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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朝中大整改,将王爷以及皇子们能撵走的撵走,能弄死的弄死,为小太子清除一切障碍,却独独留下了最危险的湘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傅茗渊对当年之事也是从老首辅那里听来,多半景帝而今还少不更事,与先帝当时护他护得紧有关。

    如今朝中看似太平,但将湘王留在宫里始终是个祸患。她屡次想与小皇帝提一提,看能否将湘王撵去藩地,可想想又不妥。

    老首辅当年没有提出此事,自然有他的顾虑在里面。虽然傅茗渊想不通透,但至今湘王那边都没有动作,即是说一时半会儿还反不了。

    景帝这会儿只顾着玩,察觉不到朝中的危机;老首辅虽然将能教的都教给她了,但实战和理论不一样,究竟怎么对付那些人还得由她自己来琢磨。

    最重要的是,小皇帝要是死了,她也就玩完了啊……

    纵然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景帝也是如此地不争气:“你若再逼我抄书,我就去找小皇叔来!”

    傅茗渊毫不客气地回应道:“找他来了你也得抄!”

    “谁说的?”景帝勾了勾眉,得意洋洋道,“小皇叔说你可怕他了!”

    “呵,区区一个慧王,微臣可是……”

    她说到一半,没继续。

    好吧,她真的很怕这样的一个疯子……

    每每一提到慧王的名字,小皇帝总是能将傅茗渊噎得说不出话,这招屡试不爽,不由洋洋得意。但他终归不太成熟,每日都幻想着自己大笔一挥就能国泰民安了,傅茗渊也是看得通透。

    “江北那边的赈灾问题愈发严峻。陛下可知,你这一封奏折批下去,牵扯到的是多少条人命?”

    一听到“人命”二字,景帝顷刻傻了眼,好歹做了一年多的皇帝,他这玉玺盖下去是何等的分量,再傻也该知道。

    “那这和抄书有什么关系?”

    他紧紧握着笔,本以为傅茗渊会说出什么大道理来,却见她颇为悠闲地抖了抖袖子,挑眉道:“练字。”

    “……”小皇帝额上青筋一爆,“你这是欺君!”

    她无所谓地摊开手:“陛下若是不把字给练好,让人看到了怎么办?”

    “你……”尽管被数落了一通,景帝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遂闷闷不乐地坐在案前提笔写字,愤怒得又开始吃纸诅咒。

    傅茗渊无奈笑笑,瞅着天色尚好便出了御书房散步,刚走几步却停住了步伐,满目惶恐地四处张望。

    不对不对,她怎么毫无防备地跑出来了,要是慧王突然冒出来……

    她警惕地瞧了瞧御花园之中,除却几个服侍景帝的小宫女之外并无他人,除非夏笙寒发了疯打扮成宫女的样子,不然他今日……应当是不会来了。

    傅茗渊这般想着,沉沉松了口气,却听得隔壁一间院子里传来争吵之声,好奇地步去一看,只见一名侍卫正在怒目圆瞪地训斥一个小宫女,而柳树下的石凳上正坐着一个锦衣男子,被枝叶遮住了脸,看不见相貌。

    “你这小宫娥,倒茶是怎么倒的,还想不想要命了?!”

    那小宫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手里提着个茶壶,吓得脸色煞白,双目无神;石桌上的一个茶杯倒了,还有茶水顺着桌子低了下来,看情况大约是这小宫女在倒茶的时候没留神,打翻了杯子。

    可是……不就是倒个茶么!而且这里可是御花园,除了景帝之外,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吩咐景帝的贴身宫女来倒茶?!

    哦不,莫非是……

    她心中一瞬间有了猜测,站在原地踌躇着是不是要回去,而那名侍卫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疑惑地投来目光。小宫女像见了救星似的,一颠一颠地跑到她面前,大哭:“……傅大人!”

    ……别、别过来!我比你还害怕!

