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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0 部分阅读

    受制于落后的通讯手段,根本就没泣快捷地传递消息。而且每月盘账,往往需要车队来回运输银子。途中既有雇佣镖师的费用,又有各种漂没。所以这个时候的钱庄与票号,将银子存在里头往往不但没有利息,反倒每月要上缴一定的保管费用。

    也因此,许多大户干脆将银子集中起来铸成鬼见愁千斤种的银瓜,人少了根本就搬不动。而汇丰银行不但不收保管费,还有利息!

    这一点不但让瞄准汇兑业务的富商动心了,连那些士绅也动心了。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所谓的汇丰银行,信用何在?

    甭说跟朝廷合作,这年头朝廷朝令夕改,人亡政息的,今天是这样,明天保不齐是什么样。什么生意,但凡跟朝廷沾边,总会存在巨大的未知数。

    再者说了,汇丰银行有那么多的本钱么?

    今儿在苏州存了银子,回头去南京提取,万一南京的分点没那么多存银怎么办?

    下头的宾客,老成一些的闭口不言。有些愣头青,径直将疑huo说了出来。申晨这姑娘对此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抛出了粮本位制度下的粮票。

    粮食!澳洲人用粮食做担保!

    其他宾客若有所思,考虑着可行xing:那些参与粮价炒作的士绅大户,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头。姓宋的年轻人只觉着脖颈后头凉风直冒,瞪大了双眼,生怕落下一个字。

    “各位请看”说话间,申晨举起了一张纸钞。与此同时,那些女助手纷纷到得各个桌旁,将印刷精良的粮票平端展开在xiong前,来回展示着。粉红sè的sè调,四周是繁复的huā纹,麦穗包裹之下,中间赫然写着粮票再个繁体字。下方略小一些的字体写着“壹佰两。。

    “这就是我们汇丰银行推出的粮票。面额为一百两银子。没错,就是银子。”申晨平静地说着,压下了众人的疑问:“这是粮票的发行面额。而一百两银子的粮票,可以以每石一两六钱银子的价格,购买到价值一百两白银的粮食。”

    每石一两六钱……澳洲人疯了!便是寻常时候,这五年间哪怕是江南产粮之地,粮价也没跌破过二两一石。一两六钱,这已经是嘉靖年间的事儿了。

    把粮票定的这么值钱,澳洲人这是打算折本啊!姓宋的年轻人,已经冷笑了起来。他在心里头径直将申晨打成了不会做生意。甚至这家伙已经打算回去报告黄家,只要确定粮票的确可以兑现,立马的大批吃进,继而将澳洲人的银子全部套出来。

    事实上申晨刚刚报出价格,整个三楼已经嗡的一声炸开了。几乎所有人都打着跟姓宋的年轻人一般的心思。一两六钱谷贱伤农的时候也没这价钱。只要确信粮票〖真〗实可信买!有多少买多少!囤积起来,可比银子划算多了。

    有迫不及待的,立刻问了如何提现。

    “因为我们汇丰银行刚刚在大明立足,所以不支持在各个分行提现。一切的提现行为,都会在上海大宗商品交易市场进行。而大宗商品交易市场,会在两个月内落成。而在这之前,各位可以持有粮票,在码头进行兑现。”

    在上海兑现?恩距离不算远。算上运费,这粮食怎么着也不能超过二两不是?不如,先买一些试试水?

    在众人盘算的光景,赵广德猛地举起肥硕的手臂:“申东家此举利国利民啊!赵某认购一万两!”!。

    452 僵局(上)

    夜,临江楼。

    申晨解开盘着的头发,揉着有些酸涩的脖颈,惬意地放松着。小姑娘月娘充当起了贴身秘书的职责,先是递过去一方湿巾,继而到得申晨的背后,轻柔地为其捏起了脖子。

    半晌,指压之下,申晨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趁着申晨精神放松,月娘小声而谨慎地问道:“申总,今日来客过百,认购不过三万两……”

