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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阅读

    着,以肘撑颌,说道:“真是个贪玩的白胡子老头吗?那我的朱雀儿子应该没事才对。对了大师,这位老祖宗法力高强是肯定的,那你前些天说什么上三天云云,又何必担心?还让我这样一个初哥来给你挡祸。”他看见斌苦欲解释什么,赶紧拦道:“出家人禁诳语,咱们也说直接些,你那些小算盘小子我也明白。”

    斌苦大师一窘,半晌后方应道:“老祖宗身份何等尊贵?按辈份算,我们合寺弟子都可以当他灰孙子了,可不敢为了这事烦他老人家。再说这老祖宗性子又好强,如果知道我们连区区当世修士也奈何不了,只怕天天晚上我们都会睡不好觉——他性子上来了,甚至可以不眠不休在我们耳朵边上唱一晚上的小曲儿”

    “难道老人家性子这般强?既然如此,又怎会竟连阖寺僧众受辱也不出手?”

    “从师祖爷那儿传下来,老祖宗为本寺出手也不过三次,均是面临灭寺之灾。一次是清道光年间省城巡抚强采湖中铁莲,与本寺争执起来,要锁拿本寺全体僧众入狱。就在绿营围寺时,老祖宗打了个喷嚏……”斌苦大师悠然回思,“……这一声哈啾,便震翻了寺外数十马匹,吓得巡抚大人从此多了遗尿的毛病,然后化为两道旋风直扑省城中心而去,沿路掀翻商铺若干,行人无数,才缓缓平息。一时间,归元寺内有神仙被省中百姓传的沸沸扬扬。此事被官府奏了上去,说本寺习妖法行反事,还好皇帝聪明,知道六合之外事,不可轻言,最终反是颁了枚御赐玉玺,了结此事,此后本寺匾牌便改成直书。”

    易天行搓搓手,听的眉飞色舞,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强到变态。他常常想着自己的身体已经足够,可哪想过一个喷嚏简直就像当今都还没研发出来的气象武器,不由大感佩服。

    “性子好强!倒和自己有些相像。”易天行听着这般惊天动地的事迹,喜滋滋地想着,自己和这位厉害到不得了的人物似乎有这么一丝极勉强的相似处,聊可安慰,接着赶紧问道:“还有两次呢?”

    斌苦大师忽然面露不忍之色,犹疑说道:“还有两次均是贫僧亲眼所见。老祖宗那两次杀人太多,场面太过惨烈,不便多言。只是教小施主得知,一次是在三八年十月底,另一次发生在六七年的七月末。”

    易天行看的闲书多,记性好,自然知道这两个月里省城出了什么大事。三八年那次乃是日军在与国军一场血战后,突入省城;六七年,却是省城里两个造反派武斗正烈之时,他不由吸了口冷气道:“日本人和百万雄师可算是撞上煞星。”

    斌苦大师摇头叹道:“世间乱离,这两场血肉横飞之事也不过是大时代惨艳浓妆上的一点血红罢了。”

    易天行忽然皱眉想道:“这老祖宗天天呆在自己寺里,看着天下人受苦,也算不得什么好汉。”但他实在不想把这高人想成所谓“混俅”,于是自我开解道:“或许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出不了那青色结界吧。”一面想着,嘴上却未停问道:“那你把我拖进这淌浑水作甚?”

    斌苦大师脸上窘态更甚,呐呐言道:“这个……当日小施主以九天玄火与本寺至宝天袈裟相抗,末了却被老祖宗一古脑收了去。若上三天的小公子前来讨要,本寺实在无法应付。而老祖宗似乎对小施主您格外青眼有加,因此本寺……这个,惭愧,惭愧。”

    易天行一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摇头叹道:“大师也是说笑,我与那位老祖宗也未曾谋过面,怎会得他青睐?”

    “小施主可知当日斗法因何昏迷?”

    “噢,这自然清楚,说到这儿我就是一肚子气。”易天行状作愤愤不平道:“你弄一法宝来对付我这无辜学生倒还罢了,末了我腹痛憋出屎主意,好不容易胡乱炼成了什么九天玄火,眼看可以将这天袈裟破掉,你们那老祖宗竟然以老欺小,为老不尊,亲自出手……噢,不对,是亲自出声将俺击倒,啧啧啧……”

    “施主误会了。”斌苦大师合什正色道:“当日玄火离体,施主无力自保,险些丧命于天袈裟之下,却是老祖宗在千钧一发之刻,将施主救了下来。”

    易天行调笑道:“你那时胡子眉毛被都冻成雪丝,整一个圣诞老人般,还能看见过程如何?”

