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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天子不朝臣》

    第一章 少年烦恼

    林家村的少年,从来没有走出过他们生长的这片土地。

    正午的阳光烘烤着场(二声)地上铺满的麦粒,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正坐在地头,身旁是翻麦粒的木推子和一顶遮阳的草帽。他低着头一只手弯在膝盖下面,另一只手在眼前薄薄一层的麦粒上来回划拉,显然是在想着有什么心事。

    知了还没破土,这是一年中燥热的开始,阳光既没到毒辣的地步也没有了冬日的温暖。

    农历五月正午的场地静悄悄的,只有少年的双手在一下一下的手指拨动麦粒的声音。就像这阳光一样,少年也正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阿文,翻好了麦粒还不回来?”远远的一个声音,充满了父亲的心疼。

    “嗯。”叫阿文的少年抬起头应了一声,只是心头的烦恼还没解开,自己不由得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朝家里走去。

    家是温馨的草屋,泥坯堆起来的两间草屋在少年的记忆里一直都是眼前的样子。东边的一间是父亲和母亲的,西边是自己和弟弟的。少年一步一步并不着急的朝家迈着步子,脑海中都是屋里的影子。里屋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是自己和弟弟每天练字看书的地方,那里白天光线最好;外屋的墙角也有一张床,那是每天自己和弟弟睡觉的地方,外屋中间摆着一张饭桌。这便是家了。

    就在这时少年却听见自己家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贺喜声。

    终归是年少,阿文立马将脑中纠缠的问题甩向一边,朝家里大步走去。

    “恭喜大兄弟,阿文被选中了。”

    说话的人满面容光,就连着他身上那件浆洗了多次显得发白的长衫也跟着欣喜起来,少年对这人并不陌生,他正是林家村的屯长林隆兴。

    “真的?”林珏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饶是他平日里威严不苟言笑,此时也激动的忍不住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跛着的右脚一颤一颤的,紧接着拉住林隆兴的长袖,声音发抖的说道:“快给我讲讲。”

    “你自己看吧。”林隆兴说着笑呵呵的将一张纸递给一旁的林珏,他自己却站在一旁搓着手来让自己激动的身体显得不那么抖。

    “林文,林家村人氏,年十有五。拟于贞武二十年七月初一入学演武场,执此文书报到,切勿延误。”林珏开心的声音还没有平复,激昂的声调就已经响起,这行字他连着读了三遍,随后一遍更像是大声喊出来的一样。

    “咱林家村终于出人才了。”

    两个知天命年纪的老人像小孩子一样眉飞色舞的说着,这件对于他俩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对于两人来说,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还能抓住的改变林家村的唯一机会。当心底早已泯灭的理想被子辈重新燃起时,眼下的贫穷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不值一提。

    而站在一旁的苦恼的林文却始终插不上话,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林文试探的喊了一声:“阿爹……”

    “阿文啊,你算是给爹和林家村长脸了。”林珏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他没管一脸苦恼的林文而是转头对厨房喊道:“孩子他妈,做几个菜,我和隆兴喝两盅。”

    林文看着兴奋的父亲和同样笑的合不拢嘴的屯长,转身走进里屋,坐在桌前却还是没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林文并没有正规的念过私塾,他的家庭也负担不起私塾的学费。不过好在他的父亲林珏还算个比较通情达理又有点抱负的人,所以在农忙之余总是要求他去私塾外旁听。私塾旁听就是坐在外面,支着耳朵听屋里先生讲课。相比较交了钱的学生,林文这样的只能称之为偷学。好在先生也不赶人,林文就这样断断续续听了三五年,《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倒是也能背诵。

    最重要的是这三五年中,林文也顺利摆脱了大部分林家村人目不识丁的窘境。识字,那就是文化人,文化人就要出人头地。林家村就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三个月前,林文花掉了家里的一石米,跟着私塾先生去了京城参加了这次演武场的招考。

    演武场是南楚唯一的军官培训学校,能进入演武场,也就基本保证了以后能吃上皇粮了。

    因为林珏耍枪,所以林文从小便跟林珏一起学枪,所以虽然是半拉子水平,林文却是参加选拔的少年里面少有的文武兼修的人。

    只是出乎林文意料的是自己竟然被选上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可能被选中,只是不愿意去接受罢了,原因就是那一石米。