    这三万两里头,还有赵广德那厮的大头,足足一万两。那赵广德是奔着晒盐的法子而来,本身又是财大气粗,权当用这一万两买个好而已。剩下人等,要么是有心无力,要么就是有力无心。大多数的大户都是瞧热闹而来,不敢驳了澳洲人的面子,只是象征xìng地购置了一些。你认购一千,他认购八百的,拢共加起来不过三万两。

    申晨闭着眼无所谓地说:“不着急……新事物推广起来,从来都是困难重重。我们只要建立起信用体系,粮票肯定会成为大户们的首选。”

    而事实上,申晨主持发行的粮票,与潜意识中的粮票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八十年代之前的粮票,旨在配给,其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一个人一个月就那么几十斤的粮食。有不够吃的,也有吃不了的,于是黑市当中暗自流通起来,这才有了价值。

    而在本时空里发行的粮票,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纸币……一种信用货币。通过粮食与白银挂钩,建立起来的信用货币。只要粮价始终高于或等于一两六钱,那粮票的价值就会得到保证。而如果粮价低于这个价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大明朝人多地少,除了建国初,什么时候粮价低于过这个价钱?

    申晨会同女银行家荆华等人,制定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在十年之内,逐步建立起信用货币体系。澳洲现有的贵重金属货币,其局限xìng实在太大了。首先一条,因为重量以及体积的问题,不便于运输。而且一旦损失了,比如说船舶触礁,那就等于这笔货币彻底的损失掉了。

    也正是因此,到了现在贵重金属货币才退出了市场,转而全部采用了纸币。运输过程中漂没?没关系,开动印刷机,再印制一批好了。

    当然,印刷纸币是在有计划的前提下,根据贵重金属的存储量进行发行。也就是常说的金本位、银本位……以及粮本位。有别于现代的与生产力挂钩。

    实行贵重金属本位,可以有效地避免通胀。澳洲现阶段根本无力推行非贵重金属本位的纸币,那实在太过复杂了。

    发行量不足会制约经济发展,发的多了会导致通胀;而且非贵重金属本位的纸币,还会导致另一个问题:汇率。

    可以预见的是,澳洲将会成为整个世界的风向标。澳洲流行什么,最迟两三年,文明世界就会流行什么。这代表着一旦澳洲实行非贵重金属货币,世界各国也会实行该货币。然后繁琐的、浮动的汇率,除了会消耗掉大量的人工,还会催生无数的金融巨鳄。继而引发一系列的经济问题。

    包括申晨与荆华在内的会计师、银行家们,到现在也没有定论,究竟实行哪种货币政策好。但可以肯定的是,实行本位制,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首先,澳洲的矿产丰富,不缺金银;其次,澳洲的商品朝着全世界倾销,即便没贵重金属,也会在短时间内从全世界汲取无数的财富。这就为本位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申晨还在东南亚的海域上坐着轮船的时候,荆华主持的商业银行已经试探着开始发行大面额的储备券了。亏着穿越众一手建立起来的信用,澳洲的的人口又少,推行起来还算顺利,没出现什么问题。而南明的问题就比较复杂了……

    南明不缺银子。事实上在鸦片战争之前,中国一直都是入朝大国。小农经济体制下,自给自足,需要外购的东西实在有限。欧洲的商品根本就无法撬开中国的国门。反过来,欧洲对中国的特产需求量巨大。

    根据半吊子历史学家邵北分析,明朝末期,留在中国的白银总量大约在六万吨……六万吨啊!所以明朝根本就不缺银子。明朝最大的问题是,这些银子都藏在民间,根本就没法流通起来。加上各种各样的问题,导致明朝的税收根本就收不上来。

    可以这么说,明朝是抱着一块大饼,活生生的把自己饿死的。只因为大饼上盘踞着一些恶心人的小蚂蚁,明朝这个巨人懒得清扫或者说害怕蚂蚁……

    说起来可笑,可这就是不争的事实。闭锁的大陆xìng国家,只会将目光看向自己家里,与外界少了必要的沟通,也不屑于与外界沟通。所以只会在原有的制度上拾遗补缺,少了几分创造力与变革的勇气……这事儿实在没法说。

    即便统治者意识到这个问题又怎么样?康麻子还精通西学呢,结果怎么样?还知道火器十分的犀利。可明知如此,康麻子还是坚持八旗骑射不能丢。说白了就是脑袋与屁股的问题。统治者实行的变革,必然更加有利于自身统治的稳固。让封建君王去开启民智,这不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嘛?