    斌苦见他不信,着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须得信我。”

    “不论如何,终归你们那位老祖宗以大欺小的罪名是逃不脱的。”易天行也自好奇那位高人为何救了自己,脸上却扮出鄙夷神色,“还说什么老祖宗身份尊贵,我看也不过就是个老不修。”

    ……

    ……

    “你小子胆子不小。”一个声音在禅房里响了起来。

    易天行正调侃斌苦老和尚来劲,下意识应了声:“你老子我天生贼大胆。”说完这句才发现事情不对——这声音听着耳熟,竟像是那老祖宗的!

    可他发现了也来不及反应,只听着那声音嘿嘿笑了两声,他便惨惨地被禅房内空气一阵轻爆震地飞仆于地,然后又被生生抓到空中,手脚乱动着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摔在墙上,震下梁上杂物若干,灰尘无数。

    易天行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震的是五脏六腑在体内绞成一团,好不难受,半跪在地上,发现嘴里全是灰,不由呸了两声,又干呕两声,咳了阵后仍是强颈骂道:“又来欺负凡夫俗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斌苦大师在旁边替他着急,对着空中打着圆场:“老祖宗,这小子嘴上缺德,不过人倒不坏,您就饶了他吧?”

    易天行低着头暗自一乐,心想我不好意思求饶,老和尚替我求倒也不错,这一来便觉着斌苦老和尚满是皱纹的脸看着愈是亲近可爱了。

    那老祖宗身在后山茅舍之中,声音却在易天行呆的禅房里响起。

    那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俺老……老……老家伙玩你耍子的。”

    易天行面子已经摆了一次,哪里还敢再和这位神佛一般的老家伙犟嘴,嘿嘿一笑,学斌苦和尚的模样往空中胡乱揖一揖,涎着脸柔声道:“老公公,你何必和小子我一般见识。先前您将小子养的那雀儿拿去玩,玩了这久想来也该厌了,还是还给小子如何?”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在禅房内凫凫荡荡,宛若自天外无迹而至。

    “还给你?天火流于外,心火焚于中,凭你小子的本事,只怕养不了几天,不是你被心火生生烧死,就是这小鸟无法控制天火,把这人间烧的个七零八落。小子,你还要吗?莫要调嘴,害了大事。”

    易天行唬了一跳,哪里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会给自己带来这大的麻烦,可委实又舍不得那个可爱的家伙,一人一鸟这些天“长相厮守”,感情日深,但毕竟是性命要紧,一时间诸多念头涌上心头,眉头紧锁,好生为难。“难道自己真要把小红鸟留在归元寺里养着?”想到要和小朱雀分离,易天行不由眼圈一红。

    斌苦和尚在旁看着他可怜,也无它法,只得轻声颂着佛经。

    “嘻嘻,你小子真不禁逗。”

    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祖宗果然有一颗稚童之心。

    随着这句话声音落地,易天行有些惊喜地发现从禅房门口慢悠悠地飞来了一只小红鸟,只是飞行的姿式还是有些笨拙,似是刚学会不久,摇摇晃晃、忽高忽低,它一面飞着,小脑袋还不时往后望去,像极了一个人正在害怕什么事物一样,看着可爱之极。

    易天行喜地怪叫一声,冲上前去把小朱雀抱在怀里,欣喜之余细细察看它的羽身,发现一应完好——只是小小的头颅上面不知为何多出来了一小撮细细的白毛,不由大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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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书评,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回什么。只略提一句,切不要拿我的书与别的书相比较,莫问天可是我天天追着看的书,蘑菇体操教练可是我学习的目标。当然,范同志,周同学也都是我写YY的偶像亚,虽不能至,扒在边上受薰陶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再重申一遍免责声明:我对宗教玄学一窍不通。

    第二部 省城第四十七章缘份啊

    (更新时间:2005-9-2117:12:00本章字数:5384)

    易天行隐隐有些不安,用两根手指轻轻梳理着小朱雀顶上的那撮银白色的细毛,头也不敢抬,轻声问着身边的斌苦大师:“大师,怎么变白了?不会是被老祖宗拿着小家伙的脑袋在白灰墙上使劲擂的吧?”

