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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部分阅读

    舒经昆见魏家强这么说,多半有炫耀的意思,顺利他的口气笑着说:“哪家的小子有这福气,你舍得你家魏小青这么早嫁出去?”

    “唉,”魏家强心里也矛盾着,懒得提陈建军的名字,说道:“说起来挺郁闷的。陈晋,老书记陈然家的小子,这三年一直在我眼皮子里过,没想到就跟我家小青处上朋友了,我倒是最后一个知道,我这个做老子的,也太无谓了。”

    “陈晋,陈建国还是陈建军家?”舒经昆有些搞不清楚,心里却奇怪,静南区委屈政府下属的各个局委都在一幢楼里办公,舒经昆对魏家强的事情不算陌生,晓得他跟陈家有旧怨的。

    “陈建军,陈建国家的是闺女。”

    “哦,那要恭喜你了……”舒经昆却不晓得要恭喜什么,他不认识陈晋,但是陈建国、陈建军两兄弟的混帐人物,在静海早就流传甚广,加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怨,确实没什么好恭喜的。

    “唉,”魏家强叹了一口气,“两个小孩子都挺倔,我想抽时间去拜访一下老书记呢,双方的家长要沟通沟通。”

    事情没定下来,哪轮到家长来沟通?舒经昆见魏家强眉眼压着笑,想必十分得意,心里为一件事情奇怪,问道:“听说林铭达家跟陈家有些不对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魏家强看了舒经昆一眼,笑道:“没有的事,倒不是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林铭达我没怎么接触过,记得老舒你曾经跟他共事,他人如何,老舒晓得的。”

    “陈晋的家长又不是林铭达,”舒经昆笑着回顶了一句,“莫非你相中林铭达的小子当女婿?”这么说本是要刺魏家强一下,没料到话一脱口,舒经昆自己心里却是一刺:这些年,自己与淑惠从不在女儿面前提此这名字,倒不晓得女儿心里是怎么想的。

    第十三章 突袭就是这么简单

    静南片区域的五十多代表安排在大厅左下角的位置,舒经昆与魏家强两人的坐席挨着,离主席台有些远,看不清楚主席团成员们的面孔,只看见耿一民、张权、向义山等人都不约而同的穿着藏青色的西服。舒经昆细细分辨主席台上各人的坐姿,倒是微妙得很,耿一民、张权紧矮着,两人的身子却微微的各侧向一边,今天没向义山什么事情,他轻松的靠着椅背,穿着黑亮皮鞋的腿前伸着,几乎要顶出挡在主席台前面的垂帘。

    前面的议程结束之后,接下来的市长选举说起来应该振奋人心,不过左右看看,忍不住抬手捂嘴打哈欠的人很多,连舒经昆都忍不住要打哈欠了,不过属于张权嫡系的代表们却无法松嘴,他们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左右的人。

    舒经昆几乎能想象出接下来的程序,他自从当市一中校长起,就连续当了四届的代表,当工作人员将选票分放下来,魏家强将手里的选票一扬,轻声的笑着说:“还是画圈圈啊。”

    “静海市选民代表大会……选举委员会……选票……”舒经昆翻过来轻读背面的“填写选票说明”,“静海市市长候选人共一名,应选一名,对候选人头赞成票的在候选人姓名上方空格话‘O’,另选他人的在‘另选人姓名’栏内填写选人姓名,并在其姓名上方空格画‘O’。”

    打开选票,张权毫无意外的出现在候选人一栏。

    舒经昆不相信魏家强没有注意到此次选举的不同之处。

    以往各届选票,每一排坐席的两侧都会安排工作人员,说的好听是随时提供服务,其实是监视代表填写选票的每一个过程。这次选举没有采取这种形式,不晓得是疏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最重要的一点,选票的内容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形式稍变,填写的内容在折叠层里。这样一来,代表在投票时就不用担心站在投票箱旁边的工作人员会看见选票填写地内容。

    舒经昆抬头看了看主席台。上面的十几张面孔都很模糊,猜不透这里藏着什么玄机,侧头看了魏家强一眼,这家伙拿笔在选票上一圈,就迅速合上去,也猜不透他到底画了没有。想到这里,舒经昆又注意到一个细节,平时与张权走得近的代表竟然都是分区域集中到一处,这点无疑缩小张权耳目监视的范围,舒经昆心里想:这是有意的安排吗?其他人倒是有意避嫌。大都注视着前面人的背影,不斜视,以免干扰其他人填写选票。

