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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房间里头稀里哗啦的声音静了静。

    “师兄……师兄师兄……”糯米小心翼翼地喊着,又不依不挠。得不到回应,她便决心不会停止一样。

    里头又静了静,才终于传了个声音出来,“走开。”

    不是糯米往常听惯了的声音。里头没有憨厚的笑意也没有关心,又哑又沙,还有压抑着的愤恨,连带着糯米也忽而有点忍不住眼泪了。

    她还想去推门,手伸到一半就被孙敏捉住。

    “别管他。刚才是让我滚呢。你也别理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的。”

    糯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师兄……”

    “你别管他就对了。我想他不愿意让你看到那样子。”孙敏又啧了一句,仿佛很不耐烦一样,狠狠的吐了口气,“所以说这种粗神经的家伙就是麻烦。我到旁边去过一夜,你要不要跟着。”

    糯米就拼命地摇头。

    孙敏哼了声,一下子就将握在糯米手腕上的手给放开了,很干脆的转身走开了,“我说的话,你是不听的。那你就守着他是了。随你的便。”

    糯米呆呆地看着孙敏的背影,这下子也看出孙敏的不高兴来了。可她能怎么办呢,她现在只想陪在柱子师兄身边。

    房间里头安安静静的,仿佛里头压根儿就没有人。如果不是里头的烛光将柱子的轮廓给投到了窗栏上,糯米都有点不确定里头是不是还有那个会揉揉她脑袋的柱子师兄了。

    她抬头望了眼天上,仙雾和月色还是那样浅浅淡淡的。糯米就在门口的角落里头寻了个舒服点的位置,缩着身子抱起膝盖坐好,将头靠到了木房门上。她总觉得师兄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是她连推门进去都不敢。她倒不是怕会受伤,只是怕柱子师兄见了她,会更加的不高兴。有些人难受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的。好像她以前在外头见过的狼,受了伤,都是默默地躲起来,默默地舔伤口。

    她要推门,柱子师兄便不高兴,一副不想让她靠近的模样。她不知道师兄那是在嫌弃她些什么,心里边委屈,却实在是不愿意埋怨的。

    那她就只能坐在外头,陪着师兄。即便师兄不知道,或者不需要,但她还是坐着。

    糯米是不太在乎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回报的,她只是很担心、很担心师兄。她想不出来自己能做些什么让柱子高兴起来,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让原本温厚的柱子变得如此狂暴。

    可在她的心里边,柱子师兄不应当是现在这个模样的。前番她和师兄讲话的时候,对方还高高兴兴地说这师尊许了他下山的事情。她模糊知道柱子师兄在山下还是有家人的,还是有挂念的对象的。明明那时候还是欢喜的,一回来却就变成这样了。

    即便柱子师兄不想要她在一旁,她也还是愿意陪着的。好像这样陪在一旁的话,她就能跟着感受到对方的难过。她无法开解,那么到底是要陪着的。要是柱子师兄想要哭却又哭不出来,那她还能代替着哭的。

    糯米抬了抬手,用衣袖将下巴上的泪珠抹干净。

    柱子师兄,总归是不会赶糯米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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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 云露诀

    糯米抱膝坐在门槛上,脑后靠着的就是杂木镶成的旧房门,那木门上边磕磕碜碜的,不知道已经刻下了多少岁月的痕迹。抬头是笼在雾后面的月光,身后有闪烁的油灯飘飘洒洒的落下。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唯有她还坐在外面,听着房间里头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就这么眯眼缩坐在墙沿一角,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一丁点儿作用。她其实很想推门进去,问问柱子师兄到底是怎么了。她知道有好些事情自己都还不大明白,却只想要站在师兄身边,虽然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可就只这样坐着,也觉得至少是在师兄身边的。