    斌苦大师哭笑不得道:“老祖宗虽然天真烂漫,童心未去,也不至于学黄口稚子做这那等乖张事。”他凑近前去一看,不料脸色倏地一变,显是震惊异常。

    这时老祖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识货的憨货。”

    易天行实在是有些摸不准这位大人物的脾性,怕得罪他自己再吃苦,便按斌苦大师传授,装作没听到。他侧脸看着斌苦一脸震惊神情,纳闷道:“大师,这撮白毛有什么古怪?”

    “天……天……天袈裟?”斌苦嘴唇抖着,忽而轻身跃出禅房,不数刻便来到了后山茅舍外。

    易天行虽然也跟了去,但心悸那道淡青色光罩,所谓金刚伏魔圈,只肯远远地呆在湖边,一面轻轻抚弄着疲态尽显的小朱雀,一面侧耳听着斌苦大师在说什么。

    “老祖宗,那朱雀额上一撮白毛究竟是何物?”斌苦大师颤抖着声音问道。

    “苦脸小和尚,你不是认出来了吗?”

    说完这句话,归元寺后园里便回复了安静,那个调笑中尤自带着天地不可测之威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斌苦大师终于长叹一口气,满脸颓容转身回来。

    “出了什么事?”易天行有些好奇。

    斌苦大师忽然定定看着他,又满脸不舍地看看他怀里的小朱雀,嘴里念念有辞,自言自语道:“断不能这样,本寺至宝,怎能在我手上流落寺外?……可……又有何法?老祖宗神通亲种,我们这等层次的修行之人怎能拔除……罢罢,一切皆是缘分。”

    易天行听的茫然不知所以。

    这位归元寺的主持忽而双掌合什,口中颂礼有声,片刻后面上回复平常,一片慈悲祥和之意笼罩全身。

    他轻轻对着易天行施了一礼道:“施主得老祖宗护持,想来也是极大的缘份,还望施主日后行善施仁,不要污了朱雀炽火之羽,也莫令那雪裟沾尘才是。”

    易天行眉头一皱,想了会儿忽然大惊道:“难道你是说……大师是说,小家伙额上这撮白毛竟是……?”

    斌苦大师微微一笑道:“正是本寺至宝天袈裟,也不知老祖宗用了什么神通,竟幻作了朱雀神鸟额顶上的一撮白毛。”

    易天行嘴张的大大的,活似一个仰首看天却被天上掉下来的大烧饼噎住了的可怜人。惊喜交集之余,却有些不解和隐惧,他心想,这种好事,来的未免也太陡了些吧?咱可没动过抢天袈裟的念头,那老祖宗送自己这份大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斌苦大师见他神情,微笑说道:“苦海无边,佛门慈悲却只渡那有缘人。施主既然得老祖宗另相相看,便是一缘;施主与朱雀神鸟相生相谐,情义铭于内,这又是一缘;施主若是不与朱雀神鸟分开,便有丧命之虞,而若分开,却又是情难以堪。故而老祖宗用天袈裟化为白羽镇住朱雀天火,既能够不让施主与朱雀生生分离,又能护住施主与朱雀安危,得一圆善之果,这更是极大的缘份。”

    易天行先前只知道天袈裟是个极厉害的宝贝,这时才明白原来天袈裟对自己和小红鸟的意义竟是如此之大,神念暗查己身,这才发现体内真元流动顺畅,体温正常,神清气明,全没有前些日子昏眩不安之感,再看小朱雀也是安安然地在自己怀里打着瞌睡,一如平常。他不由感佩莫名,说道:“小子哪里有这深厚的福缘,实在不敢受此宝物。”

    斌苦大师失声笑道:“实在不知易施主亦有不好意思的时辰。”转而正色道:“施主却是误会了,老衲虽舍此圣物,却是上体天心,盼朱雀神兽能顺利成长,早日为这世上降下吉祥佛光,施主勿需客气。只是……施主虽然一身神通常人难及,上三天里也不过有顶端少几位高手能稍抗一二,只要几位门主和小公子不出手,应该无虞。但今后身携朱雀天袈裟两大异宝,做事行路,均得小心才是。”