    三个月前的林文只是林家村一个普通的少年,闲时下水摸鱼抓虾、农忙割庄稼犁地。那时候的他看到的只是林家村的这一小片地方,虽然私塾老师跟大家说过这个时代有四个国家,可是那在林文看来太遥远了。林文眼中的这一小片地方就是家里的两间草屋、屋后的沟渠杨柳、沟渠延伸出去的片片良田、良田收获出的家家户户。

    可是永和城的那三天让他彻底颠覆了自己年幼的认知。

    身旁鳞次栉比的高楼、路边琳琅满目的小玩意、眼中林罗绸缎的达官显贵,那里让林文知道这个时代还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一个更繁华、更有**的世界。

    他被震惊了,然后他感到了陌生的恐惧和对繁华的向往。他习惯于林家村的炊烟和质朴的村民,同时他又对眼前的繁华有着一丝兴奋和向往。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所以他用十倍的努力,将宣纸上写满自己的答案,在演武场用力的挥出每一枪。

    然后,他想到父亲搬出的那一石米。

    从永和城回林家村的路上林文满脑子都是惊鸿一瞥的繁华和父亲粗糙的双手。他选择了放弃,就算自己被选中,也不可以去。

    林文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他知道演武场对于自己来说只是看不到尽头的未来,而眼前的现实却是父母的苍老和辛劳。未来有时候并不值得用太大的代价去争取,林家村也是一种未来。

    那是小小的林文第一次用心的去思考自己的以后,然后他决定,永远的留在林家村。

    *****

    林文耳中还是不断的能听到父亲和林隆兴的对话。其实要不是半个月前遇见的那个人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自己或许可以现在就理直气壮的站起身告诉父亲自己不愿意去什么演武场。

    可是那人的话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林文坐在那里用力的摇了摇头,而这样却只是让记忆变的更加清晰。

    那天林文正一个人在林家村后山上拾柴禾,五月里漫山遍野都已经是郁郁葱葱的样子,所以林文找了大半天也只找到一小捆柴禾。

    正当他躺在草地上,揉着自己一直弯着而酸麻的腰的时候,头顶的阳光被一张脸给挡住了。

    林文急忙用手挡住眼,坐起身来。

    眼前这人须发雪白,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以前林文只是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才会说到鹤发童颜啊、仙风道骨这些词,而村里的那些老人家却没一个是故事中的那个样子。这是林文第一次见到故事中描述的那种老人家,所以心里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受到惊吓,反而有些期待。

    期待他是位神仙。

    林文还在心里纠结万一他带着自己飞走了,而父母找到自己该很心急,所以坐起来之后的林文楞了好大一会才开口说:“老人家……”

    “小朋友多大了?”

    声音也很好听,不像村头的老光棍那般奚笑不着调的声音也不是村里爷爷们那样不苟言笑的干瘪严肃的声音,林文心想。

    “我十五岁了。”

    “哦?不小了。”

    林文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自己不小了,只是盯着他不敢说话,生怕惹了这位神仙生气。

    “男儿当建功立业,你不去好好读书,在这躺着干嘛?”

    “我来拾柴禾的。”林文说着把身旁的那一小捆柴禾拉出来给老人看。

    “哦?”老人哦了一声,停了下来,好像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

    “你可想当英雄?”老人停了好大一会,才笑着问林文。

    “想。”林文不假思索的回道,英雄,那可是只有自己在故事里才能听到的角色。

    “真想?”

    “真想!”林文想了一会,没考虑到那一石米,坚定的说。

    “那你觉得在这里可以成英雄么?”老人家循序渐进的问。

    “不能。”林文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怯生生的回道。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林文下意识的想说拾柴禾,可是这不就又绕回去了么?所以他只能木木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一言不发。

    “你现在可以当英雄了么?”

    林文回想了一下平时听到的故事里英雄的模样,用力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林文被彻底绕糊涂了。

    “你想当英雄,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当英雄么?”

    “打跑坏人,帮助好人。”林文实在找不出具体的英雄形象,只能梗着脖子说道,因为故事里的英雄都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样才能打跑坏人帮助好人呢?”老人饶有兴致的追问。

    “学好枪法,当大官。”林文有些兴奋的说道。

    “那你还想当英雄么?”

