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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部分阅读

    从聚宝门到大报恩寺,俩人就着‘大悲和尚案’好一通研究。可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你知道历史走向,可你总不能径直走到马士英面前,跟老小子说‘那和尚是冒充的,不信你看历史书’吧?再者说了,现在顶着番邦小国的帽子,人家马士英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能见你才怪了呢!

    “也不是什么切入点都没有,我们有备用计划。”邵北呷了一口茶,而后皱起了眉头。这茶,真心都不如后世的茶叶末子。看来马德那死太监是把老和尚得罪惨了,所以人家用这种烂茶叶招待这帮人。

    “备用计划?我怎么不知道?”肖白图正了正身子:“而且,你不是说没计划么?合着现在又有了?”

    邵北点头:“一直都有,只是不太想用……你还记得郑森吧?”

    “记得,年轻的国姓爷嘛。话说他回大明好几个月了吧,也不知道近况如何了。”

    “恩,如果历史没什么变化,他现在应该就在南京。”邵北低沉着声音说:“而且他的老师比较出名。”

    “谁?”

    “钱谦益。”

    肖白图念叨了一嘴,而后笑着问:“你是说那个‘水太冷’?”

    “就是那个‘水太冷’。”邵北不屑地撇了撇嘴。话说弘光朝完蛋,老钱跟自己小妾柳如是泛舟西湖。柳如是撺掇着老钱自杀殉朝得了。老钱几杯猫尿进肚子,拍着胸脯保证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结果柳如是拉着老钱真要跳水,老钱酒劲立刻就过去了。伸手探了探湖水,说‘水太冷,改日再来吧’。这段典故已经成了历史上著名的笑话段子。

    邵北顿了顿说:“但钱谦益是东林党,并且是东林党中很有分量的人物。而我们一直竭力避免与东林党扯上关系……理由你很清楚……”

    “凡是有东林党参与的事儿都会变成坏事?”肖白图接嘴道。

    “没错。虽然有些绝对,但大体上就是这样。那些东林君子们,大多数只会动嘴皮子,务虚胜于务实。”邵北皱了皱眉头:“而且从澳洲利益来考虑,伪君子才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比如马士英与阮大铖?”

    “不,不不。”邵北摇头否决:“阮大铖可不是什么伪君子,那家伙是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这种人有时候比东林君子还要危险。”

    肖白图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然后问道:“所以,这个备用计划其实是个馊主意。然后你正在避免采用这个馊主意……但如果没有新的主意,你就得采用这个馊主意……见鬼,真饶舌。”

    “你不说rp真浪费。”讽刺了对方一句,邵北深吸一口气说:“平常心就好。不要过于乐观,也不能太悲观。只要我们留意局势的发展,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在邵北与肖白图商讨的时候,这个合适的切入点已经来了,正等着邵北与肖白图去发现。

    南京城内,锦衣卫北镇抚司。

    一身飞鱼服的郑鸿逵对着案上一拱手:“大人,是否可以开始了?”皇帝一句话,整个锦衣卫立刻一通鸡飞狗跳。大半夜的,北镇抚司上下人等,一个不落悉数到场。要说郑鸿逵也够倒霉的,昨天郑鸿逵就接到消息,自己要被任命为镇兵。今儿刚刚下了正式任命,而后朝廷还给了一个月时间让其处理好交接。所谓的交接不过是客套话,南京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哪来的什么差事?不过是一种变相放假罢了。可倒霉催的是,没等郑鸿逵把大印交出去呢,就赶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躲都躲不开!早知如此,他郑鸿逵绝对不会在南京城里多待一天,径直就去镇江上任了。

    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注一轻微地点点头,然后郑鸿逵立刻吩咐:“带人犯过堂!”片刻之后,两个番子押着五花大绑的和尚就上来了。

    郑鸿逵一个眼神过去,两个番子扯掉了和尚嘴里的麻团……没办法,这和尚大吵大闹的,不堵住嘴还不得把这事儿传得人尽皆知?

    “堂下所站何人?”鉴于对方的身份……很可能特殊,郑鸿逵也没让对方下跪,而是直接询问起来。

    照理来说,这和尚应该回答‘吾乃齐王’之类的。可和尚的回答远超所有人的预期:“我是大明崇祯皇帝!”

