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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阅读

    ,常年地复制、累加、重影,叠到了一定的高度和厚度,一旦唤起,便以千百倍的速度折射出来,湘歌儿控制不住的颤抖,眼睛里的恐惧告诉她,李农与湘歌儿失踪这件事一定有关系。

    但是李农深藏不露,他跟平时没有两样,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一点端倪,妍禧时时提醒自己不能着急,她以极大的耐心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暗暗叫铮儿留意李农的一切行踪。

    这两日司马府每个人都是忙乱的,只除了铮儿,妍禧叫铮儿哪里都不去,让铮儿的父亲守着园子里成祥常去的那间房子,铮儿则远远地留心观察李农的动静。

    铮儿未对妍禧说话,只对妍禧做了个手势,让妍禧跟着自己,妍禧隐在暗外,只一会儿便站起来,她身上那件雪色的衫裙已解了下来,她的身上着了件杏色的短衫衣,看起来跟所有普通的丫头一般。

    迎面而来的两个匆匆行动的丫头,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盒要去送到一泓溪边,妍禧和铮儿从她们手上接过食盒,装作送食盒的丫头低着头匆匆走着,将出园子的时候,她们把手上的食盒换成了美人香瓶,在瓶内竖了两三枝桃花,抱着瓶子向院里走去,院里人极少,大部分的人都去派到园子里招呼客人去了。

    李农的独院里只有一两个老仆,常见铮儿送花来,也便不在意了。铮儿在前,妍禧在后进了李农的书房,书房还是这般,朴素简陋,除了两面墙上的书简,便是一条书案,除了墙上一幅仕女图,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铮儿把美人香瓶放在书案上,低声对妍禧说:“爹爹早上匆匆来告知,说凌晨天还暗着,园子小房里出来几个人,抬着个大箱子,箱子大得可以装得下一个人!一路跟去,竟是进了老爷的院子里,我守了一天,看成祥只进过老爷的书房,有一次还送了食盒来,我中午送花过来,就觉得这书房有甚么不妥,刚才成祥又过来一次,送了食盒过来,我断定送过来的大箱子一定在这书房里,三小姐,你觉得这书房有甚么不妥之处么?”

    妍禧闭了眼睛细细感觉一下,只觉心内一怦一怦地跳得急,她睁开眼睛,悄步走到两面立墙的书柜上打量了一番,伸手进墙摸了一下,又站在书房的中间,眼睛徐徐扫过去,她的目光落在那幅仕女图上,那位纤纤仕女背着身子,只露了三分之一的脸庞和一排长长眼睫毛,看不清全部,然那美竟动人心魄,那仕女着的雪色的衫裙融进墨色里,仿佛只是一个影子,衫裙的背后,束了一个同心结,直垂到脚跟。

    妍禧看了一会,拿手指着那仕女图问铮儿:“铮儿,你瞧着这幅图,有没有觉得眼熟?”

    铮儿上前看了两眼,又看了一眼妍禧,突然两目睁圆了,指着仕女图道:“这……里面的小姐跟三小姐一模一样,你今日着的雪色衫裙的背后,也束了一个同心结!”

    妍禧点点头,今日她穿的衫裙是今晨新送过来的,送裙的老妈妈说这是老爷吩咐送过来的,一定要今日穿上,原来衫裙是照着这图上的仕女而裁制。

    妍禧点点头,眼睛看着那仕女图,一阵风晃过来,图微微摆动,图上的仕女仿若行走起来,袅袅动人。

    妍禧突然上前去,把仕女图掀了起来,图的后面是墙,看上去与旁边的墙体一样,仔细一看,又不一样,仿佛更新一些,也许是仕女图常年遮掩,也许是……

    第九十一章 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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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禧伸出手去摸了摸,但觉得这里的墙体跟别处有些不一样,她从上面一路摸下来,摸到左上角有一个突出来的圆点,她向下一用力,墙体居然突突地向左边挪去,竟开出了一个容两人进出的小门来。

