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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部分阅读

    求了皇兄。”

    “……!”傅茗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有些难以想象,“湘王他……同意了?”

    夏笙寒耸耸肩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他的想法,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暂时没有问题。”

    她点了点头,但仍心存疑虑。

    入冬之后,天气愈发寒冷,双方纯粹是在互相消磨对方的耐心,随后终于等到了运送粮草的那天,在汤淳英的建议下,一干人举兵突袭。

    此举使得皇城中的守军不得不动作,在京城以北的图峰岭大战一场,两方的损伤皆是十分惨重。云重知晓他们是真的准备用命拼了,同样担忧起来,遂答应了傅茗渊先前的要求,放出宫中的人质,但条件是以景帝作为交换。

    冬至,大雪,两军在城外对峙,一片寒风肃杀。云重与夏笙寒分坐两台,望着他从吃花生到吃茶点到嗑瓜子,不由蹙了蹙眉:“若是慧王殿下这般没有诚意,我们不交换也罢。”

    夏笙寒专心致志地剥花生,风平浪静道:“太师伪装得真好,其实这么多天下来,城中的兵力已没有多少了罢?”

    云重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眉间洋溢的却是几分难以察觉的得意。景帝迟迟没有出现,甚至连傅茗渊的去向都是未知,大约是将这两人藏了起来。

    双方僵持许久,仿佛皆是在等待着什么,谁知远处却骤然出现了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一个中年侍卫向云重禀告道:“大人,又是6子期那个神经病打过来了,这些天来已经打了就跑不下十次了,真是比跳蚤还可恶!”

    “无妨。”云重摆摆手,“这种雕虫小技就由他去。”

    他的目光落定在夏笙寒的身上,继而像是发现什么,唇角微微一扬,对着某个方向拂了下袖子。霎时间,又是一阵骚动突然出现,恰是在夏笙寒的人马之中。

    “报——”一个小兵仓皇上前,在夏笙寒耳边道,“后方出现了一队人马,是朱岭绕着杀过来了,青州的叛军正在6续抵达!”

    云重终于忍不住笑道:“实乃天助我也。”

    ***

    高台之下的傅茗渊急出了一身冷汗,此举本就是在拼运气,没想到却被对方占据了先机。她正想去通知夏笙寒即刻撤离,却见他不紧不慢地请出了一个戴着斗篷的人,一时看不清面貌。

    便在这时,一人急忙赶来禀告:“傅大人,湘王的人马突然出现,直逼我们而来,是否准备迎战?”

    她微微一愣,隐约感觉到什么,刚要下令按兵不动,怎知却见又一人汲汲皇皇奔来,像见了鬼似的叫道:“大人!湘军的首领龙羽半途拦截了叛军,已经在五里之外打起来了!”

    73「对峙」

    十二卫驻守各个城门尚不敢动,三营禁军尤其分裂,因皇城之中的守军大多为云重说动,其余人皆不敢作为,唯恐景帝早已被云重灭口。

    而今四面八方都有人冲过来,场面乱到几乎分不清敌我。云重并不慌张,这些人数不多的队伍说白了只是仗着他们不敢动,即使景帝出面,只要他守住皇城的一军不动,不怕对方采取任何策略,只是……

    “大人,城中百姓开始骚动了,似乎有人在其中做手脚。”

    云重闭了闭眼,沉声道:“分一队人去搜捕,将教唆者处死,安定其余人,能不动则不动。”

    “是。”

    云重深吸一口气,瞻望高台之上,那个披着斗篷的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缓缓将帽子放下,露出一张容光焕发的脸颊,俨然一个英俊青年,令他不由蹙了蹙眉。

    景帝……果真没有死。

    他原本决定在逼宫之时将其杀害,或者是由潜伏在其身边的人动手,至今消息全无,他不确定是否成功,如今不免心烦意乱。

    “辛公公没有下手么?”

