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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阅读

    歌吟那一招击空。

    要不然“玉石俱焚”真的已出手,就连雪峰神尼,也招架不下这“天下第一攻招”。

    雪峰神尼的身子才飞出去,又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一抽,雪峰神尼又陡掠了回来,发了一剑。

    方歌吟一剑不中,回剑已来不及,“玉石俱焚”须要极大的心力,就在这时,方歌吟闪电发出一招!这就是天下第一快招:“闪电惊虹”!这剑后发而先至,眼看可以斩杀雪峰神尼,但雪峰神尼的身形又似风筝一样,陡地升去,又花另一角度,飞了回来,发出一剑。

    方歌吟一剑落空,回过身来,又发出“闪电惊虹”!雪峰神尼的剑尖又是不及这一招快,只怕剑未刺方方歌吟,眉心已被洞穿,所以只发了半招,又如被抽离似的,掠了回去。

    如此一来一回,又打了七八招,雪峰神尼发狠又急,心里自忖:不行,这样子打下去,不行!但每次自己发剑,对方神奇也似的剑招,却必可比自己剑锋先至……

    雪峰神尼豁出去了,剑脱手掷出!这一下,人未到,剑先到,方歌吟的“闪电惊虹”再快,因距离太远,刺不人,也没有用。

    这一剑十分狠准,竟穿过方歌吟脾骨,自背对穿出来,在场臂战的桑小娥与清一,都不禁尖叫起来。

    方歌吟摇摇欲坠,他依然紧咬牙龈,雪峰神尼眼见一剑得手,心中大喜,却见方歌吟连受三道重创,加上前面的两道掌伤,居然不倒,不禁赫然。

    她知道这青年确有别人不及之处,所以发狠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猛冲上前,掌影漫天,向方歌吟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突然发觉一切都变了!这世界像颠倒过来一般,一切都很不一样地,缓慢了,连倒泻下来的瀑布,都像一寸一寸往下挂一般,慢了拍子,她正在疑虑间,却发觉自己的出手,也慢了下来。

    这时方歌吟手中的金虹剑,已慢慢斩了下来。

    雪峰神尼只觉自己身形、衣袂、飘飘欲仙,她虽不知道这就是所梢“天下第一慢招”:“老牛破车”,但也知不觉,凭数十年应敌经验,竭尽所能,向左一移。

    本来往她头顶斩落的金虹剑,偏落斩于她的琵琶骨上!她只觉一慢刺疼,立刻清醒过来,又变得出手如电,“砰”地双掌拍中方歌吟,并随势抽回“观澜瀑剑”。

    方歌吟“哇”地一声,和激喷之鲜血,倒翻出去,吐了一大口血,将金虹剑往地一插,屹立不倒。

    原来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本是无法可破,但方歌吟负伤实太重,所以施使时不能全神贯注,所以当剑一嵌入雪峰神尼肉中时,反令雪峰神尼神智清醒,及时反击出去,解了“老牛破车”,又重创了方歌吟。

    这时方歌吟就算是铁铸的,意志力百张,也无法再战,于是把心一横:

    这的确是不世之才,可是非死不可!自己与之拼斗,居然还中了他一掌一剑,那那有脸目在江湖上混。

    她当然不知道,就算天象大师、严苍茫等曾与方歌吟交过手,亦都几乎不敌,如不容易才险险胜之,但也没曾如此重创过方歌吟。方歌吟此刻的武功,与“三正四奇”相差无几,其意志力与斗志则尤有过之。

    雪峰神尼叱喝,“天河剑法”中绝招:“星摇斗晃”,在摇拨中,猝然出剑。

    方歌吟的气力,已不能自土中拔剑,他在此刻,只有一个意念:方歌吟你不能死。撑下去!他居然一张口,以牙齿咬住了剑锋。

    这一下之胆大,令雪峰神尼也为之色变。这等以齿御剑的技俩,充其量只可以用在两者武功极其悬殊的情况之下,而在对方无甚可观自己却艺高胆大,才敢如此凌人。

    而今雪峰神尼武功犹在方歌吟之上,而且还是当今武林中,可谓第一用剑大师,方歌吟居然敢如此,雪峰神尼也不禁为之一怔。

    她只要把剑尖一送,方歌吟立即就要穿喉破腹而死。

    她惊疑地再看了这青年男子一眼。

    这是最后的一眼;她当然是要杀死他的。

    就在这时,乍听清一叫道:“住手!二百招了!”

