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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轿子被平稳地抬起,朝城门的方向行去,奚原捧着怀里的盒子,拨开拥挤的人潮,挣开守在道路两边手持红缨枪的士兵们,高声喊道:“韶光!韶光!”

    韶光掀开帘子,一抹惊喜浮现在脸上,正欲下轿,却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让我下去!让我下去!”韶光惊慌地喊道。

    “公主千金之躯,万万不可理会这等闹事的刁民啊!”府尹大人赶紧跑上前来,命人拦住她,苦苦劝说道。

    “你让我下去,我要见他!”韶光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而这边,挣开士兵的奚原已经快要冲到轿前,府尹大人赶紧喝道:“还不快上前拦住那个乞丐,若是冲撞了天威,你们担待地起吗?”

    “韶光!韶光!”瘦弱的奚原在几个架着他的士兵中,使出蛮力挣扎着,拳打脚踢,炽热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

    此地一为别 2

    “奚原!”韶光哭了起来,使劲捶打着身前拦着她的几个人,“你们让我下去!你们让我下去!坏人!你们让我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抓起来投入大牢啊!”府尹大人急得跺脚。

    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抓住了状若疯狂的奚原,在搏斗中,奚原怀里的木盒掉了下来,盒子震开,那朵紫红色的芙蓉绢花滚落在地,被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得乱七八糟,如同那零落成泥的落花一般。

    奚原想要伸手去抓住那朵绢花,不料将脆弱的背部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那些士兵用红缨枪的枪身,狠狠地击打在他的背上,那种力度,似是要将他的内脏击碎。

    身体的疼痛让他恨不得死去,可是他的手指却顽强地向那朵花慢慢地移了过去,一口鲜血从他的唇边溢了出来,他跪倒在地,手指颤抖地向前伸着,想要抓住那朵绢花……

    近了……近了……只差一点点了……

    韶光的哭声越来越大,坐在后面的二人小轿里的少年掀开帘子走了下来,走到她面前柔声说道:“殿下若是信得过微臣,便让微臣上前处理,可好?”

    韶光抓着他的手:“沧水哥哥,拜托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她急切的神情伤了他的心,他垂眸遮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恭敬地说道:“微臣定不负公主所托。”

    小少年走到奚原面前,正殴打着他的士兵都停了下来,让出一条道。

    奚原的手终于抓住了那一朵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绢花,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尽管浑身的疼痛已经让他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抓稳那朵花。

    一双以银线绣着精致葡纹的缎面靴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温雅俊秀的少年那双冰冷的眼。

    他微微眯眼,不甘心地与他对视。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轻蔑,转身对周围的士兵们说道:“放了他吧,不过是一个孩子。”

    小少年走回韶光的旁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韶光制住了哽咽,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看了奚原一眼,闪身进了轿子,微微晃荡的红色帘子像是绝望的血液,倾泻而下。

    轿子被抬起,一群人继续前行,虚弱的奚原抓着那朵绢花在人群里艰难地朝轿子爬去,气若游丝地喊着:“韶光……韶光……韶光……”

    原本还是灰白色的天空,从西边迅速席卷来大片的乌云,像是波澜壮阔的海水一样片刻便占领了这个城镇,光线瞬间便阴暗了起来,大风刮得人衣服翻飞着,如同折翼的蝴蝶。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原本看热闹的人们都朝屋檐处躲了过去,大街上顿时混乱了起来,不停地有脚踩踏在奚原的身体上,挤压得他吐出一口一口的鲜血,颤抖地手终于无法再抓住那朵脆弱的绢花,绢花掉在青石街道上,被凌乱的脚步踩成一堆零落的布片。

    雨越下越大,浑身剧痛的他趴在冰冷的地上,眼前是一片喜庆过后零落的鞭炮的残红,那朵紫红色的绢花,被雨水浸泡地湿哒哒地,随着汇成的水流流进了街道两旁排水的沟壑内,消失不见。