    申晨乃至背后的澳洲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整个棋盘,往大了说就是全球。甚至已经有人喊出了全球战略这一恶俗的字眼。其主旨便是通过政治、经济、军事手段,让全世界都依附在澳洲体制一下。军事威慑,政治斡旋,经济唱主题曲。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利益纷争的世界。国与国之间的矛盾,种族、意识形态之类的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内里还是利益二字。而澳洲想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掌握别国的货币无疑是有效而快捷的手段。

    在南明推行的粮票,便是全球战略的第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只要这步走好,将成功的模式推广开来,不出几年,整个亚洲便在澳洲的控制之下。有整个亚洲做底蕴,欧洲还在话下?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刻下最要紧的便是信用货币的信用二字。没了信用,一切都是白搭。

    “其他地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申晨问道。

    月娘立刻回答:“松江府的分行就差挂牌营业了,扬州的刚刚装修,预计下月初能完工;南京、苏州那两家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申晨微笑着说。

    开银行可没那么简单。厂址之类的都是次要的,最要命的便是人才。葛大爷说二十一世纪人才最贵,这一点简直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放在十七世纪,同样如此。会计师、柜员、管理型人才,电报员,现在汇丰银行什么都缺。

    为了开这六家分行,申晨几乎抽空了澳洲刚刚培养出来的一批人才。这里头既有以前稍稍读过书的成年移民,也有澳洲自己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孩子。就比如月娘,这小丫头便是申晨领养的闺女。从前阿姨阿姨的叫着,现在改口叫了申总……哪怕到了这个时空,申晨的一些习惯依旧维持着。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叫自己阿姨……那一定是疯了!

    “任何新生事物,总需要一个被人们接受的过程。”申晨又闭上了眼睛,嘟囔着说:“等他们确认了信用问题……”那一定会发生抢购狂潮!

    用一百两银子,换取价值三百两的粮票,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上哪儿找去?便是粮价降了也不怕,只要不低于一两六钱,就等于是保值了。不但如此,大额储蓄还有利息可拿。钱能下崽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那为什么要把晒盐的法子卖给那个死胖子?”月娘嘟着嘴说:“我们自己做不是更好么?”

    “你必须知道……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灰s晨认真地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是外来的,要想在南明立足,必须要分一定的好处给地头蛇。”

    外国人讲关系,中国人讲人情。陌生拜访的破冰之旅,从来就没那么容易。改革开放之初,那些不明就里的外企进驻中国,因为不懂得人情世故,有多少折戟沉沙的?苦苦守候多年,渐渐熟悉了规则,这才打开了市场。

    现在汇丰的情况便如同当初的外企一样。méng着头猛冲猛闯,只会到头来碰一脑袋包。

    顿了顿,申晨又补充了一句:“要想办盐场,赵广德必须从澳洲买设备与化工原料。卖盐的小钱,我们没必要死死的攥在手里。”

    小钱?月娘吐了吐舌头。盐可是生活必需品,从来都是朝廷税赋的大头。怎么到了申晨这里就成了小钱?但顶头上司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反驳什么。依着她的意思,莫不如将盐场攥在自己手里。一年保守估计也是几百万的银子啊。

    “赵广德财力雄厚,背景深,申总另眼相待也是顺理成章。可我想不明白,为何申总要对那个燕七另眼相看?”

    申晨嘴角上挑,勾勒出美妙的弧线,略有些yīn险地笑着说:“燕七啊,燕七可是有大用。我推荐你看本书——血酬。”RO!。

    453 僵局(下)

    世界一直处于规则之下,明规则的制定者处于庙堂之高,潜规则制定者处于江湖之远……《血酬》。

    松江。

    一身短襟的劲装汉子乍着胳膊,晃dàng着身子,操着破锣嗓子边喊边往里走。

    “七哥,七哥!俺回来了!”汉子越走越纳闷。往常的时候,听到自个的声音,燕七早就急吼吼的跑出来迎接了。今儿也不知犯了什么邪xìng,叫了半天怎么没反应?