    易天行先前听这老僧讲过上三天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定要借天袈裟一用,这时回过神来,不由微微皱眉,想这不是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吗?不过若没有天袈裟覆在小朱雀额顶,自己这一大一小还真抗不住那种吐鲁番高烧——罢罢罢,他想了想,还是只有在现实面前低头,厚着脸皮把小朱雀揣入怀里。

    他知道佛门弟子讲个机缘,便也不再言谢,只是暗自琢磨着,这又欠了归元寺一个大人情,还不知日后怎样去还。即便归元寺真有慈悲心,帮自己瞒着身携天袈裟的事情,但若上三天那位厉害无比的小公子找归元寺麻烦,难道自己还好意思袖手旁观?

    想到此节,他再看斌苦大师一脸慈悲肃穆的神情,不由怀疑起这位高僧的真正用心来。

    易天行想到自己初涉社会,便先欠古老太爷,后欠斌苦老和尚,屁股后面拖了一串算不清的烂帐,不由在心底恨恨暗骂道:“姜是老的辣,丝瓜是老的韧,枣子是老的绵,核桃是老的硬,这人……果然是老的最辣最韧最绵最硬……最奸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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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当夜留在了归元寺禅房中,他抱着小红鸟,细细研究着它额上那撮白毛,只觉着触手冰凉,但却不知如何施法。想到这节没弄清楚可不得了,他半夜溜到斌苦大师禅房内,唠唠叨叨问了半宿才弄明白天袈裟的妙用之道,只是把个老和尚整的是精神委靡。

    第二日清晨,易天行在后园茅舍外叩了两个头,谢过老祖宗救命救雀之恩。

    他本来还想进去看看那老祖宗是什么模样,心里还有偌大的几个疑问想请教,加上受古老太爷之托,光在外面叩头似乎不大好,总要亲自面见那人,叙叙三十年代旧事才合式。但斌苦大师只是笑而不允,老祖宗也不知是不是又找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不再说话。易天行只好悻悻作罢,心里刚生起哪一天偷偷溜进去看看的念头,却又忽然想起那个坚若金刚的青色结界,还是吐了吐舌头,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斌苦大师亲自将他送至山门外,忽然长叹一声道:“如今本寺至宝已归施主所有,施主多加小心。”

    易天行点头应下。

    斌苦大师又道:“听闻易施主乃是古家之人?”眉梢微微抖动一下。

    易天行微微皱眉应道:“也可说是,这正是小子烦忧所在。”

    斌苦大师叹气道:“古家老太爷前些年住在省城时,时常来本寺上香火,布施甚勤,奈何他是道上之人,杀孽太重,本寺实在无法与之深交。易施主年纪尚青,日后切可不行差踏错。”

    易天行无奈一叹道:“看来,终究还是得想了法子把这事情推托干净才是。”

    二人又闲说了数句,易天行便欲下阶离去,斌苦大师拦住他道:“施主莫嫌老衲罗嗦,只是你一身修行乃天生而来,不知这尘世里修士的诸般规矩,还是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以为自己有一身神通,便能横行无阻。”

    易天行挑挑眉毛,没有应话,其实他如今心里骄纵之气渐渐滋生,只是自己还未察觉。

    斌苦大师微微一笑道:“如今已不是宋明之时,科学昌明,佛法日衰,纵有些超出凡世的能力,也抵挡不住子弹。”

    易天行嘿嘿一笑,斌苦大师知道这小子笑的什么,无奈道:“即便你能挡子弹,那火箭弹如何?”易天行一愣,又听着斌苦大师续道:“火箭弹能挡,导弹如何?原子弹?中子弹?外子弹?”

    易天行噗哧一笑,知道这位高僧虽通世务,只怕也只是半通而已。他拍着老和尚肩膀道:“中子弹是有,外子弹又是何物?你我两个男人家,顶多怕怕内子,外子是无缘见识其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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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归元寺出来,易天行本想给袁野打个电话让公司派车来接自己,忽然想到先前自己才决定要少管那面的事情,不由好生心痛自己的腐化堕落,意志不坚,狠下心肠迈着步子往学校而去。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慢慢往学校摇着,一路上赏夏末街景,口中背诵司马光的《训俭示康》不停,又吟李商隐诗句以清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寡欲则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