    搭着锦衣卫指挥使正在喝茶提神,听罢和尚的回答,噗的一口就喷出去了。提问的郑鸿逵也没好到哪儿去,只觉着一阵头晕目眩,好悬没背过气去。

    前头还自称齐王,这会儿又变崇祯皇帝了?这和尚敢再扯淡一点么?

    堂下诸番子,一个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但凡是脑袋正常一点的都判断得出来,这和尚一准是冒充的,且不是疯子就是……疯子。否则谁会冒充死去的崇祯皇帝?

    没等郑鸿逵说什么呢,主官马吉翔已经发飙了。一拍惊堂木:“大胆狂徒,胆敢冒充已故天子!真真是丧心病狂,来呀,先给俺打四十大板再说!”

    一声令下,四个番子提着棍棒上来,叉住那和尚一挑,和尚顿时来了个平沙落雁式。而后板子便如同雨点一般地落了下来。霎时间,堂内噼噼啪啪之声大作,没几下,那和尚便扯着嗓子哀嚎起来。

    四十大板一过,那和尚屁股早就皮开肉绽了。

    郑鸿逵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和尚,又问道:“尔到底是谁人?”

    这回和尚学聪明了,琢磨了好半天才说:“吾……吾乃是大明齐王是也。”

    “哦,又是齐王了。”郑鸿逵戏谑地说:“本朝齐王,于永乐四年早已废为庶人。算算至今四个甲子有余,又何来齐王之说?”

    和尚傻眼了,瞪着大眼珠子愣了半天,这才嚅嚅地开口:“那……我就是定王?”

    马吉翔又看不下去了:“上夹棍,上夹棍!不上大刑,这厮定然不会说实话!”

    注一:马吉翔在维基百科里注明是最后一位锦衣卫指挥使……但1644年的时候他还在广东,45年又因为摊事儿被罢职了。这里且算历史出了偏差吧,因为实在找不到弘光朝锦衣卫头子是谁了。

    270 文学创作

    “啊……啊!别……别打了,俺招了,俺招了……”北镇抚司大堂之上,那大和尚早就血肉模糊一片。此刻耷拉着脑袋,说话有气无力,打眼一瞧准以为这和尚出气多进气少,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

    行刑的番子停了鞭子,冲着监督行刑的郑鸿逵一拱手,而后侍立两侧。郑鸿逵背着手,踱着步子走过去,略带着不耐地说:“我说大和尚,知道皮肉之苦不好受了吧?得,你赶紧招,招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大和尚抬头瞧了瞧郑鸿逵,而后呢喃着说到:“其实……其实……俺……真是吴王。”

    郑鸿逵背着手紧紧地盯着那和尚,好半天才长长地“哦”了一声。偷眼瞧了瞧主位上的马吉翔,见这位顶头上司根本就没瞧这边,只是手托着下巴闭着眼在那儿点头瞌睡着。郑鸿逵一咬牙,随即招招手:“看来鞭子不好用啊……来呀,给我上油煎!”

    几个番子答应一声,片刻的功夫便端上来一个大号的火盆。火盆里头劈啪作响,燃烧着炙热的木炭。一个番子将一个铁盘子盖在上头,另一个番子拿着扇子不停地往火盆里扇着风。冷眼这么一瞧,跟后世的炭火铁板烧颇为相似。只是这铁板烧烧的不是别的,而是人!

    锦衣卫里头,十八般酷刑什么样都有。这招用铁盘子烫犯人的,诨号就叫油煎。待铁盘子红热一片,直接让犯人按上去。要是狠狠心,能直接把犯人煎熟了!

    瞧着铁盘子慢慢红热起来,郑鸿逵笑了:“瞧见没,这可是我们北镇抚司的看家手艺。轻易不拿出来,和尚你也算有种了。待会定要好生伺候和尚一回。”

    他说话的光景,有个番子拎着一条猪肉回来了,笑嘻嘻地在大和尚面前晃了晃,随即将那猪肉扔在铁盘子上。只听刺啦一声,霎时间那条猪肉便被煎熟了。煎出来的荤油刺啦啦作响,油花四溅。瞧着这一切,大和尚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你们不能这样……俺可是齐王!”大和尚晃了,开始口不择言。

    “哟?这会儿又是齐王了?你刚刚不说自己是吴王么?”郑鸿逵收了笑,冷哼一声,厉声道:“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也敢冒充皇室宗亲?我看你这和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呀,油煎伺候!”

