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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阅读

    是好的。”

    歇脚到了渐渐晌午时候,赵某挑三五个土兵,又教镇里的文吏持纸笔跟在后头,自陪着卫央与窦老大直奔临溪挨着的几家食坊而来。

    马家坡子镇并不十分富庶,又非客流大地,这食坊生意能红火到哪里去!第一家食坊里进去,满堂十来张桌椅只两三个在座的,看样子那是一路人,与赵某十分相熟,见面笑着都打招呼,食坊主人拿眼觑着卫央与窦老大。

    换防来守备的这一屯竟是轻兵营的出身,此事全镇上下人人尽知,昨夜里卫央招呼着所借碗筷的人家一顿便饭,一大早镇里也都传遍了,这些个做生意的,心眼总比别的短了许多,譬如这主人家,内心只便觉着这样的配军上门,那是没有好事的。

    虽是相熟之人,当着卫央的面,赵某还是要求这几人将随身文凭拿来点看了,卫央不曾见过这随身文凭是怎样个样子,窦老大却见过,将那几页文凭细细瞧罢,低声对卫央道:“这文凭是不假的。”

    文凭真假卫央瞧不出来,但他善察言观sè,这几个同行的双肩不平,而他们本就是随身带着行囊作货郎xing质营生的人,那自然差不了。

    三五家食坊查遍,又在酒肆里转了一圈,出门赵某问道:“咱们先去驿舍点查,还是详查全镇镇民为要?”

    卫央问窦老大:“依你之见,先看哪里?”

    窦老大踟蹰着道:“镇民世居这里,详查也不必急于一时。何况赵百将谨慎仔细,又是镇里公推有名望的,这详查全数镇民么,以我之见不必急于一时。倒是驿舍之中的人,早上来了,晌午便走。掌灯时候来了,平明便走,甚不易一个个瞧个分明,那该先去看了,提防果真有jiān细密探,歇息过晌午之后起身走脱。”

    说完又加了一句:“自然,这般思虑也有不周的地方,终究要先点看驿舍还是详查镇民,都看百将定夺。”

    赵某将窦老大稀奇地打量了几个上下,本想这甲屯里卫央难辨厉害也就罢了,不料这缩手缩脚总像个跟班的配军竟也有这样的分寸能耐,这可真出乎赵某意料了。

    想想往后他这乡将最多的恐怕便是与这军吏往来,赵某心中留了个惊醒,这一屯的配军,也不知是尚不及受训成为死士士卒,抑或本身那轻兵营里的都是这样与常人无异的,不管怎样,待这一屯人物,往来交情可须谨慎着周旋了。

    卫央的本意,本也是查验那驿舍便是了。至于镇中镇民,这都是世居此处的人,白马坡子镇便是他们的家,以盛传中契丹党项人的凶狠残忍,那些个蛾贼过处鸡犬不留的恶行,但凡是个正常的人,谁愿助纣为虐祸害自己的家?这赵某行事谨慎仔细,也颇爱惜他这乡将的位子,大唐律法虽不严酷,但论到处罚叛徒,只看那一列一行的酷刑便知了。因此有赵某这人在,倘若出动甲屯能捉到的jiān细,他自能捉到,不如这便委了给他,反教镇民自在一些。

    毕竟这甲屯是轻兵营的出身,倘若换做由罪犯配军组成的军卒进入自己家中查验,卫央也不甚待见。以己度人,那便作罢。

    当下笑道:“老窦说的好,换防咱们来守备,那便是大头力量该放在军事一方,查验文凭这类事情,大半还是要劳烦赵乡将才是。这全镇的镇民怎样点查检看,我看咱们守备军也就不必一一过问了,明ri起,老窦你须与我四面去探看地形设置望哨巡逻,还须分配人手,诸多事宜脱也脱不开身。这每ri里检看过问文凭的事宜,那就只好劳烦赵乡将。”

    赵某心下大定,他并不怕又jiān细密探混进镇子来。这马家坡子镇之所以要紧,就在于只要勒住这里,三五百人马便可制约原州开往北地前线的辎重部队,党项要东进也好,契丹要南下也罢,便是那些蛾贼要占据京西抗拒大唐,那也必定能想到这马家坡子镇的要紧,怎会不遣密探jiān细前来?往年连番征战,赵某也见识地多了,检看文凭的职责,不消上司责令,他这个乡将也全力以赴往最好了做。

    这是他赵某的家,哪能有连自己的家舍都不着紧的?

