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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是陈朗医生吧?您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马上通知俞主任您已经来了。”

    陈朗不由得惊叹皓康齿科前台小姐的过目不忘,昨天才刚来过一次,今天就能连名带姓地叫出来。她点点头,自己在前台候诊区找了个位置坐下,情不自禁地环顾起四周。昨天时间紧张,完全没有顾上,现在才注意到整个候诊区宽大而整洁,天蓝色的柔软的沙发,角落里有放着时尚杂志的报刊架和可供上网的电脑,原木的褐色地板,暖暖的,从不同角度打出的灯光,都让人觉得贴心而又温暖。

    Monica挂掉手里的电话,去饮水机端了杯水,走到陈朗面前,“陈医生,不好意思,俞主任现在在开会,还得等一会儿,您先喝点水好吗?”

    陈朗赶紧站起身来接过水杯,“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来早了。”

    等Monica离开,陈朗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喝着水,不再环顾四周,而是屏神静气地做着深呼吸,忽然觉得自己颇有些可笑——昨日狼狈逃窜,铩羽而归,今日却再战江湖,打肿脸充胖子。

    在这栋大厦的二十楼,皓康齿科的行政区内,有一间可以容纳近一百人的大会议室,这时里面聚集了北京六家诊所大多数的医生和护士,因为待会儿除了几位主任会分配到不同的考核现场,报名的医生们会参加竞赛,其余的所有人员都可以在这里通过监控录像,看到进行竞赛的诊室的大致情况。俞天野此时正和几位主任做着商讨,进行分工。而以王鑫为首的年轻医生们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比如各自打算进行的操作类型,比如感叹现在真是紧张,要是表现不好,那么多人看着,还真有些丢人。

    终于,在操作竞赛前十分钟的时候,俞天野示意护士长徐华玲下楼,把陈朗带到更衣室里,换上白大衣。换好白衣后,陈朗又被徐华玲领到一间治疗诊室,让她提前熟悉熟悉情况,并且基本交代一下皓康齿科的常规治疗方式。

    皓康齿科的诊室都是全封闭式的,每个诊室都是一间独立的屋子,关起门来自成一统,不像医院里牙椅与牙椅之间只有一张隔断,所以左右两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当年陈朗在医院时便深受困扰,本来和患者正讲解X线片,耳边却传来旁边牙椅上的阵阵惨叫。结果患者听得脸色煞白,恨不得逃之夭夭。

    陈朗听徐华玲一一向自己介绍器械和材料,内心的感触在一点点增加。光从器械和材料用度来看,其实皓康并非像传说中那样具有点石成金的魔力,虽然应该说都是目前的顶级水准,但是也全部符合常规,并无什么秘密武器。

    徐华玲拿起一个小瓶子,向陈朗介绍说:“这是表麻药。这个消耗得很快,待会儿估计你也会用,我先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陈朗顿时有些惊讶,脱口而出的就是:“表麻药这里用得很多么?”齿科里面用表麻药的机会很少,除非是拔除|乳牙或者浅表的脓肿切开,其他时候很少能派上用场。

    徐华玲很是诧异地看了陈朗一眼,“打麻药针之前先抹一点,过会儿注射的时候就不太疼了。”

    陈朗“哦”了一声,心想,皓康齿科的小细节做得真好,难怪病人会觉得贴心。徐华玲的态度却不如先前殷切,心想,这小姑娘难道只是个银样蜡枪头?于是便淡淡地向陈朗交代余下的事项,最后还是向陈朗补充了一句,“等会儿病人来了,我会是你的治疗助手。”

    陈朗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感激地冲徐华玲点头道谢。徐华玲却只是淡然一笑,“我们这儿的规矩,新手上台,必须是老护士配合。”

    俞天野此时也出现在门口,敲了敲房门,示意房间内二人他的存在。陈朗把心一横,转头诚恳地叫道:“俞主任,您来了。”

    俞天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陈医生,待会儿你就在这个房间做治疗。病人也约好了,应该是比较简单的病例。有什么细节上的问题你可以问我,回头问徐护士长也可以。”

    陈朗老老实实点着头,抬眼就看见右上角天花板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口就问道:“俞主任,那是什么?”