    “回大人,辛公公的尸体刚刚找到。”

    “……”云重冷笑一声,“湘王藏得可真是深呐,果然和之前一样,一点出息都没有,老夫还真高估他了,可惜当年王妃她……”

    他没有说下去,知晓景帝出面就是为了让禁军封城,此时还留在城中就是等死,遂扬手与身后一人道:“你带几个人备马与老夫出城与扬军会合,禁军那边不必管了。”

    那人曾在右军之中呆了一段时间,不由惶恐道:“那朱将军要怎么办?”

    云重无所谓地笑道:“让他留下对付陛下就好。”

    朱岭虽然身在右军,实则却是被他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先帝在世之时,宋国公贪污受贿被处死,一家也遭到流放。朱岭作为宋国公最小的儿子,隐姓埋名来到京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他忽悠两句就认定了景帝是敌人。

    这样的蠢材……他从来都没有信任过。

    ***

    景帝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是一惊,即刻下令禁军封城,将云重的人马困在京中。届时人心惶惶,百姓暴动,饶是对方再厉害也必定撑不下去。

    时隔多年,这个傻了吧唧的皇帝仿佛是换了个人,令众官一时惶然,忙问:“那湘王的人马可要围剿?”

    “你脑子长了冻疮是不是?”景帝瞪他一眼,“还不快去支援六皇叔的人?”

    众官再次惶然。

    妈呀,这是什么节奏啊……湘王若是趁乱造反,他们……嗯他们有八成几率会倒戈的。

    尽管这般想,所有人都不敢吱声,应声退下。夏笙寒在高台之上俯瞰,忽而道:“云重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立即让十二卫封锁城门……”他转而想到什么,“不对,矮子呢?”

    严吉答道:“傅大人刚刚忽然不见了,不过殷少将似乎跟去了。”

    ***

    横街之上是一片死寂,唯独一辆朴素的马车穿行而过,直赴城门。云重独坐马车之中,十二卫中他也安排好了人手,就是为了出城的这一刻,然而行至半途,骏马却像受惊似的忽而停下。

    “怎么了?”他惑然出声。

    驾车的是他的心腹之一,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大……大人,前面的守军……全都死了。”

    云重有些愕然,连忙探出身子去看,只见本该是接应他的地方出现了一小队人马,最前方一人身着深紫色的氅衣,正向着他们缓缓接近。

    “云太师,好久不见。”傅茗渊策马上前,“你果然还是从这里走了。”

    云重冷着眸子注视她:“殿下怎会知晓老夫会选这个门?”

    “因为我觉得……你还是会去将云沐带走的。”她摊开手笑道,“毕竟,除了他之外,你已经无依无靠了。”

    云重不置可否,仿佛有些惋惜:“子皓心思耿直,心眼不及他已故的兄长,更是……不及你。”

    “太师过奖。”傅茗渊垂首道,“你应该知晓你的胜算本就不大,又为何执迷不悟?”

    云重冷笑道:“老夫的目标只是为了摧毁夏氏,至于皇帝谁来当……并无所谓。”

    “你果然不是为了什么复兴前朝。”傅茗渊可悲地叹了口气,“你为了向夏氏复仇,联合外敌,届时战乱纷扰,生灵涂炭。其余六国早已对我们虎视眈眈,你可知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老夫没有想过,也不需要想。”云重生冷地回应,言罢命令手下即刻突破。傅茗渊以为他是想玉石俱焚,怎知尚未动作,身后便又奔来一小队守军,想必是云重先前安排好的。

    两队人马随即在横街之上展开了交战,而云重则是趁机飞快地奔出城。傅茗渊在混乱之中向着皇城方向退去,与殷哲道:“这里就交给禁军,你速速去追云重。”

    殷哲点头道:“傅大人在这里不安全,我先护送你……”

    “不,没时间了。”傅茗渊打断了他的话,“我先往宫中躲,阿寒他们很快就会来。”

    “好。”

    二人随后向着相反地方奔去,傅茗渊为防在混乱之中遭遇敌军,立即奔入皇城,却愕然发觉禁军……都不见了?