    俩番子答应一声,上去把大和尚从架子上松下来,架着其就要往铁盘子上按。

    “别,别!俺招了,招了!”大和尚眼泪都下来了:“俺这回真招了……”

    郑鸿逵一摆手,示意俩番子停下来,而后静等着大和尚的说辞。

    那和尚叹息了好半晌,收了眼泪,这才道:“我本名大悲,在苏州当和尚,见天下大乱,想趁机取富贵……所以才,所以才……”

    所以才冒充皇室宗亲?郑鸿逵真真是哭笑不得了。这天下间取富贵的道儿这么多,大悲和尚非走这么危险的“捷径”,而且连皇家宗谱有谁都不清楚,就敢夜叩宫门,真是胆大脑小之辈。

    “都记下来了么?”

    “大人,记录完整。”刀笔吏立刻答道。

    “让他签字画押!”

    几个番子将文书拿到大悲和尚面前,瞧着其画了押,而后将文书交给了郑鸿逵。接过文书,郑鸿逵反复看了几遍,瞧着没什么纰漏,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瞧瞧外头的天色,这会儿都发白了。折腾这么一晚上,又是涉及皇室宗亲的案子,如今总算审出真相,可算是善了了吧?

    他都琢磨定了,只要这案子一结,他立马卷铺盖去镇江上任。如今的京城,两派人斗得你死我活不说,还总有些牛鬼蛇神冒头。稍稍处理不舍,前程都是次要的,丢了身家性命可就不值当了。

    满意地点点头,郑鸿逵快步朝上位走去。等他到了书案边,马吉翔如同脑门长了眼睛一般,瞬间睁开双目,而后精神奕奕地接过了文书。看罢了文书,马吉翔恼怒地咒骂了一句:“如此疯癫之辈,居然折腾我等一个晚上!那油煎别浪费了,留这和尚一条小命,给我小心伺候着。”

    他话音刚落,俩番子立刻将大悲和尚按在了铁盘子上。大悲和尚惨叫几声,随即人事不知。

    马吉翔解气地啐了一口,而后道:“将这和尚收监,严加看管。宫门快开了,本官这就去面圣。尔等自去休息,这几日怕是闲不得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郑鸿逵赶忙拱手问了一嘴:“大人,下官已受命出任镇兵,您看……”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马吉翔拍了拍脑袋,而后戏谑地看着郑鸿逵:“日渐啊,说起来你可够倒霉的。依我看你现在也甭想着上任了,什么时候这案子结了,什么时候再走吧。”

    “啊?”得,这还躲不开了。而且听马吉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这事儿还没完?

    要说郑鸿逵半路出家当了官儿,任的是武职,不清楚朝堂里头的弯弯绕。加上年岁轻,如今才三十出头,实在不如马吉翔看的深远。

    如今党争不休,但凡是些许小事都会被有心人拿来诋毁政敌。如冒充皇亲这种大事儿,那帮子眼珠子瞪得溜圆文官,怎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扔下错愕的郑鸿逵不管,马吉翔掐着宫门开的时间,到了承天门。然后还没等他递牌子进宫呢,就被一人给拦住了。

    这人不是旁人,确是无良文人、兵部尚书阮大铖!