    难听的声音在省城安静的街巷中四处穿荡。

    出归元寺往七里桥方向三四里,便有一处好景,穿省城而行的府北河绕流其间,微风行于水面之上,荡起层层轻纹,府北河堤上种着青青雅柳,柳树极茂,垂缕丝叶繁繁杂杂笼在岸边,映出了一大片淡淡斑驳影子。易天行走在绿荫之下,感觉身边似乎站着无数仆人,正拿着无数把绿绸好扇在扇风一样爽利。

    他越行越是得意,叹道:“若于此处读书,岂不胜过皂隶郭家之俗?”天时尚早,他近旁无人,所以放肆地喷吐着酸言腐语。

    正高兴着,却发现前面河边一块石上坐着一个瞎子,那瞎子手拿竹幡,上书几个大字:“祖传铁嘴断人前程。”

    易天行微微一皱眉。

    如今这年月,算命玩的大都是打一枪换一地儿的游击战术,哪里有这种扛着大旗的正规军?若算命的人手一支竹幡,那可别指望轻装上阵,敌退我进,只可能给城管家属晾衣服增加几根晾衣架。

    走的更近了些,易天行只见那瞎子一身青衣,安坐如磐,不由心头一动。他依归元寺三天潜修所习心经暗观这个瞎子,发现此人体外一道浅浅灰色真气流动,果然是个修行中人,不由暗自警惕起来。

    “测个字吧。”瞎子闭着眼,却对从身旁轻手轻脚掠过的易天行说道。

    易天行站着想了想。

    他虽然怕麻烦,但除了古老太爷和归元寺里的和尚外,还没有见过修行之人,今日在归元寺里得了天袈裟,出了寺门便碰见一个,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来人何意,不由动了好奇好胜的心思,于是抿着唇微微一笑,便在石上坐了下来。

    “先生今年贵庚?”

    “丁巳年,甲辰月,壬寅日。”易天行摸着自己的鼻子。

    “当今世上,还能记得这些老黄历的年轻人不多了。先生虽然年岁不长,但胸中所学似乎不少。”瞎子谦恭说道。

    易天行微微一笑,说道:“闲话稍后再叙,既然测字,总不能聊天耽搁了你做生意。”

    “先生心善,请出字。”

    “既然说我心善,那就善字好了。”易天行哈哈笑道。

    瞎子骨节突出的右手在竹幡的竹节上轻轻摸娑着。

    易天行眼皮忽然一跳,便感觉身下一道酥酥然的寒冷之意循着石头向自己袭来。他知道是这瞎子弄鬼,眉头一皱,双手假意摸自己身上钱包,却是在怀里的小朱雀头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接着神念一动,体内真火迅疾运转起来,抵抗着这道异感寒气。

    瞎子嘴唇微张,轻轻叹了一口气。

    易天行闷哼一声,发现这瞎子递过来的寒气竟在一瞬之间猛烈了数十倍,渺渺然、若英华天降似向自己身上涌来!他倒吸一口冷气,才知道这瞎子刚开始出手时的气势,竟然是刻意遮掩,真正的实力竟然强悍如斯!

    易天行稍一错神,一股冻彻人心的寒流,便沿着尾闾处浸了上来,一路杀伐而上,竟是势不可挡,瞬息间冻住了自己体内火元流动。易天行双眉一挑,想不到这瞎子区区一个凡人竟然有如此本事,略带愕然的眼神看了瞎子一眼,便微笑着将双手平搁在自己膝盖之上。

    他的双手放的格外轻柔。

    就像是两朵莲花在膝上盛开一样。

    双掌食指相勾,反相而反,尾指轻轻离众——这正是佛门中的解冤结手印。

    手印初结,易天行体内火元便开始沿着自己的神念欢愉无比地自在流动起来,渐渐融为金色的水滴,继而汇流成溪,最后注入胸腹间的一片气海之中……

    瞎子袭来的寒冷真气此时仿佛变成了三伏天里的白雪,一触既融。瞎子面色一变,额上汗滴渐出,扶在竹幡上的粗大手掌握的更加用力,显出青白之色来。

    易天行已经猜出了这人来自何地,虽然被古老太爷和斌苦和尚常在耳旁提着,弄得隐隐有些畏惧那个地方,但毕竟少年心性,恼这人不问来由便胡乱出手,闷哼一声,心中默念三昧坐禅经,一道道火性真元,便浅浅渗进石头表层下往瞎子坐处追了过去。

    ……

    ……

    此时朝阳方升,残月未坠。

    易天行和瞎子二人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似乎憩意恬淡,只是不曾说话。瞎子手持竹幡,皱眉苦思,似乎是在想着为易天行测字,又哪里知道这二人正在进行着不属于世俗人理解范畴内的拼争。

    这时河畔远远地走过来了些晨练的老头老太太。

    易天行忽然起身站直,唇角闪过一丝妖异的笑容问道:“可测出来了?”