    第十四章 迎宾

    这时只听悬空寺中,传来咚咚钟声。

    “两百招了?”

    这时落日的余晖,黄澄澄地,像照过无数汉家陵关,古道西风的斜阳,照在方歌吟那凛无惧,披血全身的躯干上,以及背景苍宏古幽的悬空寺。

    “两百招了吗?”

    其实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认。

    而且把剑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余势。

    虽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没有这种余势。因为不必。她相信没有人居然敢用牙齿咬住她的剑锋。

    “二百招了么?”

    时间好似在那晖黄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无风自鼓,突然“兵”地一声,剑锋自方歌吟齿缝自折,雪峰神尼又回复了她的慈和,把剑“嗖”地飞扔于飞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弥陀佛,二百招已过,方少侠可随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刹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搂住血人似的方歌吟,放声大哭起来。

    方歌吟却“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辈叩谢师太……”

    雪峰神尼望长天落日,衣袂飘然:“阿陀弥佛,善哉,善哉……”

    如此孓然远去。

    落日将沉。

    “观澜瀑剑”永埋瀑底。

    ***

    雪峰神尼其实可以耍赖。但雪峰神尼并没有这么做。

    方歌吟确实已握过了两百招,而且还反伤了她一掌一剑。

    虽然方歌吟他遍身浴血。

    方歌吟一直到雪峰神尼的身于远去,他才倒下去,呻吟道:“……小娥……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

    桑小娥忍悲道:“……是……”

    方歌吟挣扎把沾血的手,放在桑小娥纤弱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方歌吟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静。

    夕阳静静地照在恒山上。悬空寺上。夕阳静静地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方歌吟、桑小娥、以及清一。夕阳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方歌吟紧的眼盖上、浓眉上。

    ***

    神迹似的,方歌吟却未死。

    雪峰神尼默许方歌吟寄存于恒山上,桑小娥、清一,日以继夜,照顾他汤药。

    然后在第三天方歌吟奇迹般地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生命真好。”

    外面阳光也好。

    鸟声欢唱,蝶旋花开。

    生命虽好,但却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里这样想可是爱情呢?

    她准备万一方歌吟不幸,地也不要独自活。

    清一却在一旁垂泪。

    她在木条窗子透过来一格一格的阳光中,看到仰卧在床上方歌吟那伟岸的轮廓,坐在床沿那纤巧的桑小娥之侧面……

    她只觉得只要这样看这天降下来的一对人儿,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远也不要离散。

    ***

    但她是唯一送走这一对人儿的人。

    方歌吟在两天后再度醒来时,知道这里是恒山,他便要带未曾痊愈的伤,离开了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离去:清一远远望他俩自苍宏古意的山径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看到这历史上的两个人物,渐渐跟自己隔得远了,而且毫无相干了,而且自己还在超脱的尘俗之外,未能跟去……

    她却为此点淌下了两行泪……

    让风吹去。

    ***

    方歌吟的日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这一对人间侠侣;但武林中也不时听闻他们仗义过的传奇。

    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呢?

    桑书云时目送长空归雁,目光萧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素女峰闯下山来!车占风忍不住逢人便说。

    这小子居然未死!天象大师虽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恼。

    虽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长了。

    严苍茫却如此阴毒地想。

    不知与方歌吟交手两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吟、桑小娥这一对人间仙侣,去了那里,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却在这一段日子里,发生了惊天动地,胆裂心惊,哄哄动动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吟、桑小娥知不知道?