    舒经昆嗅到不同的味道,相信很多人都嗅到了,不管如何,舒经昆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假装在选票上画了一个圈,就迅速将选票合上,静待局势的变化。

    作为主席团成员,又是唯一的候选人,张权紧随耿一民走进会堂大厅时,耿一民回头跟他说了一句话:“城商行地问题不该再拖下去了吧,张市长?”张权还等着要解释一下,没想到耿一民转过头去,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

    张权细细琢磨耿一民这句话里的意思,越琢磨味道越深。耿一民话里的意思无疑也接受今天的选举大局,但会借城商行的事情继续施压。城商行目前跟静海建总牵扯很深,而静海建总几乎就是他张家地……张权琢磨着寻找怎么样的借口去拖延否决对城商行的改制,分心之余,一开始却没有注意到选举会场的细节。

    陈明行作为工商界推选出来的代表之一,也坐在离主席台稍远的坐席上,左边是顾晓玲、秦明,右边是刘华东、孔立民,心里暗叹一声:太疏忽大意了,选举形势已经完全被耿一民控制了。

    孔立民眯着眼睛看陈明行,只觉得有些看不透他这人,按道理,他看到这样地局势应该心神大乱才是,却端端看不见他眼里的慌张。

    五百多名代表将填写的选票投入主席台下面的八只箱子里。陈明行已经不指望张权的得票能超过半数,虽然一直都在说选举要改成电子投票方式,五百多张选票地清点工作进行还算顺利,静海市建国以来,第一位市长候选人得票数未超半数,共五百一十六张选票,张权仅得一百六十七票,弃权票高达二百一十二张,推选“另选人”选派共计一百三十七票。

    选票清计的整个过程,张权都无力的坐在主席台上,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局势,他没有预料耿一民放弃市委选举的机会,会在政府换届选举上突然发难,整个选举过程都是被耿一民牢牢控制住的。

    耿一民并没有意愿要想去控制整个选举过程,耿一民相信,张权的嫡系虽众,但不能代表整个静海市。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将原选举过程中不合理地因素(如监视代表选举过程)给清理掉,给代表真正选举的机会,使整个选举过程变得更民主。几乎不用额外的安排,只需要在选举开始前临时决定就可以了,更不用秘密串联或者做其他动作,张权能觉察出异常那才叫有鬼呢。

    当主席团公布选票清计结果,会堂里一片嘈杂,议论纷纷。魏家强想起早上遇到林泉的事情,虽然猜不到其中地详细,有一点是肯定的,张权被突袭了个措手不及。主席团经过讨论,决定下午将进行二次选举,按照选举法地条款,获得十名代表联名保荐的候选人都有资格参加下午的竞选,与会的代表都被要求中午的用餐时间与休息时间都不得离开选举会堂范围。

    中午用餐的时间,姜志明陪柳叶天到静南区代表团来打招呼,魏家强、舒经昆才晓得柳叶天是被推出来跟张权争市长之位的人选。看着姜志明又陪柳叶天到通南市代表团的区域去,魏家强心想:张权的大势已去,下午就要进行二会选举,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他根本没有时间来扭转劣势。

    张权却没有坐以待毙,目前串联拉选票已经来不及,二百一十二张弃权票,表明他在静海已经大失人心,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张权坚持咬定:“选举法明确规定,弃权票即放弃选举权力,也就放弃二次参加选举的权力,下午参加者二次选举的代表要将这部分排除出去。”

    投弃权票的选民或代表能不能继续参加二次选举,在国内的司法实践中,采取摸棱两可的态度,有的地方取消这些代表的二次投票权力,有些地方保留这些代表的二次投票权力。

    将投弃权票的代表排除在外,推选“另选人”的代表才一百三十七人,还无法保证这些代表都会给柳叶天头赞同票,就算一次选举中投赞成票的代表会重新考虑做出有利于柳叶天的决定,也无法保证胜势。

    耿一民没有说话,眼睛注视向义山,问道:“向副书记怎么说?”

    向义山眯起眼睛,他与张泉都脱不开身别行安排,仅以眼前的局势判断,耿一民敢这么搞,一定是获得省里的支持。既然省里有决心让张权下来,向义山再支持张权,也只能保住一时,张泉总归要下来。但是省里真正支持耿一民的话,为什么不在市委选举就表露明确的意图呢?