    孤蓬万里征 1

    唯一留下的,只有缠绕绢花的那根细细的铁丝,像是一根弯曲的钩子一样,冰凉,锋利,将他的心剖了出来,血淋淋的呈现在大雨里。

    天昏地暗,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疼痛过度的他,晕厥在这冷冷的冰雨里。

    十天后,帝都,午门前。

    一身黑色龙袍的中年男人站在城楼顶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城门的地方,他的身后,是举着舆伞与扇风的十几个宫女。此时正值晌午,他身后汗流浃背的百官一个个眉头紧蹙,却又不敢有一句怨言,只能恭恭敬敬地陪皇帝等待着他那宝贝女儿的归来。

    一旁的大太监陈德铭端了一杯冰镇的参茶过来,垂首,恭敬地提议道:“陛下,要不然您先回养心殿候着?等长公主回来了,自会有人带着她来见陛下的。”

    “不,朕要在这里等着!”说着,九五之尊的帝王眼眶红了起来,“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朕的小公主现在怎么样了,朕目前就这么一个子嗣,朕心里难过啊!”

    陈德铭心中微微一叹,大周国几百年历史,各个皇帝都是马上打的天下,喜好开疆扩土,才有了大周今日称霸中原的繁华。可是这一任的皇帝,早些年戎马天下,后来便因为一点小成就而沾沾自喜,自高自大。从此,皇帝开始整日专研诗词歌赋,由于他出身军旅,不通帝王心术,后来又因终日沉迷于儿女情长之间,逐渐优柔寡断,多愁善感。

    皇上当政后期,国家积弊渐多,亟待一场改革来振兴国力,可惜皇帝还沉湎于帝都虚假的繁华中,醉生梦死。

    皇帝登基十余年,后宫佳丽近千人,竟无一人怀上龙嗣。宫中太医们都知道,皇上退出军旅后,身体欠佳,这辈子注定了子息薄弱,甚至可能终生无嗣。

    哪知道,就在五年前,皇帝冬日去烟云山庄的行宫泡温泉,见一个宫女生的貌美,一时间心旌荡漾,与之春宵一度,不料这宫女运气好,一次就给怀上了。皇上喜不自禁,不顾祖宗礼法,硬是将那宫女破格觐封为妃。

    这女子封为妃后,倒也安分,只可惜皇帝性喜渔猎,宠爱了她一阵子后,渐渐地就移情别恋了。这妃子虽然失宠了,女儿却甚得皇上的喜爱,因此在这寂寞深宫中,也算是有了不受欺负的一席之地。

    只是宫中向来是是非之地,就算你不与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别人也未必会放过你。如此便有了一个多月前的事。

    那日,小公主的母亲贤妃深感宫中寂寞,打算去皇觉寺小住半个月,顺便为皇帝念经祈福,便来到养心殿向皇帝请旨。皇帝当时正忙着与新入宫的妃子调情,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哪知道,在去皇觉寺的路上,贤妃遭人暗算,一众侍卫全军覆没,小公主被掳,贤妃也吓得大病了一场。

    这公主被掳的幕后指使者便是那新入宫的妃子,那妃子本是当朝丞相的女儿,一入宫便被封为四妃之一,只是此女颇有野心,想独霸皇帝,专制六宫。她第一个要对付的对象,便是贤妃。

    孤蓬万里征 2

    贤妃如今虽不受宠,但母凭女贵,凭借着生下皇嗣这一大功劳,不仅名列四妃之首,吃穿待遇还与皇后一般无二,在宫中遭人嫉恨已久,只可惜贤妃为人谨小慎微,又整日缩在房里吃斋念佛,她们纵是恨得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

    此妃买通贤妃身边的宫女,让她跟贤妃提议去宫外小住,贤妃对这宫女颇为信任,引为心腹,哪里会多想,于是便着了她的道儿。

    只是,此妃虽然心肠狠毒,在演戏方面却算不得炉火纯青,没过多久便露出了马脚,而贤妃身边的宫女受不得刑,很快也如实招供了。皇帝大怒,想到自己那可怜可爱的女儿,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当即赐了此妃几丈白绫,又将其尸体以麻布蒙面,嘴中填以粗糠,扔在宫外的臭水沟中,并不准丞相家人收敛尸骨。