    ***

    “不知爹怎么了?”桑小娥向重伤未痊愈的方歌吟,幽怨地说。

    他们两人,已到了甘肃古酒泉一带。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据说有泉水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笆肃兰州,扼内地西北黄河之咽喉,锁内陆,并握外西北安危机危。东出湮关,得鲁豫燕赵之健儿,两入巴蜀,挹财富于天府;西倚康藏高原,有天然屏障,北穿草原,可雄据蒙疆边睡。甘肃西有凉川、甘州、肃州。肃州酒泉南有祁连山(蒙语即是天山),终年积雪,如倒插银屏;西北扼嘉峪关,横断以马鬃、祁连两山,形势险要;北临讨来河,东接高台荒漠之黄泥堡,是为关西要塞。

    “怀念爹爹是吗?”方歌吟轻抚他那伤痛末愈的胸口之伤。雪峰神尼那脱手一剑,并未伤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闪电般劈掌后藉隙抽拔,剑脱出体内时反而割伤了要脉,较为严重。

    这时正是春节近时,瑞雪纷飞,真是“一夜北风寒,尽澳江山旧”,山脉高原,一片银满。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仿佛小时见到了小花园什么珍奇似的,亮稚气而幸福若小烛:“小时我在花园,牡丹花开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喜欢,爹回来就跟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他帮里事情忙,很少回来了,只有在我娘死后,他更刻意照顾我……”

    “所以宠成你的脾性!”方歌吟温柔怜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长安太白楼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来了,人家那时不知道嘛……”

    “人家是谁?”方歌吟笑调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无限娇羞,道:“人家讲正经事嘛。”

    “你讲、你讲。”到最后方歌吟还是得让她。

    “……爹常给我讲故事,也有说到兰州这里,说水从天上来,水从云里过,一点也没错,只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又说自望河楼望南北山与东川,俯视黄河滚滚,万马奔腾。某伟人有机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复见黄河清”……爹说气派好大,有丹心一片,万古流芳之志,我今日来这里,才是见识了。”

    “我也是。”方歌吟道,“昨日到五泉山,五泉由石缝涌出,飞花喷雪,宛若长瀑,尤其东龙口与西龙口,西泉由高泻下,势骤声宏。那里也正是霍去病大将军自临洮追逐匈奴,越泉兰山顶,因无水饮,霍将军手扶策马杖五击,得五泉,虽然是类似神话,但人在这百年前的历史舞台上,真是苍颜斑剥,令人策马回思时,数不尽的苍落叹息。”

    “可是我原不喜欢这些。男儿家纵横天下,方歌吟迎风,决战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时最爱无所事事无所思,赤足到小溪水边,浸得足踝凉沁沁,石河边的小野花绿油油青背葱然的草儿,像吃了冰般纯洁,哼哼我喜爱的心歌,远处有鹅在唱歌…

    …”

    “难怪你叫小娥!”方歌吟虽伤口隐痛,但精神却很好,微笑又调侃道:

    “原来有公鹅叫小娥,哦嘎哥!”方歌吟引头学叫玩。

    “难听死了!”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弯了腰:“那是这样叫。”

    “不然怎样叫,”方歌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然,你叫来听听。”

    “这样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

    声言悠扬,很是遥远好听。方歌吟不由随那清清细细的歌声望去,抑见一个苍白的人,骑马在雪花纷飞中,往这儿走来。

    其实隔得相当遥远,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看,就觉得对方“非常苍白”。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非常苍白”的感觉,方歌吟却不知道。

    方歌吟不由自主脸色一绷,抓住了怀中的金虹剑。

    他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昔年大侠萧秋水,也是同样有这一种仿佛预知危机的直觉判断。

    “什么事?”桑小娥见方歌吟攸变的脸色,心田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她多不愿意有任何事故来骚扰到她和方歌吟这段娴静、幸福,但无多的岁月。

    ***

    马得得得得……渐渐走近。

    已经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来。

    马已经极近极近了,马上的人却并没有勒止。

    方歌吟扶桑小娥,戒备的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回答。

    马蹄依旧前行。

    “停步!”

