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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部分阅读

    掌握管控,贵妇中也不见得弱在那些个正经诰命的下头,又素有威望在外,怎能面对着一个唐人的江湖汉子将不好出口的话也娓娓道来。

    本她心想,袁文佐该是个接口的人,哪料袁文佐此时宁愿缩着脑袋教彩夫人再记上一笔账也不愿多嘴饶舌,彩夫人却未料到这个,当时屋里虽有十数人,却都沉默了下来。

    有莲步轻移,在赵子长瞩目下,卫央看到乐师里站出个妆扮艳丽的女子,心中一动,又将赵子长方才那带有示意的目光细思,心道:“这也是暗士么?若在这乐师里选几个讨厌的人,这个乐师定要占据一席之地,原来暗士也敢教人讨厌着去做。”

    他可从不认为间谍暗士都是臂膀上能走马,手背处可跑人的好汉,于无声处悄然搜集情报,败坏敌营的那才是高明暗士。这乐师若真是暗士,以她浓妆艳抹与众人混作一团的面目,倒也堪算是个合格的,只是卫央不喜脂粉香味,从来都不喜。

    这女乐环着圈将众人扫了一遍,向为难又尴尬,尴尬后恼羞的彩夫人施过了礼,莺莺唎唎地道:“还是我来说罢,小郎君有所不知,如今快活林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在为明晚的大宴而准备,这里是个头等的快活处,兴庆府中,专门迎送诸国使者的院子也未备起,使者们各有住处,大都却在这里。今ri晌午会,魏国来的拓跋先也使者在前头饮酒,教,教咱们过去奉陪,奏羌笛的月工气质出挑,使者一眼瞧中了,遂命陪酒,奈何不从,教吃酒兴起的使者恼怒发作,踢下彩楼折断了数根骨头,眼见是只一口气在,羌笛须奏不得也。”

    彩夫人面sè稍霁,她不为那月工说理,却隐约不悦地接口道:“不错,正这一人,看着要坏大事,按说兴庆府里有的是能奏羌笛的月工,奈何时ri有限,不好四处招选,倒又要为诸国使者讥笑,只好束手无策要以别的乐器代替羌笛,生恐雅量有修养的拓跋先也听出破绽,没奈何时,听到这里羌笛声声,造诣已不在那该死的贱婢之下,遂来相约。”

    徐涣心中愠怒,虽兴庆府快活林里的乐师既身份低微,又是在兴庆府中,与他当无半分干系,却他只是要怒,纵是个投敌的jiān贼走狗,是杀是剐也该唐人来为,拓跋先也算甚么贼鸟,他敢下手!

    回观卫央时,见他神sè讥诮,自知是对彩夫人那一句“拓跋先也有雅量修养”,怒心稍稍落些,思索着问道:“原来是这样,敢问所需月工,是奏雅乐,是奏风乐?”

    彩夫人并无喜悦之处,一副早就料到徐涣有如此一问的姿态,口中却笑着赞了一句:“看来咱们没有找错人,雅乐风乐之别既知晓,当都相善。”

    徐涣是个谦逊的人,当时摇摇头:“略都知晓,古乐能奏出大约的音调,jing通是不敢当的。”心里却哼道,“李逆诸贼,化外蛮夷而已,焉知雅乐jing妙,风乐潇洒?姊姊那样的乐中高手,自然不屑理睬这些个胡儿贼虏,听说这彩夫人与黄大家颇有几次往来,却不知这贼婆娘,她能得甚么乐法的jing粹神妙,连黄大家也与她往来?”

    那说话的乐师扬声笑道:“哎唷,但凡谦逊的,定有过人之处,小郎君这略都知晓颇有些气象,却不当jing妙之称,可教咱们又安下心来了。”

    她这奉承的话说的好,彩夫人心里欢喜,笑道:“你这浪蹄子,须不可坏了眼前头的大事——又作甚么古怪,怎地不敢当jing妙了,你又安心下来了?”

    卫央微微皱眉,这乐师若真是暗士,行事未免不周了。彩夫人人上人,教她这一句添了助词的说笑,想必对这些世人当作小人的月工而言是不得了的事情,与她同来的乐师们,多有嫉妒不屑的,如此招摇惹众目,怎能当好暗士间谍?