    最怕的,本便是这甲屯籍检看户籍文凭祸害镇民,如今卫央将这一最怕托付给了他赵某,赵某哪里能不知人家早瞧出了自己的担忧,只好连声保证:“没甚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咱世居之处,无论胡虏蛾贼到了,那必定祸害地不成样子,为咱们自己计,赵某也定全力以赴。”

    至于驿舍,赵某便不敢打保证了。

    这驿舍并非传递军情的,马家坡子镇地理要紧,不可不有一军驻守,又这里是往四方去的交通要道,本镇有镇民许多,因此将本该一县一处的驿舍在这里也立了一处。驿舍的驿丞驿将,都是正经官府的告身,乡将哪里能有权抗衡?

    百将便不同了,虽那驿丞驿将的告身与百将本身持平,但这里是军州,百将身为守备,倘若驿舍强势不肯饶门检看,一刀杀了他,那也只是寻常事。

    驿舍与几家食坊并不相隔甚远,靠着溪畔,建起了颇为不小的院落,设前后二堂,拢共十三四所住舍,其中执事者驿丞驿将之外,另有驿卒四五人,在本镇聘的帮闲打杂七八人。

    驿门敞开着,进门便是廊下设的饮食桌椅十多张,大半已有人坐了,三三两两凑着说话打发等待,也有几家饭菜已布上,这里二十余人见外头进来悬刀者,讶然往这边瞧来。

    不见驿中执事的,赵某教驿卒后头去叫,站在门口团团一揖笑着道:“劳烦各位,请取出随身文凭,如今战事将起,咱们不得不防着那些个胡虏蛾贼,但有不方便处,烦请各位见谅。”

    至于其他的话,赵某不肯说了。

    窦老大见卫央皱着眉四下里打望,忙也循着目光所落之处细看,不见有反常处,低声问道:“百将敢是有甚么发觉么?我这便回去叫人来围了这里。”

    卫央摇摇手:“没事,好好看着赵乡将的行事,往后每ri三次检看驿舍,这可就是你的活计了。”

    他自然感觉到了反常,可那只是自己一种隐约的感觉,怎能对窦老大说?

    甫进门之时,卫央眉心陡然鼓胀地跳了几下,敏锐的感官让卫央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那是一种甚为探究的打量。

    李成廷这王八蛋,这么快就把监视的送上门来了?

    第三十三章 朔风彤云

    自出轻兵营以来,卫央总有一个疑惑挥之不去。这一次的换防调动,将轻兵营的骑军大数调往马家坡子镇这等仅次于边关重镇的要塞守备,这到底是大都护府的主张,还是巡边事使行辕的主张?

    在卫央判断,巡边事使行辕力主这次换防的可能xing比较大。

    呼延赞是忠君爱国的老将,用兵那是十分的稳当,轻兵营战力确有可观之处,但这里的老卒充满了不稳定xing,将这样的军卒放在要地,若有一丝的差池,那便是弥补也难的境地,这一点,相信不惟呼延赞深知,柴荣也了然。

    而卫央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若论冲锋陷阵,呼延赞或许相信他是个好手,但这率一屯百人守备一地,怎样安置巡哨,怎样排查jiān细,并不曾见识过,呼延赞焉能信任?

    这马家坡子镇周边方圆数十里之内并无重兵接应,一旦这里出事,敌军使一个千人队把守住这里,送往前线的辎重用度那便要绕好大一个弯子,倘若边关重镇是头等的要地,这马家坡子镇怎么也能算此等的,这等要紧地带,大都护府不能不知其重要xing。

    因此,大都护府不可能只为了检看卫央本领便这样行事,大约只有李成廷那样的人物,才想方设法置战事于不顾了。

    可转念想起其余骑军都去换防守备,卫央又不敢确定这是李成廷的一己之私。

    他现在就想知道,往常以轻兵营换防守备的地带是在哪里,这一次战事与往常有什么不同,最要紧的是,轻兵营其他骑军这一次都守备去了哪里。

    终究心中偏向着李成廷在其中捣鬼的猜测,呼延赞说地很清楚,自己承蒙抬举为老将们及柴荣所赏识,他们许是出于人情考虑,待自己的本领倒不是十分相信,终归没有眼见为实,换做卫央,他也这样的心态。而李成廷这样的诸侯王,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满心都是排斥异己,当年陈礼之故事,那些个诸侯王折损的利益不小,如今眼看着自己尚未成长起来,轻轻地掐灭在这大战当中,这样的事情,这些个人是做得出来的。