    方歌吟断喝: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来:

    是个死人。

    ***

    死人没有伤口,却五官溢血,显然是中毒而殁的。

    死人脸色全白,显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禁掩脸微呼了一声。

    方歌吟抚伤口,俯身探察,见体背后有几个字:血字敬邀足下及桑姑娘移尊至嘉峪关一会,伏请垂眷。金衣会掌门。

    “金衣会……?”桑小娥脸色透白,就在这时,风雪声外,又闻蹄声!□□□蹄声缓缓。

    马上又是一人,不动不言。

    方歌吟抄起,那人跌落,死状、血书,皆是一样。

    这人怀中有日月双笔,看来还是使奇门兵刃的武林高手。

    方歌吟凝注远方,道:“第二条首!”

    桑小娥骇然道:“是金衣会!”

    方歌吟疾问道:“金衣会是什么……”

    桑小娥忽然抬头,遥望远处,脸色愈变愈白,忽然叫道:“是“九迎宾”!九迎宾!”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

    第三具首。

    这死者连萧秋水都认得,是河北名钩手卢亦飞。

    “究竟金衣会是什么?”方歌吟沉地问:““九迎宾”又是什么?”

    桑小娥好一会才能恢复镇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识见过人,思索了一会,婉静地娓娓道来:“金衣会在中原武林听来,比较陌生,而在塞外,甘肃、青海、新疆一带,却以“金衣会”为最盛大……他们金衣,拜火、血祭、仪式频繁,但教徒甚众,其中金衣长老,武林都十分诡秘高明……他们迎接敌人,越是厉害的角色,所杀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骑马前来,附上血书相约……”

    只听又一阵“得得”声响,又一人一马前来。

    ***

    第四具首。

    ***

    “他们奉为最高的礼仪,为“九迎宾”,但甚至如此阵仗过,他们曾扬言是要留给大侠萧秋水的……,他们也自视甚高,昔年击杀绥远“青龙偃月”慕长天时,也不过只用了“三迎宾”……”

    慕长天是绥远一带武林枭雄,使的是“青龙偃月刀”,侠名甚着……而金衣会只对他用了“三”而已。……

    桑小娥道:“这帮人极是厉害,而且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们献奇珍异宝,甚至奉上人身祭品,少女壮男不等……我爹的势力,也因他们存在,无法延伸到此处……”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屁体……”

    ***

    第五具首。

    “看来金衣会倒蛮看得起我;”方歌吟耸了耸肩,道:“我值五具骸?”

    “第六具又来了!”桑小娥轻声呼道。

    丙然又一具首,伏在马上,自雪景中走来。

    “好家伙!”方歌吟恨忿地道:“单止这一点:滥杀无辜,就该先灭之而后快!”

    “这一段日子,你也快意恩仇,歼灭了不少胡作非为的帮派。”桑小娥已经比较镇定,用冰冰凉凉的心手触摸方歌吟手腕道:“要小心身体。”

    “唉,”方歌吟叹气:“第七具体!”

    ***

    再没有首了。

    “是七迎宾!”桑小娥呼道:“他们待你为“三正四奇”同样隆重。”

    “金衣会”曾扬言日后要入侵中原,以“七迎宾”里格杀“三正四奇”。

    “他们只不过要我死罢了。”方歌吟摸摸伤口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的礼遇,……何况……”

    方歌吟的声音里忽也布满了杀机:“滥杀那么多人,为了我方歌吟,我倒要去会会,他是什么东西,敢判人之生死!”

    ***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东西,幽幽地道:“金衣会的会主燕行凶,外号“金笛蛇剑”,是个非常的人物……”忽然“当郎”一声,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己的玉镯子,不小心敲断了,桑小娥忽然扑在方歌吟怀里,哭道:“这般只有我们俩人的日子……我多不愿意它过去……”

    第十五章 关前一战

    方歌吟缓缓推开桑小娥,双手扶在她肩前。雪光下,桑小娥犹自搐泣。方歌吟抹掉她脸上的泪光,又有雪花飘到她脸上,方歌吟又把它抹去,轻捧,用一种不忍惊扰的声音道:“战斗来的时候,只要是必须的,我们都不该去逃避它。”

    方歌吟轻轻但坚决地道:“何况,我背负金虹剑,而且是你的丈夫!”