    俞天野扫了一眼,吐出几个字,“是摄像头。”

    陈朗“啊”了一声,俞天野的嘴角微微上翘,做微笑状,声音却足够冰冷,“待会儿操作的整个过程都会被记录下来。已经事先和病人沟通好了。怎么,你有问题?”

    陈朗心中虽然不忿,但是嘴上却说:“没有问题。”

    俞天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留下陈朗当机在现场。她忽然就觉得空气稀薄,有点喘不过气来。

    徐华玲看着陈朗发傻的样子,还是有些不落忍,“不用紧张,这个摄像头距离很远,看不太清楚的。”

    陈朗这才回过神来,冲着徐华玲感激地一笑。徐华玲表情依然淡淡的,却不自觉地开始在心里替陈朗捏把汗,就这么个恍恍惚惚的小姑娘,能行么?

    陈朗也在心里打着小鼓,“我,能行么?”

    很快,考核正式开始了。

    在楼上的大会议室里,其他的一些闲散医生都聚在一起,一边看直播视频,一边交头接耳。包赟从办公室里溜出来,也扎进人堆里凑热闹。

    他坐在最后一排,对着屏幕上的八个小方块研究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捅了捅身边的一位同事柳椰子,“椰子,这都谁和谁啊?完全看不清楚。”

    柳椰子比包赟大不了几岁,和俞天野年龄相仿,却是楼下综合治疗区的副主任,问道:“那你想看谁啊?”

    包赟想想,“不是说今天有个来面试的吗?”

    柳椰子指了指,“应该是右上角那个,你看,到现在都一直没开始,和病人说着话呢。嘿,老邓也在这个房间里,这个房间估计由他负责评判。”老邓其实是个简称,大名邓伟,是柳椰子的直接上级领导,综合治疗区的主任。

    包赟定睛一看,还真是,显然陈朗还在和患者进行对话。其他几个视频方块内,医生们都已经行动起来了,有的房间甚至已经结束。包赟指着有人拉开房门正往外走的那幅画面问道:“这谁呀,怎么都结束了?”

    柳椰子一看就笑了,“还能有谁,王鑫这个快刀手呗。你说他在种植诊所待得好好的,也跑出来和我们瞎起哄。”

    包赟笑骂道:“这小子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冲着奖品去的。”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我记得上半年你们是根管治疗的比赛,今天呢?比什么?”

    柳椰子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屏幕,“今天挺简单,补牙。”

    包赟也跟着点点头,“那还真是简单,谁那么不开眼,出这么个题目?”随即眼光又被陈朗所在的那个视频图像所吸引,陈朗好像结束了与患者的谈话,终于开始进行操作了。不过很奇怪的是,徐华玲开门离开了房间,过一会儿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递给了陈朗。

    渐渐的,其他几个房间的医生也相继结束了操作,只剩下陈朗一个人。包赟很轻蔑地看了一会儿,又捅了捅旁边的柳椰子,“这家伙是不是江湖游医啊?磨叽了这么半天,我看啊,很不靠谱。”

    柳椰子摇摇头,“这可不好说,不一定快的就是好的,也不一定慢的就是坏的。待会儿全部结束了,会有做完的图片传上来。另外,患者、护士,包括房间内巡察的主任都会填一个评价表,那时候才能见分晓。”

    竞赛2

    包赟完全不知道的是,他嘴里说的那个不开眼的人,出这个补牙的竞赛题目的人,就是他的老爸包怀德。包怀德虽然不是正规牙科医生,但是在这行干久了,还是很有心得的。皓康齿科不仅仅是个连锁齿科诊所那么简单,它是一个公司,它有它的文化、它的精神,包怀德拿出他MBA的那一套,理所当然地认为,必须用这些文化和精神来增加整个团队的凝聚力。而这些文化和精神怎么传承呢?就得靠自己挖空心思地琢磨,然后传递给诊所主任,诊所主任再一级级往下传递。有一天给高层员工开会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这新技术新材料层出不穷,可有些基础的东西还得保持,不能丢。于是就指名搞了这么个竞赛,贯彻一下他现阶段的思想核心。