    正纳闷的,便瞧见月门转出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瞧,确是燕七的老管家。

    “管家,我七哥呢?”

    “韩爷回来了?”说话间管家到得近前,比划着让那汉子放低声音,继而神神秘秘地道:“韩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自打昨儿回来,就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任谁叫也不答应。您赶紧去瞧瞧吧?”

    “啊?我七哥生病了?”

    “没生病啊。昨儿下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汉子若有所思,道:“想来是为弟兄们的生路犯愁……对了,昨日七哥可是见了什么人?”

    管家摇了摇头,继而猛然醒悟:“倒是赴了一场宴……送请柬的是一个澳洲婆子。”

    “澳洲婆子?”

    嘴上说着,二人脚下不停,转眼间到了正房门口。管家唯唯诺诺的站在后头,汉子可不管那么多,径直上前拍打起来:“七哥,继业回来了。七哥可还好?七哥……”

    叫了几声,房门略微响动,摘了门闩,lù出燕七一张憔悴的面容。

    韩继业看了大惊:“七哥,怎地这般模样?弟兄们的事儿大家群策群力就好,万不能愁坏了身子骨。”

    燕七摇头笑了笑,伸手让了让,示意里间说话。继而自顾自地进了房,挨着八仙桌坐下来。

    老管家乖巧地奉了茶,转身刚要离开,就听燕七说道:“张老,前一阵子咱们囤的粮食拢共有多少?”

    管家不假思索地回答:“老爷,加起来怕是有三千石了。”

    “三千石……”沉吟一下,燕七果断地说:“不囤了,全部放出去。”

    “全部放出去?”管家大吃一惊。

    不等管家说什么,韩继业已经抢着说:“七哥,你糊涂了?如今这世道,粮价一日数变。且有价无市,买都买不着。卖了粮食,千多号弟兄靠什么过日子?”

    “你别管了。”摆了摆手,燕七继续说:“张老,存银还有多少?”

    管家错愕着说:“不足四千两。”

    “四千两……卖了粮食,加起来怕是有一万六千之数。”燕七深吸口气:“两日内将粮食全都卖出去,折现成银子给我。”

    “这……”

    “七哥,你到底想干什么?”黑脸的韩继业已然怒了。没了粮食,一千多号弟兄吃什么?算上弟兄们的家室,几千口子人,难道喝西北风?

    “我想赌一把。”燕七沉重地说:“赌澳洲人能成事。”

    “澳洲人?这关澳洲人什么事儿?”

    燕七拧着眉头道:“这事儿你甭管了。拢共就这么点家产,勉强能支撑到八月底。与其坐着等死,莫不如博一把。”顿了顿:“另外,即日起,凡是找咱们走船的,甭管是否熟识,只要是运粮食的,价格一概上调三倍。”

    “三倍!你疯了!”韩继业jī动之下,已经脸红脖子粗。江北沦陷,漕运断绝,他们这些跑船的没了营生,本就揭不开锅了。而今又要抬价把生意往外推,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待要再说什么,却见燕七一瞪眼,拍着桌子道:“若还当我是你七哥,便老实去做,无需多言。”得,燕七径直将话说死了。

    生怕韩继业心里不满,燕七又加了一嘴:“我燕七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且宽心,但使我燕七有口吃的,便绝不让弟兄们饿着。”

    韩继业沉默了半晌,还是耐不住好奇,问道:“七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燕七笑了:“把自己关房里想了一整天,终于想通了。与其坐着等死,莫不如以小博大。只待这批粮食套现,咱们用银子全部兑换成澳洲人发行的粮票。粮食问题无需担忧,澳洲人已然允诺,一两六钱一石的稻米,只要咱们不囤积、倒卖,随便咱们买多少。”

    又是澳洲人……那些澳洲人到底给燕七灌了什么míhún汤?