    方歌吟双目直视桑小娥道:“我虽生命无多,但你丈夫不是个在他生命里退缩不前的人。”

    “是……”桑小娥不住点头,却悲不自胜,伏在方歌吟肩上哭了起来。

    方歌吟轻拍她抽搐的肩,柔声道:“我们……”

    “到酒泉去。”

    ***

    如此斩钉截铁,无法挽回。

    如人决定了他的行程。

    ***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悠。

    只要能无憾;死,又算得了什么!□□□饼了酒泉到嘉峪关。

    万里长城第一关。

    ***

    苍山雄拔,这,这莽然的山色里,有多少的青史,在这里写成。有多少逐敌的飞骑,在这里埋骨?

    蜿蜒起伏,气势浩壮,万里长城的沧源历史,在此始或在此终,为面北枢纽,雄关耸峙,气势磅礴。黄河万里,苍茫无根,历史的长廊在此焕发幽古的光华。

    嘉峪关。

    这时的嘉峪关,虽并非后朝的辉煌,但别有一番古意悲凉。

    方歌吟与桑小娥慢马到了关前,天色已黯……

    ***

    方歌吟策马在关前,遥望关上城楼,道:“既约在下前来,又何苦匿伏一隅,而不现身相见……”

    雪兀自纷纷落。城墙上忽现出四个金衫的人,戴彩制脸谱,木然立在墙头。

    桑小娥在昏暮里见此,不禁微微有些抖哆。方歌吟拍拍她冰凉的手背,朗声道:

    “诸位既没有话说,又隐去真实脸孔不相见,在下亦无久留之意,就此了……”

    说居然回僵就得得远去。

    城楼上四人,互对一眼,脸上虽看不到表情,但似乎大是愣然。

    “呔!留步!”一金衣喝道:

    “哦?有什么指教。”方歌吟勒辔回身,攸然问。

    “金衣会既邀你以“七迎宾”之礼,便留下人头再走!”另一金衣人叱道。

    “没有了头怎么回去。”方歌吟笑道:“这路,我不很熟。”

    “先砍下你的头,走走看,不就得了。”第三个金衣人咛笑道。

    “你砍砍看。”方歌吟含笑目注对方。

    “那你就死罢。”又一个金衣人叱道。

    然后在宛若无声的雪隆中,四人宛若无声地悄然落下来。

    桑小娥低呼了一声,这才看清楚了四个金衣人的脸谱,如国剧中的脸谱,都是大花脸,但都有一双森冷,比雪还冷酷的眼睛。

    方歌吟伸手握住桑小娥的心手,紧了一紧,犹如一股暖流,通布全身。

    然后方歌吟酒然下马。

    迎四个金衣人萧然走去。

    ***

    “为什么要我的命?”方歌吟微笑问。

    “哈哈哈!”一金衣人笑道:“如果你还能回到中原,就会发现天下武林同道都没有命了……”

    “住口!”另一金衣人拔出一双短戟,叱喝道。

    先前那名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好像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垂手喋声。

    另一名腰插青锋刀的金衣人喝道:“你漏了底!命你先去取他头颅!”

    “是!”那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如释重负,“暧”地抽出子枪,呼呼地晃荡起来,等认准目的,把握时机,要一击而中。

    “要速战速决!”方歌吟看清情势,心下暗忖;他已经在这些日子里训练了各种战斗的能耐,判断形势的眼光:“只怕要下杀手,以免小娥受累。”

