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部分阅读
修士，元婴期的有十六个，结丹期的一百多个，还有三个分神期，喷喷……里面还住着一只合体期的老怪，应该就是那什么狗屁魔尊了吧！若是惊动了他们，你拿什么去逃命？你以为你有个琉璃瓶，就天下无敌了？人家合体期的一根手指便能把你定在原地，一个呼吸便能把你秒成渣渣！”
“……”
清苑心中一惊，魔宗竟然强大至此了？怪不得这些年几乎成了北洲的主宰，正道人士纷纷敢怒不敢言，也怪不得清尘山这样的第一大派都不敢有丝毫忤逆……
若是这样，还真是伤脑筋啊！
这样说来，她必须将这批魔修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在未惊动魔宗高手的时候，便杀到山门口，这样即便那时闹出动静，也来得及逃出魔宗！
对！唯一的机会，就赌在这里了！
正在思虑间，便感觉到那些密集的灵气波动正在往她二人这边不断靠近，马上便要过拐角之处，她二人的身形瞬间便要暴露无遗。
来不及了！就是这个时候！
清苑身上的淡蓝色光圈瞬间扩大了数倍，她将药长老推到一个小角落里，还不放心地插上一个阵法将其保护起来，同时风火土融合从手心之中冒出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宛若一条三彩巨龙。
这条巨龙在清苑的控制之下，在半空之中又分化成四小段，瞬间便打入迎面而来的四名结丹期魔修身上，将他们的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嘶嘶……”烈火燃烧的声音，混合着风刃的凌厉尖锐和泥土特有的腥味，那四人便这样化成了一片烟灰。
只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便有四人以这样的方式被残忍终结。
他们身后的十多名魔修同时一怔，而后立马拍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不由分说地便往对面两人身上一一招呼。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
瞬间，十几件威力巨大的法器便抵达了黑衣人的跟前，引起周围灵力的阵阵颤动。
“小心！”药长老忍不住惊呼道。
可哪晓得，这十多件迎面而来的法器，在清苑的面前之时，却齐齐顿住，而后像是在做出什么挣扎一般，剧烈地震动着。
这十几名修士同时大惊失色地发现自己的本命法器，在这一时间，竟然突然不受自己控制！这……也太古怪了吧！
清苑一直冷着脸，不与他们废话，将这些人的法器全部打落在地上，而后抓紧时间使出风火土融合，又灭了四人。
若是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倒应该可以在几个呼吸内，便将这些人全部解决，只可惜她却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的迅速流失，顿了顿，拿出一颗紫灵珠补充了一下，才又有了足够的灵力支撑下一次的风火土融合。
这是在她的补充灵力之际，一个站在最后排的修士眼睛一转，机灵地拿出一张符纸放到半空之中，快速念起了咒语。
那符纸，和林紫手中那张，一模一样！
是魔宗特有的紧急传讯符！
清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立马放出一道闪电符。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那人便要念完咒语，符纸已经燃烧到了一半，清苑的心中顿时沉了一沉。
可之后看到的画面，却让她眼睛跳了一跳。
那人的腹部之上，忽地出现了一柄飞剑，带着强烈的白光，没入他的丹田之处。
他猛地回头，眼睛睁得老大，“你——”
身体轰然而倒。
清苑眼眸一闪，手中的融合飞快释放而出，目光却缓缓转到这十多个魔修之中最后一排，手握飞剑的一人身上。
他身形高大，年轻男人的感觉，可是却顶着一头白发，额上有几缕发丝落在他的双颊之间，生生多出了几分苍凉之意。
更古怪的是，他的面上带着一张银质的面具，只露了两只眼睛出来。面具上的图案是一个煞气的修罗，看上去诡异而真实，盯得久了仿佛像要活过来似的。
他也看着清苑，眼神意味不明，不过下一刻，他又挥起飞剑，前面一名魔修的脑袋便冷冷冰冰地掉了下来。
……
“煞修罗，你——”一人惊异回头，话未说完便被一道三彩巨龙瞬间吞噬得干干净净，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前方是面容白白净净得如同姑娘一般，下手却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的黑衣修士。
后方是被诡异的面具整个覆盖起来，临阵倒戈杀得这群魔修不知所措的白发修罗。
……
此后，二人再没有半点眼神交流，却默契地屠宰着中间这群魔修的生命，一步步越来越近。
眼看便要将这群人屠杀得干干净净，忽地，一个魔修眼睛发红地祭出一道符纸，以他为中心的整个战场被迅速地涂抹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面具男眸色一沉，立马飞身前去阻止，刚一碰到那层血红便被毫不留情地弹开。
那魔修迅速又拿出一张符纸——紧急传讯符！
这时，清苑也变了颜色，撑起琉璃罩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到了魔修身边，触碰到血红之时，琉璃罩颤了颤，而后像是吞噬一般，将这层血红吸收的干干净净，下一刻，这层淡蓝的范围居然扩大了一圈。
“这是血祭，以灵魂为代价的血祭！”面具男人突然开口道，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快阻止他！”
此刻，清苑的风火土融合近在这魔修的眼前了，只不过，还是迟了。
……
以灵魂为代价的血祭，混合着紧急传讯符在这片上空轰然散发开来，空气中血腥与残忍的气味迅速蔓延开来……
同一时间，魔宗最为奢华的一件宫殿里，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袍，美艳得险些分不清性别的男人，懒懒地倒在美人榻上，榻前跪着两名浑身赤、裸女修，一人轻轻地捏着他的腿，一人含笑剥了一颗晶莹的葡萄，喂至他的唇边。
忽然，他微阖的眼眸豁然一睁，双眼之中放出凌厉逼人的光芒。
……
清苑面色不善地将最后一个魔修草草终结，而后抬眼与面具男人对视。
面具男人快步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手臂，声音沙哑，如同嗡鸣：“跟我来！”
外面已经大乱，他领着清苑拐了几拐，途中遇到随之赶来的魔修，清苑会出言提醒，他又熟悉道路，两人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默契配合，倒有好几次都险险避过。
终于，他走到一扇镶着金丝门边的门前，伸出手心印在门上。
瞬间，这扇门便徐徐打开，他率先一步走了进去，看了眼在门口的清苑，以及她身后的药长老。
“进来吧。”
清苑面上淡淡，用灵力托着药长老进入房间。而后便听见面具男人的嗡鸣之声再次响起，嘶哑得不大分明：“这里是我的房间，暂时比较安全。”
清苑将药长老放到一张座椅之上，这才收起琉璃罩，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具男。
他似乎有些累了，舀了一杯灵茶，递到面具的唇边。
那面具像是活的一般，竟然张开嘴唇喝了起来，灵茶顺着面具的嘴巴流了进去，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
清苑缓步走到他身边。
他喝够了茶，轻轻放下茶杯，却感觉手背之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将他覆盖住。他低头一看，是一只素净的小手。
面具男人回头，沉沉的目光正对上清苑带着笑意的脸庞。
“……林立。”她看着他，说不出的欣喜：“你还活着，真好。”
141重返故土
面具男人身体瞬间绷直；眸光急剧一缩；他定了好久，似乎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嘶哑的声音嗡嗡作响：“清苑；看到你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他的白发在空中微微飘荡了几丝；清苑也是一声暗叹；虽是久别重逢，心中都是欣喜之情，但时过境迁；这百来年的时光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
清苑将药长老扶到另一间卧室里休息；回来后转身给林立倒了一杯茶，随着他嘶哑黯然声音的缓缓传出，终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那名唤作林水的女修不是别人，正是林立的师尊！清苑到现在都还没能够忘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冷冰冰的女子，还有林立那时不算好看的面色。