    向义山琢磨不透,处于本能,他没敢得罪更为强势的耿一民,说道:“国内的实情就是这样啊,很少有人会旗帜相明的投反对票,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我以为投弃权票的人等同于投了反对票,在许多地方的司机实践中,也并不认为投弃权票即放弃选举权力,何况我们制定这次选举议程时,并没有将这一条款写进去……”眼前的局势是如此的明显,支持耿一民,张权必败,支持张权,却未必能赢得了耿一民。何况在这次选举中赢得耿一民又如何,耿一民始终嗲吧静海市,只要耿一民一天在任上,他就始终是静海的天。

    向义山已经无法判断局势的变化,不敢联合张泉与耿一民硬抗,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说道:“这种状况,静海建国后也是首次发生,是不是向省里请示一下?”

    耿一民微微一笑,侧过头看张权:“张市长觉得呢?”

    省里能出面制止这出闹剧,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面对耿一民主动递过来的稻草,张权又犹豫了:省里难道已经形成决议?难道万副主任也给蒙在鼓里。的确,在张权的印象,从没有想到耿一民会先斩后奏,没有想到耿一民此时还没有得到顾宪章明确的表态。

    耿一民见张权灰白的脸陷入迟疑之中,扭头对主席团秘书长高松说道:“高秘书长,你将向静海的情况向省里汇报一下。”

    第七部 第十四章 跳票进行时

    高松将电话拿到这个房间里来,当着主席团成员们的面,给省里拨了电话,电话通过工作人员很快转到值班领导的手里。一房间的人都将目光锁住高松,电话那头的声音也隐约听得见。

    高松放下电话,回过头对耿一民说道:“省里正紧急跟顾书记联系,大概一会儿就有回音。”

    张权稍松了一口气,看见省里没有提前知道什么,心里默默的谋算,让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大家都盯着震动着的电话机,耿一民看了高松一眼,让他继续接听电话。

    “顾书记的电话,”高松捂着话筒,向耿一民示意,“让耿书记您来接。”

    耿一民最担心的是顾宪章的态度,既然让自己来接电话,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至于落下来了。当着众人的面,耿一民在电话里向顾宪章汇报选举的情况,虽然没有按照省里的统一部署去安排这次选举,就算有些额外的动作,也没有让人诟病的嫌疑,耿一民的声音平静,气定神闲,一边跟顾宪章通电话,一边拿目光扫过房间的众人。

    “省里要召开临时会议讨论此事。”耿一民放下话筒,对众人巡捕顾宪章的决定,“下午三点之前,省里会形成决议,我看二次选举就安排在下午三点之后吧,大家有什么意见?”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张权无话可说,省里形成的决议对他是不利的,就算拖延时间也无法扭转局势,省里形成的决议对他是有利的,拖延时间只会让情形变得更复杂。

    向义山虽然不希望情势变得更糟糕,但是他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等待省里会形成怎么样的决议。静海的情况已经这样了,张权大失人心,就算省里有人,也未必会在这个时机出头保张权,只是不晓得会不会有人借机攻击耿一民。

    省里电话会议是怎么样地一番情形无法想象、猜测,唯一可以肯定,这次静海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让触及相当多地人的神经。主席团十几号成员守着一部电话机,都不轻易离开小会议室半步。张权倒是想走,又怕走后,这里的局势会被耿一民完全操纵。但是耗在小会议室了,对会堂里的事态又无从把握,真让人头疼。

    向义山眯着眼睛,不管省里的态度如何,二次选举已经无法避免,他甚至希望省里给静海的这次选举扣上“操控选举”地罪名。这样一来,耿一民、张权都要给他让开道路。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奇%^书*(网!&*收集整理耿一民在这次事件里并没有留下多少破绽,一次选举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怨张权在静海太不得人心。正是耿一民排除选举中“操控、监视”的因素所造成的,'奇‘书‘网‘整。理'提。供'使得整个选举过程更加民主化,要真说耿一民有什么罪名的话,那只是没有严格贯彻省里的组织意图。这种罪名不能明里说,极可能耿一民在做完这届书记之后就要远离权力中心,这是最大的惩罚,不过想想耿一民地年龄,做完这届之后,也只能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府当个副职,也没什么损失了。但是他为什么不为自己儿子的前途多想想?