    傅茗渊惶恐地望着那个想要往自己身后躲的小宫女,心知逃跑是不可能的了,眼一闭心一横,走上前揖手道:“微臣见过湘王殿下。”

    那锦衣男子像没听见似的,直到将一杯茶喝完才转过头瞧她。这张脸与夏笙寒神似,轮廓像得出奇,但毕竟年近三十,且目光凌厉,仅是瞧了一眼便让傅茗渊出了一身冷汗。

    “我当是谁,原来是首辅大人。”话至末尾,是一声冷笑。

    果不其然是这宫里最可怕的人……

    傅茗渊强装镇定,问:“不知这宫娥犯了什么错,令湘王殿下在陛下的御花园里还如此生气?”

    这话明着是恭维,暗里却是在说:居然敢在御花园里放肆?!

    湘王显然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却未动怒,只是眉间的厉色又添几分:“看来傅大人没有见过本王,不知这宫里的规矩?”

    “先前殿下时常不在宫中,拜祖大典之时微臣又身体抱恙,的确没有见过。”她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但这小宫娥是陛下的贴身宫女,年纪小不懂事,望殿下多担待。”

    的确,倘若是小皇帝的亲近之人,就连湘王也得给几分面子。傅茗渊本以为此言能将对方说动,可湘王的自命不凡乃是出了名,被她这么一威胁,反而来了劲。

    “这宫女既是做错了事,哪有不罚的道理?”湘王目光生冷地盯着她,“就因为是陛下身边的人,才更要严加管教不是么?傅大人可真是怜香惜玉啊。”

    怜香惜玉……她每答一句就感到减了十年的寿,哪儿有闲工夫去怜香惜玉啊!

    小宫女见连大名鼎鼎的首辅大人也没了法子,想着大概会就此一命呜呼,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不哭不哭,我们来玩过家家如何?”

    在二人尴尬之时,忽闻一个笑声从身后传来。傅茗渊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去,只见夏笙寒正坐在围墙上,打着伞晃着腿,弹起一颗花生来吃到嘴里。

    “慧王……”尽管她对这个人是如此厌恶,但这一刻却是感激到想去拜拜菩萨。

    夏笙寒不作声地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湘王面前,与那色厉内荏的侍卫道:“来,我们去玩过家家,你当狗狗。”

    侍卫脸色铁青,却不敢顶撞,只好看向自家主子寻求帮助。

    “这位……这位就当狮子吧。”他乐颠颠地转向了湘王,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讶道,“哎呀,这不是……王兄么?你可算从月亮上下来了啊。”

    湘王闻言,犀利的双眼扫向了夏笙寒,不冷不热道:“多日不见,王弟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哪里哪里,我昨日刚剪了指甲。”夏笙寒伸出手亮在他眼前,“看!”

    那侍卫原本还在盛怒,这下却陡然间怜悯地同傅茗渊对视了一眼,一致点头。

    难怪湘王如此强势……有这么个失心疯的弟弟,能不强势么……

    因夏笙寒的突然出现而扫了兴致,湘王索性茶也不喝了,最后瞧了傅茗渊一眼,领着那名侍卫扬长而去。小宫女见自己得救了,高兴得恨不得手舞足蹈,却发觉身边的傅茗渊一动不动地用手撑着桌子。

    “傅大人,你……怎么了啊?”小宫女不解地伸出手,想要扶她。

    “等等,我……腿麻了。”

    ***

    这日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湘王府前也一大早被丢了两个呼呼大睡的人回来,瘫倒在门前宛如两具死尸。

    从宫中回府的湘王看到这一幕,眉峰微蹙。身边之人连忙解释道:“殿下,他们是被派去慧王府的,据说拔河游泳跳长绳折腾了一天,半条命都快没了。”

    湘王听罢,不耐道:“抬进去。”

    那小吏点头应下,却不随他进去,续道:“那位傅大人的来历尚且不明,要不要……”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无妨。”湘王无所谓地挥挥手,“毛头小子不足为惧,在这宫里需要防的,只有一人。”

    ***

    回到御书房之后,景帝已将傅茗渊吩咐的东西全数看完且抄了一遍,得意洋洋地扬着眉毛。而在此时,他的老师却是一瘸一拐地从御花园爬了回来。

    “陛下,我看不行……”傅茗渊用手撑着门,白着脸色道,“湘王真是太可怕了,我们赶紧找个理由把他弄去藩地吧。”