    打发了管家去办理此事,燕七絮絮叨叨说了良久,话锋又一转:“继业,可想跟着哥哥做一票大的?”

    韩继业赌气道:“反正你是哥哥,我想不想的,不都得跟着哥哥?”

    燕七哈哈一笑,猛然冷了一张脸:“好!这水上讨生活的实在太多了,买卖做起来压价压的实在太过厉害。这么多人分食,哪有吃独食来得好?”

    “七哥,你的意思是……”

    燕七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找几个得力的弟兄,往城东走走。只待挑起事端,便吃了过江龙那厮。”

    与此同时,大盐商赵广德的府邸。

    “老爷~”小丫鬟脸上满是红晕,媚眼如丝,身子摇晃着好似随时都会跌倒。赵广德一双肥壮的大手探入小丫鬟薄薄的衣衫之中,不停地在xiōng口揉搓着。直到小丫鬟jiāo喘吁吁,这才意犹未尽地放手,临了又在小丫鬟的tún部mō了几把。

    待小丫鬟一溜烟的跑了,赵广德眯着眼嘟囔道:“春桃这小娘皮越来越惹人怜爱了。”

    旁边那无良的管家立刻谄媚着道:“老爷,不如今儿晚上就把春桃收了房?”

    赵广德一瞪眼:“你懂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若是收了房,老爷我哪还有乐子?愚笨。”

    管家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着恼,只是笑吟吟地在一旁等候吩咐。

    呷了几口茶,巨胖赵广德思索了一下道:“三日后那什么澳洲人的汇丰银行就要开业,你瞅准了。早早的就过去,认购一万两粮票。”

    管家肉疼地道:“老爷,您还真买啊?”

    赵广德头一天去赴宴。等宴席结束的时候,申晨将其与燕七等人留了下来,密谈了一番。所谈者,自然是赵广德一直想要弄到手的晒盐法。原本以为,澳洲人不过是想坐地起价,多弄些银子。没成想,申晨决口不提价钱,也没提让赵广德认购多少粮票,只是要求赵广德在适当的时候——粮价逼近三两的时候——抛售粮食。

    赵广德算了一笔账。他手头的存粮,按照现在的价钱出售所得不过二三十万两。这么点钱,于他赵广德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用这价钱买了晒海盐之法,真心不贵。

    唯一让他为难的是,这么干等于是跟黄家对着干。黄家家大业大,在江南根深蒂固,非是一般人惹得起。便是他赵广德碰上了也得避其锋芒。不过转念一想,给黄家面子也不能亏了自己不是?

    既然澳洲人有把握将粮价打压到三两,那他赵广德跟着抛售也没什么不对。恐怕到了那个时候,便是黄家也支撑不住,也得跟着抛售了吧?

    追涨杀跌,这条规律古今中外放之四海皆准。所以赵广德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随即得到了申晨的允诺……只待粮价降到二两以下,便以十万两白银的价格将晒盐之法出售给赵广德。而且保证不卖给任何其他盐商。至于赵广德能不能守住晒盐的秘法,那就不是澳洲能保证的了。

    赵广德琢磨了一晚上,想到高兴之处兴奋得睡不着觉。到了清早,已经开始谋算着出海找一片海岛,买一批家奴,专门在岛上晒盐。

    听着管家的吝啬,赵广德笑道:“买,为什么不买?做人要将诚信。既然昨日老爷我说了要认购一万两,那便认购一万两。”顿了顿,继续说:“你回头找人再买个千八百的,径直去上海县试试能不能提现。再派人蹲在汇丰银行门口,记下来每日有多少人认购粮票。”

    赵广德这胖子可精明着呢。先看能不能提现,再看粮票是否热销。两厢叠加之下,再琢磨是否要大笔的认购。

    就如同所有的盐商一样,赵广德的银子就藏在城外庄子里。专门挖的地窖,里头全是银西瓜鬼见愁。这么老多的银子花也花不完,与其放在那儿长毛,还莫不如换了粮票,存进汇丰银行里吃利息。左右都可以随时随地用粮食提现。因为他赵广德绝对不信粮价会低于一两六钱。

    “哎,小的回头就去办。”管家答应一声,又站了须臾,见赵广德没什么吩咐了,扭身就要走。

    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赵广德又说:“等等。”

    “老爷?”