    从刚才几通与省里的电话来判断,耿一民似乎没有就这次事件与省里达成一致,但是向义山也不是没想到另外的可能性。顾宪章调整省委班子时,正值静海市委换届,顾宪章为求安定,让耿一民在市委换届上稳住张权,但默许耿一民在政府换届中做手脚。

    虽不中也不远矣,只是耿一民、林泉一直拖延到昨天才将事情通知顾宪章,两者之间并没有一早就形成默契。

    省里对静海市的这次选举异常情况很快就形成决议,通过电话通知主席团。省委、省人大支持静海市进行全体代表范围地重新推荐候选人的二次选举。

    高松接的电话,当他放下电话,看见张权的眼神已经多了些怜悯。

    张权惟有希望选举赶快进行,让耿一民没有时间去部署什么,就算柳叶天获得候选人的资格,但是没有充分的时间与下面的代表沟通,未必能获得过半数的选票。张权晓得自己出举已定,他倒想看看二次选举所失败,耿一民要如何收场?

    在第一次选举中,柳叶天作为另选人获得四十七名代表地保荐,其中有一些是提前打过招呼的,还有一些则是对张权反感的代表主动保荐的,更一民九九年当选市委书记,推动新区建设,柳叶天是其主要助手,绕过张权设置地重重阻力,承担市府那边的主要工作,为新区建设立下汗马功劳,至少在静南区、开发区拥有极高地威望。

    柳叶天顺利获得候选人资格,其他有资格竞选的人却没有提前招呼,都没有获得超过十人的保荐票。但是选举的形势已经不那么好控制了,为了防止第二次选举时再次因为联名保荐票出现新的候选人,耿一民以讨论二次选举方案与向省里请示为借口,将主席团的成员都留在小会议厅里,使有可能获得候选人资格的成员都无法与外面的代表联络。

    而柳叶天却利用有限的时间与各个选区的代表见面,姜志明、赵增、陈而立、孔立民等人更是立场鲜明的表明支持柳叶天的意向,以确保二次选举时获得足够的选票支持。

    魏家强想象不出这次事件对国内政局的冲击,在他的印象,二十多年来还没有哪个地级市的正职选举有出现今天的状况。他不由的心想:林泉到底在里面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柳叶天身材高大,穿着藏青色西服,收敛起平素身为市常委领导的倨傲,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平心静气的想,柳叶天虽然算不上十全十美,但是务实的精神,确实是静海目前所需要的,论及他在静海的口碑,那是张权拍马也追不上的。想到这里,魏家强侧过头去找坐在他后两排的陈明行,他倒想知道张权执政期间最大的受益者此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陈明行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睛微微眯着,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更无从判断他内心的所想,倒是一旁的孔立民与刘华东窃窃私语,一副笃定神闲的神态。

    陈明行垂着眼帘,凝神仔细去听身边孔立民与刘华东的对话,无奈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闲扯,却更显示出他们的信心。陈明行也不得不承认,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行二次选举,张权的得票情况只会比第一次更惨。除非省里坚定无疑的支持张权,才能扭转局势,陈明行却晓得这种可能性更低。

    陈明行心里猜不透耿一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要晓得耿一民已经在静海占据优势,作为一名成熟的政客,他完全没有道理走一招险棋!耿一民究竟想做什么?

    陈明行比张权、向义山要清醒得多,他甚至认定耿一民不可能就此事早与顾宪章形成默契,因为张权的存在已经不会对顾宪章造成什么妨碍了,而静海市的选举异常极可能在全国引起广泛的争议与影响,对顾宪章会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也说不定。

    既然不可能早就形成默契,耿一民坚持走这险招,难道说他有资格让省里对这次事件保持沉默?陈明行又迅速否定自己的这个念头,从耿一民担任市委书记之初,陈明行与张权就将视线盯紧耿一民,晓得耿一民最大的后台就是顾宪章、杨天华等人,他还没有资格向顾宪章、杨天华提出过分的要求。

    是你吗?陈明行脑海里浮出林泉削瘦坚毅的面容:从联投果断将资金从静海建总撤离,陈明行已经不认为林泉仅仅是耿一民推到台前的傀儡了,他这段时间来细细研究过耿系官员企业之间的关系,敏感的注意到那一系实际上有两个核心,耿一民与林泉一明一暗主导耿系势力的走向。

    这么看来,联投是独立的,陈明行却让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吓了。林泉虽然藏得深,但是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还是能够获得一些有用的信心。哪怕仅从联投浮出水面的规模来看,如果整个联投都是属于这个年轻人的话,那也是令人异常吃惊的事实啊!陈明行很容易将陈然十二年前安然无羡的从市委书记退下来的这件事联想到一起,联投的发迹难道有更深的背景?