    只是师兄连门也不让她进。

    她就静静的坐在门口,希望师兄只要开个门,就能看到她。若是师兄开得这门,瞧见外头还有人陪着,说不准心里边就能高兴一些。

    夜头的风很凉,她坐在门外,都没有一个可以挡风的地方。那山风一起,她就忍不住一个哆嗦。冻了半宿的,连带着鼻子都有点塞住了,一咽唾沫就要抽一抽鼻尖。

    一直等到山风吹来薄雾,天上裂开了道细细的口子,橘红色的阳光在很短的一瞬间射到了山门里面。糯米都还没来得及抬头去追逐那道光芒,翻腾的山风便已经又卷着雾吹过,将那道裂缝重新填补上了。

    自上山以后,这还是糯米第一次看到阳光,不由得就有些呆了。

    她花了很久时间,听着四周渐渐响起微喧的人声,才慌慌张张的省起自己还要到药殿去报到工作的。何况她现在被大师姐给挑上了,还得提前些到那个药圃去,先整理一下,然后才好向那些师兄们交代。所以这会儿她即便是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是不得不先自跑开去忙起来。

    昨日一夜坐着,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糯米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睡着了而什么时候是醒着的。待到跑出去急匆匆的抹了把脸,那冷水一激灵,才算真的是清醒了过来。

    她在水池边上左右张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孙敏。昨日孙敏说要到旁边的房间去过一夜,接着就真的一直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到哪里去了。

    从上得山门来,糯米就从来没有一天是舍得花贡献点去换个早饭吃的。她以前流浪习惯了,便总是觉得不安,身上要是没存些粮食就会觉得不安。可她也知道,这山门里头东西要是放得久了,不但自己会让人耻笑,还会给柱子师兄和孙敏师兄添麻烦。她便努力忍耐住了,换成了是存贡献点。

    这接触了炼丹术以后,她更有了个小小的梦想,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存够了贡献点,也买一个丹炉,那便很好了。

    但今天糯米也就顾不上那些遥远的梦想了。

    她惦记着柱子师兄晚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的山门,就怕师兄饿了。自她到药殿那头去工作以后,每日能挣到的贡献点也多了,手上就存了一些,换个早饭那是绝对够了的。

    一路半跑着过去,她琢磨了一遍,最后给师兄换了两个大馒头,还有一小盘混着萝卜丝的酱牛肉。那肉片切得很薄,都卤成了深深的棕色。虽是凉菜,却还是散发着股肉香。那肉也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腱子肉,薄片中间还能瞧见透明的牛筋,衬着浅色的萝卜丝,糯米从端起那盘子酱牛肉开始便不停地咽口水。

    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

    这山门里头其实也只有柱子这样的体修或者是糯米这样修为层次低下的杂役弟子才会对肉食产生兴趣。那些层次高一点儿的修士,还是更喜欢蔬果,觉着凡间的肉食会在体能产生一股浊气,因此糯米才能用为数不多的贡献点给换了牛肉。

    又是一路跑回房间前头去,那房门还是闭着的,连里头的蜡烛都还没有吹灭。

    糯米又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但也没有再赶人了。她就壮着胆子又敲了敲,小声地说:

    “师兄,我是糯米。我要去药殿,牛肉和馒头放着,你饿了就吃。”

    这样说完了,糯米又侧过脑袋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很久,才终于听到一句闷闷的回答,“多谢。”

    “那……师兄……嗯。”

    那回应都是意料之外的。糯米便高兴了些。她喃喃了半晌,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样在门前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将东西都放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往药殿的方向跑去。

    等她到了药殿,那里头还没有师兄。

    她身上的身份玉牌早换了,拿着那个,直接就能到后头的药圃去。糯米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属于清明真人的药圃,却最终没那个勇气去探究,急急忙忙的就跑过去了,好像生怕里头突然冒出来个老妖怪将她捉了去一样。

    药圃里的仙药长得绿莹莹的喜人。糯米只一推门进去,便连眉眼都弯弯的笑了起来。那生机勃勃的样子,她是看了便打心眼儿里觉得喜欢的。

    首先是将药圃里的灵泥理了一遍。因着昨儿已经将药圃里头最硬结的泥块给处理完了,今天不过是稍微细化,倒也不太麻烦。这么整理完了,都还有真元力空余下来。糯米便结了个手印,开始用云露诀浇洒仙药。