    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远远地,有豪华的仪仗朝这边走了过来,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浑身都激动得颤抖了起来,提起自己的下袍,飞快地朝城楼下跑去。

    皇帝引颈长盼,左右张望,面上又是欣喜又是焦虑,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袍,恨不得冲到队伍前面去。

    一盏茶的时辰后,仪仗终于来到了午门面前。

    队伍中的人全部跪下向皇上行礼后,一个宫女揭开厚重的红色帘子,引着小公主踏在一个奴才的背上,下了轿子。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帝身后的百官与周围的百姓齐齐下跪行礼。

    皇帝再也顾不得礼法,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韶光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怜惜地蹭了蹭她的脸,眼里闪现一抹泪花,哽咽着说:“朕的心头肉,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父皇。”韶光靠在皇帝的怀中,也流下了一抹激动又委屈的眼泪。

    “朕的心头肉都受苦了,瞧这小脸瘦得,你走的时候,还胖得朕险些抱不住你,可是现在,你轻得跟一根羽毛似地,”皇帝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细胳膊细腿,见她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这才放心下来,想到属下禀报上来的关于女儿这一个多月的遭遇,皇帝又气恨了起来,“那些为非作歹的刁民!朕要砍下他们的狗头!株连九族!”

    韶光吓得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像是寒夜里一只淋了雨的小鸟。

    “父皇……别……别杀人了……”想到惨死在她面前的小双和小桃,韶光面色惨白,感觉胃里阵阵恶心。

    “韶光别怕,那些人都是些大奸大恶之徒,是国家的蛀虫,社会的败类,他们死有余辜!”皇帝恨恨地说道。

    他们的确都是坏人呢。这样想着,韶光稍微心安了些,靠在皇帝的怀里没有说话。

    这时候,小少年走到皇帝面前恭敬地行礼:“兵部尚书裴毅之子裴沧水参见皇上,皇上千岁千岁千千岁。”

    “哦,是你,”皇帝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激赏,温和地说道,“小小年纪,便能独自一人寻回公主,不简单呀。有勇有谋,毅力非凡,将来定有一番大造化。”

    物是人非事事休 1

    “皇上过奖了。”裴沧水进退有度地谦虚道。

    “虎父无犬子,你小子当得起!”皇帝笑了起来,“这次你留书一封便离家出走,裴爱卿可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你母亲也急出了病来,回家后,可要好好陪陪你母亲,多敬敬孝道才是。”

    “微臣谨遵皇上教诲。”

    皇帝对眼前的小少年是越看越满意,早前便听闻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两岁便能背诵几百首诗,四岁习武,七岁百步穿杨,八岁进入京郊大营历练,年仅十岁,便已经是百夫长了。

    千金易得,良将难求,眼前的裴沧水,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想必将来定能为大周做出卓越的贡献。

    “你救了朕的小公主,便是于皇室有恩,想要什么赏赐呀?”

    “为皇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每个大周子民的分内之事,微臣不敢邀功请赏,只想恳求皇上一件事。”说着,他的目光望向了皇帝怀里的韶光,变得无比温柔。

    “何事?”

    “微臣仰慕元太傅的才华已久,只是不是皇室弟子,无缘拜师,一直心存遗憾。皇上可否允许微臣每日来宫中旁听,微臣愚钝,书中常有不解之处,渴望能有个良师能为微臣传道授业解惑。”

    裴沧水句句话在情在理,如此勤奋好学的少年,皇帝非常满意,大手一挥:“朕准了!不过你救韶光有功,若是朕不赏你点别的,落在天下人眼中,未免显得朕薄情寡义,令人寒心。这样吧,赐裴府黄金前两、绸缎千匹、兵部尚书的夫人晋升为一品诰命夫人。”

