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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部分阅读

    游南哲随即对着少尉说:“记录,让邵部长联络南明政府。告诉对方,武毅军只需要守瓜洲,最迟到11日,我军登陆之后立刻西进,阻击阿济格。我军原定计划不变,依旧是先北后西。”

    “是!”少尉迅速记录完毕,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会议室里再次沸腾起来,各部的参谋官商议着各自部队的作战计划。一片纷扰当中,孙传庭犹自在出神。

    大明啊,大明!他一直以为澳洲人是在敷衍他,只会说‘会在合适的时机’放自己回大明。待了一年多之后,听了无数遍同样的话语,孙传庭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没法回大明,没法报效朝廷了。是以,自打过了年,孙传庭想要回明朝的心思就淡了。

    除了因为个人爱好没事儿总在军营,剩下的时间就与傅青主俩人一壶清茶,对弈着过一天。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家国天下,都忘了,忘了。左右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可当二十多天前,澳洲总理吴建国找到他,径直问:“孙督师做好准备回大明了么?”

    那一刻,孙传庭傻愣着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在老吴第二次重复的时候,他终于确信,澳洲人不是在开玩笑。紧跟着从老吴概括性的话语中孙传庭了解到,大明已然危在旦夕。因此,澳洲决议出兵援助明朝。

    满清两路大军一路所向披靡,直扑南京而来。大明从兵力到战力,全面处于绝对的劣势。那一刻,孙传庭胸中那股挽社稷于狂澜的豪情再度涌出,当即对着老吴一鞠躬,甚至都红了眼圈。

    紧跟着,孙传庭随着舰队抵达了马尼拉,又被授予了陆战队临时中校的军衔,负责指挥黑水独立第一团的步兵。到了这个时候,孙传庭也冷静了下来。

    虽说澳洲人给了他军衔,并且给了响应的部队,可实际,他孙传庭对手下的部队并没有多大的指挥权,最多就是个传声筒。

    有麦克兰,下面是实际指挥部队的军官。最要命的是这些雇佣兵里头以日本人和西班牙人居多,根本就不买孙传庭的账。就算参加联合参谋部的会议,在专业的参谋面前,孙传庭很很少能插得嘴。顶多有时候估算明军以及清军机动力、武器配备的时候会询问一下孙传庭的意见。

    想了几天之后,孙传庭总算明白了过来。这哪儿是让他力挽狂澜啊?这不明显是将天大的功劳往他手里塞么?瞧澳洲人这意思,似乎打完之后,有意让自己留在朝廷里?

    可澳洲人到总理下到军官们,没一个人用话语点拨过他,更别提直接要求他影响明朝,使之亲澳了。孙传庭搞不清楚,这些澳洲人放自己回去,又塞了这么大的功劳过来,到底是何居心?

    想不通啊……想不通。对着红蓝铅笔标注的地图,孙传庭摇摇头,不再揣测澳洲人的用意。转而开始思量起来,这大厦将倾之下,不过一万出头的澳洲军,又该如何力挽狂澜?

    ……

    南京,秦淮河畔。

    阴雨绵绵,画舫孤零零地靠在岸边。四周有如死寂一般,让画舫中传出的琴声反倒显得嘹亮。

    画舫内燃着蜡烛,那一抹剪影染在窗棱,轻轻摇曳,便让那琴声宛转缠绵,如泣似诉。坐在琴前,卞玉京一身道装,轻轻拨弄着琴弦,时而用黄鹂般的歌喉吟唱着。

    “油壁迎来是旧游,尊前不出背花愁。缘知薄幸逢应恨,恰便多情唤却羞……”

    昔日的卞赛赛如今已经成了卞玉京,女道人愈发清冷的神色之下,词曲之中却隐含着浓浓的哀伤。假若大导演秋寒烟在此,定然会用摄像机将这一画面截取下来,也许那些自命风流的才子们会赞一句,古有西子捧心,今有玉京抚琴。

    但这难得的画面只是转瞬便被人无情地打断了。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婢女柔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急促地说:“小姐,行礼拾掇得了,莫不如刻下便走?”

    苍凉一声,琴弦断了。卞玉京的右手食指被琴弦割破,慢慢浸出一道血水。她不急不缓地将手指含入口中,吮吸了片刻,苦笑着说:“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容我等容身?”