    陈朗是最后一个走出考核现场的医生,而她的患者是位年轻的女士,已经被徐华玲领到旁边的一个屋子填评价表格、领取纪念品。Monica迎上前来,“陈医生,您直接去二十楼吧,那上面有个大的会议室,马上就开始点评了。”

    陈朗“哦”了一声,冲着对方颔首微笑之后,就老老实实去一边坐电梯。她刚从二十楼电梯口出来,便碰到刚才一直在房间里巡察的邓伟正要乘坐电梯。邓伟冲着陈朗笑笑,“陈医生,做得不错。”

    陈朗听到心里当然很高兴,“邓主任,您不参加点评了吗?这是要去哪里?”

    邓伟指了指手里拿的电话,“没办法,一个老病人突然来了,现在牙疼得要命,我去处理处理。”

    陈朗和邓伟说再见之后,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大的会议室,探头往里一看,乌泱乌泱的,坐满了人。站在主席台的俞天野一下子就发现了她,招呼道:“陈医生,进来坐吧。”

    陈朗低眉敛目地进来,就想往后溜,却被俞天野叫住,“前排有位置,别往后了。”陈朗只好溜边找了个第三排的位置。她完全没有看到,躲在最后一排低着头的包赟。

    柳椰子碰了碰身边拿着手机玩着游戏的包赟,“那个是来我们这里面试的小姑娘吧?看起来长得不错啊。”

    包赟头也没抬,手指还在疯狂地按着键盘,“你最近很饥渴吗?看见母猪都会认为是天仙?”

    柳椰子踢了包赟一脚,“你才饥渴呢,我至少还有个老婆,你才是孤家寡人一个。”

    包赟终于停住了游戏,抬起头来严肃地道:“你可别小瞧我,就我这样的,在外面不知道多有人气,约会天天不重样,安排都安排不过来。”

    柳椰子笑骂道:“我发现你和王鑫两个差不多,完全就是满嘴跑火车。”

    包赟“切”了一声,“你看吧,我说实话你又不相信。”

    忽然,俞天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后面几位,要聊天外面聊去。”

    包赟赶紧正襟危坐,坦然地接受了前排的注目礼,还碰了柳椰子一下,“嘿,说你呢。”

    柳椰子恨得牙痒痒,却欲哭无泪。陈朗也随着众人一起回头,却只看见无数陌生的面孔,顿时手脚冰凉,赶紧转头回来,眼观鼻鼻观心。陈朗是在让自己放轻松、再放轻松,但是坐在一群陌生人当中,而且即将被人评头论足,还是紧张得手抖脚抖。

    这时,屏幕上已经显示出治疗后的照片。每一个补好的牙齿,都有不同角度的照片传上来,远远看上去,每一颗都浑然天成,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显然敢上去比试的,都还是有两把刷子。俞天野让大家把觉得补得漂亮的牙齿的编号填在一张表格上,传到右侧的叶晨手里。

    很快,统计结果就出来了。

    病人的满意度,八个人全部都是优秀。

    配台助手的评价,八个人也全部都是优秀。

    竞赛时巡回的主任们给出的评价,陈朗和王鑫是优秀,其余的几名同事是优良。

    全体医生就照片给出的打分统计下来,得分最高的是4号照片,其次是7号。

    陈朗心中一喜,她当然认得,自己补的那颗就是4号。7号是王鑫的,他很纳闷地使劲盯着编号为4的图片,喃喃自语,“4号是谁啊?”

    叶晨轻咳一声,全场安静下来。叶晨拿着手中的名单把所有的统计数据公布出来,并且特别指出,编号为4的牙齿是陈朗所完成的,最后得分最高的也同样是陈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还有人在交头接耳,“陈朗是谁?入职多久了?”最后一排的包赟已经出离愤怒,直接就踹了柳椰子一脚,“咱们诊所里派出的都是什么人啊?连个丫头片子都比不过。”

    坐在第五排的王鑫也不由自主往陈朗望去,靠,现在这世道太可怕了,人人都牛逼,这女孩儿不光有外表,原来还有灵魂。

    一直坐在前台翻着病历的俞天野却忽然开口了,“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大家都安静下来。俞天野手里拿着病历,朝陈朗的方向开口道:“陈医生,你的X线片呢?”

