄一路保重。”

    因为骑兵部队已经交了出去,接下来又是惨烈地攻城战,高原实在不忍心让这个谋士死在城墙下。再说。几个月相处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骗人的。反正他也一直想回太原老家,何不成|人之美?

    “真要放我回家?”傅山一脸惊喜。

    “哎。高原无能,拖累大家了。”高原握住傅山的山,伤感地说:“青主。我也知道我脾气不好。平时对你又打又骂。但你还是为我出了那么多力。对不起了。说句实在话,以先生大才。在我这里委屈了。回家去吧,有缘再见。”

    傅山眼睛一红,道:“坦之,等开封战后,你只需按照我们先前计议地路子走,等安定下来了,我就回河南来帮你。”

    高原摇头:“走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也许那时候我已经化为一堆白骨。就算到时候,我高原能够乘势而起,成为一方诸侯,你傅山想来我欢迎,不想来也不勉强。来人,送青主先生。”

    莫清捧上一个包袱,里面是高夫人以前赏赐给高原的财宝。

    傅山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坦直,这里面是我以前进出开封的路引和周王府发地凭证,还有我写给周王的一封引荐信。”

    高原愕然,“我拿着东西做什么,难道还去投奔周王不成?”

    傅山哈哈一笑,昂首向天,“坦之是潜渊神龙,周王何德何能,能做你的主公?再说,开封破城在即,去投周王,不是把你往死路上送?开封城中王族无数,皆富可敌国。其中尤以周王为甚。周王也知道开封迟早要破,将家产换成黄金藏在城中隐秘之处。坦之将来可凭我这封引荐信混进城去,找出那个宝藏所在。等将来拿下开封,找机会起出,可为夺取天下之资。”

    “有多少黄金?”高原无所谓地接过锦囊。

    “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会给你一个惊喜的。”傅山哈哈大笑,跳上船去,“走了!”

    船慢慢走远,很快消失在那一片晚霞当中。

    通红一片中有傅山地歌声传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洗我的臭脚丫……”

    歌声凄厉阴郁,却又洒脱不羁。高原心中一片迷茫,今天的傅山和往日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地傅青主呢?

    “我以前也太对不起这个傅山了。”

    高原眼睛突然有些发热。

    “将军,这里风大,我们回营去吧?”莫清上前扶住高原。

    “好地,回去了,人终究要面对现实。”高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在哗哗地水声中一阵“噪切”的噪音传来,低头看去,整个地面都在轻轻蠕动。

    “什么东西?”还没等高原回过神来,无数黑点从堤坝地泥里钻出来,猛地飞上半空。

    “蝗虫!”莫清大叫。

    好多蝗虫,全世界都是蝗虫那对邪恶的门牙。天空黑了下来,满耳都是“嗡嗡”的噪音。

    崇祯十五年夏,旱灾之后的河南又起蝗灾。

    是时,开封之围正紧。

    (本卷终)

    第一章 麦收

    后世不同,这个年代因为没有温室效应,四季都有明线。冬冷春暖,夏热秋爽,不像二十一世纪,世界只有寒暑两极,春秋之不过是冷热循环客厅里的匆匆过客。

    十六世纪的末期,崇祯十四年的冬天非常冷,河南大地下了很大的雪。到春天,融化的雪水滤过麦苗窈窕的身子,将那一片片麦地洗得油绿。按说,瑞雪兆丰年,到五月下旬本该就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但是,从春天开始的大旱把一切都毁了。

    天空是瓦蓝的,阳光是灼热的,地上都干得裂了龟纹口。不要说是植物,就连人都干得口中可以吐出火来。

    站在土堤上,高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因为站得高,偶尔还能迎接一缕从东面吹来的清风。但那风已经躁热起来,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只一会儿,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泡透了。再看身后的荀宗文和莫清也热得满面潮红,鬓角都在滴水。

    大旱之后又是蝗灾,可以想象在经过兵灾之后的河南老百姓现在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在打下洛阳的时候,为了收买人心,李自成还曾经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但此刻,几十万大军要吃要喝,如果没什么意外,今天河南肯定没有任何收成。也因此,到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日子,闯军丝毫没有放粮的想法。

    不但如此,为了达到孤立开封的战略目地,李自成在取得朱仙镇大战的胜利之后。继续扫荡整个河南,将各地的粮食都收刮一空。准备来一个长期围困。

    开封不好打。这一点李自成也知道。作为河南的首府,中原的核心,从宋金时代起这里就以坚固闻名。北宋定都汴梁时,在唐朝朱温做宣武节度使时管辖的汴梁城基础上不断修筑扩建,最后将这里建设成一个有内外两座土城的大都市。北宋的富庶造就了《清明上河图》上的繁华。

    靖康之后,开封没落。到明朝时,这里才引起了朝廷地重视,曾经做为朱家王朝的北京而得到修葺。但因为财力有限。明朝废弃外城,只将外城城垣用来防备洪水。而内城城墙则用青砖加固。

    虽然明朝的国力比起北宋差了一大截,但科技的发展在开封新城地防御体系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新城高五丈,有大城楼五座。角楼四座,星楼二十四座,炮楼十座。而这巨大的城墙并不是一个规则的圆形。有地地方突出一块,有的地方凹进去一片。垛口上架大型守备军械。城楼外墙上密布箭炮眼。城墙下还有五丈宽,两丈深的护城河。敌人在进攻的时候首先被护城河阻挡,然后受到远程火力地疯狂打击。即便敌人越过壕沟来到城墙下,迎接他的将是无死角的交叉火力。

