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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部分阅读

    手搏斗的诀窍,一名斗士就能对付两三名士兵,等他夺过一套完整的装备时,他能同时多对付四五名。

    “你们这些嘎吱嘎吱嚼着大麦的家伙们听着,缴械投降者不杀,否则休怪我以战神名义,邀请你们出席今年母后的忌辰会。”

    少女清脆响亮的声音一离开喉咙,立即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

    “将死之人,祝您健康。”

    抢掠士兵让自己披挂完整的罪魁祸首,正饱含嘲讽地念出一语双关的对白。这是斗士出场仪式的一部分。

    国王修是少有的魁梧北人,但眼前男人只强不弱,黑壮的塔躯替公主挡住了正午的秋阳。他凌乱的红发火焰虬张,比狮子更符合“杀人凶手”的形象。他与雄狮组成了摧枯拉朽的联盟,脚边的尸体胜过其它地方。

    “库亚塔,你原本有机会成为专属的表演斗士,可今天之后,等待你的只有刺喉而过的红铁,然后是永恒的黑暗。”

    公主盈盈浅笑,看似毫不在乎,其实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男人充血的双眼紧紧擭住她手中的剑…………没人会对一矛投杀巨熊的人物掉以轻心。

    “美丽的……哦不,英勇的公主殿下,正是为了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而不必担心沦为观赏玩物,或者随时被人领到篝火边互厮而亡,我和这些兄弟才想赌上性命进行战斗!”

    男人的声调冰冷却含义灼热,比雄狮的战斗咆哮更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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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亚塔,转过身再看一眼今天的太阳吧。”丝丽尔公主远离了影子边缘。她不喜欢别人挡住面前的光。“没人会为你竖拇指了!”

    男人大大咧咧地笑了,他举起左手倒勾拇指,从喉咙划向心脏:“那就按下它吧,被玫瑰穿心刺喉,美事一桩。”

    他在竞技场上常拿着渔网渔叉、被装扮成“渔夫”,与手持剑盾装扮成“鱼”的格斗士配对表演。斗士每次开架前,双方都会互相亮相耍几下花枪,习惯渗入肌肉变成了本能。

    粗长的渔叉挥舞得呼呼作响,抡在这个壮汉手里活像根牙签。

    “我对勇士很慷慨,你有什么遗言?”战神玫瑰也慢慢舒展着她的刺…………一把标准的士兵配剑。侍卫赶紧递上木盾,少女却劈手夺过他的佩剑。她侧身玉立,剑尖指地,双手运劲敲出挑衅的脆响。

    锵、锵、锵锵锵,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未逢一败的公主用自信向男战士宣战。

    篷、篷、篷篷篷,崇拜少女的部下们交敲出相同节奏为她助威。

    “如果我死了,希望您能亲自为我唱一曲挽歌;如果我赢了,我希望当驸马…………”话音未落,铁叉袭来!

    库亚塔能说服众人叛逃,自然也会说着俏皮话来偷袭。

    用于表演的渔叉,比练习道具货真价实多了。它挟卷劲风,强行要从中路把公主拍倒。丝丽尔右足微屈点地,平地跃起一人高地躲开了这一击。她轻如薄翼蜻蜓。引来士兵们高呼喝彩。

    库亚塔看公主人在高处。手肘一沉,停止了渔叉的横拍,在空中抡了两圈后转而由上往下砍。

    公主相对娇小的身躯被黑影笼罩,她一落地便不假思索地举起双剑交额迎击,渔叉砸在X型地剑窝处,一股直冲心脏地力量令少女麻了半边身子。

    渔叉被双剑力拱,发着难听的声音回防。他剥来的青铜胸甲和腹甲只有极小的遮蔽区域,而双剑如飞旋不定的叶片,比剃刀还快,四面八方的还击令他一筹莫展。最后还被削走了两络红发。

    输就是死!觉悟让反叛者怒哮,海神附身的铜叉风车般旋转,欺身近攻的公主连跳三步,退出攻击范围。男人看到她想稳定身形,以高超的控制力变换姿势,掷出了绝招飞叉!