    “臣谢主隆恩。”裴沧水跪下来恭敬磕头。

    养心殿。

    黄|色的瓦像是金色的龙鳞一般,层层叠叠地铺陈着,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朱红色的柱子在火热的五月里,色泽艳丽得如同热烈的凤凰花,象征着吉祥与高贵。

    推开雕花木门,室内装饰得金碧辉煌,大气磅礴,处处彰显着一个帝王的威望与气魄,一种凌厉的压迫感直逼人心。

    由于今日有折子上来称北方有蛮人进犯,因此早朝一直到中午还未结束。此刻真值晌午,宫内的钟声响起,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了。站在门边的大宫女示意端着盘子走到养心殿门口的一众太监宫女们进去。

    宫人们打开门,一阵嘹亮的哭声直击人心,所有人皆是低眉敛目,鱼贯而入。自公主回宫七日以来,这已经是她哭泣的第五日了。

    历朝历代,养心殿都是皇帝处理公事、接见大臣的地方。自从上次公主出了事,皇上便再也不放心任何人抚养公主,哪怕是公主的生母。将公主接回宫后,皇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宫女们收拾了她旧时的一些物什,将她接来了养心殿后殿住。

    精美的膳食被一一摆上了桌面,皇帝下令废去了宫中原有的那一套,传上来的膳食全是公主平时爱吃的。可是眼下,无论屏风后的宫女们怎么哄,公主就是不肯下床,在床上不停地打滚哭闹。

    物是人非事事休 2

    “我要母妃!我要母妃!我要母妃!”韶光哭得嗓子都哑了,在宫女们慌乱的手脚下使劲地挣扎着。

    宫女们也不敢用力,谁都知道这位可是皇帝的心肝儿,若是一不小心掐疼了她,只怕下一刻便是人头落地。

    哭闹的声音持续着,桌上的膳食已经快凉了。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宫女们额头冒汗,更加急切地恳求道:“殿下,殿下您就起来吧,皇上回宫了,殿下快整理一下,给皇上见礼。”

    “我不要!我要母妃!我要母妃!”韶光使劲捶着床板。

    皇帝走入后殿,见屏风后的宫女们又是如同往日一般手忙脚乱,却拿这位任性顽劣的公主没有任何办法,不由得怒道:“你们一群人都照顾不好朕一个公主,朕留你们何用?来人啊,拖出去全部杖毙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太监们上来将宫女们往殿外拖去,惊惶地宫女们立刻开始大哭求饶。

    “父皇!”韶光从床上爬了起来,蹭到皇帝的腿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父皇就饶了她们吧……是韶光的错……是韶光自己不愿意梳妆打扮……”

    看着女儿可怜又可爱的脸,皇帝的气消了些,挥手免了她们的死罪。

    他摸了摸韶光的头,又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问道:“韶光,以后跟父皇住在一起,不好吗?”

    “父皇……我想母妃……”韶光瘪瘪嘴,又要哭出来了。

    “韶光乖,以后父皇会好好照顾你的,连同你母妃对你的那一份关爱。韶光是朕的大周最尊贵的温懿公主,以后若朕没有男嗣,朕会亲自为你招赘驸马,这天下便是你与驸马平起平坐,朕疼你,便要连这江山一并给你!”皇帝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郑重承诺道。

    韶光听不懂,只是紧紧地抓着皇上的手,委屈地说:“父皇……韶光想母妃……想的心肝儿都疼了……父皇……母妃去哪里了……为什么我看不到母妃了……她们都说……以后我就看不到母妃了……父皇……我要母妃……”

    说着说着,韶光又哭了起来。

    皇帝将她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絮絮地安慰着她,好半天,哭累了的韶光才睡了过去。

    皇帝坐在龙床上,小心的给自己心爱的女儿盖上被子,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韶光啊韶光,朕该拿你怎么办?如今北方群狼环伺,西方虎视眈眈,朕在的这些年,虽无大作为,亦可保你平安,若是朕将来驾崩了,你要如何才能守得住这天下?”