    妍禧与铮儿吓了一跳,又惊又怕,妍禧探头进小门看了一眼,里面黑黔黔的,有风从里面贯出来,是一个长形通道。妍禧向铮儿点点头说:“铮儿,不知如何谢你才好,你到院里替我守着,我进去瞧瞧……若湘姐姐在里面,铮儿……我……”

    铮儿慌忙说:“三小姐快别如此说,三小姐帮了我们家甚多,爹爹说了三小姐的事便是我们家的事,铮儿在府里是个卑贱的丫头,从未有人把铮儿放在心上,只三小姐……”

    “我不是甚么小姐,原先就是个遭人白眼的乞儿,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你去吧!”妍禧说完,就一头钻进小门。

    铮儿细心地把仕女图原样挂好摆齐整,再走出书房送上房门,走到院外把风。

    院子的那边是正在宴请宾客的大园子,一墙之隔,隔了两重天,嘻笑声、调笑声传入耳边,多少人在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头顶上的圆月,却总是一如既往。

    妍禧进了小门,是一个大约几丈长的通道,走了一小段,通道尽头有微弱的灯光投射过来,妍禧的心怦怦直跳,快步走去,通道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十尺宽的私室,妍禧走进有灯光的私室,屋子非常简单,一张三尺卧塌,有长长的帐幔从顶层泻下来。靠墙是一方书案,案上点着油灯,旁边还有一只巨大的大箱子。卧塌的一角缩着一个女人,眼睛和脸被黑布条蒙着。看不清容颜。

    妍禧上前去,一把拉下那人的蒙面巾,正是湘歌儿,她手脚皆被缚着,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萎靡,可见是许久未见阳光了。

    妍禧大恸。上前抱住叫道:“湘姐姐,禧儿来迟了!”

    湘歌儿这些天一直埋没在黑暗里,好一会才适应了灯光,她睁眼看到妍禧。脑子慢慢清晰了,认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她拿肩膀一顶,嘶声道:“喜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被拿下了?”她的声音又哑又沉。想是好几天没有说话了。

    “不,是我找到姐姐的,我来救姐姐!”妍禧一边说,一边要解湘歌儿的绳子。

    湘歌儿却不允,用尽全力拿肩膀一顶。哑着声音说:“就你一人来的?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那人有多毒?他就是拿我来诱你进来逼你就范的,你快走,去找石大将军和刘战来救我!”

    “不,你现在就跟我走!”妍禧情急,奋力去解湘歌儿的绳子。

    “小姐……小姐,你快出来,老爷回来了,你快……”铮儿的声音从通道里隐约传出来。湘歌儿大急,推了妍禧一把,大声说:“你快走!”

    妍禧泪迸了出来,抱了抱湘歌儿,起身便跑,但见小门正徐徐关起,铮儿一张脸露出来说:“来不及了,小姐先躲起来,我来应付老爷!”

    “怦——”小门关了起来。妍禧只好又跑来小房间去,她握住湘歌儿的手说:“姐姐,我跟你一起,咱们生死在一起!”

    “你不能死!你是我们董府二小姐,董府只剩下你一人了,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不是叫你死在他的手下,你快躲起来,……你先帮我把眼睛蒙起来,那边有个箱子,你进去躲着,……不行!太容易发现,最危险的地方……你躲在案下,等他走了,你再想办法出去。记住,千万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说话,不能动,只有保留了有用之身,方能报大仇!你一定要应了我的话!否则老爷、夫人在黄泉不能闭眼,二小姐,你快答应我!”

    妍禧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帮着湘歌儿把眼睛蒙上,走到书案边,书案下面是空的,正容得下一个人,妍禧钻进去,想一想又探出头来问:“湘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父母是李农杀的?”