    库亚塔被称“南蛮”。是因为出身南方丛林。他能非常熟练地使用猎叉,可家乡猎叉的中股刃尖特别长。非常适合刺击。表演叉地叉头却脱胎自北海渔叉,平头三刃尖有倒勾,柄末有圆环系绳供投掷后回收叉子…………为了利于观赏,制造者把表演叉铸得不伦不类,粗重无比。使用者被局限在扫、劈、砍、刺、抡这样的攻击层次。

    过于沉重的飞叉来势极慢。丝丽尔技艺精湛,算好角度一跃躲开。库亚塔手抽绳索,叉子弹回空中。顺利接住飞回的叉子绝对是赏心悦目的技术。但公主不给他表演机会。

    “选择你要的挽歌吧!”少女地袍裾展成海鸥尾巴,与回飞的叉一起出发,奔向魁梧地男人。

    如果有人在沼泽生活过,一定会恰如其分地把双剑形容为张牙舞爪的巨鳄。眼看这张大嘴要把猎物的性命收割,库亚塔手上动作不变,嘴巴发出奇怪的声音。

    呼…………黑影从侧后方扑来,雄狮“杀人凶手”像是收到命令般精确地向丝丽尔发动袭击!

    围观士兵已经来不及支援了!

    两声惨叫。身前的悲愤沈婉、抑懑不扬,背後地回肠哀荡、余音不散。

    公主把尸体踢离双剑,拭走脸上地血,转身发现狮尸上插着一根长矛和一柄双刃斧。

    “格杀勿论。”银发千骑长对副官们发布冷酷的命令。他走到公主身边,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狮子。矛穿过下腹,而斧则牢牢嵌在劲椎与脊梁连结之处。阿莱夫拔出长矛,狮血汨汨流出,染红了黄绿地草坪。

    金红色长发的身影却直奔库亚塔的尸体。

    阿莱夫向公主介绍:“南蛮国王子,罗兰索。”顿了顿,他补充:“通过考试的求婚者。”

    南蛮王子沉重地纠正道:“是罗兰索,虎神之子。”他深邃的墨绿色眼珠布满悲伤,看起来随时会感情丰富地流出泪水。公主对他起了丝好奇。

    “听说你们有人能懂百兽之言,如果你能让动物自己走回去,我饶它们不死。”

    阿莱夫同样是身手相貌一流的男人,但他对公主以外的人淡漠冷酷,未脱离少女情怀的丝丽尔很难产生更多的亲近之情。

    “非常感谢您。这是我的族民,我能赎回他的尸首举行葬仪吗?”罗兰索还不太会掌握良好的交际辞令。

    公主点头:“随便处置。”奴隶叛乱带来的损失自有奴隶主们支付。

    叛乱者们失去了首领,猛兽也神奇地跟一位青年安静地离开了。公主与阿莱夫带领士兵执行镇压,没有立即屠杀这些斗士是因为按照律法,后者应该被钉在刑柱上示众。

    “你想干什么?”丝丽尔惊讶地看着罗兰索把两头红虎领到库亚塔身边。

    五官如凿的男人严肃地说:“为争取自由而斗争的勇士,却背着污名离去。我请虎神吞噬他的血肉来洁净灵魂。”

    公主皱起眉头,琥珀色的眼睛又惊又疑。罗兰索知道必须解释风俗,说:“我们守林族的老人,到了病入膏肓会主动跑到野兽经过的地方,献身给荒兽充饥。今天野兽吃了他,另一天野兽也会被族中子孙吃掉,如此循环往复,人兽两族定必兴盛不衰。”

    “我叫人找几块布挡一下。”阿莱夫察颜观色,积极配合着公主的决定。他管理不同地区的士兵与奴隶,听过不少奇事逸闻,但自我为中心的统治者们,很少会有人愿意照顾别人的风俗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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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矛、绳子和披风支起四面屏障,南蛮王子耐心地目送着老虎给族人完成“葬礼”。他用古老语言唱起挽歌,恰到好处地柔和了野兽的咀嚼声、淡化着人们的毛骨悚然。

    “流云作纱,晨雾为帐,

    日月替你当路灯;

    绿草作地,鲜花为毯,

    红虎给你当坐骑。

    回到听见虎啸的林地;

    回到长着流苏的山野;

    回到喝着粉泉的村庄;

    再也没有苦痛,再也没有泪愁,

    森林女神的追随者,回来吧!