    要说阮大铖这人确实有才!有明一代,五言绝句,无出其右者。可要命的是,阮大铖为人反复,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弘光一朝,朝堂上闹得乌烟瘴气,起码有其三分功劳。加上后来这厮又投了鞑子,成为走狗急先锋,其人品性如何不问自知。所以后来人常常感叹,自古小人多才者亦多矣。唐有宋之问,宋有蔡京,明有严嵩、阮大铖。

    二人彼此作揖行礼,寒暄起来。两句话不到,阮大铖便急吼吼地问起了案子审理情况。马吉翔心里虽然瞧不起阮大铖为人,尤其是阮大铖的官儿还是靠给朱由菘编***戏剧、提供优秀得来的,可架不住阮大铖这会儿权势滔天啊,是以马吉翔可不敢得罪了对方。

    当即挑着能说的,小心谨慎地告诉了对方。只说是一个疯和尚,半夜发了癔症乱砸城门,冒充皇亲国戚云云。

    阮大铖听罢,抚着胡子笑而不语。只是那双眼睛贼光四射,瞧得马吉翔直冒冷汗,搞不清楚阮大铖又在冒什么坏水呢。客套几句,马吉翔推说着急面圣,随即与之拱手告别。

    此刻宫门已经大开,大清早的一帮子太监宫女正在打扫。马吉翔挂着腰牌,径直进了紫禁城。找了太监通传,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太监便传回消息:皇帝召见!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他马吉翔哪次请见,耽误个把时辰都是正常,有时候干脆就见不着。今儿朱由菘这么勤快,想来是大胖子对这事儿挺上心?

    果然如马吉翔所想,他前脚刚一进大殿,后脚朱由菘便急吼吼地嚷嚷着让其快说结果。

    “原来是个疯子。”听了结果,大胖子朱由菘咂咂嘴,不耐烦地道:“既是如此,择日把那和尚杀了就是。”好容易逮着个乐子,结果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朱由菘顿时觉着好生没趣。随即打发了马吉翔。

    按说皇帝老子发了话,这事儿也该结束了吧?

    结果还真应了马吉翔的猜想,这事儿……没完!

    当日早晨的时候,兵部尚书阮大铖上了一本,说事出必有因,这厮坚信一个和尚绝不对大半夜法癔症跑来冒充皇亲送死。此事背后必有推手。

    一听阮大铖这论调,东林党人立刻就跳了出来。东林党人都知道阮大铖是个什么德行,这老小子搞这么一处,虽然不知道后手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老小子一准没安好心。本着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精神,一个个东林党人站出来口水飞溅,霎时间朝堂上吵做一团。

    大胖子朱由菘是个摆设,打着哈欠根本就没听。马士英搞不清楚老伙计阮大铖打的什么主意,只得一边沉默不语一边不停地打眼色询问。

    吵吵到最后,结果不了了之……大胖子朱由菘不耐烦了,明日再议。

    等散了朝会,马士英可算逮到机会了,拉着阮大铖,躲开众人就问开了:“集之意欲何为?”

    阮大铖异常兴奋地说:“自然是将东林党人一网成擒!”阮大铖与东林党人之间十几年的积怨,早就化解不开了。老小子又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自打得了权势,便一门心思想要搞死东林党。而今得了机会,还真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架势。

    “你来看。”说着,阮大铖将一本写了一半的奏折递给马士英。马士英疑惑着接过来一瞧,一阵头晕目眩。阮大铖有才啊!老小子能写,笔头快,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便弄出了一个涉案人员排名来。为了更形象化,他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一个一个把东林党人罗织其中,煞有介事,“罪行”历历……直把马士英看得无话可说。

    这哪儿是什么涉案人员名单啊?简直就是一次文学创作!

    271 神兽

    一份涉案人员名单搞成文学创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可阮大铖不是一般人,所以这厮干出来了。不但如此,整个文章简直就是花团锦簇!

    行文布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措辞铿锵有力,问罪之言句句诛心。不考虑实际情况如何,单单是看这份……文章,别说马士英了,就算换了东林党人自己瞧了都想抹脖子上吊。

    在马士英错愕的功夫,阮大铖已经颇为自傲地问了:“瑶草,观此文如何?”他阮大铖别的本事也许不值一提,可论起笔杆子来,哪怕是李白、杜甫他都不服。

    此文如何?要是单看文笔,那绝对没得说。一份控诉书能兼文学性、艺术性、观赏性于一体,不可能比这更好了。可问题是,这玩意不是纯粹扯淡么?