    这两ri难得安宁,卫央将这样的猜测稍微方放在心下,哪料甫进驿舍大门,有尖利的目光直刺而来,那并非探究的目光,虽未亲眼所见,其中讶异而信心十足的不怀好意,躲也躲不过卫央的敏感。

    “是时候找个机会回一趟原州了。”一面瞧着赵某点查随身文凭的诸般套路,卫央心中想道。

    赵某突然停下了不慢的脚步,这一桌是与满座客商行旅截然不同的一个路数。

    客商行旅哪一个不是一身劳碌满面风尘?当座这人白净面皮,颌下生三缕柳絮,相貌堂堂文气十足,手边压着一柄长剑,一手擎酒盅浅斟慢饮,意态潇洒满座无一人可比他。

    这样鹤立鸡群的人物,应该说不太可能是密探jiān细,窦老大也觉搅扰人家的雅致情趣并不好,瞥了卫央一眼,倒没敢说话。

    赵某并不像待别的旅客般,工工整整先施礼了,笑容满面道:“搅扰先生雅兴,好是过意不去,然王事多赖勤cāo,还请先生取随身文凭,咱们该走一走这过场。”

    那人目不斜视,放下酒盅立起来微微也还了一礼,直视着赵某,自袖笼内取文凭一手递来,一边笑吟吟道:“乡将职责所在,自然理解,请自随意。”

    而后才扫了一眼卫央与窦老大,微笑着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按说这样的人,望之如沐chun风,心中该有好感才是,不见窦老大情不自禁错开身低下头去了么。

    卫央却觉着有些别扭,这人的目光并不锐利,安静而平和,堂堂正正的一个人。说不来为什么,卫央只是觉着别扭,他不敢肯定这人便是方才白驹过隙般盯了自己一眼的那人,但他能确定,这个人如今内心里绝不像他表面上流露的这般颜sè。

    “先生是读书之人,自原籍来么?战事将起,先生一人一剑轻身东来,恐怕不甚妥当,还请早些归去为好。”检罢文凭,并无异样之处,赵某双手递还过去,笑容可亲劝道。

    那人将目光又转回了赵某这里,直视着他的眼睛不以为然道:“乡将过虑了,以大唐之繁盛,御天下而有余,区区胡虏蛾贼何足道哉?某学书三十年,值此知天命之时,方觉纸上得来何其之浅,游学四方,余年来所遇凶险也不计其数,贼虏既不能长驱而入,在这里游学,无非碰到些魑魅魍魉而已。”转瞬面sè一变,不悦道,“怎么,乡将疑我身是jiān细密探么?”

    赵某摇摇手笑道:“先生想多了,以先生的人品才学,那些个胡虏蛾贼中怎能出这样的人物?便是今ri当面有人说先生是jiān细密探,某也不信。唯好心耳,不必多虑。”

    那人方和缓颜sè,笑道:“那倒要多谢乡将好词夸耀了,实在是不敢当的很。某是河北人氏,这口音乡将也听得出来,是么?”

    他这便是明明地送客口吻了。

    赵某不以为意,拱拱手四方一瞧已没有不曾检看之人,转身目视卫央,卫央点点头,一行几人正要走出离去,外头马蹄声作,一骑来到驿舍门前,门口驿卒接应缰绳,笑着道:“买到马匹了么?怎地只这一匹?你家先生乘了,却不要跑断你的腿?”

    马上跳下黑瘦的汉子,短衣皂靴,与那驿卒说笑毕了,转头直奔里头而来,劈面撞见卫央,这汉子吃了一惊,jing惕瞪了一眼,越过众人往后头瞧来。

    那先生在后头不悦地叱道:“你这黑厮,教你去灵源买两匹劣马代步,莫不是给你的大钱不足么,怎敢只买了一匹回来?”