    那使链子枪的人才一转动链子,其他三人已形成包抄圈。一看便知道是搏斗经验极丰的杀手。

    方歌吟双目紧盯住挥动链子枪的金衣人。

    就在这时,后面的一名金衣人,骤然拔出双头枪枪套叫尖喝了一声。

    方歌吟猛然回头。

    就在这时,链子枪闪电般飞出,急刺方歌吟后颈!方歌吟虽回过头,但神智却仍在链子枪上。

    这是宋自雪在石洞中的苦心栽培,石洞中根本没有光亮,而宋自雪也没有了眼珠,所以仅凭感儿出剑!这比用眼睛看还准确,还要可靠。

    直觉的传达比眼睛的传达应该更快而且范围更广,而无阻碍。他反手一剑,削断了链子枪的链子。

    就在这时,青锋刀已到!方歌吟一旋身,“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剑已刺住那青锋刀大汉之咽喉,不过并没有刺下去。

    对方利用使双头枪的金衣人,吸住方歌吟注意力,再以链子枪出手暗袭,但其实主力攻击,是在于这使青锋刀的金衣人一击中。

    但方歌吟以“速战速决,将计就计”的方法,用他武功里的绝妙处,先行将三人击败,以震吓对方围袭声势。

    但就在此时,使双短戟的大汉已扑出,果然扑向桑小娥!方歌吟一见大惊,收剑回身,欲往抢救,但那使青锋刀的居然对方歌吟的饶而不杀,毫不感动,就在方歌吟一轻身刹那,大刀砍下!方歌吟百忙中一回剑,“天羽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血踪万里”,拦腰斩杀了对方。

    可是此时使短戟的已迫住了桑小娥,桑小娥仅凭“长空神指”,勉强与之周旋。

    这时使双头枪的大汉又拦在身前,以图拦方歌吟片刻,只要夥伴能制住桑小娥,便能要胁方歌吟,稳操胜卷。

    方歌吟一见情势,涉弯长剑,“铮”地一声,弹射出去,只见一道剑气,“啸”

    地射出,这下是“怒屈金虹”绝招,隔空射中使短戟的后脑,那金衣人惨呼倒下。

    使双头枪的见方歌吟居然在自己拦截下,隔空杀人,叱喝一声,双枪齐出!其实这些人的武功,跟四人合击,武功已不在“铁狼银狐”联手之下,但方歌吟并非昔日吴下阿蒙,武功已臻“三正四奇”之境界火候,这些人那是对手。

    那使双头枪连攻七八招,那被方歌吟轻描淡写的化解的过去,这时四人中已死其三,另一同伴只剩下没有枪的链子,缠战桑小娥未成熟的“长空神指”,如凶多吉少,突然划了两道枪花,高呼:“扯呼!……”

    “扯呼”就是要撤走的意思。方歌吟却也不想追赶,猝然定下神来,猛抬头,嘉峪关耸峙,背后苍穹,风涌云动,只见一个懒懒散散,道人装束的灰脸青年,正阴森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森冷的望下去。

    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见此人,回鞘的宝剑忽然质起;方歌吟心中暗暗吃惊,忙回手制住。

    但使双头枪的大汉未曾往意到,逃到城下,稍微一蹲,想跃上城墙,落荒而逃。

    就在他跃至一半,忽然望见那青年道人俯瞰的眼。

    只听那金衣人发生一声极之惊恐的惨呼;方歌吟没有看见金衣人此时的脸,不过也可以想像他惊心裂胆的样子。

    然后青年道士如一只灰鸽子般降了下来。

    剑光一闪,在与金衣人擦过间掠过。

    然后金衣人上跃的身体,自额顶分成左右二半。

    血雨纷飞,惨呼逆止,两行身兀往上跃,到半途化作血雨下。

    左右手中的断截的双头枪,也分两处连手钉插入土中。

    ***

    青年道士落下,森冷脸,脚步不动,人已如鬼魅一般,到了只剩下一条链子没有枪的金衣人身侧。

    那金衣骇极,狂呼:“不,不,我,我……”

    青年道士的脸容,忽然有一种很阴狠的表情,一低身,剑光一闪,惨嚎声中,金衣人被拦腰斩为两段。

    也是血光中,青年道士阴森,徐徐站起。

    这等杀人的手法,真移叫人悚目惊心。

    ***

    “你究竟是谁?”方歌吟直觉到这人才是真正的敌手。前先的四个金衣人,比起来似乎只是探阵。

    这人现在斩杀了两人的位置,却正奸在他与桑小娥之间,一下子击破了两人首尾相顾的契机,而且随时可以把桑小娥的安危转成了方歌吟的弱点。

    所以方歌吟丝毫不敢冒然迫击,何况仍不确知对方是敌是友?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骄傲的抬起头。