    她心神一凛,突然想到什么,向着南清殿赶了过去,瞧见外面正停着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不确定是何时出现的,但在这战乱纷扰的时刻,显得尤其违和。

    深宫之中鸦雀无声,唯独南清殿中响起了微弱的脚步声。傅茗渊蹑手蹑脚地靠近,往里一看,只见殿中正立着一个身着龙袍的人,不紧不慢地在里面踱步,尽管正背对着她,她却一眼认出了对方是谁——潭王。

    “傅大人怎么不进来?”

    这突然的一声令傅茗渊吓了一跳,惊恐万状,环视四周并不见其他人,定了定神后,露出了身形:“潭王殿下怎知我在这里?”

    “猜的。”潭王幽幽转过身来,忽然笑了,“当然没有那么神,其实是刚才看到了你与云太师。”

    他神色镇定无比,然而身边却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傅茗渊全未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如今云太师已经倒台,殿下可知,禁军很快就会控制全城?”

    “云太师?”潭王幽幽地摇了摇手指,“我和他们才不是一伙的。”

    傅茗渊蹙了蹙眉,从头到尾都琢磨不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试探地问:“你穿着龙袍出现在南清殿,早已是死罪难逃。”

    “谁告诉你的?”潭王露出了如以往一般温和的微笑,“陛下没有子嗣,只要他死了,就是我与六王兄争锋。不过啊……趁乱弑帝什么的,真是个不错的罪名。”

    傅茗渊镇定道:“湘王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就算你误会他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不不,我才不会诬陷他。你真的觉得我会做这么蠢的事?”潭王哈哈大笑道,“现在陛下正和十一王弟在外面,只要我诬陷给了他,打入天牢,再以慧王的命逼迫六王兄离开京城,不怕他不走。”

    傅茗渊一时无言以对,看着他缓缓走上了台阶,甚是悠闲地坐了下来。

    “六王兄这个人,为了保他弟弟妹妹,戏可是演足了,可惜瞒不过朕。”潭王有些惋惜道,“其实当年朕没准备对连城王妹动手,只因驸马调查到了朕才杀了他,谁知六王兄就直接把公主送去了青州,还将慧王软禁,手段真是天衣无缝。”

    听着他的自称,傅茗渊心中一寒,顷刻想起夏笙寒屡次遇刺时都能看见湘王,或许并非巧合,而是他提早得知了消息。

    “先帝那只老狐狸没有把我们两个撵走,就是为了让我们互相牵制,不过啊……他还是太低估朕了。”潭王抬眸注视着她,方意识到说了许多话,不由笑道,“啊,不好意思,太久没以真面目与人聊天了,不知不觉就说多了。傅大人觉得腻了罢?朕这就送你上路罢。”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言罢从地上拾起一把刀来,令傅茗渊惊然却步,转身便逃跑,却在出殿之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险些没有站稳。

    一抬头,只见湘王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神色漠然地扫视了一圈,垂首问:“慧王呢?”

    傅茗渊一惊,断断续续地答道:“他……他还在城外。”

    “哦。”他转身走了。

    “……”傅茗渊呆了一瞬,豁出去似的拽住了他的衣服:“殿殿殿下……救命!”

    湘王扯了扯袖子,拉不动,有些不耐烦道:“傅大人可知,本王这件莽蟒袍要缝制多久么?”

    傅茗渊死不松手,抹着一把辛酸泪。湘王蹙眉,傲然凝视着她,拂袖将她晾在一边,又抬头看了看那身着龙袍的潭王,似是叹了口气:“陛下已经安全,王弟你已没有胜算,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听到这句话,潭王微微一怔,却还是笑道:“果然失败了啊……不过无妨,朕的江山迟早是朕的,不必急于这一时。”

    湘王冷笑道:“你以为凭借楚国那点兵力,就足以助你夺得皇位么?”

    潭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笑问:“你知道朕是谁?”

    “这不难查。”湘王摊开手道,“你母妃曾是楚国人,在多年前楚国大乱时被先皇秘密处死,对外宣称病逝。当时你尚且年幼,恐怕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谋划着要复仇了罢?”