    黑汉愕了一愕,转瞬换上笑脸赔着笑道:“大郎息怒,并不是集市上没有马匹,也不是舍不得花钱,左右郎君不善快走,我也不喜这物什,生恐坐不稳跌倒下来磕坏面皮。与其这样,倒不如步行,郎君乘坐,我来牵马,这也好得很。”

    那先生笑骂道:“把你这黑厮,生就个伶牙俐齿,一张黑面皮,跌破了有甚么打紧?!”

    这才向转过身来的赵某道:“这是本家小厮,并无文凭在身,倘若乡将要查验,只管叫去便是,左右在这里也要将养些ri子,并不着急。”

    赵某不定主见,卫央抬手在他肩头按住道:“那就不必了,先生将养要紧,只是本镇道路颇窄,贵仆纵马怕有不妥,往后不可如此行事。”

    那先生正容责了黑汉几句,待见卫央一行扬长而去,和缓面sè方绷地一紧,狠狠瞪了那黑汉几眼,酒也无心吃了,拂袖转向自家驿舍而去。

    那黑汉好是不忿,嘀咕嘟哝骂道:“放着你这厮才是仆,贼厮鸟,破败汉,早晚拿你吃气。”

    瞧见座客们往他望来,黑汉大怒,又不好发作,一甩背转手也往自家屋舍去了。

    座客们议论纷纷,都道:“这仆厮好不趾高气扬,一个仆人,恁地大架子,倒是这先生好脾xing,倘若换做规矩大的主家,一顿好打怎也免不了了。”

    各自嗟讶,纷纷又都去了。

    出门走不远,赵某闷闷道:“卫百将怎瞧这主仆两个?”

    卫央笑道:“这主人倒是个好脾气的,仆人放肆了些,有趣的两人而已。”

    赵某偏过头瞧了好一阵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镇署事舍门口两边道别,赵某忙着点查镇民,卫央与窦老大往守备军营慢步摇着走,走到半路满腹心事的窦老大忍不住问道:“百将觉着那主仆两个有问题么?”

    卫央向两边探究地打量两人的镇民微笑摇手招呼,不动声sè反问道:“老窦觉着有问题么?哪里有古怪?”

    窦老大一呆,他哪里觉着有问题,但方才卫央与赵某的古怪对话,不得不教他心里起疑,本想试探出卫央的看法,却被卫央反问了回来。

    到了营门外,卫央才喟叹似道:“老窦,你没有发觉这个赵乡将是个人物么?”

    “赵某?”窦老大又一呆,不解地瞧着卫央,怎地说起这人来了?

    卫央解下直刀提在手里,拍拍窦老大肩膀笑道:“老窦啊,想想你老家的里正坊长,对比这赵某,想必你也能觉出这人确是个人物——这里正坊长,都是人物哪。”

    说罢,卫央扬长直往军舍里去,丢下挠头不已的窦老大,他到底想不出卫央的话要落在哪里。是夸赞那赵某么?莫非是他也疑心那主仆两人么?

    左思右想,窦老大不得其味,愁眉苦脸在军舍里卧了半晌,忽觉舍内有人时,已ri头偏西了。

    午休起时,卫央听到外头窦老大军舍里有不小声的争吵,似乎是窦老大等人在与其余伍火的争论,正想过去看看,掀起帘子,却见徐涣怔怔地站在门外。

    “小徐?”门帘掀起,徐涣忙要逃窜,卫央抢步扯住他衣领拽了进来,“找我有事?”

    徐涣咧着嘴露出尴尬的笑容,点了点头,想想又摇了摇头。

    卫央笑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去睡觉,守在门口算怎么回事?你这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没事我就要以打扰本百将午休的罪名叫人拉出去揍你了啊。”

    徐涣挠挠头,移着脚步凑到几案前,等卫央坐定了,横心双手撑在案上,弯下身又不放心地回头往门口瞧了瞧,转头低声支吾着道:“那,我,这个,我想……”

    “想请假回去看你姐姐?”卫央一笑,继而摇头道,“这个恐怕不行,不说请假外出须军头亲自批准,你家是长安的,距这里这么远,把你放出去出点问题怎么办?路上被人劫sè了怎么办?”

    徐涣些微黝黑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sè,伸手挠头道:“不是,不是,轻兵营的规矩我自然懂,我……我想,那个,这个不好说。”

    卫央失笑道:“这几天黑了,怎地面皮还这么薄?我可跟你说啊,你这样不行,你要学那些老兵油子知道不?轻兵营讲的就是手黑脸皮厚,要不然,你这以后还怎么混?”