    让灵魂游荡在奇峰深谷,与风同歌……”

    丝丽尔履行了她的承诺,启开连夜莺都妒忌的嗓音,附和调子哼奏起来。一男一女,前词后曲、高唱低和,挽歌随风消逝,就此带着死者的灵魂飘回了故乡。

    公主站在屏障外面背对着葬礼,脸上带着肃穆敬意。阿莱夫守候她的身边,紧绷着脸,嘴里细不可闻地喃喃:“连猪都比人懂得抓紧时机逃命……那个人就是喜欢纠缠不清才死的吧。”

    '命与投奔自由是两码事。'某个声音在心底回答着阿莱夫,只是少女太沉浸歌唱,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

    当女预言师看到金红色头发的罗兰索时,心中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在预言时看到的日月同辉,原来不是指秋季天象,而是今天这个情景。”她仔细把两个青年作一番比较,笑叹。“不错。漂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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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带太多首饰会很庸俗,带一件是点缀,带两件是炫耀……晕了,我在想什么?'

    丝丽尔甩走离题地幻听,撅起小嘴对女预言师说:“漂亮?美貌我有,我只要勇猛地男人!”在如母亲般看顾自己长大的老妇人面前,公主偶尔会撒娇似地说话。

    “日月同辉,日升月落。呵,有意思……”

    “若命运指引我们在一起,我当然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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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觉得一定是想太多脑子疲劳。否则怎么幻听的内容越来越丰富……

    丝丽尔的护甲是特制的锁帷子。阿莱夫在竞技场是她专属的披甲人,帮她在贴身棉衣上衬好皮甲。再套上分成几份的轻锁甲。刚才的连番恶战似乎没给战神玫瑰带来任何困扰,少女芳香悠然在鼻,令男人心摇神簇。

    “重死了。”公主推开头盔,麻利地把盘好辫子。

    阿莱夫手一僵,眼皮轻轻跳动。没打算生死相搏。不想杀死对方吗?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帮少女系好盔甲的皮带。

    “你为什么不使用宝剑呢?”公主在竞技场中心不满地责问罗兰索。她表现得自尊心受损,但女预言师知道,少女只是想鼓励对手全力争胜。

    “我宣布这场比赛点到即止。你不必顾虑使用了祖先之剑私斗。”

    罗兰索脸上闪过诚恳的疚色:“公主殿下,请原谅我撒了谎。祖传宝剑据说有重大秘密,我现在还拔不出来,等我强大到可以拔它出来,我就能回故乡成为下一任族长了。”

    南蛮地族长相当于国王。

    公主一愣,把罗兰索的宝剑拿了起来…………果然拔不动,旁观者们也开始指指点点,大为好奇。

    “阿莱夫,拿我的枪与剑来,”丝丽尔不慌不忙,早有主意,“相同材料铸造的武器,你剑,我枪。”

    软锁甲防剑砍劈较好,公主倒是没放水。

    翡翠与金珀石的主人互相对视,渐渐酝酿战意。罗兰索看到阿莱夫锥子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毛。

    阿莱夫眼里地冰蓝与头发的银色一样充满愤世嫉俗地意味,但对公主却时常流露额外的温情。他是国王修从东北带回的附庸家臣,从小跟在年纪相若的三王子和公主身边,可由于家世神秘,被其它人顾忌厌恶,唯独丝丽尔公主对他亲切随和、信任有加,致使他渐渐以公主保护者自居,不容外人一点一滴的涉渎。

    这个银发男人与自己战平,不知道他是否战胜过公主呢?一知半解令罗兰索持剑待战地姿势十分松散。他双手持剑立于右身,脚下虚浮,漫不经心地眼神惹恼了丝丽尔。

    战神玫瑰把枪在腰前从右手转至左手,又转回右手在头顶旋了两周,收枪在身后伏腰而待。“男人,”她左手食指伸向眼前的美男子,开始语言攻势,“让我看你如何把这利剑挥洒自如吧!”

    罗兰索同时耍了个剑花,单手持剑冲步攻她下路两侧、上路两侧、再下路两侧,六下急如疾雨的猛攻令丝丽尔有点措手不及,但她迅速收肘贴肋,利用枪杆地长度优势上下挡击,瓦解了这波攻势。

    先向公主进攻的男人相当少见,但更证明他喜欢务实。丝丽尔被情绪牵引,作出更主动的还击。她横枪在胸,上下翻飞,枪头枪尾挑拨刺扫,寻着空往对方右下斜里一插一挑,再斜着往上一收,把罗兰索连人带剑挑退了两步;她又把枪顺势绕胸前转了两圈,枪影化成可怕铁壁,把男人逼退至远离攻击范围的位置。

    公主积极地频频刺击,中中、下下、上上,回挡,反挑,枪上镶包的金属皮与罗兰索的剑相击出火花四溅的清响。当枪头想再次使出缠绕逼迫宽剑脱离主人时,罗兰索侧身一躲,右手抓住枪头位置的杆,把枪身当杠杆挥了起来!