    “我不知道他是李农还是李城,但我断定那天在司马府碰到的那个人就是杀你父母的凶手,他的眼神是噬血的,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你记得了,你是洛阳董家人,是名门大家,你的父亲名叫董润,母亲是颜敏……”

    再说铮儿把仕女图放好,走到案桌上拿起一朵花瓣,向门外走去,李农正向小院走向书房,后面跟着成祥,铮儿向李农福了福道:“老爷——”

    李农狐疑地打量着铮儿,铮儿道:“三小姐说今晚的花开得甚好,吩咐奴婢折了两枝送过来。”

    “你瞧见三小姐了?她在何处?”李农停步问。

    “回老爷的话,三小姐突然回来说腹中不舒服,大概肚子吃坏了,奴婢服侍小姐喝了些热汤,小姐舒服些了,说园子里的花好,吩咐奴婢送花过来。”

    “你是说三小姐回了奉阳院?”李农又问。

    铮儿点点头,李农看了一眼成祥说:“你过去瞧瞧三小姐身子好些没有,若好些了,把三小姐请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成祥点点头,跟着铮儿一起走出李农的小院。

    李农踱步到书案前,看书案两樽美人香瓶上各插了一枝桃花,桃花娇艳欲滴,李农择了一朵放在鼻下闻闻,闭着眼睛沉醉于中,又踱到书简架上,摸索了一下,抽出一把剑,正是当年石勒皇帝赐的上方宝剑,他把宝剑抽出来,宝剑铮亮如新,上面曾沾过不少鲜血,不知道还会有谁的血会沾在上面。

    李农的眼睛射出凌厉的光,把剑“刷刷刷——”地翻飞了几下,提起宝剑走到仕女图前,伸出一只手指来,在仕女的侧脸上温柔地摸了摸,他的目光又深情又绵长,柔声轻语道:“敏敏——我来了!”

    他按下小门的机关,提着宝剑进了私室,他站在湘歌儿的跟前,湘歌儿蒙着眼睛缩在塌边,微微地发着抖。

    李农提起宝剑,拿剑锋在湘歌儿的脸上贴了贴,又在她的脖子上划拉了一下,湘歌儿只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在脸上掠过,那是一把剑,死亡在她脸上和脖子上停留了一会,看得见他的恶意,湘歌儿反而镇定下来了,她挺了挺身子,“看”向剑锋所在。

    “你叫湘歌儿,是么?你说,你跟李妍禧是何关系?”李农把剑轻轻放在湘歌儿的肩膀上,轻轻一挑,湘歌儿肩膀的衣服即破了个洞,露出雪白的肩膀,冰冷的剑锋即贴在裸了的肩膀上。

    湘歌儿打了个寒战,嘶着嗓子说:“二小姐不姓李,她姓董,她是洛阳名门董氏之后,她是正宗的名门大家子,却被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害得家破人亡,人在做天在看!李贼,你是个杀人恶魔,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二小姐一定会保留着有用之身,找你报灭门之仇的!”湘歌儿咬牙说,后一句话,她一字一句说出来,声音虽然喑哑,但书案里的妍禧听得清清楚楚。

    李农一听,拿剑挑开湘歌儿的蒙眼巾,抬起湘歌儿的脸看了一眼道:“二小姐?你叫她二小姐,这么说你也是董府的人?当日的情形你亲眼看到了?我以为董府的人我都杀了,哈哈哈,居然让你逃了出来,啧啧……你命真大,但是你的命过不过得了今日,要瞧瞧李……啊,不,是董妍禧怎么说了,啊……她长得真美,纤纤的腰,墨黑的眼睛……跟她的母亲一模一样,我都迫不及待要她了!她若是愿意了,便饶你一命,她不愿意,哼!让你多活了十三年,算你赚到了!你今天的命就留在这里吧!”

    “二小姐不会愿意的!当年她的母亲就算是死都不愿意,二小姐更是不会愿意!二小姐,一定不能愿意!她的父母在天上看着,怎么能跟一个禽兽?!”湘歌儿昂着脖子,她的嗓子仍旧暗哑,像是从地狱发出来的声音。

    李农一扬手,“啪——”一掌打在湘歌儿的脸上:“她不愿意?她敢不愿意!我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剐下来吃了!”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恶魔,你就杀了我,你已经杀了董府一家,杀了我的母亲,不在乎再杀我一个……”湘歌儿咬着唇,鲜血从她的唇边蜿蜒而下。

    李农冷笑一声,拿剑又挑起湘歌儿的下巴,把湘歌儿的脸抬起来端详了一眼,突然道:“你很面熟,你的母亲可是……桃红?”