    陈朗愣了一下,才反应出叫的是自己,于是站起身来回答,“没有拍。”刹那间,身后又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陈朗觉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浑身灼热得有些发狂。

    俞天野很冷静地把病历合上,“那对不起,这第一名就不能给你了。而且准确地说,我们是一票否决制,你的这次考核,连成绩都不能算。”

    陈朗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张口便欲解释,“俞主任,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俞天野制止了,“不用解释,这是判断疾病最基本的东西,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遵守,即使理论再丰富,动手能力再强,你也只能成为一个匠人,而不是医生,一点儿用也没有。”

    陈朗的脸色由红到青,由青到白,心底的寒气阵阵上冒,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对你有偏见,那继续停留还有什么意思?陈朗深呼吸了一下,还是从嘴里慢慢说出几个字:“俞主任,您真的不听我解释?”

    俞天野的表情也很冷峻,“医学里面没有那么多解释。难道只有等你补完牙了,牙齿虽然补得完美无缺,病人却疼得半死,你才解释说,对不起,我没有拍片,没注意到神经原来早就有问题?”

    包赟这回在后排看得兴高采烈,这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局面嘛。

    柳椰子却在一边摇着头说:“不对啊,老邓一直看着这台的,他那么挑剔的人都给了优秀,没拍片子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

    陈朗觉得自己的情绪也快接近崩溃,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屈辱,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俞总监,您的心胸太狭隘,原来这就是您向我展示的皓康齿科的员工素质。对不起,那我不得不说,我非常非常后悔来皓康齿科面试。”说完,抬脚就走。

    在众人一片倒吸凉气声中,她走到了门口,却和出现在门口的徐华玲撞个正着。徐华玲一见她就笑了,“陈医生,刚才那个患者现在还不肯走,说还没和你说再见,一定要当面和你说一声谢谢。还说下回还想约你的时间,想问你什么时候方便。”

    陈朗尴尬地动了动嘴唇,勉强看起来是个笑容,小声道:“我要走了,替我谢谢她吧,将来我不能继续给她治疗了。”

    这时,邓伟也从楼下乘电梯上来,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觉得眼前局面怪异,很诧异地问站在门口的两人:“怎么回事儿?评选结果出来了吗?陈医生的表现很不错,应该排在前面吧。”

    陈朗赌气道:“什么不错,已经把成绩给取消了。”

    邓伟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儿?我得去问问。”

    邓伟往里走了两步,迎上俞天野的目光,当着一屋子人问道:“俞主任,怎么把陈朗的成绩给取消了?”其实刚才这三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却刚好能让房间内大多数人听见。俞天野站在讲台前方神色平静地回答,“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没有给病人拍X线片。”

    邓伟表情很奇怪,“就因为这个?”转头问还站在门口绷着脸的陈朗,“你没跟他解释解释?”

    陈朗觉得自己以前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只不过看了几篇俞天野的论文文献,便开始崇拜面前这个心理阴暗偏激狭隘扭曲的变态,甚至还想与之共事。陈朗越想越觉得恶心,于是用几乎仇恨的眼神看了俞天野一眼,“想解释来着,俞总监根本不听,”

    俞天野同样板着脸,“我说过了,没有什么原因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邓伟叹口气,“老俞,你怎么这么顽固?你就没想过,那个患者她最近刚刚怀孕了?”

    全场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竞赛3

    俞天野的脸色也变了,看了看邓伟,“真的?”

    邓伟点点头,“老俞,我还能蒙你?”想了想,又凑到俞天野面前小声道,“咱不能让外面的人传闲话,说我们欺负小朋友,是不是?”

    俞天野平静了一下心情,无视掉台下交头接耳的人群,看了看门口的陈朗,她正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俞天野心里忽然笑了,“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转瞬之间脸色由铁青恢复了正常,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时,房间理迅速转为鸦雀无声,寂静得如果有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俞天野往陈朗的方向走过去,一边的叶晨立即明白了俞天野的意思,从门口角落处把陈朗拖到主席台的中央。所有的人都屏声静气地注视着,陈朗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和俞天野越靠越近,冷冷地想:“这变态又搞什么鬼?”