    丝丽尔感觉对方展腰摆胯时,与自己一样劲力充盈。男人可能意图夺枪,但两人力量相当,这招无法抵挡也非无法可破。少女抓紧枪尾,顺着枪杆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的弧度,落到地面时狼狈地跪到地上。但她仍然把枪杆牢握手中,并极快站稳身形。

    罗兰索猛一放手,公主下意识横枪回防。剑主双手提剑,换步旋肩,腰下一沉,剑便从正中开山破海般地劈下,把枪杆一刀两断!

    丝丽尔大惊,手下却作出本能反映,趁剑身未起,两根断枪向下封绞住剑主的下步打算。她左手枪尾压剑,右手腕翻起枪头,刃尖反客为主,停在了罗兰索颈部的大血管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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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兰索的瞳孔,因为砍断枪杆而欣喜放大,转瞬又为突而其来的挫败沮丧收缩。丝丽尔喘着粗气,鼻端嗅着男人身上的汗臭;深湛的金珀石,近距离地盯着那双清晰如蕊的绿眼…………犹如世上绽放时间最短的小麦花,刚盛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凋谢。

    初尝败绩的南国青年,顿觉眼前景物黯淡无光,半天才接受事实。坠落的情绪逼他深深送出一口气,才平静又复杂地念出失财者的对白。

    “谢谢您让我知道了自己的极限。”

    丝尔丽一边满意他体面的回答,一边注意到胸前锁帷上的护心牌产生了令人惊叹的变化。

    “干得不错。”

    铜牌雕着双头鹰衔玫瑰的标致,它被明显的剑痕破开,仅仅避过下面的皮甲。

    旁观者们为这个剑劈枪杆时附送的礼物倒抽冷气。

    “你刚刚扳倒了我。从来没人扳倒过我。”更激动的情绪,只是故意压抑住了。

    “可惜只是扳倒而已,”然听说过不少公主会无情地把挑战者喉咙挑断的传闻,但取得优势到落败的过程仍然让人犹在梦中。

    “确实如此,不过,有什么不同吗?”丝丽尔扔掉断枪,绞着双臂睨他,就像在警告对方别胡乱作答。

    罗兰索俊脸生红,嚅嗫道:“不,没有不同……只会更好……”

    “那么。南蛮王子……”

    “罗兰索。虎神之子。”未来的守林人族长憨直地纠正着。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公主才不理会无关紧要的口误,继续建议道,“阿来夫是我兄长的护卫,我还差一个保镖。也许,等你能拔出祖先之剑时,便可以随时向我挑战了。”

    失败了地挑战者此刻终于也看到了那剑地杰作,眼睛在少女结实的胸脯上停留了几息。

    阿来夫板着脸喝斥他:“收起你无礼的目光。”

    她不也在看我?森林女神的信徒深感委屈。

    公主确实在看他。女子视野总比男子宽广,可以声色不露地端详对方细节。她与他如此凑近,睁大的眼珠儿注视着他,扇动的睫毛化成了不断鼓励的信号。

    罗兰索单膝而跪。剑尖抵地,模仿出一个正确面对公主的礼仪。

    “我会当它是修行……也是我至尚的荣幸!”

    *****

    战神玫瑰十八岁那年,血色布满整个王都的天空。

    西边,月亮如透明地薄刃,缓缓落下;东边,太阳渐渐如日中天。竞技场浓郁的鲜血倒映在澄蓝的大镜子里。把秋日奇景渲染成不祥天象。

    没有杂耍,没有歌舞。祭祀国王修和两名王子英魂的典礼直接开始,六十个罪人必须以生死互搏打开尊贵死者的英魂回归战神圣堂之路。

    六十人的混战不是战斗,一开始就是一场屠杀。

    “农夫”地钉耙、镰刀向手持柴斧的“樵夫”砍去;“渔夫”挺着三叉戟,向手持短剑装扮成“鱼”地对手撒开致命的网。聪明人主动寻找能克制的对手冲击,迟钝者便迅速在几个回合后丧掉脆弱的性命。血把沙地染得如刚下过一场中量的雨。变得泥泞不堪。