    徐涣想念家人,这很好理解,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骤然离开朝夕相处的姐姐,来到这不知道哪天就要没命的轻兵营,想念恐惧各种感情交杂汇聚,他有这个心思倒正常的很。

    不过,就算再理解,跟说的一样,卫央可不敢给他准这个假,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是最难掌握的,他说不会出问题,万一出门一见外头的zi you,那心事可是一时半会能变无数次的。

    恐怕他是担心自己不准假不说,还会对他严加看管。

    不等卫央劝解,徐涣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腰板,仰着下巴盯着头顶的房梁看,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我想问百将借点钱。”

    卫央愕然,这么作难,就是为了借钱?

    “好说,多少我这里还有点。”转念一想卫央便明白了,这几ri按规矩是轻兵营士卒家眷来探望的ri期,这徐涣家境并不十分好,只有一个姐姐在勉强度ri,他这是想先借点钱,想办法到时候塞给他姐姐,这是好事,卫央自然要支持,起身自炕头拽过行囊转头问脖子也红了的徐涣,“要多少?”

    徐涣此时直觉着自己要找个角落里将脸塞进去,长这么大,甚么时候他开口问人借过钱?身为读书人,尽管家境窘迫,从来他也没为钱的事情问人开过口,这次可算破了规矩了,自己脸上难堪是一面,徐涣心中有点发紧,倘若被阿姐知晓他竟在轻兵营里开口问人借钱,恐怕那又是一番煎熬了。

    昨ri里卫央出钱请镇民一顿便饭,徐涣心中只是隐约记住了卫央手里有钱的事情,后来作赌被王孙诸人止住,那不好的行径徐涣本心也不愿参与,可方才听窦老大等人说这两ri便是亲眷来探望的ri子,想想以阿姐待自己的了解,她定知道倘若送钱来自己定会千方百计又偷偷塞给她带回去,索xing那是定要买好物什送来的,这样一来,那物什自然不能又偷偷塞回去,思来想去只好鼓足勇气来问卫央借钱。

    进门之前,徐涣只想着纵然卫央能借,怕也不多,至此犹豫片刻,眼睛不敢看卫央,低声道:“百将手头宽松的话,那,那多些也好。”

    卫央失笑,这个小孩挺有趣,借钱是比较为难的事情,可能把一个人为难到这种羞地没脸见人的地步,那可少之又少。

    将杜丹鸾送的那行囊拿到几案上摊开,哗啦啦一大堆大钱流落出来,别说闻声低头来看的徐涣,卫央也大吃一惊。

    这行囊沉甸甸的怕不得十来斤,本想着铜钱沉重,那也不会有多少,这一看,一串一串的足足有百贯之多,合起来不下十万钱。

    土豪啊,这红凤凰才是真正的土豪,一出手就十万钱。

    卫央黑脸一沉,情不自禁腹诽道:“这算是包养的节奏么?这女土豪,当面的时候应该问一问她到底工资多少,外快多少,出手这么阔绰,该不会是当官这么些年总共积攒下来的?”

    这倒没想错,杜丹鸾是为四品内卫府统领将军,朝廷俸禄便不少了,一年到头总得有数十数万钱,加上赏赐,零零总总也不少。这女郎又是个不善花销的人,这十万钱还是暂且问人借的,若不然,一个走到处吃喝不愁的内卫统领将军,随身带这么多钱数着玩么?

    暗暗惭愧了一下,卫央喜上眉梢,两世为人,这次总算是有钱人了。

    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反正没偷没抢,想往后咱得挣钱养着这女郎,那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花谁的钱不是花,是?

    一拍额头,又想起昨夜探手在柴荣送的行囊里感触到冰凉凉沉甸甸的物什,卫央忙又取来摊开在几案上,顿时目瞪口呆。

    柴荣送的钱,自然没对钱没概念的杜丹鸾送的多,但也有数万之多,关键是这行囊里装着的不仅仅只有钱,还有金锞子三枚,两套崭新的手缝内外衣裳——衣裳自然是柴熙宁亲手做的,短短几ri制成两套衣裳,这可不仅仅只是心灵手巧,得费多少功夫啊。

    一时卫央有些发呆,他还想着这几天回一趟原州呢,回去之后是见柴熙宁还是不见?