    赵广德mō着浑圆的下巴道:“你回头亲自去一趟黄家,问问黄家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脱手。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首鼠两端!

    管家在心里把赵广德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脸上却挂着谄媚的笑,一挑大拇指:“老爷高啊,两头都不得罪。”

    赵广德嘿嘿地笑道:“坐山观虎斗,爬桥望水流……本就不干咱们的事,何苦牵扯进去?神仙打架,那便让他们去打,咱们本分人,老老实实的旁观就好。”

    ……

    江yīn,青阳镇。

    老宅之内,幽暗之中,灯火零星的点缀着。长长的回廊,昏暗一片。远处灯火渐亮,转出来两盏灯笼。黄白sè的灯笼,上头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黄’字。

    两名小厮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之后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再往后则是宋志平……便是那个出现在临江楼的宋姓年轻人。

    一边走,管家一边低声的嘱咐着:“见了文韬公,要恪守小辈的本分。切忌骄狂……”

    宋志平侧耳听着,时不时的答应一声‘是’。

    过了回廊,便进得了里间。房屋依着假山,傍着溪流。正值夏日,周遭种植的草木百花盛开,随着微风传来阵阵的清香。那潺潺流动的溪水之中,覆着无数的浮萍与荷叶。哪怕是星月无光的夜里,置身其中,也感觉如坠画中一般。

    世家,这才是世家。

    宋志平心中感叹不已。头一次来黄家,还没见到正主,他这个宋家的偏房子弟便被慑住了。七转八扭,足足两盏茶的功夫,总算到了一间宅子之内。

    跟着仆人的指示,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稍带片刻,自有丫鬟奉上了香茗。才润了润喉咙,但听得脚步声响,但见一青衣老者缓缓踱步出来。

    宋志平赶忙起身问候。那老者只是和煦地笑着,让其落座。

    零散地聊了几句闲话,渐渐转入了正题。听着宋志平简略地将消息说完,老者皱了皱眉头:“粮票?”

    他老早就知道马士英肯定会有所动作,而且靠着出卖大明的利益,马士英还会得到那些澳洲蛮夷的帮忙。只是那又如何?

    他不信马士英敢对他们这些世家动刀子。没了他们这些基石,这天下就得乱套。不用武力的话,马士英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舆论与巨大的势力做支撑,又是地头蛇,澳洲人得有多雄厚的财力才能打压下粮价?最后不过是个以本伤人的结局,只怕无利不起早的澳洲人未必肯这么干。他做梦也没想到,澳洲人运来了粮食之后,居然搞出了个粮票。这是何意?

    而且还额定一石粮食一两六钱……嘶,好毒啊!

    一旦证明了这粮票的信用,大家伙从上海县兑换到了粮食,那会是什么结局?大户们手头都积攒着粮食,手头根本就没多少余钱。刻下有了这么划算的买卖,一准兜售粮食套现,继而大批量的认购粮票。抛售,加上澳洲人蓄意的打压,这粮价就得一降再降。而只要粮价没有降到一两六钱,还有利可图,这种套现的行为就会不断的重复再重复。直到将粮价打压到一两六钱……虽然老者不认为粮食可能达到这个价位,但维持在二两左右绝对有可能。

    二两啊……这个价格可是比他们收购的价格差不多了。

    老者陡然变了脸sè:“这一招……绝对不能让澳洲人得逞。”

    “文韬公,方今之计,唯有着手于一字。”说着,宋志平用食指蘸了茶水,在几案上写了一个‘信’字。

    老者皱着眉头看着那字,良久,这才缓缓地点头:“正是此理。”RO!。

    454 澳洲人的信用(上)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沈卓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嘟囔着说了一句。话音刚落,肚子就爆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叫声。很显然,昨天的半碗稀粥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更不能满足他一天的体力消耗。