    与张权、张楷明对林泉一直怀有轻视的态度不同,陈明行早就利用各种关系打探过联投的底细,但是与张权、张楷明对林泉深恶痛绝的敌视态度不同,陈明行对林泉的感情则要复杂得多。林泉不仅仅是丽景商业上的敌手,还有一点是陈明行无法忽视的,林泉的女儿唯一神情眷恋的那个人!陈明行明显感觉到联投对静海建总的每一次痛击都留有一定的余地,但是联投却没有一丝要放过静海建总的意思!陈明行心里默默的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七部 第十五章 离结束还早

    暮色渐浓,银灰色的VOLVO停在会堂东侧的停车场上。

    林泉坐在副驾驶位上,手里夹着一支烟,胳膊搁在落下玻璃的车窗上,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会堂广场上的华表柱,似乎能感觉到会堂里沉闷的气愤,林泉的眉头是不是会皱一下,甚至连他也意识不到吧。

    西边,新市政大厦折射最后的夕阳余辉,玻璃幕墙上留下一抹艳红。

    林泉收回目光,看着烟灰被风吹散。这时候,会堂的大门从打开,与会的代表们鱼贯而出,仿佛深色的浪涛涌出来。林泉将烟捻灭,按起玻璃窗,隔着一层反光膜,注视着已经走到会堂广场的代表们。

    “终于结束了。”季永轻轻叹了一声,这一天林泉的话挺别少,就算方楠打电话过来,也是匆匆说几句就挂,可见他心里压着事情。

    “呵呵,”林泉轻轻吐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哪这么容易结束啊?老季,你给家里打个电话,晚上送我去省城。”

    季永从零零年就给林泉开车,一直到现在,知道林泉身上许多公司高层都不知道的事情,稳沉持重的性格,也让他得到林泉的信任。林泉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在其他人的心里,或许会有各种各样的看法,但是季永心里是清楚的,林泉的成就绝不是那么容易,他心里所承担的东西是其他人所无法理解的。不提林泉在商业上的天赋与敏锐的洞察力,季永也没有见到有比林泉更勤奋地人了。当然,季永对林泉的尊敬也缘于林泉对身边人的宽厚,自从到林泉身边工作。季永就没有为家里地事情烦恼过,也因为他一直在林泉身边工作,他在联投内部地地位,也不是一般中层主管能比的。

    “要通知顾总他们吗?”一般说来,林泉去省城都要跟顾良宇见面的,季永还是习惯性的征询林泉的意见。

    林泉点点头,说道:“今天空下来时,可能有些晚,告诉顾良宇,明天一整天,我会留在省城。”

    许多代表们从银灰色的VOLVO车旁穿过,从停车场取了车,许多代表都有司机在停车场等候。魏家强与舒经昆一边下台阶,一边给司机通电话,让司机将车开到广场上来接他们。舒经昆是副局,没有专车,准备蹭魏家强地车回家,无意间瞥见停在停车场边上的VOLVO,朝魏家强奴奴嘴:“是这车?”

    “啊。”魏家强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赶忙在电话里让司机不要急着过来,这时候人杂眼乱,魏家强晓得不是上前打招呼的时机,就与舒经昆站在台阶上磨时间。舒经昆心里也奇怪,既怕见林泉,又想亲自证实一下林泉对他的态度,人总不能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

    人流渐渐消散,广场华灯初上,中心音乐喷泉喷出欢快的水柱。VOLVO始终停留在原地没有开走,要不是玻璃窗里闪烁的烟火,魏家强几乎以为车里没有人。

    魏家强大步走过去,舒经昆跟在后面,想必林泉也看见他们,在他们接近VOLVO的时候,车窗缓缓下降,林泉露出他削瘦年轻的脸来。

    魏家强心里为如何称呼发愁,唤林总,显得生分,唤林先生,过于轻薄自己,唤小林,却有些轻慢了。

    “光线暗,等魏叔你走近了,才任出来,罪过,罪过。”林泉没有要下车地意思,朝魏家强合拳谢罪,看着魏家强身后的舒经昆,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魏家强舔了舔嘴唇,还想再说什么,这时耿一民的一号车从停车场的里侧角落里驶出来,柳叶天的00088号牌跟在后面。一号车错身而过,按了一声喇叭示意,88号车牌停了一下,柳叶天从车窗里探过头,朝林泉招手示意,又紧随一号车扬尘而去。

    林泉说道:“我有事先走,下次有时间聚一聚。”也不等魏家强回应,身子已经坐正过去,VOLVO迅速掉转方向,尾随前两部车而去。

    魏家强注意到柳叶天主动向林泉打招呼的细节,暗叹一声,又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将心里的讶异也泄露出来。