    徐涣瞅着一案的大钱,吞了口口水,又瞅瞅发呆的卫央,心中不禁奇怪道:“难道这人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么?这两份大钱,必定是人送他的,谁人出手这么阔绰?”

    “咳,小徐,你自己拿,需要多少拿多少。”掐着额头,卫央颇有些苦恼,“这两件包袱皮你给我留着就行。”

    “啊?”徐涣挠起了头,听这意思,自己拿完也可以?

    掐着手指算了算,徐涣小心翼翼捡起三贯大钱往怀里揣,卫央瞧见,忙又抓了两贯,想想又找了块旧布,拢共包了十贯钱进去塞给徐涣:“我有点凌乱,你拿这么点明显不够,你姐姐一个女孩子家,吃喝是少点,但在轻兵家眷营那种地方恐怕免不了有什么想不到的意外情况,这些你都拿着。”

    徐涣眼眶一红,任由卫央将小包裹塞进他手里,低声哽咽道:“卫大哥,你是个好人。”

    卫央撇撇嘴:“我还是个糊涂人呢,手里放着十几万钱竟然不知道,你说糊涂不糊涂?那什么,你先找个地方把钱藏好,这两天想想办法怎么说服你姐姐带回去,我找个地方想一想先,凌乱了。”

    徐涣哪里能想到藏钱的地方,索xing将那包裹又放在几案上:“虽说窦大哥他们不至于为这些钱起歹意,可我终归心里不踏实,不如暂且先都寄放在卫大哥你这里,用时我来问你拿?”

    这么快就换了称呼,卫央觉着很满意,随意道:“那也行,你看放哪合适自己放去,用的时候你自己进来拿,有时候我不在,你还能蹲在外头等着不成?那得要误事。”

    徐涣喜道:“啊,卫大哥要回轻兵营么?”

    卫央摆摆头:“要回一趟原州,这两个女郎啊,我得问清楚她们到底都藏了多少私房钱,这得知道,可不能趁我不在乱花了。”

    徐涣愕然,心里直起嘀咕,两个女郎?这位可真够糊涂的。

    卫央当然不会为了这些钱才专程要回一趟原州,正经事要求他必须回去一次,想必呼延赞与柴荣也忙里偷闲等着自己回去。

    定下次ri往原州回去一趟,顺路在轻兵营里先请个假,谁知黄昏时分孙四海竟带着卫队亲自到了马家坡子镇,迎着忙迎出营门的卫央,孙四海一指手边站着的黑甲汉子:“这是周快,往后在你屯中为队正,你来安置。”

    北地朔风卷来,层层叠叠的彤云自北天里往南压下,万马奔腾似的,天将雨了。

    第三十四章 国色

    周快,姓周名快,身量雄伟面生虬髯,一张方面几为钢髯扎满,豹头环眼势如雷霆,微微弓着腰沉默着,孙四海说起时,方抬眼扫过卫央额头,拱手暴喝似道:“周快见过卫百将。”

    卫央笑道:“周大哥来得正好,我一个新手,怎么布防派遣人手都不懂,你一来我就轻松多了。”

    这周快是个猛将,凭卫央的直觉,倘若两人交手,这人比马全义也难缠的很。

    他这样说,周快眼中闪过讶sè,手按刀柄再不说话了。

    这是个仔细的人!

    卫央所觉并非只看这周快的身量,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他腰中悬着的刀。

    那刀并非直刀,也非土兵所用的回手刀,刀鞘黑沉沉的,染着暗红的颜sè,刀柄并无刀穗,瞧来便觉触目惊心。一柄刀走起来,讲究的自是势大力沉,但这单刀并非长柄刀,那是近身搏杀的器械,偏生周快的这刀,长地出奇,须有四尺开外,柄长一尺有余。而那藏在刀鞘里的刀刃,最窄处也有半尺,收束在黑幽幽泛红的刀盘之中。

    这刀有些抗战大刀的味道,只比抗战大刀长的多,也宽的多。

    见卫央并无不悦之sè,孙四海教周快:“长阙,往后你便在这甲屯里做事,行事再不可鲁莽仓促,记着么?”

    周快面上怒sè一闪,狠声道:“某自省得。”

    孙四海待周快的颜sè不以为忤,转面吩咐卫央:“卫央,长阙本是左威卫左营骑军统领校尉,因罪配军轻兵营,你是新手,凡有布防处不明白的,要多问他请教,明白么?”