    沈家就处在南京城里,沈卓然父母双方,留下了还算殷实的家底。沈卓然硬tǐng着一口气,接连中了秀才与举人,跟着又结了门好亲事。妻子不但贤惠,还带来了丰厚的嫁妆。是以,沈家在南京城里虽比不过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可即便如此,在粮价飞涨的如今,连沈卓然这样的举人老爷都得饿肚子了。

    连续两个月的光景,粮价每天都在涨价。不但涨,而且还时常买不到。沈卓然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被逼无奈,大清早的就得去米店排队,一直排到中午,才能买到几日的用度。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得饿上一天。

    为了糊口,沈卓然放下了脸面,干脆就在城隍庙开始卖字为生。不但如此,妻子还时常地从嫁妆里头挑出来一些值钱的首饰变卖。若非如此,只怕夫fù二人早就饿死了。

    妻子沈李氏曾经小意地提议过,实在不行就去娘家借用一些……沈李氏的娘家本就是富商,家产颇为可观。支援他们一些粮食,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沈卓然犯了书生脾气……想当初没考中进士,大舅哥好一通奚落他,沈卓然一怒之下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绝不向李家拆借一针一线。

    人活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嘛。没了脸面如何过活?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妻子那张消瘦了几分的面容出现在chuáng前,忧心地道:“相公,家里又没粮了。”

    “前几日不是刚刚买过么?”沈卓然皱着眉头说道。

    “不过三碗米,便是熬稀粥也吃光了。”沈李氏叹息一声,yù言又止,好半晌才劝慰道:“夫君,奴家兄长向来有口无心。贪杯之下,胡言乱语的,万不可当真。”顿了顿:“莫不如……今日奴家回娘家一趟。也是好些时日未曾见过父亲母亲了。”

    沈卓然一听就炸了:“糊涂!”他瞪大了双眼,训斥道:“女子出嫁从夫,此乃古训。我又不是倒插门的,岂可一再向岳父求助?莫要再提。”

    “这……”沈李氏xìng子柔弱,见相公一派决绝之sè,便叹息了一声,转身而去。过了片刻,沈李氏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包起来的帕子。

    帕子打开,里面lù出一支金钗。

    “你这是作甚?”沈卓然恼怒道。

    沈李氏垂着头婆娑了一下那钗子,继而念叨着说:“相公莫要逞强了……而今粮价飞涨,余者无不跟着涨。大家手里的银钱都不富裕,哪来的余钱请相公写字?”

    “待来日禀米……”沈卓然说不下去了。禀米?这玩意已经断了足足一年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朝廷会补发下来。

    沈李氏深吸口气,向前走了两步,将金钗塞在沈卓然手里,扭身静静的走了。mō着犹有余温的金钗,沈卓然拧着眉头,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一般堵得慌。

    心里压抑归压抑,手里头攥着金钗,船上衣服,沈卓然还是出了门。转过几条街,一头便扎进了当铺。而今这个物价飞涨的年代,酒楼茶肆之类的,生意清冷到不行,根本就无人光顾。至于青楼妓院的,就更不用提了。

    现在只有两个行当生意最好做,一个是米行,另一个便是当铺。

    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且米价上涨连带着一切副食品都在上涨。城内过不下去的百姓,干脆出了城四处挖野菜。大夏天的,正是草木繁盛的时候,可南京城四周光秃秃一片,乍一看宛如戈壁一般。饿急眼了的老百姓,草根树皮都不放过。

    家中稍有资产的,一个个变卖家产,就为了换取每日的吃食。进了当铺,足足等了五六号人,这才轮到沈卓然。

    那当铺的掌柜一看来者是沈卓然,当即就笑了:“沈老爷,今日又来当什么?想来尊夫人的嫁妆当的也差不多了吧?”话语里满是辛辣的嘲讽。

    沈卓然只觉着脸面发烧,若是往日,他不是出口训斥便是拔脚就走。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强忍着怒气,沈卓然从怀里掏出金钗递过去,尽量温和,甚至哀求着道:“掌柜的给过过眼,这可是上好的钗子。”

    掌柜的笑嘻嘻地接过来,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随手掂量了一下,约莫有三两。

    “沈老爷,你这是死当还是活当啊?”