    舒经昆却不晓得林泉想他的那一下点头是认出自己,还是单纯的习惯性动作,就算认出自己,也够淡漠地,舒经昆不奢望林泉会有什么特别的态度,他一个小小地副科级,只求林家不记恨以前的旧事就够了。魏家强的女儿与陈建国的儿子处朋友,看林泉对魏家强的态度还算亲热,这么说来,这两年有关林家与陈建国兄妹撕破脸皮的传言当不得真。

    舒经昆记得与林铭达共事时,林家与陈建国兄妹的关系一直不好,原因是陈建国兄妹一直瞧不起陈然的养女陈秀,加上林泉又是陈然领养的,对待林泉的态度自然更不会好。既然林铭达家跟陈建国兄妹都能和平相处,说不定林家早就不把当年在市一中的恩怨放在心里。

    舒经昆这么想,心里稍宽松,对魏家强笑着说:“整天在一幢楼里共事,倒很少有机会跟你喝酒,怎么样,一同去静南大酒店?”

    魏家强心情大好,说道:“左右无事,去喝一杯也好。”

    林泉只陪耿一民、柳叶天在秀水阁用过简餐,刚过七点半就让季永送他去省城。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进入省城之前,林泉才给耿天霜打电话:“耿哥,我马上就要进省城,晚上想见顾书记……”

    电话那头转来马达轻微的振动声,还有沉闷的模糊不清的喇叭声,耿天霜与顾宪章在车里。

    过了许久,顾宪章才接过电话:“小林啊,我现在回家去,你到我家里来吧。”

    林泉松了一口气,让季永直接去顾宪章在北京路七十一号的院子。

    车在途中,林泉接到耿天霜的岳父、省委组织部长杨天华的电话,杨天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爽朗:“静海这次几乎要捅到天了,幸亏你们推出来的柳叶天有威望,能体现出地方选举向更民主的方向迈进,真要搞出三次选举,省里都不一定顶得住压力。〃奇〃书〃网…Q'i's'u'u'。'C'o'm〃我刚跟老耿通电话,知道你在赶来省城的路上,今晚就算了,明天记得抽时间到我家里来下几盘棋……”

    刘青山随后也打来电话表示慰问,除此之外省里再没有别人打电话。柳叶天以三百五十六票的高票获选静海市新一届的市长,程序合理合法,就算省里有太多的分歧,也会承认静海市选举的结果,表面上看来尘埃落定,但是事情真正的后果还没有结束。

    杨天华、刘青山能在此时打来电话,让林泉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温暖,对于其他人此时的退缩与两可,林泉也只能抱以无可奈何的态度,毕竟大凡多数人都是在夹缝里学得这种生存的法则。

    车过四十八号,林泉侧头看着那座冷漠的院子,略有些疲惫的心再度坚定起来。

    VOLVO驶入树木郁葱的深宅,耿天霜站在客厅外面,脸上的神情严峻,看见林泉推门下来,大步迎上来,小声的说:“省里九名常委在家,其他四名常委也通过电话对静海事件发表了意见,反应很激烈,顾书记定了基调,但是万勇副主任还是保留了反对意见,我陪顾书记在办公室一直等到日报社明天头版的社论定稿为止。”

    林泉问道:“社论准备怎么样给静海事情定性?”

    “坚持党的领导,充分发扬民主,严格依法选举,促进社会和谐,”耿天霜说到这里,想到其中的惊心动魄,还是叹了一口气,'奇‘书‘网‘整。理'提。供'“幸好张权的支持率相当低,二次选举才刚刚过一百票,令万副主任无话可说,不然很难收拾,其他事情,我也不方便先透露给你,顾书记在书房等你。”

    林泉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顾宪章没有完全释怀,他不可能透露更多的信息给耿天霜知道。

    顾宪章的二儿子顾清夫正巧在父母家,他也刚刚晓得静海的事件,见林泉走进来,朝书房指了指。推开书房,只有一盏小壁灯亮着,书房里的光线很暗,外面的庭灯月华一般的洒进来。

    顾宪章坐在临窗小几前的角椅上,指着对面的角椅说:“坐。”

    无法从声音与神情判断顾宪章内心的想法,林泉在门口停了几秒钟,走到顾宪章对面的角椅上坐下。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顾宪章抬头看着林泉,他心里清楚这张年轻的面孔里藏着与众不同的心思。

    “置身事外的看法?”林泉问道。

    “嗯!”顾宪章点点头。

    “静海市的举动,冲击二十多年来的稳定高于一切的的政治传统,或许是犯了某中忌讳,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情,”林泉舔了舔最皮子,有些发涩:“地方选举必须朝更民主的方向迈进。仅从静海这此事件来看,省里当然可以要求静海在二次选举时仍选择张权为唯一候选人,哪怕进行三次选举,总能将张权推上位。组织意图与群众意愿总有不相一致的地方,面对这样的取舍,才会将政客与政治家区别开,静海之所以要冒这个险,是一不想干扰省委班子的调整步骤,更重要的是相信顾书记您!”