    这才洒了一半,便有师兄踏进了药圃。

    糯米依稀记得那个师兄姓王,因为面相长得愁苦,相熟的师兄弟似乎都叫他老王师兄。糯米自然是不敢这样叫的,怯生生的收了法诀,喊了声“王师兄”。

    王师兄随意应了一声,显然是对糯米施展的云露诀有些诧异,便挥了挥手:

    “我且打坐半刻,师弟自便。”

    “啊、好。”

    糯米点了点头,还是有点怯怯的。直到王师兄又打坐入定了,她才又再运起法诀,沿着药圃边缘一路浇洒过去。这云露诀并不是什么艰涩的法诀,尽管糯米有好些日子没修行和运用过,却也并不感觉如何生疏。只是她的修为倒退了,又因着小黑球的原因几乎处于一个停滞不前的状态,便总觉得真元力有些不大够用。

    勉强浇了小半片药圃,体内的真元力便耗尽了。

    这时候连徐师兄和另外一位管药圃的师兄也都到了。两人瞧着糯米的一手云露诀,也露出了个惊讶的神情来。

    “我倒是忘了,师弟原本是负责药田的杂役弟子。”徐师兄的话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有别的意思。

    糯米小心翼翼的应了。徐师兄才又开口,“我们三个都是打小的内门弟子,从来没修习过那些照料仙草的法诀。这药圃师姐是要我们管,倒不如说是照料我们。既然师弟有这么手本是,以后药圃便交由师弟打理。这仙药质量产量要是上去了,师姐自然少不得给师弟好处。”

    糯米什么都不懂,想着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意思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四十九 劝慰

    糯米心中一直惦记着柱子师兄,中午趁着歇息的空挡,也不忙着去拿吃的,急急忙忙的就先跑回到房间去了。那房门还是掩着的,仿佛都没有被推开过。但等糯米跑近了些,便看到她原先放在门槛外头的两个盘子已经不见了。

    她这才高兴了一些,整了整呼吸,挽起衣袖轻轻的去拍门。

    “柱子师兄……”

    里头隔了点时间才传出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只“嗯”着答应了声,也就再没有别的声响了。

    糯米见着里头好像已经平静了一点,就大着胆子的又拍了拍门。她其实也挺害怕的,倒不是担心受伤受累,而是第一次被柱子师兄赶走,她心里头实在是难受的。这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靠近安慰,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这么一路讨好,又担心着会不会被厌烦呢,会不会反而让师兄心情更糟糕。

    幸而柱子师兄再恼,也还是没有将糯米的心意狠狠推开。她这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便没有被浇灭掉。

    这次房间里头并没有传出答应的声音来。

    静静的等了等,糯米就有些慌了,不知道师兄到底是怎么想的。讨厌糯米吗,不想糯米管师兄的事情?

    可是她知道柱子师兄现在心烦得很,她是不能再去用自己的事儿累得师兄考虑更多的。糯米烦恼的咬了咬唇,有些焦急了。好几次都将手搭到了门框边上了,却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将门推开。

    她算不得是个笨蛋,只是从记事起,便没有过和旁人好好沟通交流的记忆。这么些年来所学会的也不过是怎样在恶劣的环境中尽量的躲避开来自旁人的恶意攻击,以便于生存下去。要怎样亲近安慰,反倒是一点也不会了。

    这么踌躇着在门前站了好半晌,外头又传来些微骚动的喧闹,糯米才猛的省起自己下午还要做事的。药殿那头不像杂役弟子干活的药田那样无人看顾,上头还有多少炼丹师兄瞧着的,若是干得不好,连带着的便是荐她去看药圃的大师姐田甜也都丢了脸。

    糯米站在放门前挪了几次脚尖,依依不舍地叫了声“柱子师兄”,就转身往药殿跑去。

    等跑到了药殿前头看到了徐师兄,她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去看柱子师兄,午饭都没有认真吃,肚子小小的咕噜了声。可人都已经跑到了殿门前,总不能是说一声肚子仍饿着,便扭头就跑。