    想必她也有过人之处罢,据说当年国战的时候,魔都的交际花出身的间谍可多得很,也了不起的很,卫央不谙此道,最jing妙的理解,他也得不到。

    因彩夫人转过头瞧着徐涣,卫央光明正大地往门口瞩目,瞧着赵子长露出疑问的目光。

    赵子长微微点头,努嘴一指站在彩夫人旁边那乐工,瞩目片刻将目光移开,在其余众人身上飞快转了个来回,向卫央再次微微摇了摇头。

    卫央明白,赵子长这是说在这里的众人里,只这个教他不喜的乐师是密营的暗士,是可以放心的,其余都不是,抑或不可放心。而如今卫央三人既允要随彩夫人去前院里做事,赵子长便要将这暗士乐工作联络的人,也是唯一交联前后院的人。

    得到赵子长的肯定,卫央再看这乐工时,心中便带上了亲近的叹息。

    这个女子,是个放浪形骸的乐师,丰腴细嫩的肌肤,照耀诱惑的体态,未有言辞三分笑,不见鸩水催骨毒,面带笑藏十分风流,目含chun掩入骨勾引,耀眼的最是胸前波涛,一声说话一声笑,那丰鼓的双丸颤巍巍上下动荡,惊心当是故意留出一尺水绿边子双手可握粉红底的裹胸,冷天里更显亮白的丰腻腻胸口上,锁骨与脸颊勾出交映的情波。

    虽“未经人事”,卫央也知这暗士恐怕这几ri定有一时是从那个拓拔野先的榻上起来。

    他可不去想甚么职业道德与工作要求,族人为敌所侵略,那便是他的耻辱,在兴庆府外头时听说这拓跋先也是为呼杨斩杀的拓跋雄的儿子,老一辈既斩了老贼的狗头,这小贼么,卫央觉着该是他来斩杀,义不容辞。

    至于别人要怪他帮亲不帮理,那也没法子了,族人再坏,也须我族法处置,纵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好,干他人鸟事?何况到底这暗士是大唐的英雄,卖笑风尘里,挥泪夜半风,她脱一层衣服,卫央便想要扒敌寇一层皮,这笔账,怎么的也都要算回来。

    唐人里高官显贵们造的孽,卫央虽肆无忌惮也知那是没有法子去做再大的改变的,他穿上了铠甲,跨上了战马,至少与他并肩而战的锐士们的屈辱,该由他来讨回洗刷。

    一时之间,卫央原有的厌恶与鄙弃,竟在这一刹那都成为了爱惜与敬重,只盼这些好同袍的心没有死了,待回头,千方百计也要为将重于生命的清白也委身于贼的英雄讨个安稳的余生。

    他却不料自己这深深一注目,那暗士乐工心里已再忍不住澎湃的情感了。

    她确是潜伏在快活林里的密营暗士,是赵子长亲自联络的,因是乐师楼的副管事,使手段诈取套现的情报不知有多少,每ri只盼着王师能到兴庆府,哪怕是侦骑能来,那也是好。这时代里,人世视女子妇人的贞洁虽没有到变态的地步,到底不复有盛唐时候的心怀,将清白换取在快活林里打滚的身份,她怎能不知这余生怕是要没个出路了。

    自少年入兴庆府,至今数年已过,与她联络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始终却不见有王师来过,到底她始终没有忘却使命,心里的祈盼一再消沉,毕竟没有消失。

    就在今ri,见到赵子长的刹那间,暗士觉着,她这么多年的祈盼怕是要成真了。

    赵子长暗地里的身份并不简单,他确是密营的一个百将,可密营的百将,官身乃是校尉,那是负责一个大城或是战略要地的所有密营暗士的头领,今ri里,他这个百将竟只能站在外头一副随时拼命的样子,这只能说明有王师的要紧人物到了。

    暗士知道,赵子长能冒着暴露的凶险誓死守护院中王师来人,便说明来人的要紧程度非自己能度量。可踏入屋中之后,暗士既惊喜又失望,惊喜的是她看到屋里那两人时观察到了赵子长紧张更为明显,当时判定这两人里那个高个子怕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配军校尉卫央了。

    他有龙雀刀在手,那便是平阳公主殿下的钦差,不可谓不教守候数千个ri夜的暗士惊喜。

    而失望的是,如今名震西陲的那个配军疯子校尉,他每到一处则必定发疯了一样的搞破坏,图的是烧毁敌人的辎重器械,打击敌军的反抗情绪并最大程度地给敌人造成恐慌的气氛,这不是个要来收复党项人占领的大唐故土,诛杀逆贼李继迁的王师。