    死神般地敛尸员鬼鬼樂樂地从场边小洞伸出锐利地尸钩,把所有能触到的尸首拉近场边。如果不这样干,横七竖八的尸体会变成糟糕地堵脚物。使整个打斗变得磕磕碰碰、踉踉跄跄。

    阿来夫的罪名是故意语惑国王,协助三王子刺杀大王子成功,同时在国王与三王子扭打时袖手旁观。二王子把这些秘辛丑闻描述得栩栩如生,却没忘记强调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银发的千骑长分到铁匠砧锤。他把它舞得比纸刃还轻巧;左手的青铜小盾挥击时,就跟装上刀片的圆盘一样好使。当别人的短剑被腻滑的脂肪裹住了刃时,他的铁锤继续敲碎了五六个人的后脑勺。

    冰蓝色的眼睛,混着鲜血与黄沙,变成吞噬一切的黑色。长矛和渔叉是不足惧的,它们的使用者往往愚蠢地死抓住方盾不放,以为盾能延缓死亡的降临…………只以右手蹩脚地挥舞长杆,怎能击中比鱼还灵活的阿来夫?他每每侧身滑到敌人背后,用锤子毫不犹豫地敲断他们的脊梁,即使侥幸躲过那一击,他的盾牌也会立即化成利刃划开对手的咽喉。

    场上剩下的十名斗士终于清醒过来…………必须先盯紧这名最年青英俊的凶手,他才是有可能笑到最后的家伙。

    “杀!杀!杀!”坐满数万人的竞技场响起“人”们震耳欲聋的嗥叫。

    刚毅威武的长官对昔日属下没有心慈手软。除了某个幸运鬼临死前破开他肩上的软甲,谁也不能给他添多一条伤痕。这最后仍然站着的武士利用了一把长矛,以曾是公主枪术教练的身份给十名对手上了完美一课。

    阿来夫抹去脸上沾到的血肉,骄傲地站在场心领受民众对幸存者的赞扬。他终于有空回迎丝丽尔公主的目光,只见后者斜斜坐在主席台传统的软塌上,愁眉深锁,用沉默对抗着身边仅留的兄长,金红色长发的贴身侍卫紧握宝剑守护一旁。她穿着素洁麻衣,以朴素哀悼死去的父王与兄长,因坐姿露出的圆肩,在午日阳光里闪着粉珍珠的光泽,扎得仰慕她的人两眼生疼。

    “伤脑筋啊,拥有邪恶血脉的人,不应该继续生存。”二王子眼神森冷,对这位沐浴鲜血的幸存者另有想法,“他是父王带回来的邪恶后裔,他的祖先与魔女交媾获得守护领土的力量,可是同时也会诅咒亲近他的人。丝丽尔,‘借’我用一下你的罗兰索吧。”

    “……王兄,您即将是这个国家的王,还有什么不是您的呢?”妹妹充满嘲讽地说道。被点名之人青筋暴现,似乎上午的恶战也把他看得血脉贲张。

    “罗兰索将不辱王命。”

    丝丽尔眼皮跳动,瞳孔变小,无比肃穆地望着侍卫凝重而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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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尸员分成两组,用马迅速地拉走尸体,王子作出手势让全场安静。

    “今天,我们必须让最勇猛的战士荣耀这个地方,以他同样英勇善战的灵魂,带领一支骁战无双的队伍,替最尊贵和勇猛的熊王陛下打开通往战神圣堂的大道…………”

    犹如点燃水面飘浮的一层油,贵族与平民席都嘤嘤嗡嗡起来。

    公主如果不想表现出忤逆的野心,罗兰索只能听命站在这里面对他的对手。两名与公主关系菲浅的战士即将展开性命相搏,令不少求婚失败者暗暗叫爽。

    观众们发出新一轮疯狂的呐喊,声音化成雾般模糊的背景,吞食着人们的理智。

    罗兰索严阵以待,千骑长也冷静地望着这个集武勇与美貌一身的新战士。

    他的血脉让未来的国王如此忌惮吗?再次余光浅掠,阿莱夫看到丝丽尔紧抿着嘴不说话,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王子殿下允许你挑一件最好的武器。”罗兰索依旧使用公主的利剑,祖先之剑在腰间沉默。

    “殿下的慷慨,却之不恭。”阿莱夫抡起一根流星锤,轻薄地调侃道,“怎么样,它的腰肢跟公主一样柔软苗条。”

    “污辱王族是死罪!”