    听得“湘王”二字,小皇帝本来想去扶她的手顷刻落了下来,两眼开始往上方瞟,颤着声音道:“老师你在说什么呢……朕的六皇叔他……人很好啊。”

    “……”傅茗渊低头指着他打颤的腿,“你可以说的再假一点。”

    景帝“哼”了一声,瞪她一眼,扭过头道:“那朕就不告诉你,朕刚才想到好方法去解决国子监的问题了。”

    他居然还没放弃要在整个延国普及免费学堂啊……

    尽管小皇帝的提议不太靠谱,傅茗渊还是问:“什么方法?”

    见她来了兴趣,景帝笑容更甚,神秘兮兮道:“想知道啊?想知道就来求朕啊。”

    傅茗渊面色一沉,扬起手来:“好的不学,尽学慧王。”

    瞧这架势,小皇帝以为她要出掌打人,当即退了几步,躲在桌子后边,“你……你敢对朕动手!”

    “微臣怎么敢?”她将手徐徐举至头顶,硬生生地将那要打人的姿势转为了缕头发,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方法?”

    12「办学」

    这回景帝不敢再卖关子了,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道:“6司业的想法朕也思考过了,实行起来总归困难,且不能急于一时。延国之大,想要普及学堂并不容易,倒可以先在邻近的五省试点,一来不用花太多钱,二来也可以看看成效如何。”

    傅茗渊听着只觉颇有道理,却忽然蹙了蹙眉:“这是慧王跟你说的吧?”

    小皇帝干瞪眼。

    “以陛下的才学应当想不到这一成。”她托着下巴道,“不过这个提议尚可,明日早朝之时陛下方可提出,看看礼部与吏部那边如何作答。”

    她说着便转身要走,身后的景帝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不是小皇叔告诉朕的!”

    他虽然神色急切,傅茗渊却没有会意。景帝到底年少,凡事也想争个面子,她便不再反驳,笑了笑便离开了御书房。

    ***

    如果说夏氏全都是妖怪,那么夏笙寒大约是个做事循不着章法的奇特物种,而湘王则是个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可怕物种,光是气势便可以让傅茗渊知难而退。

    不行……这样的人,肯定要撵去藩地啊,怎么能还留在皇宫里?他往朝上一站说不准就有官员会俯首称臣了!

    她想得焦头烂额也思考不出个对策。湘王年方二十九,自小智慧超群,对朝中的局势也是把握得一清二楚,若她真想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把人送走,对方定能看出其中的破绽。

    即是说,除非她设下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棋局,否则湘王还得留在宫里。

    以她的阅历……咳,还是洗洗睡吧。

    这边的小皇帝对湘王怕的要死,从他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慧王府。今日倒是没有人在里面拔河,偌大的慧王府中安安静静,毕竟来了几次也算是常客,她遂在门口敲了一敲就迈步进去。

    慧王府中一个人也没有,连时常在门口转悠的严吉公公也不知去了何处。她眼瞅着夏笙寒大约是不在,方一转身便看到一个大大的笑脸,凑得极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眨着眼睛盯着她瞧。

    “——鬼啊!!!”

    傅茗渊“哇”地大叫出来,叫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夏笙寒立在她眼前,捂着眼睛喘着粗气,愤然叫道:“你……你有病啊!”

    哦不对,他本来就有病。

    夏笙寒扛着伞慢悠悠地在她身边绕了一圈,颇为无辜地问:“是傅大人不请自来,被吓到的可是我。”

    “你哪里被吓到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傅茗渊没好气地向他吼了一句,手臂却忽地被他一拉,整个人被他拽进了别院的一座小屋子里,满是堆积着的稻草,还密不透风。

    “这里……是哪里?”她紧张地四处张望,下意识地抱住胳膊,“你想……干嘛?”

    夏笙寒将紫伞置在一边,捋起袖子开始收拾这堆狼藉,不紧不慢道:“这里是王府的宰牲房。”

    什么……

    宰牲房?!

    “你……你不会是想杀了我……”

    他闻言回头笑笑:“傅大人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牲畜了?”