    当然,持龙雀的钦差般人物,暗士听出彩夫人更有所图的请求帮忙之后,很快明白这一次自己为搜集情报而建立的在快活林乃至整个兴庆府中的大网是要为他所用的,暗士怕他瞧不起自己的同时,将自己苦心经营的网络也瞧不上眼。

    下意识的,暗士不觉自己有多么大的功劳,她只觉着自己是要教王师来人鄙弃的。

    于是,面上照旧是一副迎来送往的惯xing情绪,心里她只起忐忑。

    暗士是英雄的,但也是凄苦的,尤其在欢场里潜伏的暗士,为安全计连个良人都没有,更无论子嗣,一旦功成身退,而这些年的苦候与坚持又得不到王师的认可,朝廷自不会着意到这样的小人物,余生靠就谁来?

    卫央飞快而似叹息的一瞥,极度敏感的暗士看得见,也读得懂。

    正如战后的老卒,他们连死都不怕,可就怕教后人忘记了。暗士也是一样,潜伏这么多年,甚么孤苦凶险没有见过乃至经历过?他们自也怕死,但更怕连尊严与尊重都没有了的活着。

    能持龙雀刀的王师啊,不出意外的话,他对暗士的肯定,几乎就是朝廷对这些无名英雄的肯定了,盼了多少年,怕了多少年,到了今ri,终于见到王师了,终于不必怕朝廷不记着咱们这些夜里盼着守到天明,白昼又盼着天黑熬到次ri的苦命人了。

    因着身份,见得深深理解自己这些人的王师到了面前,彷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的感触,一下子都化作了哽咽呛在了咽喉里。

    卫央理解这样的情感,那是红都老区的人民重见子弟兵的那样的情绪。

    该须多大的勇气,方能强行掩住这样澎湃的情绪?

    别人须不知,这暗士只心中想起了一句话,所有的情绪俱都一时cháo水般退了下去。

    “朝廷没有忘了咱们,公主殿下没有忘了打破兴庆府的志向。”暗士心中油然这样想道,“于是,王师来了,懂咱们的王师来了,他们还有王命在身,我们须为最后的一击,做好这配合的准备了。”

    王师初来,又要在这蛮横霸道的彩夫人算计下,没有暗士,势必难成事。

    此念一起,暗士所有的委屈与痛快全都压了下去。

    以这疯子校尉的名声,联军出数十万上百万钱买他的命,一旦在兴庆府里教发现,那是必死无疑的出路,可就算是这样,人家也来了,国家的锐士都这么拼命,咱们那点委屈,那点欢喜,又值甚么呢。

    登时,暗士彷佛洞见了夜sè之末时东天的光明,她收敛住了所有的思绪。

    只在这时,暗士觉着这些年恐惧与害怕的事情,刹那间俱都不翼而飞了,就好像身后有了一座山在供她靠着,安心而舒适。

    这千转百回的工夫里,本对徐涣那羌笛之声很熟悉的彩夫人当即定下了以徐涣替补受伤的乐工在乐师队伍里做事的决议。

    至于卫央与甯破戎,彩夫人眼珠一转心有计较。

    在她看来,大个子既是傻小子的依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骤然撤去恐怕要教傻小子哪怕得知他与自己的关系也不肯低头,左右ri子长的很,不必急于一时,遂安排两人在前院乐师楼里暂且住下——当然,这住处不会很好,她令人即刻着手将楼下的器房腾出来。

    彩夫人的理由很充足,如今的乐师楼里,原本看守乐器的走了,正好都是要招人手,找谁不是招?袁管事虽知那所谓的“早走了”恐怕眼下还未发生,可怎会去戳破。

    于是此事定下,倒是徐涣要食宿都与卫央两人一起,彩夫人也不着急,故作犹豫拿捏了片刻,痛快点头答允。

    如此,时已到黄昏,萧瑟残阳将余辉洒入屋内,后窗透shè进来的金sè光芒与摇曳冷枝残影光怪陆离地打在彩夫人的身上,卫央古怪地绽出了笑容。

    到底天下对手里,萧绰只有那么一位的,彩夫人么,只是个小家子气的后院里的命妇。

    径直走到炕头,掀起被褥将缠着粗布的龙雀抱在手中,在赵子长等人惊心的惊骇中,卫央笑问彩夫人:“防身利器,一柄刀而已,乐师楼不禁罢?”