    “你不就是来执行死刑的吗?”说完,流星锤朝罗兰索飞了过来。

    罗兰索身子一侧,轻松地躲开。但阿莱夫真正的武器是双手。他毫无顾忌地抓向金红色的长发,试图控制罗兰索地头颅。后者一剑砍在他裸臂上。犹如砍在石头。纹丝无损!

    “唔…………”罗兰索腹部吃了记狠踢,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剑身被对方缩回来地手抓住,扭断!

    刀枪不入?半截铁剑趁着对方僵直时间捅到他的肚子,依旧一无所获!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阿莱夫的冷笑响起:“你需要换把剑吗?”

    这是女魔后裔的力量?力杀群雄的秘密被解开,罗兰索墨绿的眼睛开始发沉,收缩,鼻子嗅到了非人类的威胁!

    阿莱夫的异象震惊全场,不少自诩见多识广的贵族开始就北方女魔后人能强化出钢铁肌肤的秘闻大发议论。

    与女魔交媾获得力量地族人。会受到正派神灵的嫌弃,神灵憎恨的诅咒会降临,王子与国王的死印证了这一点!罗兰索听信传闻,为避免公主也遭到连累,全心全意地战斗着。他艰难地左挪右闪,却总是被人抓住扭打。像摔面团一样捏来捣去!最后,他的脖子被钳在一双铁手里。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对手。

    “你在向谁祈祷?虎神?还是森林女神?”阿莱夫的发梢被血污沾成块络,笑容与声音毫无温度,对手金红色地头颅在他黑眼珠里幻化成细细跳动的火花,“这里不需要神灵。这里只需要英雄!”他继续收紧手上地力量。

    “以……森林女神的名义……出鞘吧。罗兰索之剑!”完全继承守林人祖先名字的青年,在绝望中,以奇怪语言吟诵出断断续续的咒语。握着阿莱夫双臂的手突然一松,腰间从未在外人面前出鞘地宝剑松动了!

    就像装着千亿星辰地瓶口突然被拔开了软木塞,光在剑离鞘的过程里慢慢绽放。

    公主与王子,还有全场的观众,不由自主逸放出“啊”地惊叹。比太阳还耀眼的光把剑主渐渐包裹,使他看起来像神圣不可侵犯的战士!

    “混账东西…。”阿莱夫两眼刺痛,下意识想遮挡白光,于是松开了双手。

    “死吧,怪物!”罗兰索少有地刻薄地喊着,刺出手中之剑,“森林女神总是与子民并肩作战!”

    罗兰索能闻到对手的汗水,嗅到对方的呼吸,此刻却听不到剑插入肌肉的轻响。是剑太锐还是人们的喊声太疯狂?他分不清了,而剑也刺穿了原本铁板般的小腹,妖魔化的男人像普通的伤者般躺倒在地。

    “杀死他!杀死他!”观众们不约而同把拇指一起朝下。罗兰索抽回被鲜血染没了光芒的宝剑,同样惊魂不定。地上流血喘气的男子,眼睛渐渐回复到大海一样的颜色,似乎女魔血脉带来的力量被剑光驱散了。罗兰索剑尖胁指着失败者,朝主席台投来征询的目光。

    王子抹去冷汗,意味深长地看着妹妹抿得发紫的嘴唇:“真遗憾,我们最伟大的预言师已经老得不能亲临现场了,你是愿意代替她发布命令,还是由我直接代劳?”

    丝丽尔摘下头上的宝石金冠缓缓起立。大家以为战神玫瑰要宣布场上失败者注定的命运时,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公主向空中抛出金冠,当所有眼睛追随那小东西翻来覆去打着筋斗往场心落下时,一道精芒飚离了主席台。

    “你疯了!”王子怒问,妹妹把他带尖刺的权杖投矛般甩了出去,在金冠落地前穿过圆环,把它牢牢钉在地上。

    “英雄总是值得挽留,他应该为生人开疆拓土,守邦护国!”公主清冷却充满威仪的声音飘荡声中。

    王子咬牙切齿,生硬地问:“你什么意思?”

    “办喜事前不应该有杀戮,”丝丽尔就像风中岩石不为所动,继续自己的演讲,“十天后,我将与南方来的罗兰索王子举行大婚,战神决定借公主与王子的权柄转达他的垂怜,传送他的仁慈,释放这个被诅咒困扰的年青人。”

    2

    最后威胁王位的公主,将会跟随新婚丈夫回到南国,因此虽然国王与王子们的死仍然如乌云压在天空,王宫内却比公主大婚前松了一口气。

    新驸马从床上爬起,心情复杂地带上剑摸出了寝室。

    “命运的结合?见鬼去!”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月亮青得叫人心寒,洁辉令任何心生阴霾的人都自惭形秽,罗兰索诅咒两声,鼓起勇气朝认定的方向走去。

    深夜,人们美梦正酣,巡逻士兵也不会阻挠驸马的去向。

    “我看到什么了?新婚妻子与旧情人偷情吗?!”