    就算在这不停息地火力打击中幸存下来。等爬上城墙,上面还有全副武装地守军。

    算起来,这已是李自成第三次攻打开封。

    第一次还是去年秋天时。那时。李自成正在攻打洛阳。当时。河南巡抚李仙风和副将陈永福带并从开封出发前来救援。如此一来,开封就变成了一座空城。本来。以洛阳地坚固,当时李自成势力并不强,要拿下洛阳想必要花很长时间。因此,李仙风当时也没想其他。可等他的队伍还在路上运动时,洛阳已经在里应外合下陷落了。

    拿下洛阳地李自成在牛金星的建议下,也不休整,轻骑快马,突袭空城开封。

    开封守备部队完全没有防备,依旧大开城门,一副太平盛世模样。等到李自成兵临城下,才发觉大事不好。

    按照正常的兵棋推演,这一仗开封的陷落已经是板上钉丁的事情。如果那样也就没有后来的朱仙镇大战,河南的形势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而这个时候的李巡抚还傻楞楞地催促部队前往洛阳支援呢。

    可人算不如天算。李自成快马冲到开封城门时,正好遇到一群乡民拉了大量车马准备入城。开封是一座大城市,日常消耗极大,这一群乡民带着蔬菜和粮食起了个大早,准备进城卖个好价钱。

    因为人太多,大家相互争道,以至于发生口角,最后演变成一场争执。一时间,大量车马堵塞道路,交通断绝。闻讯赶来的官兵指挥了半天,也没办法疏通道路。

    正在这个时候,李自成军队赶来了。

    依照牛金星的计策,这一支先遣队装扮成菜农,兵器皆藏在车上,只等一进城就抽刀砍杀,控制城门,放李闯大军入城。这是一支敢死队,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士。

    问题就出在这些人太精锐上面。

    一般来说,进城的菜农大多以家庭为单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李自成的先遣队却是清一色的精壮汉子。再看看他们的气色,又有哪一点像是一个普通农民,全是一般高大的汉子,数量还不少。

    守城门口的军官发觉不对,果断下令关门。

    见已经暴露,闯军也顾不了许多,抽出兵器朝城里杀去。无奈城门口全是农民,一怒之下,闯军大开杀戒,将这群争道的乡民杀了个精光。但时间就这么耽搁了,关上城门之后,明军火炮箭石齐发,将这支闯军打得抬不起头了。

    见奇袭失败,李自成只得硬攻。无奈开封太坚固,打了半天怎么也攻不上去。时间就这么耽搁了,李巡抚和陈副将的军队忙退回开封。

    这个时候,李自成刚出河南,兵力并不强大,虽然有三万之众,但战兵不过六千。要想攻下这么一座大城还力有未逮。在付出一定伤亡之后,李自成含恨退兵。

    第一开封之围遂解。

    得到洛阳之后。李自成势力剧烈膨胀,又有罗汝才前来合营,更是强大到有战兵八万,总数三十万人的规模。于是,李、罗二人再次带兵围困开封。

    洛阳地失陷已经震惊了整个明朝,这表明,朝廷的“剿局”前景已经十分暗淡。特别是洛阳福王的死更是让崇祯皇帝痛苦流涕,哀号

    不能保一叔父!”

    朝廷已经再不能承受开封失陷的打击了。

    于是,集山西、河北军力。又有兵部尚书丁启睿领衔督师,明朝最后的精兵齐聚朱仙镇,准备来一场大决战。

    李自成见敌人主力已被我调动,便让刘罗汝才继续监视开封之敌。自己领老营主力于明军主力对决。

    第二次开封之围结束。

    在解决了明军主力之后,整个河南已经再无敌人。志得意满的李自成带着老营得胜之师再次来到开封城下,现在的开封已经是孤城一座,再没有哪一支明朝援军敢再来这血流之地。

    第三次开封大战开始了。

    汲取前两次强攻开封的教训。李自成这次的攻击很谨慎,一开始并不强攻,而是——抢收内外城之间已经熟透了地麦子。

    作为全国第三大城市,开封是一座纯粹的消费型城市。虽然富庶,可城里人的吃穿全靠外面供应。城中因为藩王众多,封地也在河南。日常的用度都是就地征收。无奈。现在城市已被围困。外面地粮食也指望不上了。但内外城之间还有大片良田,正值麦熟。若全收割了,可供城中军民一月之用。

    自古君王建城大凡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地势险要,有极高的军事价值;二,交通便利,有利于物质的运输调度。

    开封位于黄河岸边,以前汴河还没有干涸,有水利之利。是中原有名地商业重镇。同位于洛阳盆地的有五关之险的洛阳城不同,开封一带地势平坦,沃原千里,军事价值是半点也无。但经济价值却是极高。也因此,内外城一带的土地相当肥沃,基本都是城中诸王地产业。虽然今年春天旱得厉害,可在明朝那些爱财的王爷手里倒也拾缀得不错,王爷们甚至发城中军户挖开黄河堤坝,引水灌溉。这样,这一片的麦子长势极好,完全没受旱灾地影响。

    现在,开封已经被围困,城里地后勤运输线已被掐断,断粮地后果就算是傻子也知道。

    同时,河南大灾之后,已经普遍歉收,李自成若想长期围困开封,也需要储备大量粮食。

    因此,已经熟透了的内外城之间地麦子都是城市内外两个军事集团所觊的目标。

    最关键的时,蝗灾来了,再不抓紧时间抢收,这些麦子就要颗粒无收了。

    时间紧迫,双方都顾不得厮杀,放下武器拿起镰刀,都投入了这场虫口夺食的大战之中。

    为了鼓励手下将士多抢粮食( 猎明 http://www.xlawen.org/kan/1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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