    似乎被戳穿了往事,潭王沉默了许久,有些失望道:“朕原以为你会一直坐山观虎斗,没想到你竟还留了这一手。”

    湘王面不改色地摇头:“你要通敌,你要反,其实都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使你杀了陛下,这皇位不过也是换个人坐;但——你既然敢对涔滢和阿寒不利,就该料到这一天。”

    听罢,潭王捂着眼睛大笑出来,眼中却骤现一道寒光,顷刻拔刀刺了过来。二人实力相当,湘王因没有武器而始终避闪,却渐渐处在下风。

    傅茗渊不由皱眉,正想冲出去寻找武器,谁知正好看见一人从长廊那边走来。她原以为是敌军,定睛一看才知是兵部的柳尚书,知晓此人乃是湘王一派,心中大喜。

    柳英只是瞄了她一眼,觉察不出情绪,缓缓踏进殿中,唤道:“陛下,微臣已经准备妥善了。”

    ……陛下?

    傅茗渊惶然一怔,难以置信地转向那个人前人后都笑嘻嘻的柳尚书,而湘王也在此时退开,可悲地冷然道:“柳大人在本王身边呆了这么久,竟也是有所图谋,真是太可笑了;本王待你不薄。”

    柳英森森望他:“殿下不可一世,又怎能理解老臣的苦心?”

    言罢他徐徐走上前,掏出了一直藏着的短刀。潭王虚了虚眼,剑锋直指湘王的头颅,侧首道:“既然柳大人心有不满,朕就让你动手罢。”

    柳英默不作声地点头,缓慢而决然地走到湘王身后,拔出剑来猛地刺去,却是绕过了湘王的身侧,径直命中了潭王的胸膛。

    这一幕,令几人同是一怔。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潭王横剑刺向了柳英的胸膛,啧啧道:“哎……你以为你的反间计很成功么?真是太可惜了。”

    湘王在那一瞬愣住,望着那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官倒在自己的眼前,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柳英吐出一大口鲜血,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又因无力而垂了下去:“殿下……老臣与那些人不一样,老臣从未背叛过你,只可惜不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撑不下去了。湘王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几分动摇,似乎是动了怒,正想去夺那把短刀,而潭王却趁他不备刺了他一剑。

    便在这时,傅茗渊忽然冲了过去,钻了这个空当抢过了短刀,想也不想地向着潭王刺去,谁知对方却猛地伸出脚将她踹了出去。

    她侧着卧倒在地,感到全身上下酸痛不已,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双手护住了腹部,但毕竟劳累过度,疲惫之感在此刻爆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潭王一步步向她走来,竟连刀也拿不动了。

    她迷糊之中感到有什么人将她从身后托起,继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熟悉到令她忍不住流泪。

    “将军,拜托你了。”是夏笙寒的声音。

    旋即,耳边响起了许多人的脚步声,是援军抵达了,而赶回来乔钰则是手执长枪迎面与潭王交战。夏笙寒紧紧扶着傅茗渊,紧张地问:“矮子……没事罢?”

    “快……”她重重地摇头,抬手指向了湘王,“快去救湘王,他……他中了一剑。”

    夏笙寒猛地抬头,瞧见柳英正倒在血泊之中,而湘王立在他身旁,深色的中衣看不出是否染了血,身形如以往一般傲然挺立。

    湘王冷冷扫了傅茗渊一眼,不屑道:“本王才没有……”

    说着倒了下去。

    74「复苏」

    夏笙寒一惊,连忙将傅茗渊扶稳后冲了过去,扶起体力不支的湘王,才发觉他背后正中一剑,伤势并不比柳尚书要轻,衣上鲜血涔涔。

    “王兄……”

    傅茗渊强撑着挪了过去,望着湘王愈发苍白的脸色,哽咽道:“都怪我……”

    湘王没有望她,有些吃力地动了动身子,抬头望着夏笙寒,冷若冰霜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你……无事便好。除我之外,龙羽那边应当只会听你一人的话。”