    这里头所谓的罪责,或者是猜测,或者是臆想,有的干脆就是莫须有……仅凭这玩意能给东林党人定罪?是!马士英与阮大铖联合起来,现在确实是权势滔天。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兵部尚书,联合起来朝堂上哪还有对手?可问题是,他马士英要对付的可不止是朝堂!

    究其缘由,一半是因为机缘巧合,另一半完全托了面前这位铁杆盟友的福!话说当初听闻崇祯上吊煤山,大家伙推举皇帝。在嘉靖朝的“大礼议”和万历朝的“争国本”事件中,东林朝士们孜孜以争的就是血统亲疏和长嫡,所谓的伦序纲常,按照他们的那套理论,福王朱由崧是当然的不二人选。

    首先福王朱由崧的父亲老福王朱常洵,要比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两藩都居长,而朱由崧又是其长子,和崇祯是同一辈,乃是崇祯的亲堂兄,所以无论是论长幼还是依嘉靖继位的“兄终弟及”先例,他都显然优于惠、桂二王。至于潞王朱常淓,不但血缘关系隔了一层,连辈分也要大崇祯一辈,所以怎么看都不太可能轮得到他。

    但这个时候相当部分的东林党人闭口不讲嘉靖“大议礼”和万历“争国本”时他们那套被奉为“万世法”的伦序纲常了,却开始讲起“立贤”来了。

    理由就太简单了,东林诸大臣虑福王立,或追怨“妖书”及“挺击”、“移宫”等案;潞王立,则无后患。钱谦益做背后推手,兵部侍郎吕大器站出来打擂台,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姜曰广随声附和。前山东按察使佥事雷縯祚、礼部员外郎周镳往来游说。

    两派人争执不休,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于是乎某一天,史可法偷偷约见马士英,在浦口与之密谈。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秘密商定出一个两不得罪的折中方案,即放弃福王和潞王,拥立桂王朱常瀛。史可法遂于到达浦口的第二天,写信回南京,提出了拥立桂王,同时由潞王仿照古兵马元帅之制暂时统率兵马的方案。

    盘踞在南京的东林势力,其实只要不是福王朱由崧继位,无论选谁都是不会有意见的,所以他们一接到史可法的方案,礼部就马上准备了各种仪仗,打算出发去广西接桂王到南京继位。

    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窝囊废大胖子朱由菘骤然就聪明了一回。这厮居然懂得枪杆子里出政权,眼瞅着马士英与史可法两派人都不搭理自己,他可急了眼。干脆直接休书一封,允诺种种好处给四镇总兵。

    这一招还真走对了,四镇总兵本就是兵痞军阀,有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怎会放过?于是几方一拍即合,四镇起兵拥着还是福王的朱由菘浩浩荡荡朝着南京而去。

    形式急转直下,瞅着自己手下玩儿了手既成事实,马士英只得跑到朱由菘面前表态效忠。要说马士英这人遍历封疆,务实有才干。虽然不是什么奇才,但在明末士大夫们普遍***的情况下,他也算拔尖的一号了。当时情况已经是如此,他马士英不得不同意四镇所请。要是不同意,人家干脆就***了!

    到时候什么朝廷什么东林党,连他马士英都得脑袋搬家。妥协下来,安抚住四镇,尚且有缓和余地不是?

    但马士英的举动算是彻底触怒了东林君子,他们不管事实是怎么样,只看结果……结果是马士英成了首辅,然后东林君子们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事儿是马士英背后使的推手。

    再加上马士英启用了阮大铖这个东林叛徒与死敌,于是乎本来跟阉党八竿子打不着的马士英就成了阉党余孽。

    现在整个南京的局势,甚至整个大明的局势,完全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内有党争乱政,朝廷什么正事都办不了;外有四镇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加上李闯溃部与建奴的南侵,内忧外患之下大明朝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成为故纸堆上的一段文字。

    这个光景,马士英焦头烂额,琢磨着攘外必先安内,起码要先把朝堂理顺了,而后驯服桀骜的四镇,最后再考虑收复故土……官位到了他这个层次,利已经是次要的了,他马士英何尝不想成为第二个郭子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现在令人头疼的问题是,他马士英想平息事端,可他的铁杆盟友却想着挑起事端!有时候马士英都在想,启用阮大铖是不是错了?这家伙就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除了笔杆子硬没别的优点了。

    万般思绪在脑子里一晃而过,马士英捏着没写完的奏折,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集之,此事便作罢了吧。”

    “为何?”