    彩夫人当是卫央威胁于她,面容又一怒,继而心中升起“原来果然只是个粗汉莽夫而已”的评判,怒火又消,将虽非绝sè却娇媚十分的暗士瞧了瞧,彩夫人也露出古怪的笑容,摇摇头在一众乐工的簇拥下,带着卫央三人扬长而去。

    第一百三十章 闲庭落子客如花

    兴庆府快活林分店自然比不上长安总店,无论占地装饰,总要屈居之下。然在卫央看来,这一路所见快活林一小部,那也超过一所中等大学的占地面积了。

    此时的长安,常住人口早逾百万,加之来往商旅官宦学子,地面已不能容纳这许多人阔绰地居住,于是高楼的出现自然而然。

    作为**窟,快活林没有能力获得更多的土地扩展自己的生意,而撑起生意的美人又必须要静雅的氛围,随着客人愈来愈多,只好在旁的空地里想法子。于是,时鲜而高阔的小楼,在快活林里竟成了跑堂的伺候人的仆役住的。

    在这时代里,但凡能在快活林中为人拥为花魁的,无一不是sè艺双绝修养能超仕子秀才的美人,腹中笔墨非常人能有,意气险奇仰俯山水,那是视常人爱的如流水般人物,时鲜的小楼,能在她们青眼之中?反倒占地为快活林最大的中院里有水有桥有林木花草的小筑,倘若旁人都有而自家却在小楼,那是定要想方设法教快活林好好造个出来的。

    卫央抱着刀跟在彩夫人与那乐师等后头,徐涣与甯破戎又在最后头,逶迤出了四进,入了五进,这里与四进一般,并不见有四进之前满院井字形的两层小阁楼纵横中的杂乱,比四进更加安静,原来自长廊入五进后,迎面彷佛卫央熟悉的四合院,却并非四合院。

    这是南边神殿其余三面都建成院落的近du li状院子,那三面,青门紧闭院中颇有人气,想是管理后院的高级仆役头子居住的地方。

    卫央却料错了,快活林虽富丽,毕竟是个**窟,这笑娼不笑贫的年代里,在这里头做事成了小福之家的人,谁愿夜里也宿在这中,五进再出便是中院,那三所院落里住的,都是伺候中院里花娘子们的外围使女,她都是伺候快活林财神nǎinǎi的,自然比之后院里打杂的打短工的们高了一头,又近距离能很快照应到花娘子们——想中院只那么大点地方,兴庆府有名的花娘子少说也有十数个,又有贴身的侍女,照应妆扮饮食的婢女,哪里得地方教她等也夜宿在前头。

    见卫央四顾打量,前头彩夫人微微含笑,她顿觉自己料的不错,这花花地方,这等粗汉走卒何曾来过,只在五进里,便瞧花了他的眼,当不至使中院里的花魁娘子们出面,将这厮心也留在这里了。

    再回头时,徐涣脸膛红着,却也大胆地四面环顾,这倒教彩夫人惊奇了。

    青城徐氏,那是贫困到饿死也坚守着气节的人家,所谓圣人教会先贤遗留,正是这人家视如xing命的坚守,这小子,怎地在快活林里竟敢这样光明正大无顾忌地东张西望?

    一瞬间,彩夫人想错了地方,她方才已听到了徐涣口称显妣显考,那是早丧了双亲的意思,难不成,那个从小便见美人胚子的小姑娘,将这兄弟不曾照顾得当失了徐氏教训了么?

    瞧来想来,当是如此了。

    彩夫人心中冒火,笑吟吟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迎面自前头退回的使女远远瞧见彩夫人慌忙拜俯不敢直面,彩夫人瞧也不瞧,冷着脸加快脚步一刻也不愿停留——方才该亲自交代往长安去的快马的,须早些将人取来。

    转过长廊,又未结冰的河水,弯曲柔和地自西头来,盘绕如蛇行,又自南边远远往外头去了,不知是否通往快活林之外。

    而在脚下,河水竟润润的冒着热气,热气升腾,打在与长廊几近相接的小桥之上。

    这小桥,建地颇有讲究。

    长廊口处,那是略见木sè两侧各有扶手的木桥,下木桥再走,又是更见木sè的略小些的桥,第三座横在弯曲河水上的,便是槐木本sè的最小的桥了。下小桥,步行跳过三五人合抱而不能足的河水汇流处形成的池水中巨石打磨出的跳石,前头上岸又十来步后,当面是一座石拱桥,桥头两口石虎张牙舞爪,虎口中衔有明灯底子,每到夜晚,底子上钻放上小的气死风灯,桥上当光明能见路。