    “你……”傅茗渊一口气没顺过来,惋惜道,“王爷,你赶紧去太医院领一些药吧,再不治治或许就没救了。”

    他耸耸肩,“我不需要吃药。”

    “疯子都这么说。”

    “我就是疯子啊。”

    “……”

    夏笙寒边说边收拾起了这间屋子,也不问她的来意,拾了大约一刻后才将稻草清理干净,准备出屋寻找扫帚之时,瞧见傅茗渊正尴尬地站在门口,像是才见着她似的,好奇地问:“矮子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把我带进来的么?!”傅茗渊棱了他一眼,拍了拍胸口才平定下怒气,“其实我是想来问……关于湘王殿下的事。”

    他似乎并不惊讶,转身取了扫帚来,“哦,你说王兄啊。”

    偌大一个慧王府没个下人,倒是他一个王爷忙来忙去地在打扫,随后还为了方便而将头发高高束起,额上挂着些微汗珠,较之平时的懒散模样,此刻显得英气朗朗,一袭白衣如同一幅画卷,而他则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分明生得如此俊秀,怎么就疯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看什么?”夏笙寒忽然转头望她,“你想来帮忙?”

    她蓦地回神,怔怔地点头,走到门边拾起另一把扫帚,问:“你为何……要打扫这宰牲房啊?”

    “我的马前些日子死了,就把这地方打扫一下。”他波澜不惊道。

    原来是这样……

    傅茗渊正想感叹,却忽觉哪里不对。

    马死了不是应该埋起来么,为什么……要把宰牲房打扫得这么干净?

    她不由猜测或许这慧王是因太过悲伤而弄错了地方,毕竟这对于一个疯子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遂道:“你……很伤心么?”

    “嗯。”他默默点头,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角落出神。

    傅茗渊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望着满眼的狼藉,叹口气道:“你就……别难过了罢。你既然这么喜欢它,纵然是只马,它也会很高兴的。”

    听罢,夏笙寒侧目注视着她,暖暖一笑:“嗯。严吉说,它走的那天……煮了一大锅。”

    一大锅……

    “你……”把她的悲伤和怜悯还回来啊!

    傅茗渊再也受不了,狠狠摔下扫帚坐在他对面,不自觉地将心中的想法道出了口:“要不是陛下什么都不愿说,我才不会来问你。”

    他悟了悟,抱起一堆稻草往她坐的地方一丢,令她逼不得已站了起来,“你是想问,有什么方法可以把王兄撵去藩地?”

    “你……你怎么知道?”

    夏笙寒不答,续道:“王兄八年前成的亲,五年前死了王妃,此后毫无弱点。陛下就算什么都不懂,也知道不能随便将人撵走,发了兵可就惨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傅茗渊皱着眉道,“说起来,是不是你提出要让陛下在五省进行国子监那边的试点的?”

    “什么?”他动作一顿,不解地望着她,“五省试点?”

    看来……真的不是他告诉小皇帝的?

    傅茗渊简短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谁知夏笙寒却难得露出了几分慌意,喃喃道:“所以他才会……”他没说完,反问:“……怎么会是我说的?”

    “我以为王爷你……”

    傅茗渊说到一半,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夏笙寒虽是个疯子,但至少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王爷,脑子不至于蠢,这从他先前的种种举动便可以看出。

    但这才是最令她着急的地方。

    若是又疯又傻倒还好,偏偏是个有智慧的疯子,说不准哪天发明个东西出来炸了皇宫都有可能。某种意义上,他可是比湘王还要危险的存在呐……

    她自是没将这个想法说出口,道别之后便独自回了博书斋。不多时,前去办事的严吉从外面回来,将一小包东西递到夏笙寒面前,神色凝重道:“王爷,查到是什么毒了。”

    从宰牲房里走出的夏笙寒伸手接过,问:“是什么?”