    “新朝初立,千头万绪。而今万国使节又到京师来贺陛下登基,如此盛事……刻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冷眼扫了一眼,瞧见阮大铖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他又劝慰道:“集之何须操之过急?东林诸子,道德沦丧者甚众,些许把柄还不是手到擒来?且待过些时候,便查实了罪名,将其一一绳之于法。如此岂不快哉?”

    话说到这份上,当朝首辅跟自己说软话,阮大铖总算打消了不满。转而叹息一声,将奏折撕得粉碎:“便宜了那些畜生,待来日,某必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了正事儿,二人又闲话几句,便各自散去。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马士英的内阁批红便定下来了。直接给大悲和尚定了个‘妖言罪”三日后斩首示众。

    南京是个邪门的地方,甭管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不出半天功夫,一准传得满城风雨。天子脚下,南京老百姓的政治觉悟以及八卦劲头可不是一般的高。朝廷里的大人物虽然不屑于传闲话,可耐不住办事的都是那些刀笔小吏。

    加上各家仆役乃至宫中的小太监嘴上没把门的,只要是出了新鲜事,下到豆腐店的寡妇西施跟隔壁杂货铺活计有奸情,上到皇帝老子得了马上风满城抓治病……就没可能瞒下来!

    是以,一个大和尚半夜砸城门嚷嚷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这么新鲜感十足的新闻,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早就传得人尽皆知。要按照以往的时候,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肯定得胡侃一番,进而为刚刚听来的消息增加附加值……您问怎么增加?简单!一说成二,二说成四,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反正侃大山也不上税。就算骂了皇帝老子,只要别让官差听见,别让听众告发,那就随你怎么说。

    估摸着要是往常,那真和尚假皇亲就得反过来变成真皇亲假和尚,而后非得传得沸沸扬扬不可。可今儿犯了邪性,酒楼茶馆之中,新来的提一嘴‘昨夜聚宝门有个和尚如何如何”只是让大伙随意地应上几声,然后便转而谈其他。

    新来的不知所以然,纳闷着问了一嘴:“你们知道那和尚后来如何了么?”

    然后总会被听得聚精会神的周遭人等斥责几句:“别捣乱,老老实实听着。”

    听着?听什么?还有比和尚冒充皇亲更可听的?

    新来的怏怏落座,听着酒客、茶客们你一言我一嘴地胡侃着。这种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领衔主讲。或者是嘴皮子利索满嘴跑火车的,或者干脆就是说书先生。

    “……神兽啊,真真是神兽!那貔貅足足一仗来长,头大如斗,双目如铜铃。那叫声可真叫一个声如洪钟!某亲眼所见,那神兽入城之际吼叫一声,愣是吓得前头一个书生肝胆欲裂,昏厥过去……貔貅如此祥瑞,自不用提。但说那神兽草泥马,浑身洁白一片,连跟杂毛都没有……”

    新来的几位一听这什么玩意?又是貔貅又是草泥马的……话说那草泥马是什么马?

    疑惑着问了一嘴,立刻引得周遭人等一阵鄙视:“你不知道?”说话这位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新来的,而后展仰着道:“如此大事尔等居然不知?哈,孤陋寡闻。且待某家与尔等分说……话说今日一早,万国朝贡使者入京,娘咧!队伍之中,居然有神兽!……诶?你不信?不信去鸿胪寺自己瞧去,某家说错一句,便将大好的头颅舍了给你!”