    下石拱桥,又是连环如盘山路的曲水小桥,这一面,桥便分左中右了。

    左右两排,与来路上石桥那边的照映都是木质的,牢固地与地面镶嵌在一起,往来使女均在两边行走,而中间那一行三座,竟是晃晃悠悠如秋千的索桥,小桥以花绳彩木连成,雕刻有飞天彩女九霄流云四季时花在上头,纵在深冬,见之如觉早chun。

    在这里,彩夫人停了脚步,向徐涣招招手和煦道:“来,咱们走这边。”

    徐涣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这中间的桥那是给闲暇到这里散步的花娘子们嬉戏走的。

    抑或有钱有势的人携着花娘子在这里嬉戏,也在这桥上多些顽闹的讨亲热——花娘娇柔,若在这桥上掩着唇儿小意儿地惊呼,要作大胆的男子,自多了个抓抓摸摸的机会不是?!

    彩夫人皱皱眉,她该先教卫央与甯破戎自左右两边去走的,那时再叫徐涣与她同行,想必徐涣十分为难,而那大个子再拽他过去的话,到底走在这彩桥之上,寻常人哪里能有机会,回头傻小子定心中要埋怨大个子,须不正是个小小的下彀机会?

    如今既失了这机会,彩夫人也不气恼,对卫央道:“看你也是个伶俐的人,这桥走不得,当须知晓罢?”

    “知道,知道。”卫央笑呵呵连连点头,提着刀鞘握着刀柄,瞧着连缀彩桥的彩绳笑道,“你走你的,我帮你看着点,这绳子不牢固,待你过去,我们自会跟上,快请,请!”

    彩夫人眼角一抽,她怎能听不出来这人是在戏谑。

    看看这厮手里的刀,彩夫人很怕自己一旦踏上小桥,正走在当中进退为难的时候教他一刀断了牵绳,落水倒不怕怎地,失了这面子,怎生是好?

    瞪着眼,彩夫人哼道:“你须知这彩桥造价甚高,故意坏了恐怕三五年你也须留在这里做苦长工,不然三五百贯大钱来修。”

    卫央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因此趁着尚未断多瞧片刻,快请,请!”

    甯破戎跟着伸手请道:“快请,快请!”

    彩夫人牙根痒痒,又暂且无可奈何,只好心中发狠,只盼到了前头,早早能将这两个该死的挫骨扬灰,稍稍才能泻她心头之恨。

    犹豫再三,彩夫人终究不敢在这彩桥上过去,又不好在这些乐师面前露怯,只得佯作不能走索桥,热着脸快步往右首木桥上过去了。

    卫央哈哈一笑:“彩桥啊,咱还没走过,来来来,不必客气,难得这么个好机会,老甯,你先请!”

    甯破戎笑道:“还是你先请!”

    两人推来让去,卫央道:“他娘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小徐子,你也跟上。”

    上了彩桥,左扭右摇,晃晃悠悠地三五步,却教他三个走了一个喘息工夫,待跳落地时,彩夫人已趁着这当儿赶往前头,一连将前头两座桥上都过去了。

    过河水小桥后,卫央本猜着该是扑鼻而来的脂粉香味了,叵料这一次他又错了。

    小桥过后,迎面是个有四个粗壮妇人把守的朱红小门,小门正开着,隐约可见门内有青松苍柏,也有池水假山。只要看明白,却不得而能了。

    原来这小门是开高度足有两丈的高墙上的,与寻常人家门户不同,这一道小门只能容卫央高举手臂触顶而过,宽度却有三丈,说是小门,实则是两扇有着钉的四四方方的门扇,设立了一尺高门槛的大门。

    而在墙顶上,宽度不知有多少,居然能容几个婆子妇人在上头游弋巡逻,看她等手里的棍棒,那不是用来吓唬人的,后院里谁敢想贸然往中院里去,这些婆子妇人不会不忍心下死手。

    有彩夫人的面子,这些个婆子妇人不敢阻拦卫央三个,何况还有袁管事在一旁跟着。

    只是到底这三个里,只有一个唇红齿白年少俊朗,另外两个,大个子虽模样也算周正,到底是个凶险的人物,何况在这些婆子妇人眼里,这人虽笑嘻嘻似乎不是个正人君子,眼里却绝无真心的笑意,这种人,放在哪里都是个危险人物,何况要在藏着十来个娇滴滴花娘子的中院里。最后那个大胡子更不是个善茬,骨子里似乎就有教人不放心的危险。