    这一整个下午糯米都有些心神不宁的。肚子饿着其实影响倒不大,流浪的时候他早就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是好多天都找不到食物,只能和点咸泥巴吃的日子。但她肚子这么一叫,就会想起柱子师兄午间也是什么东西都没吃的,就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么恍恍惚惚的,被徐师兄皱着眉头瞪了好几眼,糯米都没有发现。

    直到整理药圃的时候,她才总算是回了点儿神,耐着性子的又用云露诀将药圃仔仔细细的再滋润了一遍。

    这云露诀是最简单的法诀。原本每日只要对着仙草施行一遍。但糯米想着自己手法生疏层次又低,这加了一次,想也是无碍的。特别是这药圃里头灵气充沛,使用了法诀以后流失的真元力慢慢的也会补上一些。

    而这些个简单的法诀,讲究的原本就只是手势的熟练程度以及真元力的调用。使得多了熟悉了,威力慢慢也会增加。

    有了昨日的经历,糯米便不敢再随便的在药圃里头打坐。耐着性子照料完药圃,匆匆地给三位师兄行了个礼,便去领了两份饭食,又往房间那边奔过去。

    这次,糯米望了望手上端着的两份伙食,觉得自己连敲门的手都没有了。

    她这两个月里头拔了些个儿长了点肉,但终究是个小不点儿,捧着一堆东西都摇摇晃晃的,也不敢放下。叫了两声“柱子师兄”,见里头没什么回应,就壮着胆子小心的用肩膀将房门给顶开了。

    房间里头的蜡烛早就灭了,里面窗户也没开,糯米用力的眨了眨眼,又细细的眯了眯,才慢慢习惯了些。

    “师兄,晚饭。”

    她这么小心地喊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上借来的木托盘放到了房间中央的小凳上。

    柱子背对着房门,弯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床尾,也不搭理她。

    糯米拧了拧衣角抿了抿唇,往前蹭了两步,又蹭了两步,一点一点的靠过去。

    至少、柱子师兄没有再吼着让她走开的,糯米便觉得这是默许了。也只有认为这是默许,她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等真的站到了柱子旁边,糯米抽了抽鼻子,又开始迟疑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站了有一会儿,糯米想起了那时候大师姐找她说话,她本能的伸手去拍了拍大师姐的肩膀,然后大师姐便好像是高兴了些的。这么一想,她就干脆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柱子。

    柱子好像愣了愣,糯米的胆子就又大了些,凭着小时候依稀的一点记忆,张开手臂努力的抱住了柱子师兄的肩膀。柱子毕竟是个体修,又比糯米大了有十岁,正是身子发育得最壮硕的时候。糯米努力展开手,还是没办法环抱过来。便只是像挂在熊身上的一只小动物一样。

    “师兄……不哭。”

    她其实根本没有看到师兄哭的。房间里头暗得很,她连柱子师兄的脸色都看不清楚的。只是要安慰的话,她好像也就只懂这么笨拙的一句,便就说了出来。

    刚抱上去的时候,柱子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着的。肩膀上手臂上的肌肉都绷得死死,好像努力在忍耐着什么。糯米有点不知所措,可她能做的毕竟只有这些,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柱子的肩膀。

    “不哭不哭……师兄不哭的……不难过……”

    娃儿的嗓音又糯又软,还带了点甜,非常认真的在安慰着,便有种让人心头一暖的感觉。

    柱子隔了很久很久,身上那些紧绷着的肌肉才慢慢的放松了些,然后抬起手,捉住了糯米的肩膀。他的手劲非常大,掌心的温度极高。一握上去,糯米就觉得手臂像是被一道灼热的铁锢住了一样,要默默咬着牙,才能忍不住叫痛。

    但是,糯米想,这是没关系的。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柱子师兄这样沮丧难过的模样,连带着连她自己都觉得难过起来。手臂上的痛,也就觉得不算什么了。