    夏笙寒讶然张了张嘴,仿佛是在悔恨,久久未能出声。湘王微微合眼,又看向傅茗渊,突然蹙了蹙眉:“傅大人,虽然本王不太喜欢你,但……阿寒就交给你了。”

    傅茗渊怔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而对方却已然闭上了双眼,像是安详地睡去了。

    入殿的禁军很快将潭王包围,他大约是没料到景帝的人会在楚军之前赶来救他,在被生擒之前割喉自尽。分明布下了天罗地网,却因一时的贪欲而葬身,即使此刻龙袍加身,却只显得更加可笑。

    殿中一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于湘王身上,看着这个风云人物的倒下,心里竟是说不出去的苦闷。他们这些人都景帝的亲卫,在以往,若是湘王暴毙,简直是要喜大普奔,然而方才湘军的相助,以及朝中的种种变化,一切的疑问都渐渐明朗了起来。

    傅茗渊咬着唇,看着夏笙寒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全然不知该如何安慰,正想伸手拍一拍他的肩,却差点惊得跳起来。

    “妈呀……”

    在她的眼前,湘王重又睁开了双目,望她的眼神比方才更不耐烦,厉声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带本王去见太医?”

    四处更加寂静了。

    傅茗渊与夏笙寒同是愣住,而后近乎咬牙切齿。

    ——这两兄弟简直一个鬼德行!

    却是,破涕为笑。

    ***

    一晃又过了数日,京中的局势暂且稳定下来。在景帝的号召之下,京营与边关的将士全力出击攻打扬楚二国。楚军本就是受了潭王的教唆,士兵骁勇善战,但兵力差距之下,能够出奇制胜的军师少之又少,逐渐处于下风。

    战局转移到了西北,关东军乘胜追击,而得之京中消息之后,各地藩王也纷纷出动,晓得等天下平定,景帝就准备要他们的脑袋了,争先恐后地要将功折罪。

    湘王府守卫森严,个个神色凝重,走过回廊便可看见龙羽站在一间屋子外踱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时辰了,似乎许久未合过眼,整个人都显得形容憔悴。

    夏笙寒取回了他常带的那把伞,撑着紫伞坐在台阶之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傅茗渊扶了扶额,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个……湘王殿下的伤几天前就治好了,他只是在里边睡觉,你们有必要每天都来这边哀声叹气么?!”

    夏笙寒和龙羽同时抬头望她,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黯淡的眸子陡然间亮了起来。

    傅茗渊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无比安宁,坐在了夏笙寒的身边,喃喃道:“其实……湘王殿下对你可真好呢。”

    听到这句话,他转头注视着她灿灿的笑容,侧脸是那般洁白美丽,与他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揽过她的肩。

    “这这这……这里可是湘王府!”

    傅茗渊急忙将他推开,可他却像没看见周围有人似的,径直将她往怀里拉,手还恰好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龙羽看见了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一副“我懂了”的神色,带着众人回避。

    不……不是这样的啊!

    傅茗渊涨红了脸,拼命摁住他的手,却闻他低声道:“好像……肚子真的比之前大了。”

    “……”

    这下她连耳根子都红了,闷着脑袋不说话。夏笙寒轻轻将她搂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怀里,安心地笑道:“在我脑袋被人砸了之后,王兄他……一度对我很不友善。曾经我以为,他是觉得我这个疯弟弟一无是处,后来才发觉……这不过是他保护人的方法。”

    这些话在心中埋藏多年,终于能够对她倾吐,他有些无力地笑了:“可惜在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了;王兄对于是非对错从不费神去解释,而王姐在青州呆了多年,更是对他有所误解。现在想想,我们还真是不称职的家人啊……”

    听着他的描述,傅茗渊不禁有些感慨,或许有些误会真的不过是一纸之隔,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却偏偏总是阴差阳错。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湘王殿下……还真是个笨拙的人呐。”她喃喃笑道,“有时候我很好奇,湘王妃……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过……”提到这件事,夏笙寒的眸子黯了黯,而她却并未察觉,只听出他忽然改了口,“罢了,我们回去罢。”

    言罢他起身离开,傅茗渊却是摇了摇头:“呃……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罢,我一会儿就来。”

    夏笙寒心有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待他顺着廊道向外走,直至看不见身影,傅茗渊才敲了敲门,静候少顷,推门进了屋。房中四面轩窗,辉煌华丽,屏风之后隐约见得一个人影,似乎正靠在床上。

    “殿下……一直醒着的罢?”