    若这三个是彩衣锦绣而来,那倒也罢了,都是粗布衣衫,又带着一把刀,要不是彩夫人实在惹不得违逆不起,说甚么这十来个婆子妇人也不容许他三人进去。

    勉强放了行,有眼sè的婆子一溜烟往自己亲近的花娘子处便跑,须提醒这些娇嫩的人儿,今晚这里进了三个形sè各异的家伙,不可不防。

    如今,中院里彩灯已上,琉璃般夜sè里,并没有人声鼎沸往往来来的热闹,幽静清雅的地方一处,除却已枯萎的花圃,咕嘟嘟偶尔翻起个气的池塘,便只有冰冷且底下藏着积雪的铺了卵石的小径。

    卫央好不奇怪,在他想来,既然花娘子都在中院,这里便该是个彩楼林立脂粉扑鼻的地方才是,怎地这样清静?

    一时间,他觉着自己来错地方了,这里不该是个青楼,难道到了哪家有修养的大户人家的后院了不成?

    绕花圃走小径,往前行不三五十步,小径骤然宽阔,却分四面八方辐shè般散了出去,也说不清是小径散开还是这小径是其余十数条石子青砖路的辐shè,总归终于有了人气了。

    往前路上走,左右首远远见有苍松青柏丛中的小筑两所,一所立于花圃环绕里,一所却在一池水畔。而在其余各方,又远远近近立着十余所小筑,有的平地而起一所小院,有的栅栏围出一方小楼,也有的敞开着面朝石子路的门扉,门里妙曼人影起起停停,似乎在编排乐舞,断断续续丝弦声声,起了又停,停了再起,彷佛能听到有不满足的相谈之声。

    顺手一数,卫央有点挠头,这些小筑,该是那些花娘子们住的地方了,也是一掷千金的piáo客们能宿得一夜的地方了,怎地弄的一点也不想影视里看到的那样,反而有点闹市中一隅幽静闲淡的闹中取幽的味道。

    说好的明月彩楼哪里去了?说好的红袖满楼招哪里去了?

    遂低声问徐涣:“小徐子,来过没?”

    徐涣摇摇头,哼道:“这里能有甚么好,酒饭太贵,也吃不起。再说,有这闲钱,外头寻个好的食肆,那也足够的很了。”

    卫央嗤之以鼻:“所谓就不醉人人自醉,随意个食肆里,你能看到美人么?”

    徐涣撇嘴不已:“能好看到哪里去,有我姊姊好看么?”

    卫央顿时不说话了,人家条件得天独厚,有那么个绝美的姊姊,纵然整ri素面朝天,那也是少人能比得上的,徐娘子那样的美人朝夕看着,虽在快活林这等**窟中,还能有甚么美人再能教人入眼呢。

    前头的彩夫人脚步又停了一下,很短暂。

    就在脚下直往前去的小径处,她拐上了往西北的方向。

    袁管事皱皱眉,那自也能往乐师楼去,可走了弯路不说,还要经过此时定在梳妆打扮以侍奉夜宿在这里的拓跋先也的花娘楼前,这是要作甚么去?

    但他没敢问,更没敢阻拦。

    那楼里的花娘子虽傲得很,在彩夫人面前她可不敢,想必不会迁怒在自己身上。

    与其余各处不同,小径上走到彩楼门前的卫央扫目先瞧见两层的小彩楼上招展的艳红肚兜儿,两个正打闹的小丫鬟,一个伸手去抓那肚兜,一个挠着阻拦,每每那取的不能如愿,遂与同伴两个依着阑干闹成一团。

    徐涣面红耳赤,垂着眼啐一声低骂道:“不要脸!”

    甯破戎笑道:“这里又不常来男子,人家也随意惯了,值甚么不要脸的?小徐子,莫不是你摸过谁家娘子的诃子么?臊成这般模样。”

    徐涣呸的一口,偷偷又飞快扫了见有人到忙抓起肚兜儿藏在身后的那丰腴丫鬟一眼,一旁卫央低声道:“别看了,是那穿粉衣小娘子的。”

    徐涣好不吃惊,忙问缘由,卫央怎会告诉他甚么罩甚么杯的他都略懂一些,胡诌道:“看眼sè甚是匹配,无它。”

    彩夫人听不清这三人的胡闹,又不好回头再教说一遍,哼一声袁文佐忙仰着脸叫道:“佛儿手娘子出门了么?快出来见过彩夫人。”

    卫央好不稀奇,叫甚么名字不好,偏叫佛儿手,这名字甚么由来?