    第七部 第十六章 顾宪章的姿态

    “我?”顾宪章看着林泉,眼神里藏着几分狐疑,“静海这么搞,我不敢肯定会上国际头条,国内的报纸肯定会大篇幅的报道,就选举的过程来看,媒体也会给予正面的评价,但是这次事件的影响远远不及如此,我想你与耿一民心里是清楚的。对于你们不提前打招呼的做法,我想也有你们不想将我牵扯进去的可能,但是有一点你要晓得,静海若真有什么问题,我是推卸不了责任的。”

    “我们的考虑确实有欠妥当的地方。”林泉低头认错,比他预料之中,顾宪章的语气要好得多。林泉甚至做好联投沉寂几年的准备,踏踏实实的去做好新能源方面的工作。

    林泉平静的注视着顾宪章的面孔,在这张已显老态的脸上,流露出其早年的沧桑人生经历,深邃的眼睛更藏着常人不及的智慧,林泉不认为自己的意图会完全瞒过顾宪章。顾宪章之所以这么说,无非还是想要占据心里上的优势,不管怎么说,顾宪章顶住多少压力,林泉都要承这个情。

    林泉也不认为顾宪章是保守顽固,下位者稍一忤逆就暴跳如雷的政客,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自己太心急了。顾宪章也平静的审视着身前这位还不足三十岁的青年,轻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欣赏你,但不代表我欣赏你的这种做法。”顾宪章的这句话貌似告戒,林泉却听出其中的真诚,顾宪章没有将话挑明。却让林泉明白他的心里十分清楚。

    注视着沉默不语地林泉一会儿,顾宪章站起来,拍了拍林泉的肩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有时我还真羡慕你们的年轻,冒点险,犯点错误,都不会有大问题!听说你赶过来,都没有好好吃晚饭,陪我吃点夜宵?”

    林泉点点头,不论顾宪章此时有几分真情实意,林泉心里是感激的,承认顾宪章确实有政治家的气度。陈然常反思他早年从政的经历,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政过于固执己见,少了一点容忍他人或下属忤逆与冒犯的气度。

    顾宪章让爱人煮了小汤圆,还邀季永一起,端着碗,跟林泉说,“我会抽时间到静海看一看,有两个方面我是要看的,南港新城是一个,还有就是通南的太阳能电力生产基地。南港新城的模式很好,但是现在的国内环境,不适宜公开的推广,倒是静海在房价控制方面,有一些值得借鉴的经验。中央要成立房地产市场宏观调控领导小组,不出意外的话,林琴南教授会推荐你参加,省里说不定也会选静海做实验田。”

    虽然说省里对静海的选举形成正式支持的决议,但并不代表静海的做法符合省里地心意,许多人或许正幸灾乐祸的要看静海的好戏,顾宪章此时到静海走一趟,对安稳人心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顾宪章提到房地产市场宏观调控领导小组,无疑表明他对联投的近况十分清楚。

    吃过夜宵,林泉与耿天霜一起离开顾家。顾清得父亲顾宪章的意思,将林泉一直送到宅子外。看着银灰色的VOLVO拐入襄阳路,才转身走进庭院,看见父亲正站在一珠盆栽前借着月光摘枯叶,走过去,说道:“静海的这次多种,真是出人意料啊,不晓得明天各家媒体的报道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静海搞了一次动作还不够,难道还会有一家媒体再出来搞动作?”顾宪章轻轻的说。

    “父亲似乎并不生气?”顾清从小对父亲顾宪章就有畏惧,就算娶妻生子之后,也改不了这种心理习惯。

    “生气?”顾宪章伸手去取洒水壶,“生什么气,我倒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过于保守求稳了。耿一民放弃上升到省里的机会。就是想在静海做一番事业,已经容不得张权碍手碍脚了,他也不止一回两回的暗示了,我当时只考虑到班子的稳定,没有答应,倒没有想到他们有这样的决心。我是不用承担什么风险,风险都由静海承担了,说起来该我愧疚才是。事情虽然说搞得有些大,但是中央进行政治改革的决心很大,静海地这种动作虽然说冲击了传统规则,却有符合政治改革的需要。”

    “耿一民主导了整个过程……”顾清疑惑的看着父亲。

    “对,是耿一民。”

    “那这么说林泉是主动跳出来替耿一民、柳叶天承担责任的,为什么?”