    她并不再走动,只是站在门口轻轻地出声。屋内之人没有回答,紧接着是重又躺下的声响,只听他不悦道:“本王的屋子,傅大人也敢闯么?”

    “微臣不敢,臣只是有个疑问。”傅茗渊定了定神,续道,“湘军出现得太及时了,不像是从丘城赶来的。殿下召集那么多人马,原本是想做什么的?”

    听得此问,湘王默然不应,许久才道:“如果陛下沉迷玩乐,本王……便会采取措施。”

    “果然啊。”傅茗渊叹了口气,“殿下……也并非完全不想要皇位。”

    “不。”湘王沉闷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头传来,“如果这个江山真的落到了本王的头上,我会让阿寒成为皇帝。”

    傅茗渊闻言一怔,不可置信道:“可是……可是他不想要这些。”

    湘王又顿了少顷,“我知道……所以我将希望全都压在了陛□上,他毕竟是先帝所出,虽然谋略尚且不足,但看得懂人心,这便足够。”

    “……”

    傅茗渊许久未答,自始至终都未能明白湘王的想法,然而却又觉得,他是个如此好懂的人。

    心中的疑惑解开之后,她转身出了门,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何湘王对她的态度始终这么恶劣,忽而闻他冷声道:“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

    “……”

    啊……她一时都忘了,这个人可是宫中出了名的爱用章法来教训人的啊。

    ***

    一战告捷之后,城中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李诉等人从天牢里被放出来后,十足可谓九死一生,一刀刺进了胸膛,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他本就生得文弱,同傅茗渊齐名,是朝中出了名的弱质,百官都很是惊讶他居然还能活下来。傅茗渊觉得怎么说也应该去拜访一下,刚至府邸便瞧见一年迈老妇的忙上忙下,看也没看她一眼。

    “大娘是……?”

    “你是谁啊?”老妇停下来望她,哭得两眼红通通的。

    傅茗渊想这大约就是李诉的母亲了,大约是得知京中出事之后便赶了来,遂答道:“我是李大人的同僚,特地前来看看。”

    老妇点了点头,道是没工夫招待她,道了声歉便又去忙了,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叹道:“我家儿子还没娶妻呢,落下这等病根要怎么办才好啊……”

    傅茗渊一惊:“病根?”

    “你还不知道啊。”老妇抹着眼泪道,“太医说那一刀虽不致命,但是伤到了肺,不一定能完全治好。”

    闻言,傅茗渊心中有些不忍,正想进屋去瞧瞧,怎知突然听得门外一阵吵闹,一看才知是丞相府的轿子停在外边,门前还有两人在争执,正是纪丞相与纪二小姐。

    “爹,我不去……”纪秋雪固执地挣脱开父亲的手,死活不肯进门。

    “李大人救你两回,你去感谢一下怎么了?”纪真恨铁不成钢地劝道,“以前也没看你这般矜持,还老往人家博书斋里跑,还真是不及你姐姐半分。”

    “这话你都说了十几年了,真是不嫌……”她反驳到一半,才想起曾答应过决不顶嘴,只好硬生生地将话憋了回去。

    纪真甚是满意地眯眼笑了,转头看见傅茗渊,讶然唤道:“……傅大人?”

    傅茗渊略略尴尬地摊开手,而纪秋雪只是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纪老无奈笑笑,却也没有去追的打算,只是道:“傅大人借一步说话罢。”

    傅茗渊会意,随他走了一段路,开口问道:“纪大人的祖辈……也是前朝遗臣罢?”

    纪真微微一愣,笑道:“原来傅大人已经知道了?”