    没想到俞天野直接冲着陈朗伸出手去,“对不起,陈医生,是我太过主观,委屈你了。恭喜你顺利通过考试,并且获得本次竞赛的第一名。”

    陈朗从鼻子里出气,心想:我又不是没得过第一名。但碍于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迟疑了片刻,她还是快速伸出手去握了一下,完全就是点到为止,马上就收了回来,嘴里还冷冷地来了一句,“这不算什么,反正我也就一匠人的水平。”

    俞天野眯缝了一下眼睛,心想:这小姑娘也真够轴的,给台阶都不知道下。他正欲反驳,叶晨却把话接了过去,“陈医生今天是受了点委屈,我代表皓康齿科向你表示歉意。不过,有句老话不是说得好,叫‘不打不相识’。”说完,看了看俞天野,“是吧,俞主任?”

    俞天野接过叶晨递过来的眼神,无奈地点点头。叶晨冲着俞天野笑了笑,然后拉过陈朗的手,“还有,陈医生,我希望我能代表皓康齿科,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团体。”

    如果刚才这句欢迎辞是俞天野对陈朗说的,陈朗十之八九会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可此时面对的是一向和煦温暖的叶晨,陈朗很难斩钉截铁地拒绝,只是小声犹疑地吐出一句:“我觉得,也许我并不适合这里。”

    叶晨是多聪明的人,只要陈朗没给死话,那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她捏了捏陈朗的手,小声道:“待会儿我再和你谈谈。”拉着陈朗的手到台下找了椅子坐下,示意俞天野继续宣布考核结果和成绩。

    陈朗刚才站在门边等着“沉冤昭雪”时,就一直咬牙切齿地想,真相大白的时候一定要当面拂袖离去。可是现在居然没有翻脸,还被叶晨手拉手坐在台下,她自己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俞天野和邓伟一起公布一二三等奖时,包赟在后排看得简直七窍生烟,也不玩手机游戏了,怒道:“搞什么?怎么折腾半天,还变成她有理了?”

    柳椰子却做事后诸葛亮状,“我早说有问题,这个陈朗哪儿毕业的?年纪轻轻的真不错。”

    “你们都什么眼神啊?有什么不错的?”包赟愤愤不已。

    柳椰子嘿嘿一乐,“你信不信,老邓一定看上了,说不定会把陈朗要到我们诊所。”

    包赟更是生了一肚子闷气,也不想往下看了,直接站起身来,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包赟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费用高昂的维修单把玩了一下,忽然就眉开眼笑起来,想象一下将来陈朗得知自己也在这家公司任职,再看到这张单子的表情,那一定是很好玩的事情。他正笑得猖狂,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就按下了接听键,“美女,今天晚上你去啊。知道了,我带花去给你捧场。”

    这场颇具争议的竞赛考核终于结束。王鑫随着众人往外走,在堆满地毯的走廊上被柳椰子拍了下肩膀,“王鑫,恭喜你,表现不错啊。”

    王鑫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说呢,人家新来的小姑娘比我厉害。”

    柳椰子乐了,“怎么,伤自尊啦?”

    王鑫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只是心疼那个数码相机。其实我也觉得那个叫陈朗的活儿不错,抗打击能力强不说,长得也不错……”说完,就贼眉鼠眼地笑了。

    柳椰子啪地拍了一下王鑫的头顶,“真够龌龊的,你。”然后貌似无意地问道,“不过王鑫,你们俞老大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对这个叫陈朗的医生很苛刻?”

    开玩笑还好,后面的话锋一转,王鑫便警惕地想,又来了又来了,于是做无知状,“我不知道啊,我们老大的事儿,他能告诉我吗?”