    瞎子抬起手臂,有些艰难地擦去额上黄豆大的汗珠,半晌后才缓缓应道:“……不可测。”

    易天行看着他枯萎内陷的双眼,冷笑道:“我不懂算命,不过还记着许慎《说文解字》上解的明白:善者,吉祥也。”

    瞎子身躯一震。

    易天行忽又微微一笑,合什道:“吉祥天何等样渺然的存在,何苦与我这世俗穷小子有牵连?烦请转告贵公子,小子我对吉祥天向来敬仰,断不敢有所轻慢,请勿误会。”他说完这番话,也不理对方如何,摆摆手便往朝霞下的七眼桥方向去了,学校便在那处。

    瞎子抬起右臂,哆嗦着抓住竹幡,很辛苦地站起身来,只见他手指微微一弹,高五尺有余的竹幡便嗤地一声化作了他手掌里的一只青莹竹杖。瞎子咳嗽了两声,便拄着竹杖,和着“嗒嗒嗒嗒”的杖头点地声,黯然远去。

    随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河畔的柳林中,那块大石头砰地一声从中裂开。

    第二部 省城第四十八章妖,是一种问题

    (更新时间:2005-9-227:58:00本章字数:5667)

    拄着青竹杖的瞎子十分吃力地行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省城西面一处古朴院子外。他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是有些奇怪,瞎子避着正厅不进,反而进了院中三层小楼侧边的一间小平房。

    入了小平房,瞎子轻声吩咐仆妇准备了些冰块和大桶凉水,略坐了阵,便进了卫生间。他把冰块往大桶凉水里一倒,扑通数声,清清凉水迅速冲刷着冰块,凉意直弥室内,纵在九十月之交的天气里,也让人感觉冰寒难挡。

    瞎子却似乎感受不到这些。

    他将青竹杖搁在桶旁,摸索着脱下衣服,露出瘦骨嶙峋却周身潮红的身体,然后缓缓滑入冰水之中。

    只听见嗤的一声响。

    竟像是一块烧红了的生铁浸入冷水一般,木桶里水气直喷,瞎子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细细看,才发现他的眉梢和发端早已被火烤的枯卷起来。

    泡了许久,瞎子仍是咳嗽声声。

    他皱着眉叹了声:“真是厉害。”

    一阵叹息后,瞎子在大木桶中捏了个剑诀,盘膝运功,左手摸到桶边死死地握住那根青莹剔透的竹杖,似乎在借助竹杖里蕴含的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自己体内到处乱窜的真火残劲尽数逼出体外,原本被火灼过一般的身子,才渐渐回复了平时的苍白之色,被易天行逼进体内真火灼的四处枯卷的发眉也渐渐平顺下来。

    而此时,先前冰寒沏骨的凉水,已经开始不断冒着热气。

    瞎子借助外力,勉强逼出易天行留在自己体内的热毒,整个人虽然脱了被心火烧烤的煎熬,却也是疲态全现,整个人看着颓败不堪。他收拾妥当,才拄着青竹杖慢慢从厨房行出来,吃力地迈着老沉的脚步,进了小楼。

    “竹叔。”小楼里的几个人向他行礼道。

    其中一个黑黑的小个子一身阴煞之气,他看见竹叔面容憔悴,眉头皱了下。

    “宗思你来啦?”瞎子竹叔微侧着头听了听,忽然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禀报公子。”

    上了二楼。

    “竹叔为何单身赴险?”似乎很喜欢赤足而立的小公子今日穿了件雪白的衣裳,看着飘然若仙。他站在窗口,也不回头,语音里却透出几丝关切。

    竹叔叹了口气,应道:“昨夜灵识偶有一得,便临时起意多算了一卦,探得天袈裟已经附体,公子昨夜做题太晚,属下不便打扰,自作主张前去察探,不料却碰见那学生。”