    “小姐……”

    “柔柔,若要走,你便自行走。躲得过这一遭,又如何躲得过来日?”连日来,南明士大夫们醉生梦死纵情声色,苦闷之际的发泄之语,只字不落地听入卞玉京的耳朵里。加之卞玉京蕙质兰心,略加分析便已明了。这一遭,只怕大明……完了。

    就是此刻逃离了南京,她一介弱质女流,又如何躲得过去?不是被满清那些禽兽,便是被乱军凌辱罢了。索性,她便在整个南京城一片沸腾,纷纷南逃之际,静悄悄地留在这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便在此时,画舫的正门被推开,举着油伞披着斗篷的女子飘然而至。掀开斗篷,露出一张艳丽的面孔。

    “白门妹妹?”

    寇白门风风火火,几步走过来,捏了捏卞玉京的胳膊,而后转头问柔柔:“可拾掇妥当了?”

    柔柔狠命点头:“都停当了。只是小姐不肯走。”

    寇白门一把拉起卞玉京:“躲得了一日是一日,鞑子已克铜陵,不数日便抵南京。刻下不走,再想走便没机会了。”

    “妹妹……”

    寇白门根本就容不得卞玉京说话:“京城早已四门紧闭。不过姐姐放心,我已安排妥当。马鸾会在子时瞧瞧打开南门放我等出去。当日姐姐借银助我,有我一日,便见不得姐姐自暴自弃。”说着,拉起卞玉京就走。

    大厦将倾之际,南明这棵大树早已树倒猢狲散。整艘画舫之,便只剩下了卞玉京与侍女柔柔。撑开伞,用着卞玉京便走,画舫之前,不知何时停了一架绿油马车。

    三女了车,车夫催促着一路前行。

    马车里,卞玉京已然垂泪。有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此刻寇白门能如此想着自己,便是几辈子难得的情分了。

    擦了擦眼泪,卞玉京开口问道:“五日前便已四门紧闭,妹妹如何……”

    寇白门不屑地嗤笑一声:“马鸾对我早已垂涎……白门早已残花败柳之身,便是答应他又何妨?”豪气的话语,不免让人听了心算。

    马车吱吱呀呀地行着,沉默之下,便到了神机营所在。但马车却也再难前行。寇白门掀开帘子,外头的喧闹聒噪之声扑面而来。但见火把灯笼之下,正阳门外大街,拥塞着无数背着包裹的人,以及无数的车马。前方设置的拒马,阻隔了所有人逃离南京的希望。

    正在寇白门犹豫着要不要下车的时候,只听前头喊道:“过此隘者,每人三千两!”

    “天杀的马鸾,又涨价了!”霎时间,外头哀号声一片。

    371 大厦将倾(下)

    “马大人开开恩,开开恩!”

    “马大人,俺给您叩头了。他日若得生还,小人一家定当立长生牌位。求马大人高抬贵手放小的过去……”

    “狗贼!尔父霍乱朝纲,尔敛国难财,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马大人,是我啊,我!庆春楼的胡掌柜,您来我们楼可从来不手掌。高高手,打个商量,六千两仨人怎么样?”

    灯笼火把之下,拒马之前拥塞了无数逃难的南京百姓。军士们只是冷着脸,挺着长枪以对。一名小校手把着腰间的挎刀,鼻孔朝天地嚷嚷着:“马大人吩咐了,三千两一位,少一个字儿都不成。我劝各位还是早交银子早路,到了明早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听见有人辱骂,那小校微微眯眼,伸手一指:“咄!将那酸秀才拖出去打一顿!”

    左右呼喝一声,两名军士冲去,扯着一儒生丢在路旁的泥水坑里,用枪柄就招呼开了。不片刻,那儒生便已经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力气。

    拒马之后,长亭里。马鸾坐在凳子,背靠着长亭的柱子,两腿搭在另一张凳子。沾湿了鞋底的双脚来回摇晃着,鼻子里还哼哼着小曲。

    瞧见那儒生倒地不起,马鸾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旁边,心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大人……鞑子都到铜陵了……兄弟们琢磨着,这银子也刮的差不多了,是不是……”

    “你想跑?”马鸾噌的一下站起来,抡起巴掌啪的一声就给了心腹一耳光:“你小子要是敢跑,我头一个宰了你!”