    “想。”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完那老人也不管一脸疑惑的林文,起身向山里走去。

    林文坐在那想了好大一会,再起身的时候早已找不见老人的身影。

    其实老人说的很简单,林文想了一阵就想通了。他不过是想让自己跟随自己内心走,不要受到外界条件的牵绊。可是这对于林文来说又何尝容易。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留在林家村的林文被这一番问话搅得心神不宁,他无法掂量出到底是一石米重要还是成为英雄重要。

    外屋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菜,农家的菜园里总有现成的食材,而林家村的女人也是最好的厨师。她们总能很快的摆出一碗碗简单的菜肴,配着辛辣的散酒,一顿男人的饭便算齐了。

    林珏和林隆兴不断的喝着劣质的白酒,他们在为自己的家和这个村子能出一个有出息的人而感到高兴。林家村的男人到了四十岁就不再思考国家大事了,他们想的只是眼前的这一点点,子女的未来。但是他们却忽略了屋内坐着的那个苦闷的少年,他也正在受着煎熬。

    英雄还是脸面,其实都不重要。开心的和不开心的源头,只是因为未来的模样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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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话不叙,让我们开始一段不一样的旅程吧!

    第二章 下定决心

    英雄是存在于林文脑海中的幻影,家才是铺展在他面前的现实。他没有自信付出对他家庭来说相当大的成本去触摸自己脑中的幻影,虽然一旦成功就可以改变眼前的现状。

    接下来的几天林珏都是在亢奋的状态下度过的,林文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父亲蹒跚的步伐一次次的从稀疏的麦地到光亮的场地。他跛着的脚一点一点的走着不算远的路,只是因为林文给予他的希望。

    这天日上三竿,林文担着两捆麦子,跟在父亲身后。

    父亲的形象这些年在林文心里都没有变过,虽然他腿脚不方便,可以他依旧坚持着为这个家做出最大的努力。林文看着并不伟岸的父亲,肩上扛着一大捆麦子,身体一歪一歪的吃力的的走着。

    如果成为英雄要让父亲这样继续的蹒跚下去,他宁愿舍弃它去换取父亲放松的肩膀,让他的背不会因为负重而被汗水浸湿。

    “阿爹……”林文张口结舌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喊了出来。

    “怎么了?累了歇一会。”父亲的脸上汗滴纵横交错,他还是苍老了,就连记忆中的坚毅的脸庞上都爬满了皱纹。

    “阿爹,我不想去演武场了。”林文凑着袖口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想做错事一样嘟囔道。

    “为什么?”林珏显然被林文的话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今天怎么了,这样难得的机会,是什么原因让他决定放弃?他不能理解。

    “就是不想去。”林文的倔脾气上来,跟父亲的沟通,他一直没找到好的方式。撒娇耍赖他从没有过,促膝而谈他更没奢想过。

    林珏看着一脸倔强的林文,歪着身子吃力的将肩膀上的麦子放在地上,然后一手拄着地伸直了右腿,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然后他抽出别在腰后的旱烟袋,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

    “有什么话,跟爹说说。”林珏喷出一口烟,满眼沧桑的看着眼前低着头不断流汗的儿子开口说道。

    “就是不想去了。”林文感觉自己就要哭出来了,放弃理想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去私塾念书、去演武场学习、成为英雄,却要在这里挑着麦子?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林珏有些生气的冲林文喊道,可能林珏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紧接着缓和了一下语气对林文说:“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爹说。”

    “爹的腿不好,我走了家里的庄家怎么办?现在收成不好,哪有那么多钱让我去永和城?弟弟比我聪明,我把钱都花完了他就念不了书了!”林文一股脑的把自己这些天的顾虑都抖了出来,像释放出了所有的能量一样,他站在那里簌簌发抖。

    林珏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已经成熟的儿子,自己为他知道家里的困苦而感到高兴,又为他这样没有出息的顾虑感到愤怒。

    “没出息的家伙!”林珏抬起左脚,一脚把林文踢坐到地上,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而趴在了田埂上。

    林文被父亲踢懵了,他坐在那里,只觉得这么多天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止不住,成串的往下滴。

    而让林文感到更难过的是父亲,林珏就保持着踢完林文之后的姿势,趴在那里手里握着烟袋。他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这个正午,因为儿子的懂事,哭出声来。