    柳椰子又使劲拍了一下王鑫的头,“小狗腿,滚滚滚,一问三不知。”

    王鑫不以为意,嘿嘿乐着,哼着小曲走了。

    会议一结束,徐华玲便带着陈朗去和刚才的患者见面,叶晨也执意作陪,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俞天野和邓伟二人。邓伟四顾无人,终于问道:“老俞,我是不是不该当众驳你的面子啊?不过我不说也不合适,回头别让人家认为咱皓康专门欺负年轻人。老俞,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俞天野笑了,“不至于,咱俩谁跟谁,这回真是我疏忽了。我还真有点好奇,陈朗在诊室里的表现究竟如何,连你这个挑剔的人都给了优秀。”

    邓伟沉吟了一下,“我起初并不看好她,但是她和患者一接触上,我就知道她比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更加胸有成竹。那个患者怀孕没多久,主诉虽然是补牙,但是因为妊娠期的缘故,牙龈出血很厉害。她又做了半天卫生宣教,并且教了那个患者正确刷牙及牙线使用方法。因为怀孕不能拍X线片,她让徐华玲去拿牙髓测定仪做了测量,基本判定牙髓是有活力的。虽然整个治疗时间很长,但是真正操作时间很短,动作干净利索,树脂充填体很漂亮,点线角嵴全部做过雕刻,邻接关系也处理得当。还有就是最后的抛光,她用了比普通医生多一倍的时间进行抛光,充填后几乎看不出修复体的边缘线。说实话,老俞,这个陈朗在某些方面,做得实在太规范了。”

    俞天野认真地听着,听完后也只能跟着点头,“听你这么一说,那可能我真的是冤枉她了。不过我也很郁闷,倒不是成心想找她的茬儿。她看的那个女患者,我一翻病历就想起来了,年初在我这里做的种植手术,也就三个月前,把二期也做完了,牙冠也修复上,当时我还给她拍了X线片看种植体和骨愈合的情况。唉,所以我就根本没想到这一眨眼工夫,她就怀孕了。”

    邓伟看看他,“我说呢,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对了,我还听说是你要求给她免了剩下的口试,直接参加考核,我还一直以为是你想要的人呢,没想到今天来这么一出。”

    俞天野真是有苦说不出来,“我疯了,想要她?那个陈朗的医疗水平是还行,上面两个总经理对她印象也都不错。面试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基本功的确扎实,但是她表面看起来谦虚,实际上颇为狂妄,我想了想,干脆让她和我们诊所的同事们比一比,让她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邓伟扑哧一下就乐了,“是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不过不是她,好像是我们。”

    俞天野苦笑,“可不。也许我一开始就心存偏见,所以心态不够平和,最后居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这回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邓伟碰碰他,“别介,和人一小姑娘置什么气?我说真的,我们第一诊所这边的综合治疗区人手不够,让她去我那儿,如何?”

    俞天野耸耸肩,“当然好,你赶紧把人带走得了。就那个陈朗,还老和我叫板为什么种植中心不收女医生,在老爷子那里给我扎了一针,你说我能不烦吗?”

    邓伟点点头,“我说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呢。差不多得了,回头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你腕儿大点儿,也不能让小朋友看我们笑话不是?”

    俞天野斜睨了邓伟一眼,“你又变着花样取笑我不是?赶紧把人领走,免得我变卦。”

    邓伟正哈哈大笑,第四诊所的黄主任从门外走进来,劈头第一句便是:“老俞,你问问那个陈朗,愿不愿意去我们第四诊所啊?”

    俞天野和邓伟二人面面相觑,还是邓伟先开口,“对不起,你来晚了,下回预定得赶早啊。”

    偏见1

    陈朗回到家里的时候又是华灯初上,先是跟一直等着和她说谢谢的患者见了一面,还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然后又被叶晨拉到办公室里温言软语地做着思想工作,除了表示歉意,还许诺给陈朗比普通新员工更加优厚的工资待遇。刚才替自己申冤的邓主任也找了过来,邀请陈朗加入他的队伍,就这样被狂轰滥炸之后,她便晕头转脑地同意了。

    在回家的路上,陈朗很是想不通地问自己:“我怎么就会同意了呢?”而且居然糊里糊涂地在叶晨递过来的合同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合同里究竟有些什么内容,陈朗完全回想不起来,就记得叶晨一直含笑看着自己,微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陈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呃,我这是干嘛呢?我又不是蕾丝边?陈朗赶紧把思想苗头扭转过来,继续回想下午后来的谈话内容,可是走到自家房门口了,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按下门铃后,还自我安慰了一把,“唉,反正于博文也想让我进皓康齿科。”

    刚想到于博文的名字,舅舅于博文就打开了房门,吓了陈朗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道:“舅、舅舅,你怎么在这儿?”