    这话说的含混,左威卫是什么?那是长安十六卫里头等的主力部队,卫央听说凡有平阳公主亲征,这左威卫不是前锋便是中军护卫军,在这样的主力部队当骑军统领校尉的人,放在别的地方那就是宝贝,要没有不一般的罪过,轻兵营能得到他?

    忙应下,卫央请孙四海入军舍歇息,孙四海摇着手翻身上马:“马家坡子镇算要紧地带,却比不上于康达他们驻守的防城,我放心不下,正好夤夜过去瞧瞧,不必进去了。”回马走时,又回头盯着卫央道,“卫央,你要记住,千万不可荒废公事。”

    “这是自然,军头放心。”卫央又扯住孙四海马头,“另有一时,我明ri想回一趟原州,望军头准假。”

    孙四海不满道:“战事将起,大都护也忙的很,没事老往原州跑甚么?”

    卫央笑道:“倒不是无事生非,早先大都护答允送我一条好枪杆,这几ri也该自长安取到了,大战将起,我可不敢大意,没有趁手的兵器,总是心里安稳不下来。”

    孙四海恍然:“这倒是了,以你的武艺,该有趁手的大枪——也好,明ri一早你将防务交付长阙看着,要快去快回,我看这战事也就在最近几天了。”

    送走孙四海,窦老大早收拾好了右边的队正军舍,卫央亲自陪着周快进去看了,这周快既然是曾经当过校尉的人,那便有他的军帐,这队正军舍虽也是一人一间,恐怕难比校尉的大帐。

    问起要补贴的,周快拱手道:“劳百将费心,这很好了,不必再有补贴。”又对窦老大道,“你是军吏么?战马饲料是甚么?”

    窦老大惧怕这人满身的杀气,忙低着头答道:“是原先子丁屯留下的饲料,有苜蓿豆荚之类,也有麦麸。”

    周快那乌骓马雄骏高大,乃是战马里的极品,难为他爱惜。

    卫央道:“战马饲料无非也就这些,倘若周大哥有特殊的要求,明ri教老窦遣人出去找寻就是了,如果找不到,那只好周大哥你想别的办法,只要出人出力,咱们倒也不怕。”

    周快摇摇头:“那倒不必,但凡冲阵杀敌的骏马,骨骼要好,也要有jing肉,某那乌骓有汗血的残血,有苜蓿本也就够了。不必劳烦军吏,明ri某自去镇上买些豆料,一ri一两斤足矣。”

    卫央这可学了一手,眼看周快一身风尘,情知他还要按照自己的喜好略做布置,带着窦老大先出了门,回到自己军舍里想了想,卫央问窦老大:“老窦,一般能给自己取字的人,就你所知都有哪些?”

    窦老大显然早有考虑,不假思索道:“一般的读书人都会在成年之时由家老取字,那些个书香门第尤是这样,哪怕书读地再不好,这字还是要取的。另外就是那些个达官贵人了,比如王公贵族,那都是有名有字的。”

    卫央心下记住,想想又问:“朝廷里有字的文武百官多不多?”

    这就难为老窦了,想了半天才说:“倒是没听说这个,不过民间称呼这些文臣武将,比如大都护在长安时,百姓称呼他呼延大将军,杨大将军便是老令公,少有听到像沧州符大都护这样称呼冠侯公的,想来各有一半罢。”

    这样看来,这周快字长阙,要么就是出身在书香门第的人,要么还可能会是那些个或文或武的高门大户的人物。

    这样的人,怎地孙四海竟送到甲屯来了?

    卫央有点头疼,周快的到来能让他在常务军事上省心不少,但这种来头说不清的人物被配到轻兵营,背后少不了有各种各样的纠纷争斗,小小的甲屯折腾不起啊。

    “你先去,对了,原本这队正火长就该选出来,如今周队正既已到了,那就顺便把另一个也确定下来,这件事老窦你考虑出几个人选。”想起甲屯到现在还没将各级职管定下,卫央又吩咐窦老大。

    窦老大原本就没动脚步,卫央一说,他也提了一嘴:“正是,百将不提,我也正要说。前几ri连着两天,两天那个cāo训,如今满营士卒虽已暂且将那两ri里恩怨放下,总归没有伍长火长之类看着,恐怕ri子久了又要生出事端。原本咱们屯的伍长火长只是于率正随手点的,做不得数,今ri周队正既然已经到了,那也该好生安排此事。”

    卫央笑问道:“晌午那会,我听你们在争吵,是关于这件事么?”