    想着想着,皇帝竟是红了眼眶,望着这可怜又可爱的女儿,忧心忡忡,天下之大,要找一个可靠之人托孤,谈何容易?

    就在皇帝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不可自拔之时,躲在屏风后的一个宫女悄悄退了下去。

    坤宁宫。

    坤宁宫的富丽堂皇不下于养心殿,相比于养心殿的大气磅礴,翊坤宫则更显得精致瑰丽。踏过雕刻着花草暗纹的白玉石阶,跨过紫檀木制作的精美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翠绿的如同一汪深浅湖泊的碧绿琉璃瓦,瓦下的房梁上,绘着一百二十幅出自名家之手的图画,为了保持图画不变色,颜料皆是以各类珠宝研磨成粉后,调和胶水研制而成。

    越过栩栩如生的各类图画,抬头便是绘得色彩艳丽、五彩缤纷的天花板,天花板的中央,是金碧辉煌的藻井。藻井下,是挤挤挨挨的一个宫殿,宫殿内到处摆放着奇珍异宝,历朝历代的夜明珠有一小半被挂在了坤宁宫内,宫门外的柱子还是以朱红色的油漆漆的,殿内的柱子则在油漆的外面,又用融金刻上了一条条欲冲天而起的火凤。

    价值连城堪比历代皇陵的一座坤宁宫,因为东西放置得太多,而使得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看起来像是一座陈年的旧仓库。而坐在坤宁宫正中央的皇后,看起来像是一座穿着华服的瓷娃娃一般,华美却没有丝毫生气,仿佛已经不知道在时光的沧海里被遗忘多久了。

    瓷娃娃装扮精致的脸上,开始有了生动的表情,她蹙着柳眉,厚厚的浅粉敷在她的脸上,如同一张面具,那是一种像是寄生虫一样的面具,贴服在她脸上,吸食着她的心头血。

    共生的面具,即让她心力交瘁,又保护着她,不让人窥见她内心那仿若魑魅魍魉一般的秘密。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宫女恭敬地跪在地上,磕头行礼。

    “如意,可是皇上这几日又临幸了哪个狐媚子?”皇后动了动血红的唇,漆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似能将人溺毙。

    “皇后娘娘多虑了,德废妃的事情还未过去多久,皇上心里膈应着呢。”如意小心地说道。

    皇后提在半空的心终于回到了腹腔,她松了一口气,靠在黄金椅上,乌黑的云鬓上,黄金步摇朝后一晃,晃出细碎而沉闷的声音。

    “娘娘,”如意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斟酌道,“奴婢今日……奴婢今日……”

    “这么吞吞吐吐的,何事?”皇后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如意赶紧诚惶诚恐地趴伏在地上,语速极快地说道:“陛下今日跟公主殿下说,若是以后没有男嗣,便为公主招赘驸马,让公主与驸马平权,共享天下。”

    “什么!”皇后猛的从黄金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失态地掐着她的肩膀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娘娘……娘娘……”如意吓得浑身哆嗦。

    “皇上想将位置传给公主和驸马?”她的面色狰狞了起来,猛的推开身前的如意,差点笑出眼泪,“我如此忍辱负重,你还要逼我到何时?”

    她一把将桌上的珍奇全部摔到地上,然后像是不解恨似地,又推倒了殿内的博古架、屏风、贵妃榻……

    “皇上,你逼得臣妾好苦啊!好苦啊!”

    ------题外话------

    答应库洛的两千字一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3

    摔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说一句话,室内的气氛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夕,阴沉、压抑、叫人喘不过气。

    一盏茶的时辰后,云鬓散乱的皇后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一样,颓丧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再也看不见平日里对物质那强烈的欲望。

    自她进宫以来,除了初一十五,皇上遵循祖制,与她同宿乾清宫之外,便将她当做一个隐形人一般,视而不见。对情感的日益空虚,使她将所有的精神需求都转移到了物质上,举国上下都说她铺张浪费、穷奢极欲,难当国母大任,他却是不闻不问,因为对他来说,哪个女人当皇后都是一样的,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皇后”,而不是一个妻子。

    一块镜子的碎片落在她的脚底下,她的视线聚焦到镜子上,突然发狠地抓起了那块镜子,狠狠地朝远处掷了过去!都怪这张脸,都怪这张该死的平凡的脸!否则,她怎至于与皇上大婚二十多年,都是处子之身?