“我刚进清尘山之时，阿水她对我甚是严厉，每天除了修炼、授课以外，还要我砍柴烧火，做些灰衣弟子的粗活。我当时年轻气盛，每每想起总有一股恶气，偏生她像是存了心和我作对一般，我越是愤愤，她便越是百般刁难于我。那段时日，我真是对她恨之入骨，想起她便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直到有一次，她带我们几个弟子出去试炼，我一时大意，竟受了重伤，险些丧命。那段日子，她一直在身边细心照料我，像……像我母亲一样，我竟然没发现她是这样温柔，这样美丽。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放下介怀，试着努力做到她要求的那些，每日做着灰衣弟子的苦活累活，心中竟然已经毫无怨言了。到了后来，我心境突飞猛进起来，我才明白她当初的良苦用心。我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连筑基都没费多少心力，心境难免跟不太上，阿水她这般对我，其实只是要磨练我的心智而已。可从这以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烦恼，我……爱上了阿水。”
“那她，对你……”
林立的眼中闪过一抹柔情：“没错，久而久之，她对我也超出了普通的师徒之情。虽然不伦，也很难以启齿，但事实上我们，相爱了。
“我记得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大道无情这四个字，可我知道这是他的道，而不是我的。我悟出的道，总是有情的。对林家宗，我有情，所以一心想要报仇雪恨。对你，我有情，所以一直惦记着你，对你的死耿耿于怀。对阿水我有情，所以现在才会这般痛苦。对父母，我有情，所以知道他们被魔宗折磨得自爆金丹而亡之时，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被魔宗的人发现身份……直到今天我都是悟的有情的道，而非无情……但想来父亲说的应该不假，我现在方才明白有情的道，太难走了，每一步都兢兢战战、瞻前顾后，但我不后悔。可是清苑，我却愿你不要走我的老路……因为，真的太累了……”
清苑默然，看着他饱含沧桑之意的眼眸，迟迟不语。
他静默了片刻，开始讲述起和魔宗三太子的渊源：“世界上还有一人，和我一样疯魔，那便是他。三十年前，他兴致勃勃地乔装前来看望阿水，却发现了阿水已非完璧之身，顿时勃然大怒，只恨恨对阿水说道‘既然你违背了当日的誓言，那么我也无需遵循。’而后便开始了疯狂的虐杀。阿水深知他品行，那日之后便要我偷偷溜走，自己却孤身一人去了魔宗，但那人已经被激怒得没有了半点理智，又怎么会放过她放过林家宗呢？阿水，我的阿水，你太傻了……。呵呵……
“我自毁容貌、声音，自废金丹，混入魔宗，从头来过……只为救出我父母和阿水，从此浪迹天涯。可还没等我站稳脚跟，便传来我的父母……已然双双陨落的消息。此后，我发了疯地修炼，修为突飞猛进，于十年前结丹，五年前打败结丹顶峰高手，夺得了七十二修罗中的煞修罗这一位置，在魔宗算是有了一定地位了吧。……可是，任凭我怎么打听，直到现在也没有阿水的任何踪迹。
“魔修本是速成之道，只要肯努力，进阶之路简直轻而易举。但魔宗之人个个皆残忍好斗，稍不注意便会命丧他手，我有好几次都险些……现在终是顶过来了。我现在才结丹期而已，在魔宗根本不算什么，可我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耗！……我知道前路漫漫，必定还会更加坎坷，但我定不会放弃阿水的，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清苑叹了口气，她没有林立这般重感情，爱情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所以的确没有他所言中的那些困扰，但很是理解。便静默了片刻，而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丹瓶。
“这是？”林立不明所以。
“魔骨丹。”清苑伸手递给他。
林立大吃一惊，“魔骨丹？！”他的手有些颤抖，“这就是魔骨丹？”说着，便要打开丹瓶。
清苑连忙制止：“不要打开！这魔骨丹古怪得很，香味太蛊惑人心了，我炼制之时亦差点着了道，丧失心智。”
林立深吸一口气，不客气地将其收入怀中，回头却问道：“清苑，你怎么会有魔修的至宝——魔骨丹呢？魔骨丹的丹方很是难求，炼制更是不易。”他往药长老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当初魔宗的人正是强迫药长老为其炼制魔骨丹，吃了数次闭门羹之后，这才恼羞成怒，开始加倍折磨他。哎……”
清苑的心中又是心疼了下，而后才缓缓将马正的事情和盘托出，又道：“我给你的这瓶魔骨丹一共有十一粒，是我当时一粒一粒攒下来的，应该对你有些帮助。”
林立点点头，慎重收好：“的确有很大的帮助，谢谢你，清苑。”
清苑摆摆手，表示不介，末了，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魔骨丹的秘密告诉了林立：“其实，这十一颗并不算真正的魔骨丹！”
“真正的魔骨丹，还需要一味药剂，那便是炼丹师的肉体。当日马正便想让我用身体替他炼制一颗真正的魔骨丹！”
林立双眼一缩：“……真正的魔骨丹……”
清苑点点头：“真正意义上的魔骨丹，能够让马正这样的筑基修士，直接转化成魔宗结丹期修士。这样，你应该能明白其内含有的魔性……到底有多强了吧！”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林立，拿出一枚玉简道，“这是丹方，拿着吧，或许以后会有用的。”
林立接过丹方，刚要说话，便听见清苑面色一沉：“外面搜索的人更多了些。”
林立带她前去里屋，又叮嘱她：“尽量隐匿气息，那边交给我来应付便是了。”虽是这样说，可面上并没有丝毫轻松的意思。
清苑知道，她二人正道的气息太过明显，如此天罗地网般的搜索，终会被发现的。
“孔雀，你能帮我隐匿气息，那药长老的气息能不能帮他一起隐匿了？”清苑忽地想到自己还有这个法宝。
没过多会儿便听得孔雀懒洋洋的声音不屑地响起：“哼，我帮你隐匿气息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帮你那什么药长老隐匿？我吃饱了撑的！”
清苑听他这样一说，反倒放下心来，欣喜道：“这样说来，是可以的？快快，好孔雀，帮我下！”
孔雀大怒：“你想要累死我啊！”
……
这样过了两日，魔宗上下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愈加频繁地巡逻了起来，想要从这样严密的阵网之中逃出，并不大可能，好在清苑隐匿了二人的气息，林立这儿倒也算安全。
林立见丝毫感觉不到这二人的气息存在，心中虽疑惑，但也没多问。他们修真之人，谁又没有点秘密，谁有没有些不为人知的机缘呢！
在清苑的照顾之下，药长老的精神倒是一日比一日强，只不过灵魂已经被灼烧得残缺不堪，神识和灵力都无法放出，也许正如他所言，……成了一废人。
几日过去，他的脾气越发古怪起来，常常对清苑和林立二人冷眼以待，亦经常发脾气地将恢复身体的丹药吐出，面色阴沉，语气阴阳怪调。
清苑知晓这是多年来饱受折磨，加之灵魂残缺不堪的后遗症，丝毫不以为怀，同时待他越发好起来。
前两天不知怎地，药长老一觉起来便一顿脾气，两条好看的剑眉拧成了一团，“我们为何还不走？莫非你怕了，想将我交出去？哼！也是啊，反正我就一个废人，交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清苑好生解释道：“师父，这些天魔宗戒严，我二人现在出去，怕是逃不了的。林立正在想办法，等想到一个安全的法子便可以出去了。”
药长老冷哼一声：“哼！安全的法子？最安全的法子便是杀了我！”他面容冷冷，原本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煞气。
说完，将里屋的门狠狠一关，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不要来打扰我！我现在看到你在我眼前晃悠，就一肚子气！”
清苑心中苦涩起来，更是有种难言的失落之意。师父虽然生性倨傲却十分善良，为人处世看似冷淡，实则热络。当初心中笃定她筑基无望，却依旧不放弃地给她炼制了两颗上品筑基丹，只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
向来高洁风雅的师父，她的师父……他到底受了多大的罪，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啊！