    心腹傻了,而后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告罪。有看不过去的赶忙来劝阻:“大人,孙副将也是为大人好。那鞑子来势汹汹,百万大军可不是闹笑话的。这南京城满打满算不过三万兵马,如何挡得住?”

    马鸾嗤笑一声,指着面前的几个家伙:“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娘的酒囊饭袋。”一把掐住孙副将的下巴:“知道为什么打你不?”不待对方回答,马鸾厉声道:“因为你没眼力见!”

    将面前的前襟一甩,马鸾左腿踩在凳子:“要是挡不住鞑子,老子不知道跑?嘿,告诉你们,家父早已请了澳洲大军。那多铎与阿济格便是再人多势众,一通枪子砸过去,也管保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澳洲大军?哪儿来的澳洲大军?待再追问下去,马鸾这家伙又卖起了关子,死活不说了。有不甘心的干脆侧面去问:“马大人临危不惧,真真是宰相……之子风范。大人,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儿……”

    “蠢材!”马鸾优哉游哉地说道:“不刮银子,家父如何筹建十个武毅军?这些愚民,听风便是雨。不思报国,事到临头净想着逃跑。不刮刮这些人的油水,如何对得起阵前将士?”

    大义凛然的话一说出口,立刻引得周遭人等一阵的吹捧:“大人高见,高见!”

    “当然了,弟兄们辛苦数日,也不能白忙活不是?大头给家父筹建新军,我等喝喝汤水也就是了。”话锋一转,马鸾嘿嘿笑了起来。

    仿佛会传染一般,周遭人等顿时一阵惬意的淫笑。

    正这个光景,小校跑了过来,满脸喜色地道:“大人,寇白门那小娘们来了。”

    “哦?”马鸾来了精神头:“带过来,速速带过来!”

    片刻之后,披着斗篷的寇白门飘然而至。

    打量着一身素装的寇白门,马鸾绕着圈子啧啧有声:“一日不见,小娘子愈发勾人了啊?”

    寇白门不屑地一笑,继而故作谄媚道:“马大人想妾身何处侍奉啊?”

    “爽快人啊。”马鸾搓着手,正要开口。那小校突然附耳说了几句,顿时让马鸾更高兴了。

    “寇小娘子……你来晚了。这出城费可是涨价了。”

    “那奴家不如多陪马大人一晚?”

    “想得美。”马鸾狞笑道:“两晚九千两,我马鸾可没那么大的脑袋。”顿了顿,神情放缓:“不过……凡事都可以商量嘛。听说……那卞赛赛与寇小娘子……”

    ……

    一刻钟之后,寇白门气哼哼地钻进了马车。

    “妹妹……”

    “贼厮鸟的马鸾,趁火打劫!”一把抓住卞玉京的肩头:“姐姐,事情有变,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卞玉京淡然一笑:“既是命中注定,想躲是躲不了的。事到如今,你我姐妹不如回画舫静待。”

    “也只好如此了。”寇白门吩咐车夫往回走,继而宽慰道:“姐姐无需忧心,礼部尚钱谦益之妻与妹妹有旧,待天明打点一番,总会有出路。”

    但事情仿佛跟寇白门作对一般,秦淮河她们已然回不去了。马车刚下了正阳门外大街,便见秦淮河畔火光冲天,隐约间哭喊声可闻。那车夫仗着胆子去查探,回来之后已面无人色。

    城卫军一部营啸,叛乱的士兵,刻下正沿着秦淮河烧杀淫掠。折腾了一晚,这会儿已经天色微明。寇白门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侍女柔柔已经开始小声啜泣。卞玉京几番张口,欲言又止,思索了一番,终于开口道:“车夫,去内城……”不理会二女别样的目光,卞玉京坚定地说:“许家巷……澳洲大使馆。”

    ……

    1644年5月5日,荻港南郊。

    张力平一身迷彩,身披着伪装网,插着鲜嫩的青草与树叶,双手抱头,嘴里叼着草根,悠闲地望着天。嘴里,时不时还哼哼着歌曲:“……嘿,地雷战!埋伏神兵千百万……满鞑子他敢来,炸得人仰马也翻……”

    小树林里簌簌几声,一个同样披挂着迷彩,脸抹着油彩的小个子蹿了过来。

    “将军,袁继咸部溃败了。”