    镜子的碎片砸到了一个宫女的脸上,从她的额头划过鼻子一直割到了另一侧的脸颊边上,潺潺的血液瞬间流了出来,那宫女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

    皇后突然像疯了一样,走到那宫女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让她不得不仰起脸来看着她,然后,皇后一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你们这些贱蹄子也是些没用的!跟了本宫那么多年,竟也不想些法子留住皇上!让本宫在宫中二十几年,连个盼头都没有!”

    那宫女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眼里流出委屈的泪水。这些年为了留住皇上的人,皇后也是煞费苦心。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貌美一些,她挑选的宫女,都是又老又丑的,这样的一群宫女,就算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没那个先天条件。

    而其他宫的嫔妃们,待年华将去时,便收几个貌美的宫女留在身边,皇上性喜渔猎,有时也会因这些貌美的宫女而多光顾她们的宫殿。若是有些宫女幸运,便能成为七品御女或者六品宝林,在宫中分位虽不高,倒也算是个有饷银的小主了。

    只是皇后嫉妒心重,眼里怎能揉得进沙子?自是不肯选美貌宫女留在坤宁宫,长此以往,坤宁宫不似冷宫,胜似冷宫,更似一座华丽的皇陵,里面关着一群不见天日的活死人。

    这时候,机灵的如意爬过去,说道:“娘娘,奴婢倒有一计,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细细道来。”

    “娘娘,这些年皇上的身子……娘娘您也是知道的,若要再有子嗣,难得很。但也并非不行!”说着,她大着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皇后耳边快速的说了几句。

    “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皇后后退一步,大惊失色。

    “娘娘,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又怎能算是欺君罔上?”

    “这……本宫再考虑考虑。”皇后的手有些发抖,她赶紧转过身去,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紧张和犹豫。

    “娘娘,只有您有了太子,才能坐稳皇太后的位置呀!”如意苦口婆心地劝道。

    皇后终于下定了决定,转过头盯着如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件事,本宫就全权就给你来办了,若是事成,本宫擢升你为尚宫,赏白银千两。”

    如意一脸喜色,连忙跪地谢恩。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色不知为何,突然阴郁了起来,暴雨像是刽子手刀上的寒光,转瞬即来,满带杀气和凌厉!

    暴风雨摧折着宫中的花木,不少脆弱的草本植物都被连根拔起,伴着泥浆乱七八糟地砸在宫内的长廊上,狼藉得犹如大军过境后的战场。

    这样的大雨,十几年不曾见过了。

    皇上在养心殿处理折子,抬起头看了这遮天的雨幕一眼,突然有些心神不宁,握着狼毫批折子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蹙眉,按捺下心中翻涌的不安,批阅着面前的奏折。

    就在这时候,大太监陈德铭走进养心殿内,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皇上,刚刚坤宁宫的侍女青玉过来,说是皇后娘娘病重,请您去探望一下。”

    “皇后病重?”皇帝蘸了点儿墨汁继续写,头也没抬,淡淡地说道,“皇后利欲熏心,病重?不奇怪。”

    “那皇上的意思是?”

    “让皇后去皇觉寺小住一个月,多听经念佛,便能清心寡欲,这心病好了,身体的病自然也就好了。”皇帝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是刚才青玉说,皇后几乎已经病的药石罔效了,皇上再不过去看看,指不定皇后就病入膏肓了。”陈德铭殷殷劝说道。

    “这次青玉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为她说话?”皇帝抬眼,斜睨着他。

    “哟,皇上,这您可冤枉奴才了,奴才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啊!”虽然腰间的钱袋很沉,陈德铭还是昧着良心在说话,“只是,皇上,娘娘好歹是您的结发妻子,若是娘娘病重,您连探望都不肯的话,这叫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