往后十多天，他都不曾开过门，清苑求也求过，假意骂过，但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好在不消像凡人一般需要五谷，最后清苑无力了，倒也随他去了，只一门心思关心着逃脱的法子。
林立每天早出晚归，却从没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二人面色也愈发沉闷。
直到数日之后，清苑忽地听到一声闷响从里屋传出，而后感受到一阵有些熟悉的灵气波动。
清苑缓缓回望，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心间
142重返故土
“师父；”清苑敲打着里屋关得紧紧的房门，同时里面传来了阵阵蛊惑人心的药香。
她仿佛知道了点什么……
清苑顾不得许多；直接祭出琉璃罩；强行将铁门推开；里面的景象却让她顿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林立跟在她的身后；也完全呆住了……
香浓的药香曼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清苑有一瞬间的模糊，而后立马屏住呼吸；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意识方才渐渐清醒。然而，身后的林立却直愣愣地向前方走去；目光中带着贪婪，好似那边有什么让他疯狂的美味一般。
清苑知他是被魔骨丹的香味迷失了神智，一拍储物袋，两柄飞剑立马祭出，在林立的身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血印。
林立吃痛，眼神却渐渐清晰起来。
清苑一把拉住他：“是魔骨丹！你屏气凝神，不要吸气。”说着目光沉沉地看向屋子里这个熟悉的丹炉。
这是药长老常用的那一鼎。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看他炼丹之时，她心中澎湃极了，闻着药香只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后忽闻他要传授她炼丹之术，可把她高兴坏了，连着几月沉迷于炼丹，修为眼见着日已荒废，最后也是他恨铁不成钢地敲打了她一番，才及时醒悟过来。
这个丹炉，清苑看见过许多次，从前每一次都是欣喜的、欢心的，可今日一见，她的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只见这个青古的丹炉之中，熊熊的丹火淹没着药长老的身体，下半身已经完全融化，上身也烧得没了正形，只剩一个脑袋完完整整地探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清苑熟悉的笑容，倨傲地抬着下巴，神色却温柔极了。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动，像是要将她牢牢记住一般。
他，竟然在炼制魔骨丹……是用炼丹师肉体作为药引的魔骨丹啊！
“师父！”清苑冲了进去，带着哭腔，“您快出来，徒儿救您出来！”她飞扑着便要将药长老捞出来。
“清苑……”药长老淡笑着开口唤她，声音澄澈干净，仿若第一次见面时他身着白衣，悠悠喝着茶，淡笑着问她：“你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滋润花草？”声音平和，并没有因为她是练气期小弟子而显得轻慢。
“清苑，听话，别过来。”药长老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反驳得气势。
清苑顿住脚步，喃喃道：“师父……”
药长老笑意渐盛：“好徒儿，为师一向喜静，不耐烦被人打扰，所以活了两百年，却始终独自一人，未收一名弟子。当初看你可怜，又见你一直努力修炼，并未因为资质而自暴自弃，这才多怜惜了几分，教你些炼丹术是想着，若你以后离开了林家宗，也好有一项不受人欺负的本事。……没想到，这一时心软，便是一世的师徒情，最后还要你想方设法，冒性命之险救我出去，到真应了你当初说的那句‘日后定当报答师恩’。呵呵，想不到啊……真是世事难料……”
“师父，您不要说了，我先救您出来……”清苑毅然决绝地说着，只往前走了几步，身上便传来一阵被烫灼的感觉，可想而知这丹火的厉害。
“清苑，你这般聪明，便知我既然决意如此，就再没挽回的余地，别做那些徒劳无用的事了，让为师好好把话说完吧。”药长老身体被熔化得越来越多，但他双目含笑，似乎丝毫不觉身上的痛苦之意。
“我知道，清苑你救我出来，便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冒了太大的风险。对其他深陷水深火热中的族人，我虽时常不忍，但却无能无力，常常想起来总是夜不能寐。我的那些好友，还有旁系亲戚家的孩子……林玉英、林申、林……他们有的死了，有的还继续遭受着折磨，生不如死啊！你们那日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过了，我的灵魂已经残缺，这样活着苟且偷生倒不如用我的力量、我的躯体，为林家宗再做最后一点事情。”
清苑的声音已经不能自已，她的泪水猛然滑落下来：“……于是，怕引起我们的怀疑，你便故意装作性格大变，再将自己关在这个小屋子里，炼制魔骨丹吗？……”她神情悲伤，后悔自己说了那一番话，引得药长老动了这种心思，但随即想了想，突然厉声道，“不对，你的丹方是哪里来的？”她猛然回头，将凌厉的目光放到林立的身上。
“不是我。”林立摇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这丹方是从魔宗处得来的，当初我暗自记了下来，不关林立的事。”药长老淡淡开口，随后亦看向林立，“这次林家宗的浩劫，原来是你二人引起的，难怪难怪啊……”他叹了口气。
他的身体已经只剩下腰身以上的部分，尽管神色并无改变，但这种蚀心的疼痛使得他英俊的面容上冷汗连连。
可他依旧面带微笑：“林立，此事已经发生，我们谁都无法让时间逆转，所以不用太过自责……但是，你要是心里还有林家宗，还有我族几百人的性命，便答应我，从此刻起，你的命便不再是你自己的，而是林家宗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的！林水，你可以继续寻找，但必须先报了我林家宗的血海深仇！……答应我，林立，我的血肉会心甘情愿化作魔骨丹，助你进阶，助你在魔宗占据一席之地，助你早日找到林水……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答应我……”
药长老的声音像是一种蛊惑一般，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林立的内心防线。
“不要不要……”清苑不敢上前，怕他一个狠心，将自己全部埋进丹火之中，只能无能为力地哭着喊着，“师父，不要，求你了……”
林立的面具幽幽地反着光，看上去又扭曲了几分，嘴巴还诡异地蠕动着，十分渗人。
他嘶哑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厚重之感：“好，我答应你。”
“我林立，以心魔为誓，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便是赴汤蹈火，也要为林家宗报得深仇，从此我不再是我，而是整个林家宗，便是为魔为鬼，永世不得超生，也要让我们的仇人为族人陪葬！林家宗的仇一日未报，我便一天不得与林水相见。如违此誓，必当受心魔反噬，亲手杀掉最爱之人！”
他刚说完这一番话，眉心的面具忽地一阵扭曲，而后便有一道血红的印记隐隐闪现，而后没入沉沉的面具之中。
药长老很是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他的身子越发沉了下去，丹火已经到达了肩胛上方的脖子之处。
他看向清苑，眉眼舒缓起来，“过来，让为师好好再看你一眼。”
清苑已经泣不成声，拖着身子颤抖着走向药长老，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慈爱，他的笑意，他的怜惜……想伸出手抓住他，却发现他的手臂已经完全熔化成了一滩药水。
她哆嗦着双手，捧过药长老英俊温和的脸庞，将自己贴在他的脸颊之上，感受着他轻微的气息。
师父……师父……
她唯一的师父……
药长老微微一笑，薄薄的唇伸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清苑，为师再告诉泥一个秘密。其实林水，一直都在林立身边。”
清苑抬眸，与他温和中带着小孩子般淘气的双眸对视。
那张薄唇里继续轻吐出几个字：“林水，就是他的面具。”
“你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几百几千年一直寻找的女人，竟然一直在他身边，不知道那张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呢？呵呵……我，好想看看。这个傻孩子，害得林家宗这么多人为他们的爱情殉葬，傻孩子……罢了，这算是给他的一点小教训吧……清苑，你要好好活着，到时，要替我好好看一看，要替我好好嘲笑他一番……以后……以后，记得，告诉我……”