    这人看似中土人氏,而武功这么高,剑法那么好,而且又是道士,昆仑、峨嵋等道教派系,就算如掌门出马,也未必有那么好的身手。

    那道士走前来两步,方歌吟腰间的金虹剑竟又脱销而出。方歌吟趁机抄剑在手。

    那道士阴冷地瞥了一眼,脱口道:“好剑!”

    桑小娥却撇嘴道:“怪人!”

    道士一返身,狠毒的眼神令桑小娥吓退了两步,那道士嘴角裂了一丝歹绝的笑意。

    “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

    桑小娥气白了脸,跺足骂道:“你……”

    就在这刹那间,道士倒飞出去,长剑呛然出手,猝刺方歌吟!□□□竟在这种情形下出手!方歌吟本来注目于道人与桑小娥问的对话,因怕他猝然攻袭桑小娥,但就在这一刻,他疏于防范。

    剑尖已刺到了方歇吟胸前的衣襟。

    方歌吟的“玉石俱焚”已送了出去。

    这时天下第一攻招,就算道人能杀得了方歌吟,白已也断无可能避得开去。

    所以他只得撒剑退走。

    方歌吟险死还生,却大是惊诧:

    若是“三正四奇”中的高手,有此身手,不足惊奇,但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长三、五岁的道人,却有这等武功,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因此方歌吟决意要试出他武功来历。

    ***

    方歌吟因习“武学秘岌”,故对天下各种武术,都有涉猎,如今决心要探出对方底细,理应不难。

    但对方似乎有意不使出看家本领,歹辣剑法即都是中土所未见。

    包令人疑惑的是,他绝毒的剑法中,邻又隐隐流露出一种原先的正气,似是名门正派的剑术。才有这等气派。

    方歌吟已经与之搏剑三次,却是胜负页未分。

    一个弟子武功已属如此,师父还得了!两人交手二十一招。

    道人目中的局傲,开始因疑虑而融化了。

    他眼色里带了丝微的惊惧,但出手依然狠辣!方歌吟自恃艺高胆大,好奇心强,所以一直没有施“天下四大绝招”,以图查出对方根底。

    但就在此时,方歌吟身上有两处伤口因激斗而绷裂。

    方歌吟白了脸,忍痛挥剑而战。

    可是那道士也看得出来,就在这时,发挥了绵绵、精密、周圆、无缺的剑法!方歌吟勉力而战,挡了七八招,伤口渗出血水来!那道人忽然右剑朝左一圈,藉力带走方歌吟的剑诀,右剑朝右,弧形飞削方歌吟左手!方歌吟因强忍疼痛,实在难以避开,终于一交坐倒,猛叫一声:“是“武当阴柔剑法”!”

    那道人一惊,脸色忽变,眉心红光一现,杀性火起,竟满脸紫气,拍出一股紫气!方歌吟避无可避,居然运起东海劫余门的“腐功”,硬受了一记,呼问道:

    ““武当先天无上罡气”兄台跟大风道长怎么称呼?”

    那道人一听方歌吟这般叫,仍然不答,但却有些忙了手脚,不知是因为诧异方歌吟捱受一掌,竟然还能叫嚷,还是因方歌吟的呼嚷,叫破了他的来历,因而心慌意乱,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般的,脸上红光隐隐。

    方歇吟一见,心头大惊。这等运功情境,似曾相识,就在这时,红茫茫的掌劲,已然压到!方歌吟忙用少林“金刚掌”硬接,一面骇道:“你……你究竟是谁?”

    “砰”地一声,晓是方歌吟得“百日十龙丸”之助,功力大进,也被震飞出去!桑小娥这时听方歌吟叫出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及“阴柔绵剑”,突然想起,这人身、打扮,举止,与江湖上一个名人相近,当然叫道:“尊驾是不是长风道人?”