    湘歌儿扬起脖子,奋力向前一挺,她雪白的脖子直接没进李农的剑锋之上。

    李农大吃一惊,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剑锋又尖又利,直接湘歌儿的大动脉,血似泉水般喷涌出来。

    李农丢了剑,上前把她扶起来,湘歌儿强挣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二小姐保留……有用之身……报灭门之仇!”

    李农拿手按住湘歌儿的脖子,想阻止喷涌而出的血水,再问了一句:“湘歌儿,你的母亲可是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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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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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歌儿脖子上的血汩汩地流着,她的身子软下来,整个人摊在软塌上,但她的神智仍保存一丝清醒,半阖着眼睛微微点点头。

    李农迅速上前解开她的领口,鲜血如泉不断喷湧而出,他拿蒙面巾要给湘歌儿包扎,看见湘歌儿的脖子却愣住了,一小块不成形的石头项链挂在湘歌儿的脖子上,他把石头项链抓在手上,急切问道:“湘歌儿,这石头项链是不是你母亲给你的?你快说!”

    湘歌儿的意识开始弥散,眼睛已经合起来了,听他问起,强睁开微微点头。

    “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谁?”李农的声音大起来,像狼嘶一样。

    “我没有……父亲,母亲说我是从……这块石头……项链里崩出来的……”湘歌儿的声音变得又糊涂又遥远。

    李农的脸苍白如纸,吼叫起来:“这块石头项链是我给你母亲!她没有出嫁,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孩子!”

    湘歌儿的目光涣散,用最后一口气说:“我……是石头的孩子……不是你……的……二小……一定要……保重……”

    血光,又是血光,漫天的血光兜头向李农扑来,从颜谈身上濺出的血光,从董润身上飞出来的,从颜敏嘴巴里迸出来的……

    报应!这就是报应!

    十三年前……李农杀死了颜谈,胸中存着一股散不去的恶气,匆忙赶到洛阳董家,李农先看见颜敏的丈夫董润,一个身材高大,气质非凡的男人,他一走出来。名门贵族卓绝凌人的气势一下便把李农比下去了。

    当过宠的人,永远都挺不直的腰板,眉间有一股驱赶不走的媚味与谀气。从心底里生出的怨念使李农看上去更加地阴沉。

    董润温文尔雅地拱手问:“先生是——”

    “邺城李家!”神使鬼差的,李农只能用跟洛阳董家相匹配的身份来回答董润的提问。他骨子里的自卑与寒碜,时不时跳出来折磨他,这感觉让他疯狂地想杀死一切看上去有优越感的人。

    他终于看到了颜敏,她已经出嫁十年,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粉装玉砌。可爱得如同年画上的金童玉女。

    桃红跟在旁边,她看见李农,眼圈红了,想说什么又吞回肚子里去。她沉默地搀扶着颜敏,颜敏的肚子大如鼓,看出来了,腹里面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李农痛苦地看着嫁为人Qi的颜敏,虽然身怀六甲。大腹便便,但比当年做小女儿时长得更加有卓卓风韵了,他问颜敏:“蒙敏小姐赐了古琴,敏小姐还记得《凤求凰》吗?如果不是你的父亲把你嫁给这个人,你会跟随我吗?”

    颜敏淡淡地摇摇头。轻抚肚里的孩子道:“敏不会跟随你的,敏生是董家人,死是董家鬼!”

    李农气红了眼,从腰间抽出长剑,一转身,一剑正正刺进董润的胸膛,董润还未明白是什么回事,圆睁着眼直直倒了下去。

    颜敏看丈夫瞬间毕命,她几乎站不住,勉强扶着沉重的身子,在桃红的搀扶下,含泪走到董润面前查看,李农仗剑大声嘶笑:“现在,你后悔了没有?你愿意跟随我吗?”