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清苑悲哀地发现丹火已经将他的脖子熔化了一半，很快，这张脸，也会消失不见……
“师父，师父……”清苑哭喊着，绝望地发现除了这样毫无意义地唤着他，没有别的办法，她无能为力。
“徒儿，别，别哭……”药长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而后叹了口凉凉的气，“徒儿，你能有今天的实力，为师很高兴，很高兴……但是，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清苑摇着头，摇着头，“师父，我好好的，我现在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别担心我，不要担心我……”
药长老摇摇头，声音和缓：“清苑，你从小在林家宗倍受冷落，还时常被人欺负。你的身份、你的资质、你的修为……这些让你自卑又自怜。对林家宗，你没有一点情意，有的只是恨……你恨他们瞧不起你，恨别人有的你没有，恨他们狗眼看人低……所以，所以你才会对我给你的一点点关怀都视若珍宝，所以才会对我格外珍惜，所以……才会如此冷漠地看着林家宗遭受灭门之灾，心中从来无动于衷……这些我都知道。”
丹火渐盛，就要吞没他的下巴，他抬起头，让脑袋沉浸在丹火之中，才能勉强说下去。清苑只捧着他的脸，沉默不语。
对，药长老说的，都是事实，因为恨，所以她才会无动于衷，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可是，清苑，你错了，你错了啊……”药长老的神色之中带着悲悯，墨色眸子定定看着她，看得她心中莫名慌乱。
“……我错了？”清苑喃喃自语。
143重返故土
药长老的头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稍微一侧头；便会被丹火吞噬。他长长的如墨般漆黑的头发；已经随着脑袋一起熔化到了丹火之中；看上去丑陋残忍极了；只一张脸依旧挂着温和的不变的笑容，努力地说着最后的话语。
“是的，清苑；你错了。你没有理由恨他们；恨林家宗。因为；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比你低微的生物面前；你高高在上，你肆意收刮他们的性命；你主宰他们的一切；而在站在你上方的生物面前，你却只能卑微地匍匐着，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并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你，清苑。
“你本就是凡人之女，林家宗收你养你，对你有收养之恩。你本就是五灵根，便给你五灵根应有的待遇……你扪心自问，除了对你冷嘲热讽，对你冷眼以待之外，他们有没有剥夺你任何应有的东西？内山试炼、清尘山考核、每月例行灵珠……你都没有得到过吗？
“就连最喜欢挑衅你的林紫，凭她是大长老之女的身份，她若是使些特殊的手段，你还能活这么久，在林家宗呆这么久吗？
“你本是什么身份，就得到了什么待遇……若你是双灵根、单灵根，你想家族会怎么待你，你自己应该是清楚的吧？
“其实，现在的你也正享受着这种规则带给你的好处，那么，你有什么资格去仇视它，仇视原本你应该得到的待遇呢？你总以为林家宗对你不公平，但是，这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
……
清苑先是怔怔地看着他，那些话语一字一字地钻到她耳朵里，犹如钟鼓一般，直击她内心的最深处。
什么？
这个世界对她从来就很公平？
……从来就没有不公平过。
她一直以来的恨意，支撑她不断努力不断进步的恨意，竟然被如此轻易地推开。竟然被药长老称之为完全没有必要的感情……小时的一幕幕凄惨景象在她脑海之中不断重演、回放，而后自己的强大，在人前装模作样，带上面具的她却冷漠地收割着弱小者的性命，她夺宝、她将低阶妖兽肆意杀害，她做着所有修士都在做的事情，冷漠、自私、肆意妄为……
这是这个世界，是五洲大6的规则。
她享受规则带给她的好处的同时，竟然仇视着它带给她的一切负面因素。
是的，恨从何来，凭什么要恨！……她、她不该啊……
脑中一阵嗡鸣，像是有什么要从里面爆炸而出一般。
药长老看着她的神情很是欣慰地一笑：“看来你已经有所醒悟，这样便好……为师、为师一直担心你会因此种下心魔，现在见你这般便放心了……这，也许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教导你了……真是，真是不忍心离别啊……呵呵……”
“清苑……徒儿……我放心了……好好的……”他的嘴巴已经沉浸在了丹火之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只眼睛却还是含笑盯着清苑，神色极为放松。
“师父！”
他到生命尽头，还不忘提点着她，还不忘教导她，用尽他的全力……
清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忍不住呜咽出声连丹火的火苗烧上了她的指头也浑然不觉。
药长老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好像在说着“清苑，放手，别哭，别哭……”
清苑最后一次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温柔得仿若清风玉露。
药长老的左眼慢慢地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而后，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而出，勾勒出一幅凄美绝伦的图画。
清苑还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企图留住他的一星半点，只是指尖却传来一点冰凉，那滴眼泪划过她的指尖，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轻微握了下，然而什么也没有抓住……
霎时，丹炉里沸腾一片，不多时便化成一颗小小的丹丸，静矗在炉底。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房间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久久呆滞在原地，不得动弹。
良久，清苑才缓慢收回僵在半空之中的手，走上前，捧起那粒血红的丹丸，眼神轻柔得像看着一个婴儿一般。
“……师父……师父……”
……
就在离这不远处，布满鲜花和美人的床榻之上，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袍的男人兀地睁开双眼，眸色间有诡异的暗潮涌动。不多会儿便进来一名戴着面具的玄色长袍。
他轻微动了动双唇，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是眼神中暗含的阴郁让周围的几个绝色美人纷纷不寒而栗。
……
“清苑……”“……清苑……”
怎地这般漆黑？
……又是谁在唤她？
“清苑，你醒醒。”
好像又有人在使劲摇她的肩膀，可是她却好似不愿醒来，也醒不过来一般。
又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只是，这声音为何会这般熟悉？又为何会说她错了？
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却又不敢想，也想不起来……
……
“林！清！苑！你给老子起来！”
清苑皱了皱眉头，是哪个不长眼的这般无礼！
“靠！老子无礼？你还不快些起来，这边的动静一定已经引起魔宗老怪的注意了，你要是还装晕，咱们都就得全交代在这儿了！”
“林清苑！！！”
清苑猛地一惊，正对上一双急切的双眼，却是林立。通红的眼布满血丝，倒是把林立吓了一跳，随后他急忙道：“清苑，你终于醒了。这边恐怕是已经暴露了，你快走，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心中一突，瞬间清醒过来。
“那你呢？”
林立笑了笑，笑得像他们初识时那般友善，且单纯。他道：“我先在这里，拖延一会儿时间。别担心我，我一个人在魔宗这么久了，有的是办法脱身。”他顿了顿，“倒是你，一定小心！”
清苑也不矫情，知晓现下分开是最好的时机，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保重。”
“一定！”
林立，保重。活着，报仇吧！
……
“在那边，在那边！”