    柱子单手捉着糯米的手臂,隔了很久,才从喉咙底下发出了声低低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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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 破碎回忆

    柱子不太愿意将事情都给糯米讲,不知道是觉得她年岁小听不懂,还是根本就不想让她担心。他把脑袋压在糯米肩膀上,糯米轻轻的拍拍他,然后才感觉到肩膀上湿了一片。糯米有点不知所措,小声的哄着,好像起了反效果,那便不劝了。

    糯米慢慢拍着柱子师兄的肩背,连带着自己也不知怎的就眼眶热热的,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又抽了抽鼻子。

    柱子于是喘了口气,稍微抬起了点头,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揉了揉糯米的脑袋:

    “不哭。”

    那声音又沙又哑,压在胸腔里头响起,有种苦涩的闷。

    糯米懵懵懂懂的用力点头。她只知道柱子师兄愿意和她说话了,那就是没事儿了。

    柱子把糯米的头发都给揉乱了,又摇了摇头,“对不起。”

    “没有的!师兄……师兄吃饭。”

    糯米赶紧捉着柱子的手晃了晃,笨拙地将话题带了开去。她有点不敢问柱子师兄遇到了什么,生怕师兄又憋得难受。虽然她都不太明白师兄为什么而道歉,却敏锐的感觉出了沉甸甸的感情,就更不敢问。

    两人闷着头将桌上摆着的馒头稀粥都吃了个干净。糯米扭头望了望天色,仿佛都已经过了传功的时候,顿时有些踌躇了起来。

    柱子一直是低着头的,也没和糯米说话,这时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勉强挤了个笑,道:

    “没关系,你去。”

    “师兄……”

    糯米慌了慌,倒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一样。可她仔细瞧了瞧柱子的脸色,发现师兄脸色虽不好,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看着有些消沉。她自己是想要留下的,但柱子也没有要她留下,这么犹豫了一下,又望了眼桌上摆着的饭碗和托盘,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那饭碗和托盘都得先还回去。

    “师兄,我出去就回来。”

    柱子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糯米磨磨蹭蹭的离开了房间。

    等糯米小小的身影都完全被虚掩的房门挡去了,柱子才猛的放松了身子。双手撑着脸,很用力的叹了口气。

    那些事情他是实在不想跟糯米说,又更不能与旁人讲,只能死死压在心上。

    这次师尊为他派的活计并不很重,他赶着忙了两天,便已经忙得差不多。想着难得有时间能下到山去,也好回去家里头瞧瞧,拜会拜会爹娘,算是尽了片孝心。因而便跟一道下山的同伴招呼了声,自己按着记忆里头的小山沟方向寻了路,踩着山石过去。

    他自离家,一路干的都是体力活,现下又是体修,一点儿不觉得山路难行,只用了半日便回到了村中。

    村子和他记忆里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村东头那口半枯的荒井都还在,有几个大姑娘坐在一旁,边捶打浆洗着衣服边聊天儿。倒是那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五人抱老古树被雷给劈了个半焦,光剩下了个木墩,冒了几颗蔫巴巴的嫩芽。

    反而是以前的茅草屋子修葺了一下,虽是干旱着,但井水还没断,那日子看着也还过得去。

    那几个大姑娘都不认得他,都用种羞答答的目光瞧着他结实精壮的身子。他也记不住是哪家的女娃了,又有些不太习惯村妹子那些火辣辣的直白目光,便笨拙的谢绝了几位妹子热情带路的邀请,在背后的一片嬉笑声中落荒而逃。

    他家当年便是村里头最穷的几户,因而是在村尾后头。

    一路踩着泥泞,越靠近村尾,就好像越不敢靠近。他在心里头骂了自己一句细胆,压抑着情绪,慢慢的靠了过去。才远远看到,心便是一沉。

    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房顶是干草压的,刮大风的时候,便往往漏雨。四堵稻草掺着黄泥砌成的墙勉强能挡个风,他总是在里头抱着大哭的弟妹小声安慰。那时午后唯一的快活也只有爬上屋子旁的老槐树,采了槐花嚼着吃。槐花苦涩,却又有点儿香,缺粮的时候咽下去还是很不错的。