    彩楼上两个丫鬟忙忙下礼回道:“娘子方沐浴罢了,正更衣中,奴奴这就叫出来见。”

    一声罢,楼头彩灯下出来个嫩嫩的香娘子,灯光总要扑模糊面容,瞧不清到底长甚么样子,那娘子娇声应了,快步下了明月楼来,见果真是彩夫人,喜不自胜睁圆了一双杏子眼讶道:“夫人甚么时候到的?奴奴竟未曾远迎,这可要好生告罪了。”

    三人后头睁眼细看,这花娘子,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最难得一身肌肤,似蒸熟了又冰凉了的藕肉冰糖羹,说话时,丰腴的身体上每一寸的肌肤都似活起来了,再添又娇又媚又酥又润的好嗓子,勾魂眼也不必瞧着人,单只这一身的骨头都融化在肉里的丰腴娇嫩,瞧着身子,听着嗓子,将人的心头旺火便烧将起来。

    甯破戎尚能强行压制,徐涣哪里见过这等大胆的彷盛唐时打扮,将一块肚兜儿低低压着,与粉sè的外氅愈发夹出肉鼓鼓颤巍巍娇嫩嫩的两扣挺拔鲜熟水桃,她并不偏胖,只是丰腴。微微挪步处,彷佛双足双腿不能禁受这丰嫩的身子,一颤一颤往下落,又并不真落了,真如灯下冰风里更显滑嫩的脖颈与**锁骨下那两扣鲜桃儿,愈发勾魂。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玉为器;花为奴

    乐师楼不在前院,也不算在中院,正在两院之间的南头的小院里,如今掌灯,前头有贵客来寻欢,乐师们各有点的自都去了,孤零零一盏气死风灯挂在楼头,四人进了院子,连身影也没有教照出。

    袁管事打了个激灵,引三人沿屋檐直奔最里头,两楼相汇处,南北走的那小楼长些,与东西走的正让出一间大屋的地带,那屋子,便藏在两楼的夹峙中。

    踹开屋门,摸出火石点上烛火,不及瞧清里头装饰,更不及往旁边去,袁文佐道:“这一行三间,平时是丢放坏掉乐器的屋子,乐师们有懒惰的,晚间下值后不去回家也在这里暂宿,你三个各自一间,床榻都有,当再无所需,早些歇了罢。”

    这人走后,徐涣恼道:“好好的将咱们扯到这里,到处都是不识之人,又不供应好些的屋舍,我瞧着这里满满的都是恶意。”

    卫央安慰道:“无妨,且先都歇了,老甯你在这里,须提防有人自楼后楼上使坏。”

    出这南头第一间,卫央推开第二间教徐涣自行进去歇了,再往第三间里来,先不点灯,静悄悄立了半晌,凝听得无甚么异状,这才点起灯火,四下里瞧这屋的状况。

    诚是个库房,满地乱堆着鼓琴萧瑟诸般乐器的残片零碎,也有摞成一堆的老碗用具,东门而西窗,窗下斜堆着铺了被褥的坐榻,不知这榻是哪里得来的,早已八成旧了。

    伸手往被褥上一搭,却干燥洁净的很,想想甯破戎与徐涣屋里也是如此,凑近瞧时,却是新的,当是方才在那佛儿手门前停留时候,袁文佐抑或乐师里谁使人早早来备齐的。

    坐榻上有小案,案上竟有黑白子各一罐,纵横图一张,图上子已乱,不成规律。

    将榻前火盆里染起木炭,卫央睡意不深,且有心思等待,遂依于榻靠之上,左右手各执黑白一子,忽而落黑子,倏而敲白子,并无美酒相佐,却有烛捻毕剥,窗外偶有夜风过,常伴夜声经,前院中灯红酒绿中男女嬉笑受用,中院里幽静闲适窝冬似安然宁耐,渐渐俱与卫央没了干系。

    他并不是在下棋,于围棋一道,卫央勉强只能算老手,手中黑白二字,黑子为我,白子为敌,他在算,如今黑白子于纵横图上落况如何,而自己这小小一率将士,将又落在哪里,方是不亏北地里来这一遭。