    这是林家村农忙时平凡的一天,但是这一天的林家村麦地里却有两个男人在哭泣。他们有着各自的苦闷,却都是因为对现实妥协的恐惧。

    从出生到现在,林文从没有见过父亲流过一滴眼泪,哪怕是最苦最累的时候。他惊恐而又心疼的看着父亲,他就趴在那里,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积压下来的辛酸困苦都给释放出来一样。满脸褶皱的林珏,汗水混着眼泪,爬满了他一脸。

    不知过了多久,林文低着头也可以感觉到头顶太阳的燥热,他不时的拿眼偷看像孩子一样抽泣的父亲,感到无所适从。

    “阿文,我们家穷。可是人穷志气不能短。”林珏一边抹着眼角残留下来的泪水一边感叹的说道。

    “你看看我的腿……”林珏扔掉手中的烟袋,两手有力拉开自己的长裤,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是我当年打仗留下来的,你看看!”林珏有些激动的用手点着自己的伤疤对林文说,“我没有死,可是我受伤了。我要是没受伤,我也不愿意在这种地!”

    林珏的话掷地有声,它们让林文知道父亲还有另一面。

    “阿爹……”林文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爹识字不多,可是爹知道只有学问才能出人头地。”林珏双手撑着地,挪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接着说:“爹为什么让你去私塾旁听?爹不怕丢人,没出息才丢人!”

    林文感到一阵羞愧,他被父亲的语气感染了。

    “现在你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出人头地,你不去?爹和你娘天天辛辛苦苦为了什么?你不想我和你娘辛苦,我很高兴。可是你要是因为这个就不去演武场,那我和你娘就算死了也不甘心。”

    林文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只是年少的他不知道这些期望代表了什么。它不是一般父亲的勉励,这是一种对未来的态度。

    “穷?我们家是穷。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动,只要我和你娘还能动,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去演武场学习。我们穷,那我们不和别人比吃穿。拿出成绩出来,让他们看看,穷也一样可以有出息。”

    林文记得私塾先生的话:天道酬勤。

    就算自己在林家村再勤快再不辞辛苦,那他顶天了也只是个农民。而永和城就不一样了,那里充满了他未知的世界。他可以在那片天地里展开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他看着满眼期待的父亲,郑重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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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眼泪总是可以唤醒很多东西,而父亲的眼泪尤为沉重。至从那一天看到父亲哭之后林文就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能否成为英雄,至少要保证不再让父亲感到难过。

    农忙之后林文开始一段以往梦寐以求的生活,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私塾学堂的破草屋里听先生讲课,而不是蹲在外面。

    由于林文被演武场选中,所以先生特别关照,不用交钱也可以听课。

    林文看着先生在沙盘上一笔一笔的勾画出陌生的字眼、跟着他一遍一遍背诵先哲的智慧,他感到欣慰和激动。

    他记下了君子忧道不忧贫;知道了士不可以不弘毅;更了解了匹夫不可夺志。

    每天课后,林文不再玩耍而是一心练枪。弟弟林武也非常懂事的抢着家里的活做,让哥哥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林文并不清楚演武场到底要学习什么,只是他下意识的觉得,他并不优秀。既然自己选择了走不同于林家村的道路,他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在贞武二十年的这个夏天,南楚欣欣向荣,而在永和城边上的一个小村庄里,少年林文在为自己的理想不断努力着。

    第三章 南楚演武场

    七月初一,演武场开学的日子。

    虽然林文提前十天出发,可一路走走停停,这天早上才到达永和城。林文站在城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抬头望见城门上大大的“永和”两个字,他才确定自己已经到了。

    不过对于林文来说,再次来到永和城与其说是惊喜多一点不如说忧虑更多。被他上次看过的繁华已经少了一开始的震撼,这一次的永和城在他眼里还不如家里为他来演武场卖掉的两石米重要。

    林文手里捏着那张掌握着自己前程和父亲期望的纸,文书,快步朝城内走去。

    城内道路两旁热闹非凡,不单商铺林立,更有卖些小玩意的小贩,还有在杂耍的江湖艺人。虽然林文心里想着快点朝演武场去,可是自己的双眼还是不听使唤的拼命往两边看,好像少看一眼会吃亏一样。

    就在这时只听前面响起噪杂声,紧接着一队人马就出现在林文眼前。

    高头大马、侍从随行、八抬大轿……这些林文只在林家村那些老头嘴里听过的形象正铺展在他面前。

    “普德王妃又去上香了,真诚心。”

    “诚心个屁……还不是有钱?”