    颜敏的泪水滑下来,看也没看李农一眼道:“我不会让跟随一个疯子!”

    “我会让你后悔的!”李农见血就疯了,一抬手,横剑过去,两个六岁和八岁的孩子顿时倒在血泊里,桃红扑过去拦,凄厉地叫着:“先生,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人……”

    李农杀红了眼,想也没想,一剑刺过去,正中桃红的胸脯,桃红双手扶着李农的剑,剑剜了桃红的手,鲜血大片大片从双手间流下来,滴在地上,桃红跪倒在地,两只眼睛看着李农,最后一句话是:“先生……你也……有自己的……孩子!”李农手一提,桃红身子一偏,一头撞在地上,扶着李农的脚。

    李农已经疯了,一脚踩在桃红的身上,手的一挥,跟着来的胡兵开始动手,见人就杀,颜府顿时血流成河,血光飞濺,凄惨的嚎叫声荡在空气里。

    人间地狱呀!

    李农拿着剑,四处挥舞,口里嘶叫着:“我要毁了这一切……我要叫你后悔!”

    颜敏握在丈夫的手,半躺在地上,腹痛一阵一阵传来,羊水破了,血流了出来,她动了胎气,竟然要生了。

    李农看她痛得满头大汗,命人把她搬到室内,又挥手把所有人都叫走,他怀着又痛苦又兴奋的心情,看着颜敏凄利地呼痛声,他半扶起颜敏,帮她抚顺披散下来的头发,在她耳边温柔地问:“敏敏,我爱你,你求求我,你求求我,我便救了你!我还会继续喜欢你!我……”

    颜敏咬紧牙,除嘶嘶痛楚声,她半句求乞的声音都没有,她咬牙用力,在李农面前生下一个女婴,李农眼睛血红一片,他揪住颜敏的头发问她:“为什么?敏敏……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求我?”

    颜敏满脸全是汗还有泪,生育让她完全没有了力气,她略停了一会,用尽力气把女孩子抱过来,颤颤地举起,想摔到地上,李农一把抱过女孩子,仍问:“为什么?”

    颜敏轻轻地说:“只因你是一个卑贱……无耻的人,可怜之至……”说罢用力一咬,舌头断了,血从她的嘴里涌出来!

    李农软倒在地,狼一样嘶吼,他又一次失败了,那女婴居然不哭,他抱着女婴走出屋子,把她交给当时的长随成福道:“不能让她死了,让她终生跟人乞怜。”

    成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杀戮,遍地是血,只剩下一下血红的孩子,他有些茫然了,走出院门去,正好看到一个小身子缩在阴影里,是个没有留头的小丫头,整个董府大院大概只有她没有死,她正好出府回来,目睹了一场惨案。

    成福左右看看,胡兵都撤了,李农也没有了影子,他拉着她,走到大街外面道:“你们去讨饭吃吧,这样才会有一条活路。”

    这个丫头就是湘歌儿,带着刚出生的娃娃,她摸到颜敏的身边,从她手上拨下一串翡翠手链,又摸到董润那里,董润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帛巾上写下“李诚”两字,也撒手人寰,邺城李家,他以为是李诚,他不知道的是,李诚也是死在疯子李农的手下。

    湘歌儿带着才出生的女婴到处行乞,活过了八年。

    然而,李农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丫头也是李农跟桃红的孩子,在颜敏出嫁的那一天,李农弹完了《凤求凰》晕死过去,醒过来,桃红红着眼睛坐在他的旁边,拿自己的体温温暖了李农,李农的身子又脏又臭,他惨笑着说:“我已经是一个乞丐,没有人要一个乞丐,是吗?”

    桃红的身子挨过去说:“先生满腹才学,不必就此沉寂了,振作起来,桃红永远都敬慕你,桃红的身子,只留给先生。”

    一夜恩爱缠绕,桃红走之前,把李农挂在脖子上的石头项链取下来,说:“先生想通了,便来娶桃红吧?”