“大家随我来，包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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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苑心中一惊，魔宗竟然强大至此了？怪不得这些年几乎成了北洲的主宰，正道人士纷纷敢怒不敢言，也怪不得清尘山这样的第一大派都不敢有丝毫忤逆……
若是这样，还真是伤脑筋啊！
这样说来，她必须将这批魔修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在未惊动魔宗高手的时候，便杀到山门口，这样即便那时闹出动静，也来得及逃出魔宗！
对！唯一的机会，就赌在这里了！
正在思虑间，便感觉到那些密集的灵气波动正在往她二人这边不断靠近，马上便要过拐角之处，她二人的身形瞬间便要暴露无遗。
来不及了！就是这个时候！
清苑身上的淡蓝色光圈瞬间扩大了数倍，她将药长老推到一个小角落里，还不放心地插上一个阵法将其保护起来，同时风火土融合从手心之中冒出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宛若一条三彩巨龙。
这条巨龙在清苑的控制之下，在半空之中又分化成四小段，瞬间便打入迎面而来的四名结丹期魔修身上，将他们的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嘶嘶……”烈火燃烧的声音，混合着风刃的凌厉尖锐和泥土特有的腥味，那四人便这样化成了一片烟灰。
只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便有四人以这样的方式被残忍终结。
他们身后的十多名魔修同时一怔，而后立马拍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不由分说地便往对面两人身上一一招呼。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
瞬间，十几件威力巨大的法器便抵达了黑衣人的跟前，引起周围灵力的阵阵颤动。
“小心！”药长老忍不住惊呼道。
可哪晓得，这十多件迎面而来的法器，在清苑的面前之时，却齐齐顿住，而后像是在做出什么挣扎一般，剧烈地震动着。
这十几名修士同时大惊失色地发现自己的本命法器，在这一时间，竟然突然不受自己控制！这……也太古怪了吧！
清苑一直冷着脸，不与他们废话，将这些人的法器全部打落在地上，而后抓紧时间使出风火土融合，又灭了四人。
若是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倒应该可以在几个呼吸内，便将这些人全部解决，只可惜她却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的迅速流失，顿了顿，拿出一颗紫灵珠补充了一下，才又有了足够的灵力支撑下一次的风火土融合。
这是在她的补充灵力之际，一个站在最后排的修士眼睛一转，机灵地拿出一张符纸放到半空之中，快速念起了咒语。
那符纸，和林紫手中那张，一模一样！
是魔宗特有的紧急传讯符！
清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立马放出一道闪电符。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那人便要念完咒语，符纸已经燃烧到了一半，清苑的心中顿时沉了一沉。
可之后看到的画面，却让她眼睛跳了一跳。
那人的腹部之上，忽地出现了一柄飞剑，带着强烈的白光，没入他的丹田之处。
他猛地回头，眼睛睁得老大，“你——”
身体轰然而倒。
清苑眼眸一闪，手中的融合飞快释放而出，目光却缓缓转到这十多个魔修之中最后一排，手握飞剑的一人身上。
他身形高大，年轻男人的感觉，可是却顶着一头白发，额上有几缕发丝落在他的双颊之间，生生多出了几分苍凉之意。
更古怪的是，他的面上带着一张银质的面具，只露了两只眼睛出来。面具上的图案是一个煞气的修罗，看上去诡异而真实，盯得久了仿佛像要活过来似的。
他也看着清苑，眼神意味不明，不过下一刻，他又挥起飞剑，前面一名魔修的脑袋便冷冷冰冰地掉了下来。
……
“煞修罗，你——”一人惊异回头，话未说完便被一道三彩巨龙瞬间吞噬得干干净净，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前方是面容白白净净得如同姑娘一般，下手却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的黑衣修士。
后方是被诡异的面具整个覆盖起来，临阵倒戈杀得这群魔修不知所措的白发修罗。
……
此后，二人再没有半点眼神交流，却默契地屠宰着中间这群魔修的生命，一步步越来越近。
眼看便要将这群人屠杀得干干净净，忽地，一个魔修眼睛发红地祭出一道符纸，以他为中心的整个战场被迅速地涂抹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面具男眸色一沉，立马飞身前去阻止，刚一碰到那层血红便被毫不留情地弹开。
那魔修迅速又拿出一张符纸——紧急传讯符！
这时，清苑也变了颜色，撑起琉璃罩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到了魔修身边，触碰到血红之时，琉璃罩颤了颤，而后像是吞噬一般，将这层血红吸收的干干净净，下一刻，这层淡蓝的范围居然扩大了一圈。
“这是血祭，以灵魂为代价的血祭！”面具男人突然开口道，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快阻止他！”
此刻，清苑的风火土融合近在这魔修的眼前了，只不过，还是迟了。
……
以灵魂为代价的血祭，混合着紧急传讯符在这片上空轰然散发开来，空气中血腥与残忍的气味迅速蔓延开来……
同一时间，魔宗最为奢华的一件宫殿里，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袍，美艳得险些分不清性别的男人，懒懒地倒在美人榻上，榻前跪着两名浑身赤、裸女修，一人轻轻地捏着他的腿，一人含笑剥了一颗晶莹的葡萄，喂至他的唇边。
忽然，他微阖的眼眸豁然一睁，双眼之中放出凌厉逼人的光芒。
……
清苑面色不善地将最后一个魔修草草终结，而后抬眼与面具男人对视。
面具男人快步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手臂，声音沙哑，如同嗡鸣：“跟我来！”
外面已经大乱，他领着清苑拐了几拐，途中遇到随之赶来的魔修，清苑会出言提醒，他又熟悉道路，两人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默契配合，倒有好几次都险险避过。
终于，他走到一扇镶着金丝门边的门前，伸出手心印在门上。
瞬间，这扇门便徐徐打开，他率先一步走了进去，看了眼在门口的清苑，以及她身后的药长老。
“进来吧。”
清苑面上淡淡，用灵力托着药长老进入房间。而后便听见面具男人的嗡鸣之声再次响起，嘶哑得不大分明：“这里是我的房间，暂时比较安全。”
清苑将药长老放到一张座椅之上，这才收起琉璃罩，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具男。
他似乎有些累了，舀了一杯灵茶，递到面具的唇边。
那面具像是活的一般，竟然张开嘴唇喝了起来，灵茶顺着面具的嘴巴流了进去，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
清苑缓步走到他身边。
他喝够了茶，轻轻放下茶杯，却感觉手背之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将他覆盖住。他低头一看，是一只素净的小手。
面具男人回头，沉沉的目光正对上清苑带着笑意的脸庞。
“……林立。”她看着他，说不出的欣喜：“你还活着，真好。”
141重返故土
面具男人身体瞬间绷直；眸光急剧一缩；他定了好久，似乎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嘶哑的声音嗡嗡作响：“清苑；看到你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他的白发在空中微微飘荡了几丝；清苑也是一声暗叹；虽是久别重逢，心中都是欣喜之情，但时过境迁；这百来年的时光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
清苑将药长老扶到另一间卧室里休息；回来后转身给林立倒了一杯茶，随着他嘶哑黯然声音的缓缓传出，终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那名唤作林水的女修不是别人，正是林立的师尊！清苑到现在都还没能够忘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冷冰冰的女子，还有林立那时不算好看的面色。