    于博文乐了,“这是我姐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陈诵也从门后伸出五彩斑斓的脑袋,“姐,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等你好半天了。”

    陈朗又吓了一跳,“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个钟点儿,你居然没有漂在外面?”说完,又仔细看了一下陈诵的脑袋,“你这顶的是什么玩意儿?”

    陈诵仰了仰脖子,眼睛拼命向上瞄了瞄从头顶垂下来的几缕假发,“这个啊,是参加一个朋友的Party要用,我让咱妈去部里的文工团借的。”接着又嬉皮笑脸地道,“舅舅给我打的电话,说有空的话就晚上一起出去吃大餐,庆祝你找到了新工作。”

    陈朗听到这句话,不自禁就打了一个寒战,往于博文的方向看去。于博文笑嘻嘻地把陈朗的背包拎过来,“今天辛苦了。还站在门口干吗?快进来快进来。”

    陈朗满脑疑云地走进屋内,发现于雅琴和陈立海已经拾掇完毕,身上穿的衣服都提升了一个档次,完全是节假日出门做客的水平。于雅琴看见陈朗,就高兴地笑了,“大姑娘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该给你打电话了。你舅说今晚出去吃,庆祝你加入那个什么齿科诊所,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一定行的。”

    陈朗心想:克格勃简直无处不在,我还没到家,这家里人都激动成这样了。她瘪了瘪嘴,只能把目光投向舅舅于博文,于博文面露微笑,“没办法,你舅舅也算是这圈子里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能不知道?”

    陈朗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这个孙猴子无论如何也跳不出你如来佛的手掌心。”陈诵也插进嘴来,“我也是一样跳不出舅舅的手掌心啊。我本来今晚约了朋友去钱柜唱歌的,可是舅舅说晚上带我们去吃四合院的私房菜,我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回来了。”

    父亲陈立海接口道:“陈诵,这可不好啊,我发现你对吃的太执著,一点儿免疫力也没有。”陈诵听陈立海的老八股也早就听出茧子来了,于是伸出舌头翻着白眼。陈朗把陈诵的五彩假发从头上扯下来,戴在自己头上,对着门厅里的穿衣镜好一阵端详,怎么看觉得怎么别扭,嘴里还替陈诵辩白着,“她怎么吃也不胖,执著一点儿也无妨。”

    于博文看陈朗带着假发左顾右盼,一脸挑剔的样子,无端地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顿了顿,道:“你们都好了吧?陈朗你要不要换身衣服?我们该出发了。”

    陈朗看了看自己身上略显职业的衬衫短裙,赶紧把假发从头上扯下来扔给陈诵,“等我一会儿,我冲个凉,几分钟。”

    陈朗冲凉之迅捷,简直可以用光速来形容。她和陈诵不一样,陈诵是恨不得泡在浴室里养老,没事儿时还整点牛奶、香精什么的玩点儿花样。陈朗洗澡却和打仗一样,几分钟就可以出来,弄得于雅琴经常质疑陈朗,“你又不是羊肉,只是进去涮一涮?”

    陈朗不以为意,这都是当年在医院里闹下的毛病,时间总是争分夺秒,哪里容得自己在浴室里顾影自怜?所以当陈朗冲完澡,换了身舒适随意的淡紫色连身长裙,披散着湿乎乎的长发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超过十分钟。陈诵吹了一声口哨,“姐,你这样可真有文艺范儿。你要是这样走出去,谁也猜不出你是医生。”

    陈朗皱着眉头,“医生怎么啦?”

    陈诵笑嘻嘻的,“医生都是刻板、冷漠、没有人情味儿的。”说完还补充了一句,“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陈朗懒得理她,看于博文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神情却云游天外的模样,不由得“嗨”了一声,“想什么呢,舅舅?我们走不走啦?”