    桃红生下了湘歌儿,死都不肯说出男人是谁,颜敏怕桃红未婚生子被人扯笑,就做主让桃红暂时做了董润的妾,许诺只要桃红的男人回来,就放她走,但是桃红等了一年又一年,等来的是一场凶残无比的杀戮,她等候的男人亲手杀了她。

    妍禧蹲在书案下面,听着李农的嚎哭一声又一声传来,她的身子麻木了,跟着心也麻木了,她陷在书案下面,成了一段没有情感的木头。

    等一切归于沉寂,妍禧听到私室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她动了动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并手并脚爬了出来,原来湘歌儿坐的塌上遗了一大摊的血,血浓浓的,变成了黑色,她盯着那摊血,久久不动。

    突然通道里有人有唤:“三小姐,三小姐……快出来……”

    是铮儿的声音,妍禧摇摇晃晃地走出通道,铮儿看她脸色苍白,手脚绵软,也顾不得问她什么了,扶着她走出李农的独院,回到了奉阳院的房间。

    铮儿帮着妍禧把身上丫头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妍禧平日里穿的翠绿色衫裙,低声说:“我对老爷你不舒服休息着呢,方才我看老爷又去了园子,成祥叫了几个人来,又提着那个大箱子又回到园子里……”

    妍禧呆呆的,只凭铮儿换身上的衣服,听到铮儿的话,突然跪倒在地说:“铮儿,求求你,你去看看成祥把大箱子放到了哪里,你瞧瞧他做了什么,求你了!”

    铮儿吓得不轻,忙扶妍禧站起来,看她脸是白的,眼也直了,整个人痴痴傻傻,只好说:“好好,我去!三小姐你是怎么了,病了么?我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妍禧摇摇头,又推了铮儿一把,铮儿只好向园子走去,回头看妍禧垂着手,两只长袖子荡在风里,她像一只游魂站在阴影,形只影吊,孤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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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童节快乐,订阅一下当礼物吧,幸而是放假,要不更新三千有些难度了。这几章很悲呀,我心戚戚的。

    第九十三章 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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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禧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她身上没披大袍子,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来,但她不想动,立在那里成了俏生生的冰柱子。

    突然见一个身量丰腴的影子闪了进来,口内媚媚地笑着,那笑声似酥进骨头里,接着另一个高大强硕的影子跟着闪进来,在后面抱着丰腴的影子,两个人状似亲密又状似推搡地扭成一团。

    但听前面一个影子娇声嗔说:“死鬼,忒是猴急,让人看见了,快松手!这里里外外够我忙的,你来添甚么乱!”

    后一个影子喘着粗气说:“好姐姐,好姐姐,你便应了我,我正是看着姐姐忙得脚不沾地,特地来给姐姐放松放松,让弟弟我好好伺候姐姐……”

    两个人扭糖一般抱成一团,又是亲嘴又是摸胸,上下其手忙乱不已,一时秽言浪语,娇喘细细,不堪入耳。

    妍禧呆呆立着,似听非听,最后听不下去,动身走出阴影想离开,两个抱成一团的影子倏地分开,只听一人娇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妍禧没有理会,自顾自走出院门,把鬼鬼祟祟的人留在后面。

    院门外有风,月光盈盈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妍禧手足冰冷,她的魂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妍禧停了停脚,觉得无处可去,便木着身子向殿院走去,添红院的艺伎们仍在演奏丝竹,欢愉靡靡的歌曲,轻快悠扬的调子,匆匆忙忙的脚步,脸上的盈盈满满的笑……都与妍禧没有甚么关系,她摇摇晃晃向府门外走去。

    府院门口,两个仆从恭敬地打着灯笼。正引着两个人走进来,前面一人着青衫长袍,面目英俊。温文尔雅,后面一人披一件黑色长披风。看上去谦和稳重,又不失英气,浓眉下一双眼睛明亮异常。

    妍禧看清楚了,前面着青衫长袍的是建节府的石杰,她的心一酸,轻轻停住,石杰也看到了妍禧。她与平日大不一样,这是春日的夜深,春寒未尽,她衣着单薄。垂着两只长袖子,仿若一只没有重量的影子,石杰上前一步说:“禧妹妹……和欢郡主,……你没事罢?这是去哪里?”