    “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没钱你去上香试试?”

    第二个人被呛的说不出话来,脸憋的通红。

    林文还没听明白上香跟有没有钱是什么关系呢,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哎,小兄弟……”

    林文扭身一看,又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虽然林文心里想着,这城里的“神仙“还真多,不过一边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

    “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但是身骨不凡啊!”这老头装模作样的摸摸林文的胳膊,咂摸着嘴说道。

    “多谢老人家赞许。”林文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位“神仙”身后别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挂着一块破布,上面写着“麻衣神相”四个大字。

    “小兄弟怎么称呼啊?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啊!”

    林文被这老头夸的晕头转向的,只顾傻乎乎的笑着说:“在下林文。”

    “好名字,双木成林,能文能武。”这老头是铁了心要把林文钓上钩,所以胡编乱扯的继续夸道。

    “哎,对了。刚才我听到,上香跟有没有钱?”林文的好奇心大发,抓住了一个人就问个彻底。

    “哦,皇上不喜欢佛。所以不喜欢有人上香。”老头撇撇嘴像非常不满一样。

    “哦。”林文若有所悟的点头道。

    “小兄弟,你看……要不我给你算一卦?前程、家庭、姻缘,随便问,没有我刘老头不知道的。”老头抖抖手上的破布恬着脸对林文说。

    “啊?”

    “一卦十文钱,不准不要钱。”

    “我没钱!”林文这才发现,眼前这人是无利不起早,冲着自己钱来的。

    “十文钱都没有?”刘老头不相信的问道。

    “没有。”钱对林文太重要了,那可是父母的血汗钱。

    “十文都没有?”

    “你干什么?”林文看刘老头开始捋袖子,心里想着难不成这老头还要动粗?

    “小兄弟,你就可怜可怜我老人家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给我几文钱买包子吃吧!”没想到刘老头捋完袖子竟然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林文哭诉起来。

    林文哪里见过这阵势,思来想去,他毅然决定:跑。

    城市太可怕了,林文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三教九流,林家村的那群老头跟永和城一比完全不算什么。

    林文不管身后刘老头一声一声的喊,只顾拨开人群朝演武场奔去。虽然他心里非常愧疚,可是在自己都保不齐的时候他可没有那么仁义。

    演武场是在一个大寺院改建的,一路跑来的林文还在不停的喘气。

    “文书。”听到林文来意之后站在门口的俩侍卫朝林文伸手说道。

    林文赶忙朝怀里摸去,这一摸吓出林文一身冷汗。文书不见了。

    一路小跑加上焦急上火,很快林文就汗如雨下。可是越着急就越找不到,就在他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刘老头的声音再次传到他的耳朵里。

    林文看着一边挥舞“麻衣神相”一边喊着自己的刘老头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自己文书也不会丢。

    不过当气喘吁吁的刘老头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林文却发不出火来。只是他不明白这老头为什么这么执着的非要跟着自己。

    下一秒,林文就解开了自己的疑惑。

    “多谢!”林文接过刘老头递过来的文书,感激又羞愧的正式作揖道。

    “没事。”刘老头倒是大度,挥挥手竟然转身走了。

    林文还在犹豫要不要喊住他给他十文钱买包子呢,刘老头已经走远了。

    拿出文书的林文顺利进入南楚第一军校:演武场。

    上次林文是从后门进的演武场,这次从正门,这次演武场给他的感觉非常震撼。

    首先映入眼帘的一片大的广场,这是上次林文没有见到的。广场尽头是一栋恢弘的大殿,雕梁画栋,奢华而又庄严。大殿匾额上是太祖手提的演武殿三个大字。大殿的两边是两个颇为大气的阁楼,两处阁楼相互映衬,和演武殿相呼应。左侧的阁楼匾额上是文典阁,右侧的是扬武馆。稍走近一点林文才发现,文典阁下面还有四个小字:文以载道;扬武馆下面是:武以安邦。

    林文一边感叹一边快速穿过广场,通过演武殿和扬武馆之间的小门,走向后院。

    后院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一个比前面还要大些的广场四周分布着一间间小兵舍。场内正有一队人员在操练,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口号不禁让林文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感慨归感慨,可是林文还是一步不停的按照指示朝自己的兵舍走去。