    墨绿色的眼里旺盛地燃起妒忌之火,英俊的脸因为屈辱和愤怒扭曲出最丑陋的表情。他愤懑无奈的声音化成痛苦的利箭,射向森林小屋里的二人。

    阿尔夫躺在床上,*腹部缠着白纱带,虽然渗着血迹,但明显已好转多时。罗兰索看着新婚妻子正从床沿直起身,脸带惊愕地回望着他。

    “每天月亮还没有爬起,我便头晕脑沉人事不醒,一睡便是第二天早上。有人告密说公主您每天在我的食物里施放毒药……”

    罗兰索眦牙咧齿,声音几近咆哮。

    “罗兰索,你怎么能这样猜测我?”丝丽尔瞪大眼睛,小屋里的火光昏黄,她震惊的脸容无法清晰地传达给门口站着不动的丈夫。

    失去理智的驸马把火把甩出门外,火星像泄愤一般,烧光了寥寥地枯草。他拔出祖先地宝剑往床上男人挥出。不容半丝任人脱逃的余地。

    公主举起椅子格剑。木屑立即溅满小屋,迷了三人的眼。剑锋一偏,钉在了床沿。公主伸手压住丈夫的手,急声说道:“你冷静听我解释!”

    罗兰索脚却碰到床底下有东西,当他看清是什么差点绊倒他时,心里最后的清明也被抿灭了。

    “有一天,我把怀疑有问题的酒给狗试喝,它没多久便中毒而亡………你谋害二王子后,也想把我杀害,然后与这个奸夫一起登上父亲的王座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二王子新鲜的尸体正躺在床下。显然还没来得及掩埋。尸体的眼睛死不瞑目,似乎没想到死亡来得如此迅速。

    “罗兰索!我很难简单地向你解释清楚,但是请你先相信我,你所臆测地谋害以及通奸,都是误会!你不应该听别人说什么,而是应该凭你对我这些时日的言行作出判断!”如果要通奸。早就可以把你打道回府了,何必留到现在?公主情急之下。心里简单地想着。

    “让我如何相信您呢?相信您为了拯救这个男人,不惜中断祭祀,不惜委身下嫁,不惜谋害亲兄?”罗兰索把钉在床上的剑越压越深,仿佛它刺的不是木板而是仇人的血肉。他感觉自尊更加受辱。神秘告密人的叮咛不但再次爬上心头。而且正慢慢圆满某个说法。他掏出腰后地酒壶,扔到公主面前:“这是您今天亲自为我准备的酒,我原封不动地回赠。若是认为它有益健康,便尝给我看看吧!让我相信您在我身下承欢时,想地并不是别个男人!”

    丝丽尔脸色比圆月惨白。她晚餐后再次喝过这种甜甜的蜂蜜酒,为了证明清白,便毫不犹豫地抢过酒壶喝起来,阿莱夫脸色大变,想夺下也来不及了!

    “丝丽尔?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在场最清醒的男子猛晃着公主,恨不能再打她两拳把肚子里的酒液都吐出来。

    “你这头长金毛、脑袋里塞草的猪猡,怎么能不相信妻子却去相信外人谗言?!”

    罗兰索还没能回味这话是什么意思,怒火还没有因为公主地举动完全平息,丝丽尔地异变再次引起男人们的惊慌失措。

    丝丽尔痛苦地蜷缩身体跌到地上。阿莱尔想去拥抱她时牵动伤口滚落在地,罗兰索虽然抱住了妻子,又猛地想起这岂不证明酒果然掺了毒药吗?

    丝丽尔从丈夫僵硬的手臂知道他地迟疑,却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阴谋的来龙去脉。

    “罗兰索,原本命运指引我们在一起,可是没想到命运又注定我们要分开,就如日升月落,月落日升,循环不息。”

    阿莱夫看著生命的颜色从公主身上流逝,心里无比悔恨。仇恨算什么呢?当最爱消逝,仇恨也如无根浮萍,慢慢在水面腐烂变质,再也无法承托任何生命的负荷。

    “我是国王修在东北征战时的私生子,他屠光了我的族人……我带著仇恨来到王都……我只想报复国王……”银发男人埋头枕倒公主腿上,悔恨的泪水濡湿了心爱女子的袍裾,“她比岩石坚强,比秋月皎洁,她照亮着我灰暗的心灵,可是有些天下至愚蠢的人不懂珍惜这一切!”