    “这药叫‘箭毒木’,又名‘见血封喉’,来自檀国疆域。”严吉道,“毒死一匹成年宝马,也不过一瞬。”

    夏笙寒悟了悟,却未接话,只道:“把它葬了罢。”

    ***

    次日,景帝在早朝之中提出的关于五省试点的方法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认同,连左右二相也对此赞许有加,只可惜那最初提出此事的6子期还远在疆域,若是知晓了此事,恐怕做梦都会笑醒罢。

    关于这五省的地点,大致上是在京城周围。傅茗渊根据当地的情况草拟出三省,其余二省便是交给小皇帝自己选,本意是为了让他调查民情,摸清局势,考察一下他的分析能力。

    当天,景帝便与夏笙寒一同做了个抓阄的罐子,抓出了其余两省。

    同一晚上,傅茗渊把那个罐子拿出去烧了。

    小皇帝当场哭了出来:“臭老师又欺负人!”

    夏笙寒微笑:“没事我们再做一个。”

    “还是小皇叔好!”

    三个月后,前往五省的施工队伍回朝,终于将五座学堂建好。士族对这一兴办的教育体系各持己见,有的认为好,有的却不愿让自己孩子与庶民同处;但无论如何,这第一期办学就招满了人,前景甚好。

    夏去秋来,秋去冬至,毕竟是第一个办成的项目,景帝在百忙之余总是会向国子监打听五省试点的情况,听闻学生越来越多,老师的数量倒是明显不足。景帝有意加派人手,被傅茗渊断然驳回:不可能。

    又过了一个多月,腊八将至,休假也即将来到。檀国的争端已经几乎完全解决,难民留的留,走的走,眼看着那定襄侯就要回朝,云太师高兴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小皇帝仍对五省试点一事念念不忘,终于在一个雨夜之后下定决心:“老师,朕要去视察,微服私访!”

    早晓得对方会来这一出,傅茗渊阴阴地笑道:“微臣已经为陛下安排了亲卫军,若是陛下想趁着休沐去视察,他们必定会随同。”

    “你……”景帝气得牙痒痒。本就是为了出去玩,怎么能跟着这么一大帮人?遂跺脚道,“你不让朕快活,朕也不让你快活!来人——把首辅大人和慧王一起带过去!”

    是以,当景帝的视察队伍从京城浩浩荡荡出发之时,一辆载着夏笙寒与傅茗渊的马车也避开官道朝着同一方向进发。

    傅茗渊对此恨不得将小皇帝拽过来抽两巴掌,可针对视察这件事有左丞相撑腰,景帝断不会听她一人,故而不得不上了贼船。

    方一上马车,便瞧见夏笙寒执伞坐在里面,笑眯眯地望着她;身旁则是一个看起来与景帝差不多年纪,连平时打扮的习惯也极为相似的黄衫少年,冲她腼腆一笑。

    “……这谁?”

    13「出宫」

    夏笙寒不答,耸肩笑笑:“你就当他是我的跟班好了。”

    “跟班……”傅茗渊再次端详着那少年。

    分明把他打扮成了景帝的样子,还明目张胆地穿着明黄|色的衣服,这是……要造反了?!

    但她随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这朝中不太平是老首辅在世时就对她有所交代的,她也想过景帝出行是否会遇上半路拦截的,遂早早地安排了亲卫军,这才放心地让他一人上路。

    然而这始终不是万全之策。

    所谓兵不厌诈,若是真有人想对景帝做什么,纵然有三路亲兵沿途护卫,难免要出什么差错。夏笙寒此举,大约是找来个与景帝年纪相仿的少年充数,再择另一条路,以护小皇帝的周全。

    可是这也太荒唐了!

    他们出行不过三人,再加上一个年迈的车夫,瞧这少年的小身板与她差不多,估计也没什么能耐,倘若真的有人以景帝为目标而来围攻他们,那不是妥妥的要死么?!

    和疯子呆在一起,真是每日都要把命给赔上啊……

    她开始抱着脑袋叹息,惹得那小少年盯着她左看右瞧,转头问:“王爷,这位是……”

    “她姓傅,大名矮子,也是我的跟班。”夏笙寒解释道。

    “什么矮子!”