    不多一会林文就找到了自己的兵舍,三百二十号。

    林文推门一看,屋内已经坐着三个人,自己是来的最晚的一个。

    “在下林文,各位有礼。”既然是最后一个来,林文首先便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季修禅,咱俩一边。”林文刚说完,一个看起来颇为文弱的白净男孩站起来对林文说道。

    “俺叫黄文海,以后一起学习。”说话者看起来非常憨厚,不过身材却很高大,比林文整整高出一头。

    “我是胡建术。”

    林文看季修禅冲自己使了个眼色,黄文海也有些不悦的神色便猜出这人颇为傲气。

    “你从哪来?”林文刚坐下,季修禅就挨过来问道。

    “林家村,你呢?”

    “我家就在城里。”

    “俺家是山东的,不过前两年跟我爹也搬到城里来了。”黄文海说完憨憨的一笑,不过他的笑声却被胡建术的冷哼声打断了。

    三人被胡建术的冷哼一时弄的颇为尴尬,都不再说话各自收拾自己的床位。

    演武场的兵舍是四人一间,洗漱被褥一应俱全,这也省的林文一路扛着被子来。

    “听说演武场每个月都有补贴?”黄文海大大咧咧的性格可憋不住,刚收拾了一会他就扭头问道。

    “对,每月一百文。”季修禅一直在永和城所以对这方面了解的比较多一点。

    “真的?”林文不敢相信的问道。

    “嗯。”

    林文感到一种解脱的快感,他不是没有理想的人,只是迫于现实压制了而已。现在自己所顾虑的现实不存在了,他才第一次感到放松。

    不过转而林文又想到刘老头,如果他真是两天没吃饭了,自己今天竟然没有给他十文钱。万一饿死他,还不都是自己的罪过?加上刘老头拼命给自己送文书,这更让林文感到懊恼。

    “你怎么了?”季修禅看着一会开心一会懊恼的林文问道。

    “原来是他啊!”在听完林文的话之后,黄文海忍不住的喊道。

    “你认识他?”林文不可思议的问。

    “你马上也会认识他的。”季修禅一脸笑意的说道。

    “在永和城上至八十的老人下至三岁孩童,就没有不知道刘老头的。”季修禅解释道:“家长里短他都懂,加上为人随和乐于助人,虽然有些为老不尊,可是总体来说是个大好人。”

    “对,是个大好人。”黄文海也在一旁附和道。

    “这么说来,他不会饿死?”林文小心翼翼的问道。

    “绝对不会。”季修禅和黄文海异口同声的笑道。

    林文这才展露出笑脸,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那么就准备开始自己期待已久的演武场生涯吧。

    成为英雄,从下午的开学典礼开始。

    “下午皇上会来么?”演武场每年的开场礼都非常隆重,这也是为了显示南楚对他们这帮新人的重视。

    “应该不会,一般都是统制过来主持。”季修禅说。

    “连卫元帅也不来啊?”

    “嗯。”

    林文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只得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两人。

    “演武场是太祖建立的,所以监理都由皇上兼任;副监理是殿前指挥使元帅卫历;统制是当朝丞相霍焕起。”黄文海耐心的给林文解释道。

    “当年太祖很重视演武场,所以每年开场都会来。当今圣上更重视民生大计,所以每年都是由丞相过来主持。”季修禅补充道。

    林文突然感到自己不懂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需要解释才可以。所以他两眼发光听的津津有味,可躺在那一直没有说话的胡建术却对三人的对话没有一点兴趣。

    “对了,文典阁后面是什么呀?”林文上次到演武场参加选拔的时候就在那里写过字,可是却并不清楚里面是做什么的。

    “那里啊,教习六艺的地方。”季修禅看起来非常耐心,对林文和黄文海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我们现在这里是教习战阵攻伐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林文这才理解演武场的整体构架。

    左边文典阁是休息文科的地方,而自己所在的位置则是武科的教习地。演武殿平常并不使用,只有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用,比如今天下午的开学典礼。

    下午未时,林文这一届的新人,三百人阵列在演武广场。站在演武殿台阶上的霍焕起身材臃肿、衣着繁复华丽。

    长篇大论加上七月的天气让南楚丞相不得不常常抬起袖口去擦拭额头的汗水。

    “上谕:

    尔等皆我南楚英才,今时学于演武,当自强不息,敏而好学。他日当为家为国,用所学之才,定天下大同万民同乐。”

    嘉定皇帝虽然没亲自到场,可是他每年还是会让霍焕起带一份上谕过来。

    “各位:

    今天你们聚集在这里,乃是皇恩浩荡。南楚立国不久,等你们学成的那一天就是南楚强盛的那天。

    希望你们能习武不言苦,求知不惧难。

    你们是南楚的青年才俊,未来的南楚全靠你们来支撑。少年强则南楚强,所以你们肩负着南楚的希望和未来。

    时光荏苒,三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希望大家都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为圣贤、为英雄。”

    开场礼最重要的就是训诫,而除了霍焕起的训诫之外,剩下的大抵就是一些零碎的安排。关于科教时间、课业内容等等。

    按照当时选拔的结果,林文被分到武科。接下来的三年里,他将主要在扬武馆内研习。也有一部分人分到文院,他们的三年中大部分时间将会在文典阁里度过。

    第一年武科文院的课业是一样的,上午两个时辰进行六艺的学习,下午两个时辰是兵法武术的操练。

    一年之后会按照个人意愿进行调整,林文挤在人堆里看着课业的安排感到非常开心。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始自己的求学之路了,这正是他想要成为英雄的最佳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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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奇怪教官【新书求支持】

    开场礼结束之后,林文在贴出来的榜文上看到了自己的班别:癸一班。

    演武场以天干区分为十个班,每个班又分两个小班。林文就属于倒数第二的癸一班。季修禅、黄文海和胡建术也都在癸一班,看来兵舍是按照班别进行划分的,林文看着榜文心想。

    就在林文还在一丝不苟的看着榜文的时候,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癸一班的到我这里集合!

    然后人群中稀稀拉拉的走出二三十人,林文也跟着声音站在队伍里面,毫不起眼。

    “额……”说话者看起来三十来岁,胡子拉茬不修边幅的他看着松散的队伍皱着眉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咳,我是你们癸一班的教官,接下来的一年里,你们将由我来带。”看来这群孩子没能提起教官的兴趣,“以后你们喊我花教官就行了。”

    林文跟大家一样,迷茫的看着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姓花的大老爷们教官。

    花教官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别的原因,面对这群新人他好像提不起多大兴致一样。就在这时,一个年龄稍大的人从林文他们身边走过,看见身着教官服饰的花教官站在前面,立马立定行了一个南楚的军礼大声喊道:“鬼教官!”

    “鬼教官?”花教官眉头皱的更紧,端倪着知道说错话而吓得素素发动的说错话的那人。

    “负重二十斤,教场蹲跑二十圈!”花教官的不耐烦终于被这小子给点爆了。

    “是。”那人大声回答一声然后转身就往教场跑去。

    “二十斤?蹲跑?”林文想着不禁头皮一阵发麻,然后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一些。

    这时林文才注意到,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你们都收拾好了吧?”花教官看来对自己的教官工作很不满意,林文总感觉他的语气里都是在敷衍。

    “回答!”看着被自己吓的不敢出声的这群孩子,花教官大声喊道。

    “收拾好了。”

    “好了。”

    回答的声音杂七杂八的,但是很洪亮。

    “列队,按照高矮,每排七人,四排。”花教官打起精神,总算有点教官的样子了。

    其实并非他对这帮人不满意,只是没到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非常为难,不仅仅因为他姓花,更因为他的全名叫:花未眠。

    林文身高在一群人中算是矮小的,所以他站到了第一排,好在季修禅和他站在一起,这才让他不那么害怕。胡建术身材适中,站在了队伍的中间;黄文海身材高大,自然站到了最后一排。

    “把袍子下摆塞到腰带上,裤子卷到膝盖上面;袖子扎到手肘上面。”花未眠看着这群小毛孩听话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动作心里升起一点的满足,“现在直立站立一炷香的时间,膝盖不能弯、手肘也不能弯。没有我的话,不能有任何动作,我需要两位班长。”

    花未眠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只要站的好,就可以当个小头头。对于争强好胜的这群年轻人来说,这个诱惑着实不小,所以当下每个人都站的挺直的。

    头顶是还有些毒辣的太阳,被绷的笔( 天子不朝臣 http://www.xlawen.org/kan/16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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