“我刚进清尘山之时，阿水她对我甚是严厉，每天除了修炼、授课以外，还要我砍柴烧火，做些灰衣弟子的粗活。我当时年轻气盛，每每想起总有一股恶气，偏生她像是存了心和我作对一般，我越是愤愤，她便越是百般刁难于我。那段时日，我真是对她恨之入骨，想起她便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直到有一次，她带我们几个弟子出去试炼，我一时大意，竟受了重伤，险些丧命。那段日子，她一直在身边细心照料我，像……像我母亲一样，我竟然没发现她是这样温柔，这样美丽。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放下介怀，试着努力做到她要求的那些，每日做着灰衣弟子的苦活累活，心中竟然已经毫无怨言了。到了后来，我心境突飞猛进起来，我才明白她当初的良苦用心。我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连筑基都没费多少心力，心境难免跟不太上，阿水她这般对我，其实只是要磨练我的心智而已。可从这以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烦恼，我……爱上了阿水。”
“那她，对你……”
林立的眼中闪过一抹柔情：“没错，久而久之，她对我也超出了普通的师徒之情。虽然不伦，也很难以启齿，但事实上我们，相爱了。
“我记得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大道无情这四个字，可我知道这是他的道，而不是我的。我悟出的道，总是有情的。对林家宗，我有情，所以一心想要报仇雪恨。对你，我有情，所以一直惦记着你，对你的死耿耿于怀。对阿水我有情，所以现在才会这般痛苦。对父母，我有情，所以知道他们被魔宗折磨得自爆金丹而亡之时，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被魔宗的人发现身份……直到今天我都是悟的有情的道，而非无情……但想来父亲说的应该不假，我现在方才明白有情的道，太难走了，每一步都兢兢战战、瞻前顾后，但我不后悔。可是清苑，我却愿你不要走我的老路……因为，真的太累了……”
清苑默然，看着他饱含沧桑之意的眼眸，迟迟不语。
他静默了片刻，开始讲述起和魔宗三太子的渊源：“世界上还有一人，和我一样疯魔，那便是他。三十年前，他兴致勃勃地乔装前来看望阿水，却发现了阿水已非完璧之身，顿时勃然大怒，只恨恨对阿水说道‘既然你违背了当日的誓言，那么我也无需遵循。’而后便开始了疯狂的虐杀。阿水深知他品行，那日之后便要我偷偷溜走，自己却孤身一人去了魔宗，但那人已经被激怒得没有了半点理智，又怎么会放过她放过林家宗呢？阿水，我的阿水，你太傻了……。呵呵……
“我自毁容貌、声音，自废金丹，混入魔宗，从头来过……只为救出我父母和阿水，从此浪迹天涯。可还没等我站稳脚跟，便传来我的父母……已然双双陨落的消息。此后，我发了疯地修炼，修为突飞猛进，于十年前结丹，五年前打败结丹顶峰高手，夺得了七十二修罗中的煞修罗这一位置，在魔宗算是有了一定地位了吧。……可是，任凭我怎么打听，直到现在也没有阿水的任何踪迹。
“魔修本是速成之道，只要肯努力，进阶之路简直轻而易举。但魔宗之人个个皆残忍好斗，稍不注意便会命丧他手，我有好几次都险些……现在终是顶过来了。我现在才结丹期而已，在魔宗根本不算什么，可我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耗！……我知道前路漫漫，必定还会更加坎坷，但我定不会放弃阿水的，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清苑叹了口气，她没有林立这般重感情，爱情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所以的确没有他所言中的那些困扰，但很是理解。便静默了片刻，而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丹瓶。
“这是？”林立不明所以。
“魔骨丹。”清苑伸手递给他。
林立大吃一惊，“魔骨丹？！”他的手有些颤抖，“这就是魔骨丹？”说着，便要打开丹瓶。
清苑连忙制止：“不要打开！这魔骨丹古怪得很，香味太蛊惑人心了，我炼制之时亦差点着了道，丧失心智。”
林立深吸一口气，不客气地将其收入怀中，回头却问道：“清苑，你怎么会有魔修的至宝——魔骨丹呢？魔骨丹的丹方很是难求，炼制更是不易。”他往药长老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当初魔宗的人正是强迫药长老为其炼制魔骨丹，吃了数次闭门羹之后，这才恼羞成怒，开始加倍折磨他。哎……”
清苑的心中又是心疼了下，而后才缓缓将马正的事情和盘托出，又道：“我给你的这瓶魔骨丹一共有十一粒，是我当时一粒一粒攒下来的，应该对你有些帮助。”
林立点点头，慎重收好：“的确有很大的帮助，谢谢你，清苑。”
清苑摆摆手，表示不介，末了，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魔骨丹的秘密告诉了林立：“其实，这十一颗并不算真正的魔骨丹！”
“真正的魔骨丹，还需要一味药剂，那便是炼丹师的肉体。当日马正便想让我用身体替他炼制一颗真正的魔骨丹！”
林立双眼一缩：“……真正的魔骨丹……”
清苑点点头：“真正意义上的魔骨丹，能够让马正这样的筑基修士，直接转化成魔宗结丹期修士。这样，你应该能明白其内含有的魔性……到底有多强了吧！”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林立，拿出一枚玉简道，“这是丹方，拿着吧，或许以后会有用的。”
林立接过丹方，刚要说话，便听见清苑面色一沉：“外面搜索的人更多了些。”
林立带她前去里屋，又叮嘱她：“尽量隐匿气息，那边交给我来应付便是了。”虽是这样说，可面上并没有丝毫轻松的意思。
清苑知道，她二人正道的气息太过明显，如此天罗地网般的搜索，终会被发现的。
“孔雀，你能帮我隐匿气息，那药长老的气息能不能帮他一起隐匿了？”清苑忽地想到自己还有这个法宝。
没过多会儿便听得孔雀懒洋洋的声音不屑地响起：“哼，我帮你隐匿气息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帮你那什么药长老隐匿？我吃饱了撑的！”
清苑听他这样一说，反倒放下心来，欣喜道：“这样说来，是可以的？快快，好孔雀，帮我下！”
孔雀大怒：“你想要累死我啊！”
……
这样过了两日，魔宗上下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愈加频繁地巡逻了起来，想要从这样严密的阵网之中逃出，并不大可能，好在清苑隐匿了二人的气息，林立这儿倒也算安全。
林立见丝毫感觉不到这二人的气息存在，心中虽疑惑，但也没多问。他们修真之人，谁又没有点秘密，谁有没有些不为人知的机缘呢！
在清苑的照顾之下，药长老的精神倒是一日比一日强，只不过灵魂已经被灼烧得残缺不堪，神识和灵力都无法放出，也许正如他所言，……成了一废人。
几日过去，他的脾气越发古怪起来，常常对清苑和林立二人冷眼以待，亦经常发脾气地将恢复身体的丹药吐出，面色阴沉，语气阴阳怪调。
清苑知晓这是多年来饱受折磨，加之灵魂残缺不堪的后遗症，丝毫不以为怀，同时待他越发好起来。
前两天不知怎地，药长老一觉起来便一顿脾气，两条好看的剑眉拧成了一团，“我们为何还不走？莫非你怕了，想将我交出去？哼！也是啊，反正我就一个废人，交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清苑好生解释道：“师父，这些天魔宗戒严，我二人现在出去，怕是逃不了的。林立正在想办法，等想到一个安全的法子便可以出去了。”
药长老冷哼一声：“哼！安全的法子？最安全的法子便是杀了我！”他面容冷冷，原本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煞气。
说完，将里屋的门狠狠一关，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不要来打扰我！我现在看到你在我眼前晃悠，就一肚子气！”
清苑心中苦涩起来，更是有种难言的失落之意。师父虽然生性倨傲却十分善良，为人处世看似冷淡，实则热络。当初心中笃定她筑基无望，却依旧不放弃地给她炼制了两颗上品筑基丹，只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
向来高洁风雅的师父，她的师父……他到底受了多大的罪，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啊！
往后十多天，他都不曾开过门，清苑求也求过，假意骂过，但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好在不消像凡人一般需要五谷，最后清苑无力了，倒也随他去了，只一门心思关心着逃脱的法子。