    她摊开手道:“我一直想不出云重不让你老人家离开的理由,后来想想……事情大约如此。可我想知道……为何大人始终没有答应他?”

    纪真不答,笑而反问:“那傅大人又为何也要拒绝?倘若云太师叛变成功,他必然会拥护你为新帝,这样捡来的便宜,你又为何不应下呢?”

    二人同时一笑,傅茗渊也在这时停步。

    “盛世之下,臣子能做的就是维护这份太平。”纪老站在她前方,尽管已是迟暮,却是神采奕奕,“不过啊,奸臣才能活得更滋润不是?哈哈。”

    傅茗渊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别之后准备回府,却见雅馨一脸慌张地跑了来,急道:“……大人,陛下突然要见你。”

    “他忙不过来了?”

    “不、不是……”雅馨蹙眉道,“太傅刚刚苏醒了,然后……就找陛下说了什么。”

    傅茗渊听罢蓦地一愣,想起在云重逼她喝下那碗藏红花时,重伤的太傅就在旁边。那时她是豁出去什么也不顾了,哪晓得会成为极大的隐患。

    她连手心都捏出了汗,咬了咬牙,从身上取下一个信物:“把这个交给慧王,告诉他……我去见陛下了。”

    75「冬雪」

    宫中的守卫渐渐恢复了,整座皇城都像在一夜之间复苏了一般。寒冬腊月之中又下了一场大雪,几乎将京中装点得一片雪白。

    风雪渐渐停歇,白雪之上印着深深浅浅的脚印。傅茗渊入宫之时,迎面遇上了不少官员,但皆只是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忙各自的事去了。

    记得初初踏入这座朝堂,她还是个想法尚且简单的人;一晃多年过去,无论是人心还是局势都在逐渐改变。老首辅当年救她的理由,她已无心再去仔细推敲,心中只留下了感激。

    远方长庚初升,晚霞斑斓,她的步伐愈发缓慢——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本想在一切发生之前辞官离京,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啊。

    傅茗渊苦笑了一下,徐徐推开御书房的门,瞧见景帝如往常坐在里边,恰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幽幽打量着她。

    “老师不必拘谨。”似乎是叹了口气,景帝放下了笔,拾起手边的一封信,“太傅他老人家……都与朕说了。”

    傅茗渊觉察不出他的情绪,不确定他说这番话的用意,遂试探地问:“说了什么?”

    景帝不答,只是凝视着她道:“其实朕之前便有所怀疑老师的身份,但想想就算你有这个胆子,涂首辅也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遂没有深究。”

    闻言,傅茗渊闭了闭眼,知晓他并非虚张声势,反而坦然了起来:“陛下是要处死微臣么?”

    景帝仍旧不作答,续问:“朕想知道,老师既然明白朕叫你来的用意,又为何不逃跑?”

    “欺君之罪无法赦免,臣也不想逃亡一辈子。”她无可奈何地笑笑,“女子不比男子差多少,入朝为官又有何不可?微臣曾呈给陛下一份提纲,望你深思熟虑,这是我摘下乌纱帽之前的最后一个请求。”

    她一字一顿,坚定不移。若是在从前,她想过假使被发现了身份,大不了就是一死;如今她的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生命,令她怎也无法再作出这般毅然的抉择。

    夏笙寒那边大约已经收到了她的讯息,如若景帝真的要将她处死,唯有逃亡。

    然而,景帝只是望了她一会儿,转头对着身后道:“出来罢。”

    傅茗渊有些愕然,没想到御书房里还藏着其他人,只见年迈的太傅徐徐从帘后走出,身后还跟着……重伤初愈的云沐。

    “太傅与朕打了个赌,看你敢不敢来见朕。”景帝终于露出了笑容,松口气似的说,“他说只要你敢来,就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傅茗渊讶了讶,抬头望向太傅,而对方只是耸耸肩:“老臣当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不过……傅大人是想挺着大肚子留在朝中么?”

    云沐闻言猛地抬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微微合眼。傅茗渊尴尬地抓抓脑袋道:“其实微臣这次来……也是想辞官离京的。”

    景帝与太傅都会意地点头,唯独云沐忽而开口:“不会……再回来了么?”