    那青年道士猛回头,一咬牙,就在这时,方歌吟攸地站起,“闪电惊虹”就在这瞬间刺了出去!那道士一声长嚎,如灰鹰一般,掠上城楼,在灰云骄涌间,消失不见。

    嘉峪关依然雄峙。

    方歌吟剑尖有血,一滴一滴向土上滴落,剑身又恢复金光盎然。

    ***

    方歌吟依然怔怔地望城楼上消失了的鬼魅般身影,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桑小娥却走过来探看方歌吟伤势,把头枕在方歌吟肩上,在天地变色,云卷苍穹之际,两人相依相俱。

    “这人究竟是谁?”

    “如是长风道人,那“三正四奇”中的大风道长,简直不可思议了……”长风道人是大风道长的高足。大风道长乃武当派掌门,亦就是“一正”之一。如果长风道人的武功与方歌吟如此相近的话,那大风道长的武功,不是远超桑书云、雪峰神尼等人。

    “而且这的武功……”方歌吟脸有郁色。

    “怎么了?”桑小娥这样关怀地问。

    “……没什么。”方歌吟没有答,挑起地下身一人的面具:瞧那人的相貌,却并不像是中土中人。

    方歌吟又仔细搜索其他几人的身,“金衣会找我来干什么?……”

    “他们还说什么中原武林大劫杀的……后来又被制止说下去。”桑小娥接道,却不意从那使青锋刀金衣人的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当郎呼道:“啊。”

    方歌跨过去,贴桑小娥蹲下,仗桑小娥鬓发上一颗明珠的微茫映亮,原来是血书。

    血书上歪歪斜斜几个字,似在极危急中写下,又骤然而断,似书者已遭毒手:

    “……被……困……七寒谷……”

    “被困七寒谷?”方歌吟、桑小娥一齐抬头,两人眼睛里都充渔了不解的疑虑。

    “是谁被困?”桑小娥茫然。

    “七寒谷在那里?”方歌吟问。

    桑小娥戚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听辛大叔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啊,对了,就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

    “辛大叔”就是“长空帮”的大堂主“全足孙膑”辛深巷。桑小娥幼时,与辛深巷最好,辛深巷也爱惜这侄女如珠如宝。

    “……素女峰本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方歌吟问。

    “是呀,”桑小娥莞然一笑。“可是给你闯过了。”

    方歌吟浓眉深皱,又俯看血书:“究竟被困的人是谁?”

    “是一个人,还是很多的人……”

    “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桑小娥念及与方歌吟日子已无多,很不愿在此时还要管别人的事,所以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桑小娥深情款款,目注方歌吟,道:“不管不就得了。”

    方歌吟深深地望桑小娥,望得是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好一会才道:“我每次作战,都是为了和你还可以相处,那怕片刻,也要争取,所以才攻无不克!”

    桑小娥听,啊,他竟是对我那么好……不觉眼眶湿了。方歌吟徐徐站起,立于天下第一关之前,苍茫天地,方歌吟背负双手,风起劲吹,如将飞去。

    “可是这血书让我们给见了……也许这血书有很多生命,等援手,待拯救,越过了千山万山,落在别人手上,又阴差阳错,叫我们给见了!”方歌吟缓缓回身,目光有一稀深沉的热忱:“小娥,你说,我们怎能不理呢?”

    桑小娥盈盈站起,笑挨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娓娓道:“你说的,我都听你!”

    她甜甜一笑,无限依存的俏脸在方歌吟怀中:“你去那里,我都跟你。”

    ●“血河车”第二部份“逍遥游”终了请看第三部份“养生主”

    ■稿于民国六十九年三月十二日

    ■神州诗社解散并改组为正式出版社成立之日。

    第0章 “养生主”序 义的当为

    有读者反应说:“‘血河车’故事和‘神州奇侠’系列真看不出是同一个作者的手笔!”这正是我的抱负,如果可能,我( 血河车 http://www.xlawen.org/kan/2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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