    张力平嗤了一声:“早知道这家伙靠不住了,不过这家伙也算是爷们了。”

    没等袁继咸与黄得功等撤到芜湖,刚走了一个开头就被清军咬了尾巴。缺兵少粮,士气低下,明军如何是清军的对手?这一路大小十几战,明军一败再败。

    到了最后,黄得功琢磨着这么下去不行,干脆要自己领兵挡一挡。黄得功部可是这一路明军主力中的主力。倘若没有黄闯子,恐怕明军早就溃散在满清铁蹄之下了。

    关键时刻,袁继咸挺身而出,自告奋勇抵挡追兵。袁大人舍小身为家国的情操是值得人敬佩,可他手下的军队实在太糟烂了。

    以至于挡了不足两个时辰,便在清军的夹攻之下崩溃了。

    说起来张力平当初还打算在铜陵登陆,也亏着是半夜到的,而且清军未曾留意港口。否则他这一百多人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啊。搞清楚铜陵已失,张力平赶忙顺着长江就跑。一路跑到荻港,这才登陆岸。

    风将远处的喊杀声吹过来,张力平抻了个懒腰。一屁股做起来:“得,也轮到咱们开工了。告诉弟兄们,不见鞑子不挂弦儿。”

    那咸水鳄突击大队的中士咧嘴乐了:“我相信这一船的地雷,足以让阿济格在5月20日之前无法走到南京。”

    “少废话,干活去!”那中士答应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张力平拍拍屁股,攀山头,爬一棵树,整个人挂在其,而后操其望远镜乐滋滋地看过去:“……千里大平原,展开了地雷战~村与村,户与户,地雷连成片……”

    阴霾而有些春暖乍寒的天气里,张力平居然惬意地就这么挂在树,甚至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瓜子,边看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望远镜里,残余不过千把人的明军倒拖着旗号,丢盔弃甲地跑了过来。在其后面,同样是明军的铠甲,脑袋后头却多了条猪尾巴的清军玩命地追着。

    明军之中,一身红袍的袁继咸任由两名心腹扶着,乌沙早就丢了,发髻散乱,双眼无神地挪动着步子。

    “大人,速走,俺来断后。”

    袁继咸一把扯住对方,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没用了。”石桥之后,鞑子已经近在咫尺。袁继咸沧然跪在地,朝着南京的方向接连叩首:“陛下……臣,为国尽忠了!”说罢已经是老泪纵横。这一刻,袁继咸心中满是无力感。当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此前他一直远在武昌,于南京种种,乃至澳洲人种种根本就不曾听闻。而今他一日数求援,得到的却是如出一辙的答复:拖延清军,静待澳洲援军。

    清军如今已克铜陵,不日便抵南京。已然火烧眉毛了,澳洲援军又在何方?只怕……这一遭大明是彻底完了。

    哀嚎一声,袁继咸一把抽出心腹的佩刀,横在脖子就要杀身成仁。

    “大人不可!”

    “大人!”

    “放手,容我为国尽忠!”

    正纠缠的光景,猛然听到无数的轰鸣声响起。刺耳的爆炸声伴随着冲击波卷得三人一个趔趄,跟着便倒在地。

    惊愕的袁继咸扭头一瞧,顿时目瞪口呆。但见那前一刻还好生生的石桥,而今笼罩在硝烟中,早已从中折断!

    372 风雨南京(上)

    “杀!”张英元勒马顿住,趁着战马扬蹄嘶鸣的光景,举起腰刀大声嘶吼着。

    “杀啊……”周遭,无数穿着明军服饰,却留着猪尾巴一般辫子的清军呼啸而。

    张英元瞧着远处的红袍袁继咸已然在桥对岸慢了下来,脸笑容更盛,大声吆喝着:“斩袁继咸者,赏银五百两!生俘袁继咸者,赏纹银千两!现钱!”