    “为什么?”顾宪章重复顾清的问话,“他们怀疑我的气度呢,林泉跳出来可以缓和一下,还有啊,林泉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顾清看父亲说这话时,眼睛倒是欣赏之色。

    在儿子顾清面前,顾宪章无需维护他身为省委书记的威严,说道:“林泉或许是个天生地冒险主义者,但也是一个有着清醒头脑的冒险主义者,不过他的头脑确实让人讨厌啊,他可清楚他现在最大的优势,这一点是很多人缺乏地。”顾宪章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的年龄到限了,在一些人地眼睛成了老家伙,联投的崛起是可以预见的,关键联投还有一个头脑清醒、锐意进去、年纪轻轻的领导者,你多跟林泉接触,对人生总有裨益。”

    耿天霜从九九年交识林泉林泉最初给他的印象还只是聪明有余、阅历不足的半拉子青年但是林泉在商业上的天赋与成就迅速改变了他的看法,此时再看仔细审视林泉,却有藏不住的锐气与果毅。耿天霜是今天才知道静海跳票事件的全部详细,心头捏了一把汗,一直到顾宪章表明态度,才松弛下来。想起林泉这些天来一直所承受的压力,都有些自叹不如了。

    “静海与省里的媒体,都关照过了,”耿天霜说道:“顾书记下午给中组部通了电话,上面算是默认静海的事实,只是全国媒体对这事情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还无法预料,应该不会出现负面的报道,就算是有负面的影响,也只存在某些人的心中,只要静海这几年做出更大的成绩,我想这也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

    耿天霜常年在顾宪章身边工作,对顾宪章的心态把握得更准确一些,林泉点点头,笑着说:“让耿哥为难了。”

    “呵呵,”耿天霜笑着说,“我家老头子倒没说这句话呢。”

    林泉笑了笑,心想这话的确不该由他来说。

    “你今天晚上住到哪里,要不先去后湖喝点酒,为静海的事情担心的可不止我一人,老顾、老邵他们可能还在后湖等消息呢。”

    林泉抬手看了看表,都快凌晨一点了,今天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笑着说:“得,就送你回月牙湖。”

    邵兵、顾良宇、钱薇、骆情、杨莹他们果然都在后湖酒吧里,见林泉与耿天霜并肩进来,忍不住都站了起来,却发觉不好问出口。

    林泉主动坦白:“顾书记过些天要去静海视察南港新城与联合新能源通南生产基地,这里就由邵兵配合一下。”

    “哦!”邵兵、顾良宇、钱薇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轻呼一声,耿丽丽取出两只大肚子玻璃杯,给倒上冰啤,推到林泉、耿天霜的身前,笑着说道:“你们做什么事情真够折磨人的,这大半夜的,都没有消停过。”顾良宇与耿丽丽的关系已经半公开化,零零年,顾良宇将儿子军军领到省城,他妻子留在老家,这其中一定是有缘故的,林泉没有刨问别人家私的嗜好,后来倒是耿丽丽主动才让顾宪章接受了她,林泉自然也就睁眼闭眼假装不见。

    林泉低头喝酒的这当儿,耿丽丽凑到顾良宇耳朵边小声说起军军学习的事情,林泉拿玻璃碰碰额头,招顾良宇宙过来,问他:“老樊前一段回老家,听说以你跟他的名义给老家捐了一条路,骚包得很,老顾什么时候回老家看看?都说衣锦还乡,老顾现在也够资格了。”林泉举着酒杯,又朝耿丽丽说,“滋县的风景不错,耿姐喜欢旅游,我推荐你去走走。”

    顾良宇笑了笑,说道:“秀水阁太局限于静海了,四季集团还看不上秀水阁的区域资源,星湖物业的规模又太小,想要控股四季集团,谈判的难度有些大,我哪里走得开?”

    见顾良宇拒绝他撮和的好意,林泉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再聊,倒是耿丽丽的神色有些黯淡。( 官商 http://www.xlawen.org/kan/16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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