    “易天行?”小公子回头皱眉道,眉尖极细,弯出道冰冷却美丽的小圈来。转过身后,他发现竹叔面色不对,淡淡让他坐下说话。

    “正是那人。”

    小公子沉思半晌后道:“依前些日子看来,他体内火灵肆虐,自己又不识修行之法,应该会渐渐火灼而死。”

    “不知他得了什么奇遇,竟然还是活蹦乱跳的。”竹叔眨着深陷的双眼,苦笑道:“不过属下与他对阵之时有所感应,天袈裟应该便是在他身上。”

    小公子微一凝神,思琢少许时间便明白易天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微一笑,转而问道:“竹叔与他交手,可是受伤了?”

    竹叔微一欠身道:“正是,那少年体内火灵实在充沛的惊人,甚至比浩然天的火老头真元还要雄厚数分。属下一时不谨,被火元攻心,受了些小伤。”

    小公子轻移赤足走到竹叔身边,款款蹲下身子,将一根如葱手指轻轻搭在竹叔腕间寸口,闭目凝神半晌后缓缓道:“似劲却衰,数脉实脉相杂……竹叔错了。”

    竹叔微微侧头听着。

    “那学生体内真火极旺,若一般人,竹叔您用冰寒意攻之,确是正途,但那小子天生怪异,不能以常理论,被他火元反攻,您体内真气仍为寒态,两相交杂,伤害尤其之大。”小公子起身轻声说道:“您当用自己最擅长的木门,即便不敌,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竹叔微笑应道:“老家伙心思确实有时候转不过来。”

    小公子亦是温柔一笑,道:“您先歇着吧,我去看看那个易天行的神通。”

    竹叔忽然面露紧张之色,侧着头急忙道:“公子尊贵,怎可轻身犯险?”

    小公子走到窗边,看着街对面的民居,看着街头的树枝,看着街人面色如常行走的人们,幽然叹道:“自小在山里长大,门中长辈都夸我冰雪聪明,是上三天六十年来进速最快的一位,说起日后这门主之位定是我接手……当年我要入世修行,你和父亲都不答允,如今我已经在这个世俗的城市里生活了两年,看到了以前在山里面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感受到了我们在门中永远无法感受到的鲜活气息,修为日进。若欲出世,当先入世……”

    他说了这么长一段似乎与先前话题毫无干系的话,忽然话风一转:“易天行既然能伤得了你,看来确实是个对手。我不是好斗之人,只是对他有些好奇罢了。”

    “那天袈裟?”竹叔皱眉道:“此事应当禀报门主才是。”

    “你前些天不是已经给父亲报过信了吗?”

    竹叔这才知道自己私底下的动作全部落在小公子眼里。

    小公子瞥了他一眼,道:“别慌着请罪。有两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好消息是台湾的林伯已经动身来了,先经香港,然后在上海参加一个论坛,再来省城。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宗思已经带着水门从昆仑得来的地精之火前来……”他略停了下道:“坏消息是,莫杀这次却不知因何缘故没有跟着他来。”

    竹叔释然道:“既然如此,天袈裟也就不是急用之物,此事倒可缓上些时日。”

    小公子摇头道:“前些天父亲来信将我呵斥了一番,说道严禁触碰归元寺。我倒是不明白,归元寺里的僧众法力也不过尔尔,怎能让父亲大人和老门主如此畏惧。若归元寺真有大神通,我倒要去看看那姓易的小子,看看他何德何能,竟让斌苦和尚双手将天袈裟送予他!”

    其实这位冰雪一般的小公子心中还有秘密。

    他双手轻轻抠弄着窗台上的雕楠木眼,脚微微踮起,雪白的赤足轻轻摇着。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在山上时,曾经在父亲房里偷看到的那本册籍,那还是首任门主留下的,册籍中充满了怅悔哀伤不甘失落之意。

    上三天的老门主是昆仑一脉,当年在雪山巅上修行数十年,上承天霜,下接地火,修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但那书册中记载着,似乎当年老门主下山后遇着一件大事,才动了念头组了上三天,又失落于自己的修为距某种存在太远太远,从而有些自弃。

    他本不以为意,不料父亲大人接任门主之后,捧着那本小册子看了三天,匆匆下了次山,也不知去了何处,然后重伤而回。

    从此父亲也自颓然,虽然明明修为高深在世上难觅敌手,却是躲在吉祥天深山中淡泊而活。

    他不服,于是又看了一遍小册子,然后记住了一个地方和一句话。

    归元寺。

    “暗行苦行碌过十年,朱雀飚飞直上三天。”

    难道上三天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这句话?