    听了张英元的吆喝声,周遭的清军陡然加快了脚步,挺着长矛嗷嗷叫着冲将去。瞧着先头的部署已经了石桥,张英元仰天大笑起来:“袁继咸小儿,待俺今日取了你的头颅邀功请赏,哈哈哈……”

    这时候,落在其后的其余清军也追了来。两名骑着马的武将靠拢过来,当先一人老远便打趣道:“张兄威武,怕是这头功又属张兄的了。”

    说话的人圆脸满是络腮胡子,说起话来声如铜钟,却是副总兵徐勇。坠在其后半个马身,那武将面色黝黑,身材欣长,却是总兵金声桓。

    三人彼此见过礼,金声桓黑着脸沉默不语,那二人却是有说有笑起来。

    “徐兄此番次功非你莫属。若非徐兄侧击黄闯子,只怕黄得功这会儿还不肯跑哩。”

    “怎比得张兄?阵斩大将,当属头功。”

    二人说笑一番,瞥见沉默不语的金声桓,渐渐收了话头。张英元开口询问:“金大人可是忧心战局?”

    金声桓摇了摇头,继而苦笑着从脖后抓过刚盘没多久的辫子:“这辫子……某实在看不过。”

    张英元劝慰道:“金大人,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息。推背图第三十三相说的清楚,黄河水清,气顺则治;主客不分,地支无子。单说头两句,我大清属水德,而今又是顺治爷在位,这天下已有定数!”

    一提这个,徐勇来了兴致,追问道:“张兄……这推背图,乃何人所解?”

    张英元笑笑,而后低声嘟囔了几个字眼:“……龙虎山……张……”

    二人说得兴高采烈,那头的金声桓只是怔怔地抓着自己的辫子发呆。张英元自讨了个没趣,抽身便要走。就在这个节骨眼,猛听得震天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猛烈的冲击波卷着碎石沙土,四下飞散。胯下的战马吃不住惊吓,人立而起,将丝毫没有准备的三人丢下马来,而后绝尘而去。

    张英元晕乎乎地趴在地,抬头望过去。只见远处烟尘喧天,空中犹自飘零着部下零零碎碎的尸体,那不远处的石桥,却再也没了踪迹。

    方才的爆炸,径直将冲石桥的百多名清军送了西天。

    三员降清的将官晕晕乎乎的还搞不清状况,那头,一屁股跌倒的袁继咸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在袁继咸还在抬头望天,企图寻找那一块并不存在的乌云之际,他旁边的心腹已经反映了过来。

    蹭的一下跳起来,大声嚷嚷着:“大人,有人炸了石桥,我等有救了!”

    袁继咸懵懂着点头:“只是不知出手的是哪路英雄……”

    瞧着袁继咸似乎打算拜谢一番,那心腹急了,一把扛起他:“大人,此刻不走更待何时?山水总相逢,若有机缘,他日再行拜谢。速走!”

    明军簇拥着袁继咸一路烟的跑了,这头,张英元也反应了过来。

    “贼子敢尔!”眼看着到手的头功随着爆炸烟消云散,张英元早已睚眦欲裂。刻下这家伙也开始后怕,幸好爆炸得早,再迟片刻,怕是他自己也得跟着部下坐了土飞机。

    “来呀,伐木造桥。今日某定要取袁继咸项之头!”

    包括金声桓在内,三人都以为方才那场爆炸是明军早已部署的,也没多想别的。当下吩咐士卒,开始伐木造桥。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场石破天惊的爆炸仅仅是一系列噩梦的开端!

    待造好了木桥,已经过了午时。张英元还在考虑着要不要先埋锅造饭,待吃饱喝足再行追击呢,阿济格派来的亲兵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愣是将张英元骂成了三孙子。

    脸青一阵白一阵,忍着恶毒的辱骂,气心头的张英元也顾不得吃饭了,转头便催促着手下径直追击。

    可刚过了木桥,走出来没半里地,就见前头猛地火光一闪,腾起巨大的烟柱,先头的十几名士兵瞬间灰飞烟灭。

    张英元这次坐稳了,没从马跌落下来。但陡然的爆炸让所有追击的清军紧张起来。瞧见风吹草动,不待张英元吩咐,嗷嗷叫着就冲过去扎一通。可结果,到头来一无所获。

    再走出去百多步,又是一次猛烈的爆炸。这回又换到了队中,径直将三十多号清军卷了进去。离得近的灰飞烟灭了不用说,离得远的被冲击波卷着的石头子打得半死不活,满脸鲜血地躺在地嚎叫。

    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爆炸,张英元开始发懵了。理智告诉他,这是早有预谋的爆炸。可问题是,青天白日的,没听见炮响,更没瞧见人影,怎么就爆炸了?