    傅茗渊当场就要跳起来,又一想二人身着常服,她也不过是平时的男装打扮,坐的马车亦是临时雇来而并非慧王府的,即是说……她要是不说,应当无人知晓她便是当朝首辅。

    五省之中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东边的云州,此去大约三五日的路程。傅茗渊一路提心吊胆,再加上三人有意沿着官道迂回了一段,花的时间自然比景帝那边要长,时常到了晚上看不见一个活人。

    每到这时,傅茗渊就会开始烧香拜佛。少年一路对她甚是怜悯,总觉得与他英明神武的慧王殿下比起来,眼前这个个头不高的人才是疯了的那个。

    “傅公子,你在作甚啊?”

    “我在祈祷。”

    “祈祷什么啊?”

    傅茗渊侧目一瞧,正好与少年四目相视,对方的眸子一眨一眨,满目明快与好奇,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日晒,皮肤有些黝黑,却显得十分健康。

    “说起来,你……是谁来着?”

    “我叫殷哲,是特地从云州来看王爷的,正巧你们要去,我便就随同了。”少年粲然笑道,“陛下在云州办的学堂可红火啦,可惜我没什么机会去。”

    “为何?”

    少年尴尬地笑笑,不语。一旁的夏笙寒道:“阿哲是将军之子,家里希望他成为武官而不是文官。”

    傅茗渊纳闷道:“再是武官也得识字啊!”

    “对!我就是这么跟我爹说的,结果他三天没让我吃饭。”殷哲抓了抓脑袋,“我这次跑过来就是想搬王爷这个救兵,傅公子你若是能说动我爹,那也好啊。”

    傅茗渊拍着胸口道:“没问题,你放心罢。”

    她虽是大义凛然地应下了,下一刻便有些怅然。这一路如此艰难,究竟能不能撑到平安到达云州啊……

    这般想着,她又准备开始祈祷,却猛地感到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夏笙寒与殷哲同是神色一凛,顷刻伸手扶住车壁,而她却没有那么强的反射神经,手忙脚乱地抓瞎一阵也没扶稳,最后被一个强烈的震荡给颠离了座位,一个猛子扑到了夏笙寒的面前,两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头撞到了下巴。

    嘶叫的马儿渐渐恢复平静,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矮子,你在作甚?”夏笙寒低头望着她的脑袋。

    “没……”傅茗渊尴尬地垂着头,愣是不敢瞧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领口理平整,“我帮王爷理一下领子。”

    夏笙寒轻轻挪开她的手,执起伞来,而那外边的车夫顷刻掀了帘子冲进来,脸色煞白地叫道:“王爷,遇袭了!”

    言罢,跳了马车飞一样地逃跑了。

    夏笙寒微微蹙眉,却仿佛早有预料,从容地与殷哲一道下了车。傅茗渊心里苦啊,这都快到云州了,再坚持个一天就安全了,怎么不偏不倚在这时候撞上遇袭的?

    她伸出脑袋一瞅,瞧见昏暗的天色之中,几十个黑衣刺客像泼墨似的席卷而来。夏笙寒站定不动,殷哲倒是小跑回到马车边上,不知想从中取出什么。

    傅茗渊瞧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以为他是害怕至极,遂道:“我说……殷哲,你若是害怕就与我一起躲着罢。”

    谁知殷哲却奇怪地打量他一眼,笑道:“傅公子在说什么呢,你就放心罢。”

    他腼腆地与她点点头,随即从座下抽出一柄银枪来,又一路小跑回到夏笙寒边上,正面迎敌。

    等等,这枪……是从哪里来的?

    傅茗渊眼瞅着这马车如此闭塞,倘若出了事不好逃,遂一跃而下,又不敢靠近,只得倚在边上一瞧,只见殷哲挥舞着一把比他还要高上几寸的长枪,双目一凝,足尖一点,三下五除二就把来人给解决了,如此干脆利落。

    天呐……这少年分明和她一般高,怎么……怎么这么强?

    对面的殷哲瞧着那些刺客接连倒地,又一路小跑回马车边上,再将银枪藏好。傅茗渊一时发了懵,顿了许久才表达了赞叹之情。殷哲笑着回道:“和王爷比起来,这算什么啊?”

    ……和这个疯子王爷比起来?