    记忆中的槐树因为干涸,叶落了一地,枝条都干巴巴的,不知是死是活。而那个曾经家的位置,什么都没有。没有黄土的墙、没有茅草的顶、没有细枝的梁。

    他瞧着地上一堆半埋在土里头的干草,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他才愣愣的拦了旁边走过的一位老人,结结巴巴的打听原来住着这里的那一家人是搬到什么地方去了。那老人他还依稀认得,是住在村口的一户人家的老爷,那老人却显然是不认得他了。

    对方打量了柱子几眼,大概是见柱子也不像什么坏人,才慢悠悠的开口:

    “这家人哟,早就饿死啦。好几年前的事情咯。家里头本来是有个大儿子到外头出做活计儿,开始也间或的送些钱回家,后来也没了消息。冬天的时候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想将儿女给卖了,结果也没人要,好不容易找了个买主将个女儿卖进了窑里,还是撑不过冬天。村里发现的时候,一家人身子都硬啦,可怜见的哟。那大儿子也不知道是在城里享了什么富贵,早不认爹娘兄弟咯,呸。”

    老人说完话,见他都没反应,便又摇着头念念叨叨的呸了几句,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他还是愣愣的站着。

    恨不起来,甚至根本是反应不过来。

    声音都哽在胸口,他很想抓着那老人,说,说他那么多年来明明每月都没落过钱财,挣的一点一滴都攒了起来,自己舍不得花一丁儿,也惦着要送回家里来,想着家里头多了他的这一份子钱,便不会再那样的艰难,好歹是应该活得下去的。

    而更让他难过的是,他忽而发现比起哀伤,心底更多的居然是愤怒。被欺瞒被委屈的愤怒。这让他吃了一惊,便觉得,自己仿佛也没有了哀伤愤怒的资格。

    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温暖又破败的记忆。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当年离家抱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心情。而这些年来,又一直是怀着“离了我,家里便活不下去了”这样的念头。他便仿佛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狠狠耻笑——

    你和那坑钱的又有何不同,你不过是利用了这个家,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他几乎被那声音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反驳,他想说自己到底还是伤心的,却好像又越想越无力。

    自六岁离家,他再没回过村上。家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模糊成记忆的概念。他已经无法分辨清楚自己心里头到底是真的愿意那般付出,还是只从那个“家”的印象上汲取一点点优越。

    这样的念头几乎将他击倒。他踉踉跄跄又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山门。

    五十一 下山

    一整日没有去工作。

    以往柱子是从来没有如此疲懒散漫过,那时他心里还惦着家里的爹娘并一群弟妹,从来都不敢稍微休息的,也更没想过能为自己觅些什么好处。他都没舍得过在山门里头给自己加点儿餐。早上糯米给他放的那一小盘牛肉,都是他好久没吃过的。这山门里头每逢大节庆或者别派来访,才会给下头的杂役弟子和体修加一盘子菜或肉。

    他就是再难过,也不能叫那孩子担心、陪着他一同难过。

    那坑了他钱的老乡,他暂时还不想看到。他怕自己忍不住了,会将人打死。那人的罪虽九死不能赎其一,但他现在总也想不明白,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去悲伤去愤怒。

    还有据说被卖到了窑子里头去的小妹。他恍惚之中便离了村子,都忘了要打听一下小妹的下落。不管怎样,都不能叫小妹落在那种吃人的地方,好歹要将人赎出来,觅一个老实人家嫁了,也才安心。

    这些年头来外面又是战乱又是干旱的,日子难过得很,多少家里都将儿女卖了出去,只怕也是不好打听的。他想着过往那位瞒了他钱的老乡,每每给他带来的消息都是家里和睦美满,生活安康,只是又添了弟妹,娘是不便下田了的,就指望着他多干活,多给家里弄点儿钱。