    她目光明亮,坚定道:“不会了。”

    “……”他陷入了默然。

    云重逃离失败,被殷哲带领的人马困在了城郊,最终选择了自尽;姚青及朱岭等人心知谋反无望,唯有一死,也毅然决然地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他本以为景帝会将他也打入天牢秋后处斩,可对方却似乎没有这个意思,甚至还答应了让他见傅茗渊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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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愈发强烈地感觉到他离这个女子越来越远了。从前的他不理解她的想法,而当他尝试着去了解她时,一切都晚了。

    分明早就决定放手,却还是……无法真正地放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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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送你出宫罢。”

    傅茗渊怔了怔,随后点点头。

    二人一言不发地走在大雪之中,她本是想要回绝,但毕竟相识一场,往后大约再也不会相见,在这里彻底道个别也好。

    傅茗渊沉默不语,直至出了宫门才笑道:“多谢云大人送我,到这里就好了。”

    云沐深深凝视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没有开口,在她渐渐走远之时,才道:“珍重。”

    明日他就会被贬去关东,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傅茗渊并不知晓这些,只是以一个微笑回应,转身没走几步,猛然看见两个身影在眼前晃悠,果不其然是夏笙寒,不知藏了多久,冲殷哲做了个割喉的手势:“跟着他。”

    “王爷啊……你真的要这样么?”殷哲苦着脸道。

    “当然,矮子和宝宝怎么可以一直听他说话?”

    “……”

    傅茗渊的额上几乎要暴出青筋,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在有身孕时动怒,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恨恨地揪着夏笙寒的耳朵:“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像个孩子一样?!”

    夏笙寒微顿,慢慢抬起手拂去了她发上的落雪,凝眉道:“进宫都不与我商量?”

    “我不是让雅馨去找你了么?”她默默地低下头,露出了安然的笑容,“而且我觉得……陛下也不会真的杀了我的。”

    夏笙寒不再多言,只是走在她的前方,每迈一步都要再踏两下。傅茗渊起初不解,以为他是在玩,走了几步才发觉,他是在为她踏平那条路,让她走得不那么颠簸。

    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沉甸甸的,暖入心田,而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行走着。傅茗渊凝视着他的背影,踏实到仿佛是被什么人托在手心,双眼不自觉地有些发红,不作声地笑了。

    像是察觉到什么,夏笙寒转头看了看她,两手护住她冻红的小脸,道:“天越来越冷了,以后别穿这么少。”

    傅茗渊默默点头,脸颊更加红了,而后想起什么,问:“滕师兄如何了?”

    “不太好。”提到这件事,夏笙寒的眸子黯了黯,“大夫说……他或许撑不下去。”

    她心中一紧。

    彼时云重封城,恰是滕宁在城中说动百姓,这一时的混乱为他们创造了进攻的时机,可算是功不可没,然而云重的手下却先一步找到了他。

    滕宁双腿瘫痪,无法逃离,被对方生擒,险些杀死,可救回来时,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勉强撑了半个多月,如今情况在逐渐恶化。

    二人回到了慧王府,只见滕宁卧病在床,面色惨白,仿佛早已丧失了生存的意志,自顾自地笑道:“王爷,其实在报仇之后,我也没想过以后如何;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也是好的。如今能去陪我的妻子……也算是不错的结局啊。”

    夏笙寒握住他的手,蹙眉道:“你……并非不能活下来。”

    “我知道啊……可我早就是废人一个,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滕宁轻笑,声音很微弱,仿佛已经看不见前方,“傅大人……我看得出,当年老师选择你不是没有理由的,可惜,你不能一直留在朝中啊……”

    傅茗渊正想出声回答,却发觉他的手垂了下来,眼睛也缓缓闭上,再也没有了呼吸。她默默叹了口气,有些哀然道:“把他……厚葬了罢。”

    夏笙寒点头应了应,见她迟迟不走,有( 御前疯子 http://www.xlawen.org/kan/24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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