    于博文一下子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走走走,我约的是7点半,再不走就该晚了。”

    于博文用自己的奥迪车拉着这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行驶在北京城内,最后拐进了东单附近的一个小胡同,折腾了半天才停好车,然后带领大家往胡同深处走去。陈诵很得意地向陈朗显摆,“姐姐,你还没来过吧?这里超棒的,舅舅上半年带我们来过一次。”

    一定是趁我不在北京的时候。陈朗愤愤地想。顺着胡同步行几分钟之后,便可以看到两扇素净的红色小门,门上没有招牌,只有一对红灯笼迎风摇曳。在于博文的示意下,陈朗推门而入,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北京夏日的傍晚和冬季不同,悬挂在天边的落日虽已失去午间的灼热,但四处仍晕着淡黄|色的光线,洒在四合院内的青砖灰瓦上,衬得分外温馨。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却越发显出四合院内的静谧。小院内刻意搁置却又貌似随处摆放的家具古朴而雅致。就在惊叹的工夫,便有身着白衬衣的帅气服务生迎上前来,与于博文核对今晚的预约,然后迅速将大家迎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厢房。

    陈朗算是知道陈诵会屁颠儿屁颠儿跑回家的原因了,这儿摆明了就是传说中的大院宅门菜,等闲人都摸不着门进来,一般都得提前预约才行。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陈朗好奇地翻了翻菜单,发现菜品确实山珍海味,各显神通,不过还是透着酒店餐厅的范儿。陈朗恍然大悟,也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吃的是环境,尝的是品位,如此而已。

    于博文看陈朗完全没有陈诵的兴奋劲儿,有些愕然,“怎么?不喜欢吗?”

    陈朗笑着摇摇头,抿了一口红酒,夹起一个脆皮大明虾塞进嘴里,“这么舒服的地方,又不用我掏钱,当然喜欢。”

    于雅琴听陈朗这么说,笑骂道:“不许这么说,否则下回你舅就不请我们来了。”

    陈立海也道:“老大你是头一回来,我可告诉你,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精彩的果然在后面。差不多在八点钟的时候,夜幕渐渐降临,唯有天上一轮明月,散发着冷冷的光芒。服务生进来将厢房的雕花木门推开,赫然看见刚才经过的院子已经搭成一个小小舞台,射灯从四合院的四周打过来,丝竹声悠然响起。陈朗这回是彻底被震撼了,两位扮相俊逸的古装男女登场,莺歌啼转,惊艳全场。

    陈朗完全呆住了,正仔细分辨唱的是哪一出,于博文适时解释道:“这是昆曲,《牡丹亭》。”陈诵也跟着摇头晃脑,很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我又体会了一次当大爷的感觉。”

    陈诵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于雅琴狠掐了一下,“什么思想?一点都不符合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原则。”随后于雅琴的注意力又被昆曲吸走,跟着悠扬的曲调打着节拍。陈诵很有些不满,冲着陈立海发牢骚,“我妈思想也不怎么样,瞧她现在,完全是资本家太太的模样。”

    陈立海很是宠溺这个小女儿,“嘘”了一声,“小声点,你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别把她惹毛了,得顺着捋才行。”

    陈朗起初很投入地边看边听,只觉风姿优雅迷人,曲声悠扬动听,可是时间长了就有点走神。这昆曲首先是听不明白,其次是真的很慢啊,慢得陈朗觉得自己的心被晃悠悠提到空中,好半天也不给放下来。干脆分了一半心思出来,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在酱爆鸭蹼和桔瓜焗豉汁排骨之间流连忘返。于博文看陈朗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忽然就笑了,“今天你可算露脸了。”

    偏见2

    偏见2

    陈朗品完了红酒,正往嘴里送着此家菜馆自制的老北京特色小吃豌豆黄,不明所以地看了于博文一眼。

    于博文点点头,“真的,你今天让俞天野出糗的事儿估计已经传遍北京城了。”

    陈朗根本不相信,费劲地把豌豆黄咽到肚子里,才腾出嘴来说:“至于吗,难道我们这些齿科医生全是八婆?”

    于博文也笑,“可不。陈朗我告诉你,齿科这个圈子不大,转来转去全是熟人,就算你进去谁也( 爱情种植 http://www.xlawen.org/kan/19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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