    罗兰索手足冰冷,脑内空白无音,却始终回荡着丝丽尔刚刚斥责他的话:“你不应该听别人说什么,应该凭我的言行作出判断!”

    如果,他能多信任她一点,只要稍稍多一点,命运是否就不会如此捉弄人?

    '丽尔?丝丽尔?'

    因虚弱无法言语的公主清楚无比地听到心中小人的呼唤。她苦笑回应:'你呀,你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才听清楚你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呢?住在我心中的魔鬼,还是伴我而生的神灵?'

    '丽尔,如果我说你是在梦中,只要你能冲破命运安排便可以摆脱恶梦,你相信吗?'

    丝丽尔无声地嗤笑起来:'冲破命运?难道我的命运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吗?因信任而遭到背叛?'

    '么是命运?谁能决定谁的命运?你选择过命运吗?'小人声音深沉睿智,竟比女预言师说出的话还让人感到信服。'如果死亡不能避免,你至少不会甘心死于阴谋与毒药吧?'

    丝丽尔突然心至神明,脑海里闪过一丝强烈的念头:'对,如果死亡不能避免,至少我应该以自由意志来结束生命,而不是蹩脚的阴谋与毒药!'

    也许战神真的显灵,不管旁人如何理解不了,奄奄一息的公主推开变成木头的男人,撑起虚弱娇躯,攀住床沿猛地抽出插于其上的“罗兰索之剑”。

    宝剑被少女颈间鲜血浇红,光芒大盛,公主的躯体在倒地一瞬,消失无踪。

    3

    “战神玫瑰”僵直的肌肉为荣耀作了最后翕动,以自由意志结束年轻的生命。“我堂堂的丝丽尔,怎么能死于毒药和阴谋?”如同听见相似的心声,丝罗娜打了个机冷,前尘往景一一涌现,不禁泪如雨下。

    '谢,女亡魂阁下。'少女离开冰冷地面,看看身边仍然昏睡的三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们还在噩梦里吗?'

    '不是纯粹的梦,是镇国之剑最深刻的记忆。'女亡魂一边等着少女细心地把众人搬到扶椅里,一边平静地给她普及常识,'看到墙上的画像了吗?他应该就是盾朝的开创人罗兰索王。'

    悬挂镇国宝剑的墙正对着一幅巨画。画像历经数代复制,青年面孔已不太对版,只是使用了孔雀石粉的绿眼珠,即使不像梦中人双眸散发着宝石光泽,仍然具有独一无二的高雅气质;头发部分是混着金粉的丹砂,更令人印象深刻。

    丝罗娜凝望着画像,视线却穿过它重审了一遍梦般的历史。

    '综在丝丽尔身上的东西,让人着迷,令我自叹不如。'骄傲与谦卑,温柔和刚烈,热血与怀疑,都汇聚在那位拒绝死于阴谋的少女身上,她最终看到的就是荣耀,一种强大的态度。

    女亡魂却蔚然长叹:'别被自由意志迷惑。她空有强大的态度,结果什么都没留下。你感动的东西,对事实本身没有任何助益。'

    人来来往往,无风之城几易其主。战神堡也只是越建越大。越建越结实罢了。

    '?'丝罗娜敏感地嗅到什么,'听起来你简直感同身受。'

    '多蹩脚阴谋组合后足以击败高傲的英雄,唯一聊以自蔚地精神也终要被遗忘在梦里。'女亡魂轻哼道,'废话少说,赶紧做点什么帮助其他人也离开幻境吧。'

    丝罗娜被猛地提醒,不由直拍额头:'对对,请指点我应该怎么做。

    '身体暂时交给我吧。'

    ……

    '到底是谁?是因为你根本就是天然能嗅见地窖阴湿气味地老鼠,还是因为又有某些所谓的神秘让你捕捉到了?'

    看着以防风灯带路的女亡魂不需要任何提示就摸到一个地下室,丝罗娜发出由衷的惊叹。

    '…抑或你也是守林一族的后人?'

    '什么不猜我认识老罗兰索呢?'女( 斯诺利亚传说 http://www.xlawen.org/kan/2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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