    272 出人意料的礼物

    好吧,所谓的神兽草泥马……那就是草泥马……额,羊驼。邵北急匆匆的坐着飞翔的河南人赶到了广州湾,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大队人马启程前往广州。

    而就在半个月之后,海权号今年头一遭到了香港。这一趟除了要运载满满当当的移民,还给大胖子皇帝朱由菘带来了礼物。其中就有两头羊驼。浑身洁白一片,连根杂毛都没有。

    这事儿是马尼拉的一众穿越众商量出来的。冒名顶替地跑到南京,哪怕随行已经带了足够多礼物了,但依旧有些不保险。为什么?因为不管是镜子还是各种工业制品,在明朝人眼里最多算是奇***技巧罢了。人家可能觉着新鲜,但绝对不会过于重视。

    邵北与肖白图这一趟南京之行,顶着渤泥国的名号,完全就是一趟破冰之旅。他们不但要从文件上获取香港的权益,还要以澳洲的名头正式与明朝建交。进而通过种种手段,影响明朝,操纵明朝……这很难。所以,一份让明朝人心动的礼物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新皇登基,送什么好?几个穿越众一合计,简单!送祥瑞啊!

    菲律宾太上皇常师德的后院就养着两只草泥马。这玩意黑天白天叫个不停,吵得人睡不好觉,常师德早就琢磨着宰了吃肉了。既然可以拿到明朝那边发挥剩余价值,那就直接送走。

    也搭着西班牙人有些穷奢极恶,穿越众在马尼拉划拉了一圈儿,居然又发现几样祥瑞:一头非洲公狮子,两头亚洲白犀牛。

    瞧着常师德愣是指着几只动物叫祥瑞,几个穿越众小伙子差点没笑掉大牙。怎么狮子跟犀牛也成祥瑞了?

    常师德当即给几个小伙子上了一课……狮子?明朝有狮子么?没有!大门口站的那叫貔貅。你瞧这狮子跟貔貅像不像?左右明朝人没见过,我就说这是貔貅,肯定有人信。至于白犀牛,那可比狮子还要祥瑞啊!这两头牵过去,明朝人一准叫着麒麟!

    听了这话,一帮子小伙子无不目瞪口呆,话说这事儿靠谱么?结果常师德回头翻了翻,从电脑里头调出了一份资料。上面明白无误地写着,明朝的时候,的确有番邦用白犀牛冒充麒麟,结果明朝人还真信了,为此给了那小破国家不少的赏赐。

    所以,白犀牛可以冒充麒麟……然后既然白犀牛都能冒充麒麟了,狮子为什么不能是貔貅?至于神兽草泥马……额,羊驼,都懒得想名头,明朝人一准会给羊驼安上祥瑞的名号。

    果如常师德所料,比目鱼号前脚将这些个祥瑞运到广州湾,立马引得广州府一阵鸡飞狗跳。老百姓人山人海地朝码头上涌去,就像看看祥瑞到底长什么样。不到半个时辰,正跟府衙里头午睡的知府大人甚至小跑着赶到了码头。

    详细端详一番,知府大人下了评语:“果真是祥瑞!天佑我大明!”随即大手一挥,立马上来一票的保镖。而为了把这些个祥瑞安全地运到京城,知府大人更是派遣了一名参将,领着五百号士兵押送着。还特意从公中拨出两千两白银,专门伺候几只祥瑞吃喝。

    而那参将不是旁人,正是浑身透着无赖气息的徐世程。

    徐世程这一路人马,人数少,加上队伍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兵的。是以行程要比邵北他们快了不少。虽然晚出发了二十天,可等邵北他们到了南京,第二天一早徐世程就到了。

    小太监马德一瞧几头神兽,眼睛都直了!不用别的,也甭管这趟差事办的怎么样,只要把这几头神兽往京城里头一送,这一桩大功是跑不了了!

    当即二话不说,把兽笼子车摆在最前头,小太监马德一手拂尘一手圣旨领头走在最前头,一路招摇过市就进了南京城。兽笼子旁边还安排了几个敲锣的,‘铛铛铛’敲几声,而后高喊‘渤泥国朝贡神兽貔貅’……这一路上,自然引得南京城老百姓强势围观,进而传得沸沸扬扬,热议一片。没办法,这年头娱乐实在匮乏。皇帝老子的荒唐事倒是天天有,可神兽……这辈子就没见过活的!