    皇帝叹了口气,终还是将狼毫搁在了笔架上,负手朝养心殿外走去:“走吧,那就去看看吧。”

    陈德铭松了口气,出殿门的时候,与青玉交换了一个眼神。

    明黄的帘子内,没用午膳的韶光悠悠转醒,掀开被子,有些委屈地喊道:“父皇……”

    喊了几声,都没听到皇帝应声,韶光瘪瘪嘴,又要哭出来了。

    这时,如意赶紧走到公主面前,跪在地上为她穿衣服:“殿下,陛下去探望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她觉得更委屈了,“我母妃呢?为什么我看不到我母妃,他却可以去看皇后?”

    “殿下想贤妃娘娘?”

    “想……每天都想……”从出生到现在,贤妃的宫中连个奶娘都不曾有,一直是她亲力亲为地在照顾着她,因此她对母亲的感情也更深。

    物是人非事事休 4

    “殿下……”如意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奴婢倒是知道贤妃娘娘在哪里,只是,奴婢不能说。”

    “好如意,你快告诉我,我母妃到底在哪里,你说了,我把父皇赏赐给我的夜明珠送给你。”韶光急切地说道。

    “殿下,不是奴婢不肯说,而是皇上下令了,宫中所有人,不得对您说出贤妃的下落。”

    “怎么会这样?”韶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过殿下,要奴婢说也可以,但是殿下不能告诉皇上,否则奴婢这脑袋就保不住了。”如意斟酌着说道。

    “好如意,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不跟父皇说,你快告诉我吧!”韶光激动地抓着她的袖子。

    “殿下,自从您被贼人掳走之后,皇上一怒之下,迁怒于贤妃娘娘,将娘娘打入了冷宫。”

    “什么?”冷宫?冷宫?她虽然年纪小,但又怎会不知道冷宫是个什么地方?在冷宫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野草丛生、虫蛇遍地……

    那里还有一群疯女人,每天打骂、吵闹……

    父皇怎能如此狠心?她感到浑身一震冰凉,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止不住地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殿下别哭了,别哭了呀。”如意急了,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我要母妃!我要母妃!我要去见母妃!”韶光哭着推开了她,朝殿外跑去。

    如意的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跟了出去。

    养心殿外的侍卫对于公主的哭闹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他们是些粗人,下手不知轻重,也不敢去拦小公主,只能等着殿内的宫人去将小公主追回来。

    外面是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整个世界像是要毁灭了一般,伫立在风雨中的养心殿,似乎也岌岌可危,下一刻就要坍塌下来。

    韶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没有往长廊上跑,在长廊上,她很快便会被抓住。她只能冲进花园中,跌跌撞撞地艰难地辨认着路,尽管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睫毛,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身子小,很快便消失在混沌的天地之中,十几个宫女们慌了,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花园中到处找。只有如意知道她的目的地,朝冷宫的方向狂奔着。

    终于,在御花园的一个湖上的白玉石桥上,她追上了小公主。小公主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地了,湿漉漉的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此刻,她正靠在石桥的柱子上喘气,如意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突然一把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狠狠地扔到了湖里!

    “救命——!”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宫女们闻声朝这边跑了过来,如意也跟着跳下了桥,在水中,将大力挣扎的韶光死死地朝水底摁去——

    突然,如意感觉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血红的色泽,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赶来的宫女们跑上桥,对着桥下急切地大喊道:“裴小公子,快将公主抱上来!”