    明朝火器……犀利是谈不了,起码挡不住满清的铁骑。可花样繁多倒是真的。张英元军中厮混了半辈子,对明朝的火器也算是略知一二。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这明朝的哪样火器会有这种效果。

    在他迟疑的光景,后军中阿济格的亲兵又来训斥了。甚至都不容张英元辩解什么,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鞭子,临走还啐了口吐沫:“汉猪!”

    被逼无奈的张英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只是这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了。后来张英元把心一横,打发亲兵让手下士卒抽签。抽到短签的算你倒霉,走最前头。这样一来,损失总会小很多?

    可对方仿佛早就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般。路过一处山路,前头走着的俩家伙什么事儿都没有,结果俩人五十步之后接二连三地猛烈地爆炸。路中央,草丛,山体侧面,爆炸从四面八方而来。猛烈的冲击波与碎石子,只是片刻间便将二百多号清军放挺了。

    这一遭之后,无论张英元如何催促,士卒死活也不肯走了。就算是走,也跟小脚娘们一般,磨磨蹭蹭的。就那速度,想要到南京,没半年是别想了。

    眼见如此,张英元已经欲哭无泪了。他只是骑在马,环目四周,冲着根本就瞧不见的敌人咬牙切齿。

    “这表情……啧啧,我喜欢。”张力平嘿嘿笑着,继而又将瓜子丢进嘴里。

    “将军,定时炸弹准备好了。”一名与树木融为一色的突击队员摸过来低声说道。

    张力平点点头:“去。另外把钻天猴布置好。总打降军没意思,咱们这回让阿济格尝尝鲜。”

    “是!”

    ……

    南京城。

    笼罩在南京城空的阴云积聚不散,天空依旧簌簌地飘零着雨花。阴霾地天空之下,街行人或者行色匆匆,或者依窗望天,所有人脸都布着浓浓的愁云。间或有提着酒壶的醉鬼,放浪形骸,跌跌撞撞,时而高声吼叫:“大明完了!完了!”

    北城许家巷,澳洲大使馆。

    门口戳着四名荷枪实弹的陆战队大兵,枪口斜指地面,目光警惕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就是在墙头、屋顶,也来回走动着巡逻的士兵。远处时隐时显的喊杀声,提醒着大兵们,此刻的南京并不安全。

    院落之中,一辆绿油马车静静地停靠着。那车夫,正在为劳累整晚的骡马卸下套子。

    主厅之内,肖白图乐颠颠地拖着茶盘,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茶几。翻滚着的青绿色茶叶,透过明亮的玻璃杯,别有一番情趣。

    只是捧杯的二女此刻的心绪全不在此。侠女性情的寇白门报以甜美一笑,卞玉京则清冷地道了声谢。

    “冻坏了?梁二,吩咐后厨准备吃食,炖一锅胡辣汤来。”转过头来颇为猪哥地笑着,肖白图说:“来使馆就对了,这地方绝对的安全。就算是整个南京乱了,这也乱不起来。瞧见没?半个连的大兵,没个千八百号人根本就冲不进来。”

    “有劳肖公子了。”

    “见外,见外了不是?”肖白图故作不满。

    卞玉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为何不见邵公子?”

    肖白图神色一僵,继而有些无奈地说:“他呀……这会儿正跟马士英磨牙呢。”

    有些事儿,还真是强求不得。他肖白图这么杆子,结果人家卞赛赛就是不搭理他。邵北那厮越是不搭理,这卞赛赛越是念叨。有时候肖白图自己都琢磨,还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里头扇了自己一耳光,肖白图贱兮兮地问那位陌生的女子:“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与此同时,邵北站在愈发衰老的马士英面前,语气坚决地说:“最迟五天。也许是四天,澳洲军的远征师就会在瓜洲登陆。首辅大人,我向你保证。”

    感了风寒的马士英一张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咳得满脸通红,才虚弱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邵北皱了皱眉头:“首辅大人,在这之前,我希望您展现非常时期的手腕,将南京城内的暴乱弹压下去。昨夜已经有乱兵冲击了大使馆……在势态彻底失控前,首辅大人最好立刻进行弹压。”