    人定时分,前院闹声正紧,分明能听得有女子吟唱词调,男子哄笑捧场,而夜风过楼,楼瓦瑟瑟如枯草正待发生,毕剥一声,灯花如斗大破开绽开。

    细碎的脚步声自院外进,直奔此间来。

    卫央微笑中捡起数粒黑白子,拭去了战局,点成了见笑于方家的棋局,端坐白子方再不执一黑子。

    轻轻的敲门声起,隔壁传来徐涣翻身而起的响动,卫央笑问:“夤夜访客,可真闲散的很哪,进来罢。”

    吱呀门扉大开,烛光扑朔及最远门外,俏生生站着个如花的女子,手中持一托盘,盘中有酒一壶,冷热荤素菜肴各一,笑问道:“杨郎君可真雅致的紧,灯下落子,当有奉陪的。”

    卫央笑道:“自有陪客,你不见么?”

    女子笑道:“杨郎君误我,陪客是谁?莫不是夤夜来访冒犯了郎君,要籍口驱赶我这恶客么?”

    卫央努嘴指指对面:“执白子而弈者,岂非陪客?”

    门外打背风窜入,烛火摇曳时,模糊了卫央对面的空白,那女子毛骨悚然,惊声喝道:“弈者是人是鬼?”

    卫央哈哈大笑,丢下黑子,伸手到底拂乱了棋局。

    他的落子技艺,实在见不得人,这一次拂乱了棋局,无非怕人笑耳,别无用意。

    来人乃不识,卫央自不会认为她是闲得无聊来叙话的,当时主意打定,管她有甚么意图,只要坚守着,邪魔外道也不足论,何惧这样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屋内这坐榻甚是广阔,休说坐卧,两人并肩也足堪盛下,将那小几往中间一并,黑白子稍稍边沿放些,酒菜倒也安置得下。

    因不知来意,卫央多番猜测觉恐是彩夫人yin谋,遂往门外叫徐涣与甯破戎来聚,甯破戎可是个棋局之间不知奥妙的粗人,进门先见酒菜,一个饿虎扑食抢将上去,一面嘴里先塞两口,埋怨道:“你这小娘子,也忒地小气了些,明知咱们都是大肚汉,这点饮食还不够一人受用,何不多取些最好?多几斤馒头,那也是好的。”

    这女子约在桃李年华,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无论打扮气质,当是快活林里谁家花娘子的侍婢,闻言娇声笑道:“壮士尤嫌不足么?那容易的很,只要教人多送些来就好,只管稍后,免不了不敢耽误壮士的肚皮子。”

    甯破戎转怒为喜,赞道:“是个伶俐的,最好,最好。”

    待徐涣入门,女子笑盈盈赞道:“真是个俊俏少年郎,果然满城没个比得上的!”转瞬瞧一眼卫央,又惋惜般道,“只是可惜,沦落风尘里太久了。”

    徐涣一听,这是坐说客的架势,当即冷笑道:“却不觉在风尘里,清清的人家,虽不富裕,却觉足够的很。”

    女子不以为意,看徐涣毫不客气抓了冷肉抢到热酒往口中筛,嫣然一笑不再理会,回首邀卫央入局,道:“杨郎君半夜独猜落子,奴来的好不巧,正堪打破郎君好心绪,不如由此赔罪,相约手谈一局可好?”

    卫央摆摆手笑道:“我这两下子,糊弄外行尤可,方家面前就不必献丑了,最好藏拙。”倒将徐涣推上棋局,“我这个兄弟,自幼家教管的好,琴棋书画那是无一不通,倒堪是个好对手。”

    徐涣也不推辞,口中叼着一根抢自甯破戎手里的鸡腿,油腻腻的手伸出去抓一把黑子,口中含含糊糊地道:“也好,也好,你先来,须不能教来客执黑子——哎唷,这肉不错,哪里来的?”

    女子于是左首里作陪,先落一子而后笑道:“这是咱们娘子吩咐教送来的,虽不是从贵客口中克扣,那也不是寻常人能享用的——郎君喜欢最好,片刻又有奉送来的,依着三位的吩咐,一样也不会少。”

    徐涣漫不经心点落白子,回头问蹲在破旧乐器上与甯破戎抢夺酒菜不亦乐乎的卫央:“姐夫,你要了甚么来着?我却忘了,可不能是吃不饱干看着过瘾的玩意。”

    女子眼光一闪烁,说教般评了一句:“长安民家,不及出阁的女郎也算外姓之人了么?”

    她( 大唐国色 http://www.xlawen.org/kan/22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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