    现在回头一想,他娘是个勤快的,生了弟妹只坐了个月子,便又硬扛着下田里帮忙抢收稻子。这穷人家里头的媳妇儿,哪里有好命歇息。也只有他当年年岁小,才相信了那么一番谎话。只顾着埋头在城里干活,都没回家瞧过一眼。

    那些钱终究没送回到家里去。可现在最要紧的倒不是报仇,而是小妹。

    他又重新将自己的身份玉牌给取了出来,看了看上头累积着的贡献点。只是,他每个月得的点数都尽换了银子铜币的,根本没有剩下来的。他的贡献点一直是在月头就换了出去,现在也只有得当月存下来的十来点,换成世俗银两都不过一两是余钱,根本不够去窑子将人给赎出来的。

    况且小妹的下落也是得打听的。他便后悔起来,不该先回山的。

    这些事儿他自己都没办法决定,也没那个能耐,都得回头去跟师尊说一声,无论如何都需再下一次山,缺了的钱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从那个拐走他钱的老乡身上给取回来。

    这样打定主意了,他才慢慢的呼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

    推门的时候,外头传功殿那边隐约有喧哗的人声。他许久不曾认真去听过传功了,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已经再不关心那些。

    倒是糯米师弟,应该还在那个地方。

    他便怔了怔,但想来这事不会也不可能拖太久,也不好与糯米一个小娃娃说,就转头走了。

    青泉峰峰主清明真人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峰上的,少不得要出门去访友会客又或进深山禁地寻些上古遗留的野生仙药。山门里头的弟子若是有什么需要联系峰主的,便到那个专门饲养翼虎的侧殿去。那侧殿里头不光是养着几头翼虎,紫幽峰的驯兽弟子还都饲养一种叫针鸟的低等阶灵兽,可以用它将消息传递到清明真人手上。

    这针鸟的名字里头带了个“针”字,体型便也是如针一般细小尖锐。寻常静立在驭兽士肩膀或者手腕上,才能勉强看出一道模糊的像针一样细长、银亮发绿的影子。等它一旦扇着翅膀飞起来了,那速度像风一样快,连那影子都瞧不见了。

    针鸟这种灵兽等阶太低,还不能使用人类的语言。不过这种风系的灵兽却有一种本领,能够控制风灵摩擦翅膀,从而模拟出任何声音来。驭兽士是要对着针鸟打个风系法诀,将要说的话交代一遍,针鸟便自然能再模仿出来。然后,只要再将需要传达信息的对象的气息让针鸟嗅一嗅蹭一蹭,不论天涯海角,都能寻到人。

    像是青泉峰上,常年备着一块清明真人打入过气息的低阶仙石,以供针鸟寻人之用。

    柱子寻了个紫幽峰的弟子,呐呐的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一遍。他也没敢说仔细,只说是山下家里头有急事儿,希望能寻着时间下山一趟,好解了心事和尘缘。

    修道原本就需要先断了俗缘凡思,即便是世俗还有家眷,也只不过是随意支持一二,不再如在凡世间那样的牵肠挂肚。柱子这话说得含糊,也是不想外人知道家里的诸多变故。

    那个紫幽峰弟子纳闷地瞥了柱子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暗自在心里头嘀咕了两句,就拍了拍肩上立着的针鸟,将话复述了一遍。然后一扬手上染过清明真人气息的仙石,便将针鸟放飞出去。

    柱子这还是头一回看到针鸟。若是往常他还会好奇地问两句,现在全副心思都在担心着师尊的反应,也就没心思再去想什么针鸟,只是搓着手站在那里,暗自焦急。

    紫幽峰的弟子在侧殿里头其实也十分的无聊。平日里只是照顾仙宠并一些杂七杂八的灵兽,得空了也不敢随意离开,生怕有什么人有急事。像现在这种本该去传功殿听传功的时候,他们也都得守在侧殿,三餐俱是外面送进来的。平日没有人往侧殿来,他们都闷得慌。好不容易见着个普通弟子,那几个紫幽峰弟子渐渐忍不住,也就和柱子攀谈了起来。