    “好,好……便听邵部长的。来呀,叫马鸾回来,弹压城内暴徒。”邵北已经成为马士英最后的救命稻草,此刻,还真是邵北说什么他马士英就同意什么。

    373 风雨南京(下)

    1644年5月7日,荻港东,鲁明江畔。

    望着炸毁的桥梁,以及宽阔的水面,阿济格愤怒之下论起刀片子就是一通猛砍。周遭的戈什哈赶忙躲得老远,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出征以来,他阿济格大小战数百。不论是闯军还是南明军,厮杀下来就没有能挡得住满清铁骑的。凭着赫赫战功,总算掩住了多尔衮的血盆大口,不但保住了自己的旗,还加了英亲王。他阿济格没旁的奢望,刻下多尔衮风头正盛,实在不宜正面碰撞。

    且顺治还小,不到亲政的年纪。他只想着打下南京,在功劳簿添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后老老实实当他的王爷。卧薪尝胆,等着来日顺治长大成|人,再与多尔衮斗法。

    有了灭国之功,就算多尔衮找茬都得掂量掂量。否则难掩悠悠之口啊。

    从武昌出来,原本一切都顺风顺水的,可自打两天前开始,倒霉事便一桩接着一桩。先是遭到莫名其妙的爆炸袭击,每次总会死伤几十号。

    对于近十六万大军来说,这么点损伤算不得什么。可要命的是,持续的爆炸,已经让士卒……哪怕是披甲勇士都裹足不前。谁也不想尸骨无存!

    原本想着打士气,让八旗精锐走前头。结果平白无故损失了半个牛录,这要是没打下南京,就凭这多尔衮就得让阿济格吃不了兜着走。最要命的是,任凭阿济格撒开大网,愣是找不到偷袭的人。

    亏着蒙八旗的托托尔提出建议,说让一路抓到的俘虏与百姓走前头。如此一来,想必对方就无可奈何了?

    还真别说,起初这招的确有用。大军足足走了半天时间也没遇到爆炸。正当阿济格踌躇满志,催着大军清早加速行军的时候,那该死的爆炸又来了。

    而且仿佛认识人一般,那些俘虏与百姓走过去,屁事儿没有。可一旦清军走去,尤其是满蒙八旗的兵丁路过,惊天动地的爆炸就来了。而对方这次更狠,居然开始抽冷子打黑枪了。几个时辰前,接连的爆炸之后,身边的托托尔骤然从马倒栽葱倒下去。

    待一查看,胸口已经破了个大洞……吓得阿济格当时就不敢走了。也亏着有托托尔挡着,否则谁能保证对方瞄准的不是他阿济格?闹了足足俩时辰,撒开人手,一个人影都没抓到。反倒几个倒霉蛋被山里的蛇给咬了,又折损几人。

    如此一来,阿济格再路已经是提心吊胆。这么一路小心翼翼的前行,时不时的就来次爆炸,每次趁着爆炸,总会有几个军官被射杀。这也就罢了,他阿济格认了。可一个时辰前,刚过了一条小河,但听得铺天盖地的诡异呼啸声。

    然后就瞧见漫天喷着白烟的黑点砸将过来,只是片刻间便将前军笼罩期间。爆炸,爆炸,连绵不绝的爆炸!等事后一清点,足足死伤七百多号!

    死伤惨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该死的左梦庚部居然开始不停的出现逃兵。持续的心理压力之下,整个大军的士气低迷不堪。每每瞧见士卒垂头丧气的样子,阿济格就如鲠在喉。恨不得大声嘶吼一声,***老子才是胜利的一方好不好!

    而今,更令人头疼的事儿发生了。

    他们前脚刚刚走到江边,那座桥梁还是好好的。可前军过了一半,猛然这座桥就炸飞了。死伤无数不说,大军从中折断。前军慌乱不堪,有的干脆就跑了,有的试图再游回来。后面的大军想过还过不去……江面那叫一个干净,连个木筏子都没有。

    几个将军凑在一起商议一番,报告阿济格,造桥的话,没三五天是别想了。要是用木筏子渡江,估摸着也得两三天。

    三五天……两三天……有这时间多铎那家伙估计都已经攻下南京了。这叫阿济格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那可是灭国之功啊,足以让多尔衮轻易不敢动自己!

    他愤怒,愤怒到了极点!