    裴沧水抱着韶光,终于感觉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天知道,当他打着伞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韶光被那宫女扔下石桥,他是什么感觉?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今日,乃是他姐姐容嫔的生日,姐姐想念家人,希望父亲能进宫看看她。偏偏这时候,父亲染了病,卧病在床,只好让裴沧水进宫一趟,以解她相思之苦。

    来的时候,还是一片明媚的天色,不料到了宫中,原本明媚的天空瞬间便风起云涌,下起了狂风暴雨。念及家姐,裴沧水只能朝宫女借了一把伞,硬着头皮行走在这危险的暴风雨中。

    幸好今日,他入了宫,否则……否则……

    那后果太可怕,他现在想来,都是一阵后怕。

    抱着怀里的韶光,他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突然对全世界,都充满了不信任。

    物是人非事事休 5

    “裴小公子,快将殿下交给我们吧。”见他上了岸,一个宫女赶紧迎了上来,说道。

    “不用了,我会轻功,先抱她回寝宫,你们快去请太医。”他看这些宫女的眼中,都充满了怀疑。

    “多谢裴小公子,殿下现在住在养心殿后殿,殿下知晓路吗?”大宫女吉祥问道。

    “还请姑姑赐教。”他已心急如焚。

    吉祥将去往养心殿的路指明之后,裴沧水运起轻功,如一只青色的孤鸿一般在瓢泼大雨中飘然远去,他一手撑着伞一手将公主紧紧抱在怀中,哪怕御花园中泥浆万点,连半点都不曾溅到公主身上,他的身子,为她撑起一个安全的世界。

    明明是半盏茶的时辰,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好几年,每一刻仿佛都是踏在地狱业火中一样,疼痛、煎熬。终于踏入那朱红色的大殿后,殿内的宫女们慌忙手忙脚乱地将小公主抱进了内室换衣。

    小公主的鼻子上有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液止都止不住,一帮宫女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等待她们的,便是人头落地。

    早有人去了坤宁宫通知皇帝,太医只在皇帝来临的前一刻赶到了养心殿,几十个太医跪在室内,由最年迈的太医先为公主请脉视察,皇帝在室外焦灼不安地等待着,脚步踏在玉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声都仿佛踏在御医们的心上一般,他们战战兢兢地,一动也不敢动,背后的冷汗早已将衣服湿透了。

    一炷香的时辰后,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冲进屏风后大吼道:“朕的公主怎么样了?!”

    老太医吓得手上一抖,差点握不住请脉的红线,颤声说道:“皇上,公主她……她没有大碍,只是呛了水,可能会受点风寒。”

    “那她的鼻子是怎么回事?”皇帝额头的青筋凸起,像是盘曲的蚯蚓。

    “这……这……”老太医急的眼睛滴溜溜地直转。

    皇帝气得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老太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微臣无能,公主殿下摔到水中的时候,撞到了鼻子,可能会导致失忆啊!”

    “你说什么?失忆?”皇帝瞪大了眼睛,逼近一步,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了起来,“给朕治!给朕治!必须给朕治好了!否则你们就都等着掉脑袋吧!”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磕头声响起一片,室内哀鸿遍野。

    窗外的雨吓得越来越大了,这是宫中最黑暗的一天,所有的金碧辉煌都失去了原有的颜色,斑驳黯淡地像是陈年的霉斑,瓢泼的大雨仿佛要毁掉这座坟墓一般的皇宫。这一天是繁忙的,宫中的禁卫军忙着押送宫女、太监、侍卫以及那群可怜的太医们到午门,侩子手负责砍头,慎刑司的太监们负责将尸体运到宫外的乱葬岗上。

    那一日,共处决两百余人,午门外排水的沟渠中,红了一片,有人说,直到第三天,那沟渠中的水才恢复清澈。

    可能言过其实,但是由此可见那一日帝王的愤怒。

    从此,庭院深深、草木萋萋的冷宫中又多了一个女人,一个成日里说要假孕争宠,让自己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的疯女人。她每日捧着一个枕头在冷宫中转悠着,对冷宫中的每一个人傻笑,她含情脉脉地盯着手里的瓷枕,跟人说那是她生下的太子。她还时常得意的念叨着,大周最尊贵的温懿公主已经被溺死了,以后,她会是大周尊荣无限的皇太后……

    ------题外话------

    (作者以前的高中同学就是撞到了鼻子,正好是神经系统的那块区域,然后就失忆了,全班同学都?( 三生三世之鬼眼画师 http://www.xlawen.org/kan/17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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