    傅茗渊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夏笙寒那边瞧了一眼,耳边却忽地听得风声簌簌,她尚未反应过来,就遭夏笙寒猛地推了一把,从远处投射而来的暗器划过他的云袖,割开了一个口子。殷哲又肃起眉容,持枪奔去,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跑的真快。

    这边的夏笙寒不过是被割了袖子,倒没真的受伤;反倒是被他推到一侧的傅茗渊,背临潭水,仰面栽了下去,“噗通”一声溅起一阵水花。

    大冬天的这么摔到潭里,看着都觉得冷,尽管潭水不深,她却是横着摔进去的,浑身上下湿了不说,连发髻也散了下来,如绢的墨发垂至腰间,衬得因冻伤而红扑扑的小脸更加可人,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笙寒也是未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摔下去,有些不忍地将她捞了上来,瞧她满身泥沼,头顶上还沾着绿藻,俨然从一个清秀公子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泥人,遂抬起手将她脑袋上的东西清干净,忍着笑道:“抱歉……”

    傅茗渊想哭但哭不出来。

    虽然是救了她令她很感激,可这下弄得一身污泥,还散了头发,让她怎么去云州与景帝会合……阿嚏!

    望着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夏笙寒指了指不远处道:“那边有处空地,正好车夫也跑了,我们就去歇一歇罢。”他目光微动,补充道,“把你烤干再说。”

    傅茗渊强作镇定地点头,眼神里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给我记住。

    一更钟漏,天黑得早,傅茗渊蜷着身子坐在火堆前,感到身体愈发冷。夏笙寒见状不妥,遂脱了外衣给她递来,却被她斥了回去:“疯子是会传染的!”

    他无奈地与殷哲商讨了一番,而后道:“你这样是烤不干的,应该站起来。”

    她想想也对,遂听话地站了起来。

    “双臂张开。”

    “……”

    “呈一个‘大’字。”

    “……”

    “再蹦两下。”

    “……喂!”傅茗渊忍无可忍,“你玩儿我呢吧!”

    这回连殷哲也忍不住笑,出声劝道:“王爷,你就别逗傅公子了……”他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仔仔细细地瞧了她一眼,纳闷道:“傅公子是……女子?”

    “……”傅茗渊一个怔忪。

    方才由于冻得瑟瑟发抖,她一时都忘了发髻散了,好在穿的是深色衣服,纵然落水也看不到里面穿了什么,可这一头秀发,加上本就清秀俏丽的脸蛋,再怎么蒙混也说不过去了啊。

    这殷哲的爹看来是个官,倘若就此说出去……

    她顿时陷入了惶恐,却听夏笙寒忽然摸着下巴道:“原来矮子是个女子。”

    “你、你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他似笑非笑地问:“我什么?”

    “我若是个男子,怎么可能穿肚……”她在后面那个字出口之前悬崖勒马,将话吞了下去。如今殷哲已经知晓她是女子,唯一的转机便是这少年尚不知她即是景帝身边的首辅大人,只要能将此事瞒过去……

    傅茗渊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封了他的嘴,觉得最保险的方法还是灭口,随即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哦不,先不谈她能不能下的去手,光是殷哲这耍枪的本事……早就能上战场了吧?

    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她的脑袋有些作痛,扶着额头闷声一会儿,朦胧之中听到了一阵马蹄之声,听起来起码是个三四十人的队伍,当即惊得跳了起来。

    如此大的声响,夏笙寒与殷哲却像没听见似的,侧目往声源处一瞥,二人继续畅谈。

    “你们倒是紧张一点啊!”傅茗渊恨不得冲上去一人抽两下,“这回是骑着马来的啊!”

    夏笙寒与她点点头,换了个更加闲适的姿势坐着,远远瞧见一支庞大的队伍从林子的那一侧奔过来,皆是一身裘袄的大汉,当首之人年近四十,喊声铿锵有力,器宇不凡。

    瞧这打扮……是山贼?

    傅茗渊正踌躇着是不是要逃跑,对面之人已然奔了过来。殷哲倒是没有再去拿枪的意思,往夏笙寒身后躲了躲,而后方的几个青年疾步上前正对着夏笙寒,一副盛气凌人之势,随后手一拱,腰一弯,齐声唤道:“大哥!”