    “啊~”

    终于,某个倒霉的明军降将成了刀下之鬼。阿济格宰了人,郁闷之气稍舒,继而摆摆手,示意军官们该怎么干怎么干。他拖着身子回了帐篷。

    阿济格不知道的是,此刻张力平就在江对面,正跟那儿偷笑。

    “我说什么来着?20号之前,鞑子别想摸到南京。”张力平朝嘴里丢了块袋鼠肉干,冲着一干咸水鳄突击大队的队员说。

    “将军,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尉指着河畔乱哄哄的一万多清军说。

    “凉拌!该埋地雷埋地雷,该打黑枪打黑枪。等回头了补给船,再用钻天猴招呼他们。”说着,张力平惋惜地咂咂嘴:“可惜黄闯子这会儿估计都成胆小鬼了,要不然这一万多人都给他吃掉。”

    ……

    南京。

    马鸾兴冲冲地朝内宅走着。刚走到拱门口,便见两个家丁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家伙走出来,那厮兀自嚷嚷着:“马阁老,识时务者为俊杰啊!马阁老,大清摄政王说了……”

    不待那厮继续说下去,左边的家丁径直将麻团塞进了嘴里,顿时那厮只能发出呜呜声。

    马鸾脚步顿了顿,随即迈开大步朝内宅走去。

    “父亲,父亲!”

    风寒略微好转的马士英披着长衣,坐在椅子,瞧见马鸾,说道:“鸾儿回来了……差事办的如何?”

    马鸾笑嘻嘻地拍着胸口:“有儿出马,岂有不手到擒来之理?”扔下头盔,抄起桌的茶壶一通牛饮,抹着嘴道:“不过半日光景,泼皮无赖一扫而空。应天府的衙门里都堆满了。于大人刻下正在审理,午时三刻砍了一批,刻下再没敢造次的。”

    “恩……办得好。”马士英欣慰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难掩担忧与苦涩。大明朝风雨飘摇,到了如今,如若没了澳洲援军只怕真撑不住了。就在昨日,他亲手扶持的皇帝朱由菘居然要化妆潜逃。若非马士英死死地拦着,只怕这心气早就散了。

    那帮子东林党人心气散了也就罢了,早有锦衣卫密报,说钱谦益这几日家中宾客盈门。有好些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与之密谈。只怕前脚清军到了城下,后脚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就得开门相迎。怕就怕朱由菘一炮,前方将士心气散了,那大明可就真完了。

    扬州方向有澳洲人,可西面怎么办?武毅军在守瓜洲渡口,只剩下黄得功与袁继咸几万残兵败将拖延着阿济格的大军,若是他们心气散了,便是扬州守住了又如何?

    “父亲……”马鸾思虑了一下,还是问道:“方才那人?”

    “说客。”马士英冷笑着回答。

    “那依着父亲的意思……”

    “砍了。”

    “砍了?”马鸾很惊异。

    “你父为大明首辅,断无投降之理。”马士英不疾不徐地道:“鞑子想要千金买马骨,打得好盘算。可鞑子生性凶残,今日礼遇,焉知来日不清算?蹉跎了半生,如今总算是熬出了头,死则死矣,何苦临了做个贰臣,让后世之人戳脊梁?”

    长出口气,话锋一转,马士英问道:“这几日……收成如何?”

    一提这个,马鸾来了精神头,手舞足蹈地说道:“父亲,收成甚好,甚好啊!不过十余日,便有二百万之巨。都说国库空虚,儿还琢磨这银钱都去往何处,不想全在那些软骨头之手。再有几日,便是三百万也是有的!”

    “二百万……”马士英咂咂嘴:“太少……太少啊。”一支武毅军的花费就快二百万了,十支……差的太多了。

    与此同时。

    礼部尚钱谦益府邸。

    密室里,烛火通明。

    钱谦益皱着眉头沉思着,在他对面,一蓝袍中年男子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用盖碗漂了漂浮着的茶叶,那中年男子诱惑着开口了:“牧斋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而今正是鼎革之际,大明火德气数已尽,大清水德取而代之则顺理成章。”

    顿了顿,他笑着说:“摄政王允了,若兄肯投靠,必当加倍礼遇之?( 迷航一六四二 http://www.xlawen.org/kan/16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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