    “活当。”这可是妻子最为心爱的钗子,只待度过这一难关,便是凑银子也得赎出来。

    柜随即唱诺:“烂金钗一支,重二两九钱,当十两啊~”

    “十两?”这钗子上头还镶着一方珠玉,当初买下来小二百两了。现在就当十两!沈卓然当即喝道:“掌柜的,才十两?你看仔细了,那金钗上头可是镶着珠玉。不说那珠玉,便是单单论金价,少说也得四十两吧?”大明朝金银比价接近一比十四了,二两九钱的金子,绝对能换到四十两白银。

    “嘿嘿,沈老爷别急。你这可是活当,来日可是要赎回的。活当,这价钱自然就低。”掌柜的解释道。

    “那死当又如何?”

    掌柜的笑而不答,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活当十两,死当一百两……一时间沈卓然有些犹豫不决。

    戏谑地瞧着沈卓然yīn晴不定的脸,掌柜的将钗子递回去:“要不沈老爷再考虑考虑?这价码,也就是看在沈老爷面子上。您随便去别家当铺,绝对拿不到这个价。”

    沈卓然接过钗子,站在那里,咬咬牙,便要痛下决心。正这个光景,便见笑得如同狐狸一般的掌柜的,猛地从柜台后面站起身,陡然谄媚地笑道:“肖先生,您又来了?”

    随即身后传来一阵有些拗口的话语:“又来了。哈哈,掌柜的,今儿有什么好东西没?”听声音,有些辽东腔,但又有区别。

    回头一瞧,但见一个身穿着诡异服装的家伙,拉着一丽人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柜台走来。

    短短的头发,怪异的服装,这是澳洲人!而那丽人沈卓然认识,不正是当初并称秦淮八艳的寇白门吗?这么说来,这个澳洲人便是娶了寇白门的那什么肖白图?

    真是……有辱斯文!娶个被前夫休了的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亲亲我我,不知廉耻。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啊。

    在沈卓然皱眉的光景,掌柜的哧溜一声从柜台里钻了出来。继而将沈卓然拨到一旁,又是作揖又是打拱的,就差没给肖白图叩首了。

    这也难怪,现在谁不知道澳洲人都是财神爷?

    身为穿越众,有着领先三百年的……额,这跟见识无关。只要是后世穿越而来的家伙,他可以不懂得理财,可以没什么专业技能,可以混吃等死,但他们绝对有办法让自己的财产增值。怎么增值?古董字画!

    随着澳洲观光团的到来,整个南京城乃至大明的古玩市场,都火热了起来。澳洲人出手大方,很少讲价,基本上只要鉴定出古玩字画是真迹,甭管什么价钱都掏得出。有的穿越众喜欢隔两天便溜达一趟,碰到合适的就买下来;有的干脆组团,什么瓷器、古玩、名人字画,只要是有价值的,一律收入囊中。

    新婚燕尔的肖总更是个中能手。整天没什么事儿,就喜欢带着寇白门四处溜达。这厮最喜欢的就是掏腰包时,寇白门仰慕地看着他的眼神。

    “肖大爷今日看些什么?”掌柜的小意的问道。

    “老规矩,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让我过过目。合适的再谈。”

    “好嘞!来人,给肖大爷奉茶。”吩咐一声,掌柜的又弯着腰笑道:“大爷今日来对了,弊店昨日刚刚收了两件定窑的瓷器。”

    说话间,有小厮给肖白图夫fù搬了椅子奉了茶。天气炎热,又专门找了俩小厮在一旁扇扇子。看着自己与对方的云泥之别,沈卓然愈发的愤懑。

    不就是有俩臭钱吗?一群蛮夷!

    心中不满,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如今谁不知道澳洲人就是朝廷的干爹?从马士英到史可( 迷航一六四二 http://www.xlawen.org/kan/16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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