    ……啥?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几人又瞅见她站在火堆旁,动作僵硬在想要逃跑的一瞬,遂齐刷刷地向她走来。

    不行,再不跑可是要被山贼给宰了的节奏啊……

    虽是如此想,她的腿却怕得打颤,动弹不得。而那几名青年步伐也快,执着枪便闪到她面前,猛虎跪地式地扑了过来,再次恭敬道:“大嫂!”

    ——啥?!

    14「将军」

    瞧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那当首的中年人终于出了声:“好了,你们快过来,别吓坏了人家。”

    几人又一齐退了回去。

    “许久未见慧王殿下,王爷还好吧?”中年人朗笑笑着,却是目光严厉地往殷哲那里一瞪,“阿哲没有给你添麻烦罢?”

    “没有没有,我们玩的很开心。”夏笙寒与他笑笑,“将军来的可真及时。”

    “这是自然。”中年人一把将殷哲拉了过去,“当年若不是王爷,殷家军大约会就此没落;王爷的事,我等自然鼎力相助。这帮年轻小子一个个争着要拜你为大哥,倒是越看越有几分像山贼了啊。”

    言罢,他与众人一同大笑了起来,唯独傅茗渊抽了抽嘴角。

    他也知道这一行人的打扮像山贼啊……

    看这情形,眼前这位中年将领应当就是殷哲的父亲,再加上方才的那句“殷家军”,她就是猜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二十年前令边疆一带的小国闻风丧胆的一品左将,殷储。

    其中一个执枪青年朝她走了过来:“大嫂,这边请!”

    “我不是什么大嫂!”傅茗渊这下回了神,气鼓鼓地走到夏笙寒身旁,“你……早就预料好的?”

    殷储闻言,讶道:“这位……不是慧王妃?”

    夏笙寒微笑:“本王尚未立妃。”

    原来如此……

    周围人的脸色顷刻拉了下来,颇为嫌弃地望着她。

    本以为慧王这一行有个女子跟着,应该就是慧王妃没错了,可现在看这个披头散发的泥人,作为个姑娘家一身男装就算了,勉强能认出性别,确实不太配的上他们英明神武芝兰玉树才高八斗的王爷啊……

    是以,当殷家军的队伍护送着他二人前往云州时,夏笙寒乘的是马车,而那群人给傅茗渊找来的却是……手推车。

    ……不能忍了!

    看着她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夏笙寒笑着将她推上了马车,温和地在她耳边道:“回去换一身衣服罢。”

    傅茗渊委屈地坐在车子里,头一回感到这慧王是如此的善良,却闻他又道:“若是不小心生病了,陛下会把你送去太医院的。”

    “……”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傅茗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在颠簸的马车上沉沉睡了过去,醒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到了殷府,而不是景帝落脚的行宫。

    殷储乃是上上任的左将军,官拜一品,世代为将,子孙个个骁勇善战。在殷哲的上头本来有个哥哥,但在一次边疆暴动之中丧了命。百官纷纷表达惋惜,而殷储却一滴眼泪都未淌:“为国家捐躯,死而后已。”

    此事本是感动了朝中的不少官员,连先帝也对他赞赏有加,可后来却传出了殷家实则是通敌叛国,否则在战场上都没死的殷大公子,为何会死在暴动之中?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猜测很快传遍了京城,甚至有人说这殷储其实是卖了儿子打苦情牌,随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个通敌叛国的“证据”。眼看着殷家就要被满门抄斩,先帝却在一天之内推翻了所有的罪证,将殷储贬去云州封了个州牧,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许他带走愿意跟随的部下,是以不剩多少的殷家军就在云州落了脚。

    傅茗渊曾从老首辅那里听过此事,起初想不明白为何殷家能平安无事,只是被贬了官;而今看来,明显……是与慧王有关啊。

    这几日夏笙寒不知去了何处,她便跟随着殷夫人在府里转悠,连门都不敢出:殷家不入朝倒还好,可小皇帝也在云州,若是与殷家人打了照面,得知她是个女子……

    没过几天,景帝见他们迟迟不来,几封夺命连( 御前疯子 http://www.xlawen.org/kan/24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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