    “怎么要下山了的?外面又灾又旱,可没有弟子愿意下去。”

    “家里……有事。”

    柱子不想说得太清楚,便回答得躲躲闪闪的,又挠了挠头。那些紫幽峰弟子嘀嘀咕咕了几句,反而更好奇了,围着他一直左右的问着猜测。他尴尬得要命,想着小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欺辱,心情便糟糕了起来,慢慢握起了拳头,不再答话了。

    几个人围着柱子讨论了一番,大抵是见柱子终究不说话,又觉得无聊了。

    恰巧那只被派出去的针鸟飞了回来,爪子上还挂着长符咒。柱子便狼狈的躲开了那些好奇和询探,催促着驭兽士赶紧听听师尊的答复。那驭兽士哼哼了两声,倒也没有为难,便让针鸟将师尊的回复又模仿了出来。

    清明真人的回复很是有些奇怪,沉吟着,说若是柱子往后能为师门做事的,这次便随意下山了。对钱财有需要的,只要不过分,也可以随意支取。这要是愿意了,便用真元力捻碎符咒,师尊就算知道了的。身份玉牌上也会打上印记,也好去赊些银两。

    一旁的紫幽峰弟子都羡慕得紧,弃说柱子有个好师尊。

    柱子自己虽然也很奇怪,可这时候他也没那么多胡乱的想法。整好都是急需的,便着急着捏碎了符咒,匆匆道了声谢,将自己以往一直藏着备用的小半块仙石塞给帮忙传话的驭兽士,转身往外头走去。

    五十二 大会

    糯米拎着个托盘跑出去的时候,仙雾背后还依稀透着点亮,等她气喘喘的将木托盘还了去以后,唯一亮着的就只余下山门里头间隔着的几个地方点亮的油盏,一晃一灭地闪烁着。

    这时候传功殿的门应该早就闭上了。糯米喘了好几口气,想着都要赶不上了,便也不着急着往那边跑了,慢悠悠的,寻思着到经阁去看看玉简就罢了。这些天来她都没怎么去挑玉简,偶尔翻翻,大概也能发现些什么新的东西。

    其实这时候她也可以到药圃去。平日里那三位药殿的师兄要是不去听传功,也会先行到药圃里打坐的。可糯米被上一回药圃的经历给吓了个呛,那以后一直不敢打坐看看自己身体里头的那个小黑球,也不知道变成怎样了。

    她边走边低头想,不由也有些发起愁来。原本还想着要找柱子师兄问一问,可师兄现在也非常难过的样子,还是不要太打扰了师兄。

    这么慢吞吞地往前头走,走了一半,糯米便被头顶骤然亮起的几道光线给吸引住了目光。

    几道炫红色的华光像流星一样,以极快的速度猛地滑过天际,拖起一条微微冒着青烟的尾巴。先头几道过去以后,又有更多的红色华光横穿而过。那些华光全部是从传功殿那边放射出来的,大概只能算是半悬在空中的高度,感觉应该是在仙雾下头横飞过去的。

    糯米第一次看到如此炫丽夺目的华光,不由得看得有些呆了。就那么抬头定定站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张了嘴,一副呆相。

    那样的光接二连三地从天上飞过去。糯米一直傻看着,也不知道这么盯了天空有多久,直到背上猛的被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

    “喂,别挡在这路上。”

    背后的推力并不很大,刚好够糯米回个神。推她的那个少年修士在急匆匆地赶路,只这么说了一句,便紧赶着从她身旁跑了过去。糯米扭了扭脖子,这才觉得有些酸软,回头就看到在模糊的亮光中有不少身影在往传功殿那边跑过去。她吓了一跳,赶紧闪到路边。

    那些人速度非常快,仿佛身上都附加了风系法诀,只顾着往前冲。

    糯米望?( 翻身仙路 http://www.xlawen.org/kan/14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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