    瞧着从小太监马德到一众老百姓,瞧着狮子犀牛一通追捧,邵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眼前的一切没让他感觉到什么见鬼的优越感,反倒有些愚弄人的恶心感。但也正是托了几头野兽的福,鸿胪寺特意为渤泥国特使邵北等人安排了上好的落脚地。

    当然,上好这个形容词你必须分场合才能定义。跟中南那些建筑相比,眼前的独门小院的确有些破败。但比起暹罗使者住的那危房来,这小院就是上好的落脚地。

    一行人等安置妥当,邵北与肖白图刚要休息,便听梁二来报,老熟人徐世程找上门来了。一听混世魔王徐世程来了,不论是邵北还是肖白图都觉着脑袋大。每次跟这厮接触,没事儿也会生出点事儿来。

    肖白图放赖一般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你去招呼吧,我必须睡上三天三夜……***,这一趟折腾的,老子起码少活一年。”

    “你大爷的,没门!”邵北可不管这一套,拎着肖白图的后脖领子就走。宅子不大,几步的路程便到了前厅。打眼往里一瞧,只见徐世程正翘着二郎腿跟那儿品茶呢。

    这厮瞧见邵北二人进来,笑嘻嘻地说:“二位别来无恙?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我说,老朋友见面,总不能还用这破烂茶叶糊弄人吧?”

    肖白图没好气地道:“鸿胪寺赠送的……想要好的自个儿买去。南京城里茶叶铺子有的是,上好的龙井到处都能买到。”

    相互呛了几句,总算步入了正题。

    “我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彼此什么德行都心里有数。老徐,有什么事儿就说,别兜圈子了。”肖白图不耐的地说。

    “恩,还真有事儿。”说到这儿,徐世程有些扭捏:“能不能,借俺一些银子?”

    借银子?这倒是新鲜事。徐世程的虎门参将当的好好点,一年油水虽然吃不胖,但也绝对不会饿瘦了。怎么会想着朝自己一方借银子?

    “借多少?”邵北平静地问道。

    徐世程伸出两根手指:“两万……没有的话一万也行。”

    邵北几乎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不过现金没那么多,用货物折算给你行不行?”

    “行,那太好不过了。”徐世程搓着双手乐开了。澳洲货可是出了名的紧俏!哪怕这两年镜子数量越来越多,价钱跌的快,可只要压低利润,想要脱手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邵北点了点头,冲着梁二招了招手,吩咐其准备文书,另外领着徐世程挑选货物。

    梁二与徐世程离开之际,肖白图呲牙道:“我说邵北,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徐世程可跟咱没太大关系,红口白牙张嘴就两万白银,你说借就借……起码也得问问用途吧?”

    邵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徐世程拿这钱来干什么。”

    “也是……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南京,徐世程这厮一准想着去兵部跑跑关系。挪动挪动屁股……不过这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一个我们熟悉的,并且可以侧面影响的将军,得到提升。我觉着这是一件好事。”邵北皱了皱眉头,而后撇了撇嘴角:“而且,说不定这会帮我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哦?”肖白图精神来了,挪动椅子凑了过来:“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你试着分析一下,南明首辅马士英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钱?”

    “除了钱呢?”

    “兵?”

    邵北略微错愕了一下。话说今儿肖白图脑袋瓜怎么突然灵光了?摇摇头,有些不甘地承认道:“没错。理由呢?”

    “理由?那还不是明摆着么?”肖白图比比划划开始卖弄起来:“现在的情况是,马士英全靠着江北四镇的支撑,才做了大明朝的首辅。要是没了这四镇,东林党一准将他轰下台。但最要命的是,四镇已成军阀尾大不掉之势。那些丘八,仗着拥立之功,不停地勒索朱由菘与马士英。所以少了北中国这么一个大包袱,拥有富庶江南的明朝,现在依旧穷的离谱。而马士英这家伙现在肯定琢磨着要搞一只听话的军队来,起码要能牵制住江北四镇,否则一旦四镇不满起兵***,那可真就什么都玩儿完了。”

    合情合理的分析。这让邵北愈发诧异。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人平时是不正经了一点,可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肖白图企图挽回自己糟糕的形象。但这根本就无济于事……邵北坚信今天肖白图肯定是不正常。

    “那你觉着……”邵北仔细地措辞着,表情异常严肃,双目紧紧盯着肖白图,而( 迷航一六四二 http://www.xlawen.org/kan/16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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