    小公子苦思不得其解。

    于是在修为精进后,他要求下山入世修行,全然不管不顾吉祥天遁世炼器的门规,来到了省城,然后找到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索要天袈裟——他要看看归元寺里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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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在老房子里对着幽幽蓝天,不停想着归元寺里秘密之时,易天行已经回到了学校。他正躺在一教背后的小露台上,对着同一片幽幽蓝天,想着归元寺后山那位了不起的老祖宗。

    这堂课是外国文学史,他胡乱应付了同学们的询问,偷偷跑了出来。一教这种飞机式建筑,在庞大的正楼身后,还留着一间两层的小楼,与正楼相连。易天行从小楼的自习室里搬了个椅子,便坐在了露台的旁边,发起呆来。

    一教学楼背后便是图书馆,两栋楼之间密密匝匝地全是参天大树,这些树趁着秋天还没真正到来之前,撒泼似地拼命疯长,大片树叶将楼下的草地遮的密密实实,或粗壮或细嫩的枝叶四处伸展着,有些已经伸到了教学楼的露台上,似乎要玩一把金秋落叶前最后的疯狂。

    楼下的草地上有些不畏死活的学生情侣正在搂搂抱抱,将自己的恩爱显现成为光天化日下的影片。易天行低头偷窥,面上露出一丝极暖昧的笑容,然后将右手轻轻搭在露台沿上。

    露台沿上垂着一溜树枝,极细极嫩的那种。

    他用食指轻轻触着枝叶,感受着上面的新鲜生命气息。

    蓝天白云在上,朗朗书声在后。易天行双目似闭未闭,左手结了个手印,残留在他体内的寒气,被五昧坐禅经心法缓缓逼了出去,沿着那根细长的食指慢慢吐向树枝。

    大树似乎有先天吐纳之能。那串极细极嫩的树枝被这股寒意冻着,却没有变得冻脆,还是俏然搭在露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易天行睁开双眼,吐了口浊气,望着自己食指上的细枝轻声道了声谢,便拾起书包下楼。他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一教学楼后不久,省城一教学楼背后、靠着大树的那片草坪青色渐除,寒意突降,霜上草地深处,白露白露,冻僵鸳鸯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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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才知道有人来找过自己。

    易天行歪着头想了会儿,到门房花五角钱给袁野打了个电话。袁野有些意外之喜,却让易天行很意外地回答道,自己并没有打电话,然后殷勤邀请“易董”抽暇前来鹏飞工贸视察工作。易天行这时候正被归元寺、上三天、会玩“气象武器”的神秘老祖宗、会耍“玄冥神掌”的瞎子这些事情弄的头昏脑胀,加上对于古家的事情还没有想清楚,赶紧支唔几句,便把电话挂了。

    不知道是谁来找自己?

    他想了想,忽然感觉自己书包里的铝盒子跳了两下,这才一笑想起那个小家伙。

    走过教工食堂,他来到了还在修建中的南园。南园此时远不是招生通知书上描绘的那般美丽,还是一个满是泥塘的大工地,这时候正是工人们午休的时候,工地一侧的角落里,槐树之下,格外安静。

    易天行留神有没有人注意自己,偷着空把小朱雀从铝饭盒里拿出来。

    他看着正骨溜溜转着乌漆小眼珠的红鸟儿,嘿嘿笑道:“好像归元寺的老祖宗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能飞了。”

    小红鸟将脑袋一偏,眼珠子向上一翻。

    易天行瞠目结舌,心想你这畜生,竟像人似地摆出了一个鄙视的神态?他暗中教训着小畜生,却忘了自己可是这“小畜生”的老爹。

    “嗯,现在会飞了。你从老爹我这儿遗传了钢筋铁骨,想来也不怕什么猛禽猎手,你肯定也不愿意天天呆在小盒子里,唉,我都替( 朱雀记 http://www.xlawen.org/kan/24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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