    窦老大倒了水送上去,沉吟了一下才说:“倒不是为这个,这伍长火长怎样定,一是看本领,不能服众的,撑上去也扶不起来。这二来么,百将尚未定夺,咱们怎么敢私自讨论,那是千万不能的,待百将,咱们屯的人可都敬服的很。”

    这勉强算是恭维的话里头掺合着窦老大自己的意见,卫央听得出来。

    自当了军吏,窦老大在这百人当中怎么也算是个人物,以这人的油滑和借到的自己这百将乃至轻兵营的势,那些个新卒们自然渐渐要向他靠拢着些,窦老大是知分寸的人,如今新卒们渐渐都往他靠近,他一个军吏哪敢夺了百将的威风,心下自然窃喜,正经的安排却要拿来教自己定夺。

    这个军吏,果然没有选错,徐涣虽聪明也单纯些,这样的考虑他可做不到。

    “很好,你这个军吏,看来我没有选错。”手指敲鼓般点着案面,卫央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样,明天我要去一趟原州,可能得后天晌午才能赶回来。你先考虑出几个人选,也请周队正考虑着,待我回来之后,咱们再商量着定夺。”

    窦老大点头应下,吞吞吐吐地又说:“承蒙百将信赖,我定尽心竭力。另有一事,晌午那会儿新卒们公推了几人来找我,希望能得百将应允得到器械,这个……我也不知该怎样拒绝,要么明ri我带人先去山里找些木柴,咱们先cāo训起来?”

    卫央过了好一阵子才答复道:“不必了,咱们来到这马家坡子镇,原本这镇民便看咱们不起的很,怎能在器械上又惹笑话?你找几个本分的人暂且代起伍长火长的职责,自明ri起,每ricāo训时候,军库里去支刀枪,弓弩可不能乱动——那是咱们动不得的物什。”

    窦老大会意,脸上露出了笑容:“百将考虑的极是,cāo训值守时候,将刀枪器械发到他们手里,完毕之后再行收回,这也能教他等多在正事上花心思。百将放心,每ri器械点查,值守安排,那都绝不敢出差错。”

    他是明白人,当上了军吏,自然也珍惜的很,由这个老兵油子来安排人员值守再好不过。

    得了卫央答允发放器械,窦老大心情颇好,喜滋滋地出了门去,人都有私心,有交好的也有瞧不上眼的,今夜到明ri还有整整一夜,窦老大自然要论亲疏争得自己的好处。

    窦老大刚走,周正又钻进门来,腰里的宽刀并未带着。

    “周大哥,快坐。”卫央绕过几案,先倒了一碗水放在低案上,就在旁边坐下。

    周快嘴唇动了动没说话,沉默着在下手坐了,看是渴了,一口气灌完一碗水,这才试探着问道:“我看这里地势很是要紧,而满营都是新卒,晚间布防巡哨怎样安排,百将有定夺么?可不能教胡虏蛾贼钻了空子。”

    卫央叹道:“我正为这个烦恼呢,周大哥,你是沙场宿将,对这布防定然熟悉的很,怎样安排人手,这可要全靠你了。”

    周快知道他明ri便要去原州,闻言也不惊讶,抬了抬眼yu言又止。

    甲屯满营都是新卒不说,还都是罪犯配军,明岗好说,三五个互相监督着也不怕他有逃走的,可暗哨怎么办?两个人一处,倘若那两个不管不顾一心想要逃走,每岗三四个时辰足够他们跑出马家坡子镇了。

    只要逃出镇里,土兵便无法搜寻,屯里只好报请轻兵营,轻兵营再报知刺史府,一来二去三五ri过去,这逃卒恐怕早没影了。

    “怎么,周大哥又顾虑么?”卫央能明白周快的担忧,但他想看看这原大唐头等主力部队校尉的本领,便作好奇sè问道。

    周快心中自忖,来时路上孙四海对他说过,这甲屯的百将是个野路子很宽广,武艺十分了得的家伙,据说直刀出鞘还( 大唐国色 http://www.xlawen.org/kan/22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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