林立每天早出晚归，却从没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二人面色也愈发沉闷。
直到数日之后，清苑忽地听到一声闷响从里屋传出，而后感受到一阵有些熟悉的灵气波动。
清苑缓缓回望，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心间
142重返故土
“师父；”清苑敲打着里屋关得紧紧的房门，同时里面传来了阵阵蛊惑人心的药香。
她仿佛知道了点什么……
清苑顾不得许多；直接祭出琉璃罩；强行将铁门推开；里面的景象却让她顿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林立跟在她的身后；也完全呆住了……
香浓的药香曼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清苑有一瞬间的模糊，而后立马屏住呼吸；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意识方才渐渐清醒。然而，身后的林立却直愣愣地向前方走去；目光中带着贪婪，好似那边有什么让他疯狂的美味一般。
清苑知他是被魔骨丹的香味迷失了神智，一拍储物袋，两柄飞剑立马祭出，在林立的身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血印。
林立吃痛，眼神却渐渐清晰起来。
清苑一把拉住他：“是魔骨丹！你屏气凝神，不要吸气。”说着目光沉沉地看向屋子里这个熟悉的丹炉。
这是药长老常用的那一鼎。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看他炼丹之时，她心中澎湃极了，闻着药香只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后忽闻他要传授她炼丹之术，可把她高兴坏了，连着几月沉迷于炼丹，修为眼见着日已荒废，最后也是他恨铁不成钢地敲打了她一番，才及时醒悟过来。
这个丹炉，清苑看见过许多次，从前每一次都是欣喜的、欢心的，可今日一见，她的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只见这个青古的丹炉之中，熊熊的丹火淹没着药长老的身体，下半身已经完全融化，上身也烧得没了正形，只剩一个脑袋完完整整地探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清苑熟悉的笑容，倨傲地抬着下巴，神色却温柔极了。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动，像是要将她牢牢记住一般。
他，竟然在炼制魔骨丹……是用炼丹师肉体作为药引的魔骨丹啊！
“师父！”清苑冲了进去，带着哭腔，“您快出来，徒儿救您出来！”她飞扑着便要将药长老捞出来。
“清苑……”药长老淡笑着开口唤她，声音澄澈干净，仿若第一次见面时他身着白衣，悠悠喝着茶，淡笑着问她：“你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滋润花草？”声音平和，并没有因为她是练气期小弟子而显得轻慢。
“清苑，听话，别过来。”药长老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反驳得气势。
清苑顿住脚步，喃喃道：“师父……”
药长老笑意渐盛：“好徒儿，为师一向喜静，不耐烦被人打扰，所以活了两百年，却始终独自一人，未收一名弟子。当初看你可怜，又见你一直努力修炼，并未因为资质而自暴自弃，这才多怜惜了几分，教你些炼丹术是想着，若你以后离开了林家宗，也好有一项不受人欺负的本事。……没想到，这一时心软，便是一世的师徒情，最后还要你想方设法，冒性命之险救我出去，到真应了你当初说的那句‘日后定当报答师恩’。呵呵，想不到啊……真是世事难料……”
“师父，您不要说了，我先救您出来……”清苑毅然决绝地说着，只往前走了几步，身上便传来一阵被烫灼的感觉，可想而知这丹火的厉害。
“清苑，你这般聪明，便知我既然决意如此，就再没挽回的余地，别做那些徒劳无用的事了，让为师好好把话说完吧。”药长老身体被熔化得越来越多，但他双目含笑，似乎丝毫不觉身上的痛苦之意。
“我知道，清苑你救我出来，便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冒了太大的风险。对其他深陷水深火热中的族人，我虽时常不忍，但却无能无力，常常想起来总是夜不能寐。我的那些好友，还有旁系亲戚家的孩子……林玉英、林申、林……他们有的死了，有的还继续遭受着折磨，生不如死啊！你们那日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过了，我的灵魂已经残缺，这样活着苟且偷生倒不如用我的力量、我的躯体，为林家宗再做最后一点事情。”
清苑的声音已经不能自已，她的泪水猛然滑落下来：“……于是，怕引起我们的怀疑，你便故意装作性格大变，再将自己关在这个小屋子里，炼制魔骨丹吗？……”她神情悲伤，后悔自己说了那一番话，引得药长老动了这种心思，但随即想了想，突然厉声道，“不对，你的丹方是哪里来的？”她猛然回头，将凌厉的目光放到林立的身上。
“不是我。”林立摇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这丹方是从魔宗处得来的，当初我暗自记了下来，不关林立的事。”药长老淡淡开口，随后亦看向林立，“这次林家宗的浩劫，原来是你二人引起的，难怪难怪啊……”他叹了口气。
他的身体已经只剩下腰身以上的部分，尽管神色并无改变，但这种蚀心的疼痛使得他英俊的面容上冷汗连连。
可他依旧面带微笑：“林立，此事已经发生，我们谁都无法让时间逆转，所以不用太过自责……但是，你要是心里还有林家宗，还有我族几百人的性命，便答应我，从此刻起，你的命便不再是你自己的，而是林家宗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的！林水，你可以继续寻找，但必须先报了我林家宗的血海深仇！……答应我，林立，我的血肉会心甘情愿化作魔骨丹，助你进阶，助你在魔宗占据一席之地，助你早日找到林水……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答应我……”
药长老的声音像是一种蛊惑一般，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林立的内心防线。
“不要不要……”清苑不敢上前，怕他一个狠心，将自己全部埋进丹火之中，只能无能为力地哭着喊着，“师父，不要，求你了……”
林立的面具幽幽地反着光，看上去又扭曲了几分，嘴巴还诡异地蠕动着，十分渗人。
他嘶哑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厚重之感：“好，我答应你。”
“我林立，以心魔为誓，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便是赴汤蹈火，也要为林家宗报得深仇，从此我不再是我，而是整个林家宗，便是为魔为鬼，永世不得超生，也要让我们的仇人为族人陪葬！林家宗的仇一日未报，我便一天不得与林水相见。如违此誓，必当受心魔反噬，亲手杀掉最爱之人！”
他刚说完这一番话，眉心的面具忽地一阵扭曲，而后便有一道血红的印记隐隐闪现，而后没入沉沉的面具之中。
药长老很是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他的身子越发沉了下去，丹火已经到达了肩胛上方的脖子之处。
他看向清苑，眉眼舒缓起来，“过来，让为师好好再看你一眼。”
清苑已经泣不成声，拖着身子颤抖着走向药长老，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慈爱，他的笑意，他的怜惜……想伸出手抓住他，却发现他的手臂已经完全熔化成了一滩药水。
她哆嗦着双手，捧过药长老英俊温和的脸庞，将自己贴在他的脸颊之上，感受着他轻微的气息。
师父……师父……
她唯一的师父……
药长老微微一笑，薄薄的唇伸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清苑，为师再告诉泥一个秘密。其实林水，一直都在林立身边。”
清苑抬眸，与他温和中带着小孩子般淘气的双眸对视。
那张薄唇里继续轻吐出几个字：“林水，就是他的面具。”
“你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几百几千年一直寻找的女人，竟然一直在他身边，不知道那张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呢？呵呵……我，好想看看。这个傻孩子，害得林家宗这么多人为他们的爱情殉葬，傻孩子……罢了，这算是给他的一点小教训吧……清苑，你要好好活着，到时，要替我好好看一看，要替我好好嘲笑他一番……以后……以后，记得，告诉我……”
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清苑悲哀地发现丹火已经将他的脖子熔化了一半，很快，这张脸，也会消失不见……
“师父，师父……”清苑哭喊着，绝望地发现除了这样毫无意义地唤着他，没有别的办法，她无能为力。
“徒儿，别，别哭……”药长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而后叹了口凉凉的气，“徒儿，你能有今天的实力，为师很高兴，很高兴……但是，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清苑摇着头，摇着头，“师父，我好好的，我现在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别担心我，不要担心我……”
药长老摇摇头，声音和缓：“清苑，你从小在林家宗倍受冷落，还时常被人欺负。你的身份、你的资质、你的修为……这些让你自卑又自怜。对林家宗，你没有一点情意，有的只是恨……你恨他们瞧不起你，恨别人有的你没有，恨他们狗眼看人低……所以，所以你才会对我给你的一点点关怀都视若珍宝，所以才会对我格外珍惜，所以……才会如此冷漠地看着林家宗遭受灭门之灾，心中从来无动于衷……这些我都知道。”
丹火渐盛，就要吞没他的下巴，他抬起头，让脑袋沉浸在丹火之中，才能勉强说下去。清苑只捧着他的脸，沉默不语。
对，药长老说的，都是事实，因为恨，所以她才会无动于衷，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可是，清苑，你错了，你错了啊……”药长老的神色之中带着悲悯，墨色眸子定定看着她，看得她心中莫名慌乱。
“……我错了？”清苑喃喃自语。
143重返故土
药长老的头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稍微一侧头；便会被丹火吞噬。他长长的如墨般漆黑的头发；已经随着脑袋一起熔化到了丹火之中；看上去丑陋残忍极了；只一张脸依旧挂着温和的不变的笑容，努力地说着最后的话语。
“是的，清苑；你错了。你没有理由恨他们；恨林家宗。因为；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比你低微的生物面前；你高高在上，你肆意收刮他们的性命；你主宰他们的一切；而在站在你上方的生物面前，你却只能卑微地匍匐着，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并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你，清苑。
“你本就是凡人之女，林家宗收你养你，对你有收养之恩。你本就是五灵根，便给你五灵根应有的待遇……你扪心自问，除了对你冷嘲热讽，对你冷眼以待之外，他们有没有剥夺你任何应有的东西？内山试炼、清尘山考核、每月例行灵珠……你都没有得到过吗？
“就连最喜欢挑衅你的林紫，凭她是大长老之女的身份，她若是使些特殊的手段，你还能活这么久，在林家宗呆这么久吗？
“你本是什么身份，就得到了什么待遇……若你是双灵根、单灵根，你想家族会怎么待你，你自己应该是清楚的吧？
“其实，现在的你也正享受着这种规则带给你的好处，那么，你有什么资格去仇视它，仇视原本你应该得到的待遇呢？你总以为林家宗对你不公平，但是，这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
……
清苑先是怔怔地看着他，那些话语一字一字地钻到她耳朵里，犹如钟鼓一般，直击她内心的最深处。
什么？
这个世界对她从来就很公平？
……从来就没有不公平过。
她一直以来的恨意，支撑她不断努力不断进步的恨意，竟然被如此轻易地推开。竟然被药长老称之为完全没有必要的感情……小时的一幕幕凄惨景象在她脑海之中不断重演、回放，而后自己的强大，在人前装模作样，带上面具的她却冷漠地收割着弱小者的性命，她夺宝、她将低阶妖兽肆意杀害，她做着所有修士都在做的事情，冷漠、自私、肆意妄为……
这是这个世界，是五洲大6的规则。
她享受规则带给她的好处的同时，竟然仇视着它带给她的一切负面因素。
是的，恨从何来，凭什么要恨！……她、她不该啊……
脑中一阵嗡鸣，像是有什么要从里面爆炸而出一般。
药长老看着她的神情很是欣慰地一笑：“看来你已经有所醒悟，这样便好……为师、为师一直担心你会因此种下心魔，现在见你这般便放心了……这，也许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教导你了……真是，真是不忍心离别啊……呵呵……”
“清苑……徒儿……我放心了……好好的……”他的嘴巴已经沉浸在了丹火之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只眼睛却还是含笑盯着清苑，神色极为放松。
“师父！”
他到生命尽头，还不忘提点着她，还不忘教导她，用尽他的全力……
清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忍不住呜咽出声连丹火的火苗烧上了她的指头也浑然不觉。
药长老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好像在说着“清苑，放手，别哭，别哭……”
清苑最后一次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温柔得仿若清风玉露。
药长老的左眼慢慢地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而后，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而出，勾勒出一幅凄美绝伦的图画。
清苑还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企图留住他的一星半点，只是指尖却传来一点冰凉，那滴眼泪划过她的指尖，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轻微握了下，然而什么也没有抓住……
霎时，丹炉里沸腾一片，不多时便化成一颗小小的丹丸，静矗在炉底。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房间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久久呆滞在原地，不得动弹。
良久，清苑才缓慢收回僵在半空之中的手，走上前，捧起那粒血红的丹丸，眼神轻柔得像看着一个婴儿一般。
“……师父……师父……”
……
就在离这不远处，布满鲜花和美人的床榻之上，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袍的男人兀地睁开双眼，眸色间有诡异的暗潮涌动。不多会儿便进来一名戴着面具的玄色长袍。
他轻微动了动双唇，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是眼神中暗含的阴郁让周围的几个绝色美人纷纷不寒而栗。
……
“清苑……”“……清苑……”
怎地这般漆黑？
……又是谁在唤她？
“清苑，你醒醒。”
好像又有人在使劲摇她的肩膀，可是她却好似不愿醒来，也醒不过来一般。
又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只是，这声音为何会这般熟悉？又为何会说她错了？
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却又不敢想，也想不起来……
……
“林！清！苑！你给老子起来！”
清苑皱了皱眉头，是哪个不长眼的这般无礼！
“靠！老子无礼？你还不快些起来，这边的动静一定已经引起魔宗老怪的注意了，你要是还装晕，咱们都就得全交代在这儿了！”
“林清苑！！！”
清苑猛地一惊，正对上一双急切的双眼，却是林立。通红的眼布满血丝，倒是把林立吓了一跳，随后他急忙道：“清苑，你终于醒了。这边恐怕是已经暴露了，你快走，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心中一突，瞬间清醒过来。
“那你呢？”
林立笑了笑，笑得像他们初识时那般友善，且单纯。他道：“我先在这里，拖延一会儿时间。别担心我，我一个人在魔宗这么久了，有的是办法脱身。”他顿了顿，“倒是你，一定小心！”
清苑也不矫情，知晓现下分开是最好的时机，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保重。”
“一定！”
林立，保重。活着，报仇吧！
……
“在那边，在那边！”
“大家随我来，包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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