    “和欢郡主?她是和欢郡主?”后面那人自语道,抬眼看向妍禧。

    妍禧站着不动。半晌才说:“杰哥哥……好……我去……忠勇府!”

    打着灯笼的仆从向妍禧行了礼,看三个人立着不走,就向那后面一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慕容公子请!”

    那个叫慕容的伸手摆了摆,意是不急。

    石杰略略迟疑,上前两步。查看妍禧的神情说:“我看禧妹妹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你穿得太少了,你要去忠勇府?天这么晚了……”石杰解下自己的大袍,迟疑着要不要披在妍禧身上。

    “杰少爷,二小姐在园子里等你,请随我来。”一个丫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妍禧的身子晃了晃,石杰正想回答,看见妍禧向后昂倒,仓促间伸出手去扶,却被后面的慕容公子抢先一步扶住。

    妍禧定定看着石杰,神情哀婉凄凉,又说了一句:“去……忠勇府!”

    石杰跨前一步,伸出两手把长袍披在妍禧身上,说:“禧妹妹……”

    “杰少爷,二小姐等急了,请随我来!”后面的丫头又催了一句。

    石杰定住脚,无奈看着妍禧,妍禧目光空洞,没有焦点,仍重复一句:“……去……忠勇府!”

    “石杰大人,你已陪了我一日,我本想到名门大家凑凑热闹,既进来了也不用你陪了,你有事先忙去吧,我送和欢郡主到忠勇府去。”慕容公子口里说着,“和欢郡主”一词咬得特别重。

    石杰只好点点头,对那丫头说:“你前面带路吧。”

    妍禧看着石杰长身翩翩的身影走远,身上一软,便滑了下去,慕容公子张开手臂,半抱住妍禧,低头查看,妍禧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说:“去……忠勇府!”

    慕容公子抱起妍禧,向府门外走去,两个提灯笼的仆从忙去拦住他说:“慕容公子,你不能把三小姐带走!”

    慕容公子缓缓回头,他的眼睛带了些冷意道:“甚么?你们三小姐是郡主,你们知道么?”

    两个仆从不敢看他,忙低头道:“奴才们知道,是昨天宣的旨!”

    “哈,昨天宣的旨?……既是知道,你没听和欢郡主说要去忠勇府,你两个奴才大胆!竟然敢拦着么?”慕容公子喝道。

    两个仆从惧怕了,踌躇了一会,胆大的说:“郡主的话不能违抗,但不敢有劳慕容公子大驾!我们王爷知道了,要责怪的!”那仆从把‘王爷’两字说得特别重。

    慕容公子略思索后说:“你们只怕得罪了王爷,不怕得罪郡主?这样罢,你们若怕我对郡主不敬,便随我一起去送,我昨日方到赵国,对襄国城不熟悉,你们带着正便宜!”

    慕容公子说话声音不响,语气也不严厉,两个仆从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视两眼,竟也同意了,举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慕容公子把妍禧打横抱起,她轻得没有份量,一张小脸苍白得要薄入空气里,眼睫毛却黑如墨一般,一缕长发挂在脸上,给她凭添了份楚楚动人,她团着身子,单薄兮兮得可怜。

    慕容把她抱紧,跟着两个仆从向府门外走去,门前停着一辆四角飘着红络子的华丽马车,这是赵国礼部召呼上宾的马车,慕容上了车,两位仆从坐在车驾外面。

    慕容借灯光细细端详妍禧,她微微皱着眉头,辗转不安,长长的眉眼处蕴了丝痛,便是痛也这般动人。慕容伸出手去,迟疑了一下,把妍禧拂在面上的发拨到后面去,尾指碰到妍禧的脸,悚然一惊,忙到手收了回来。心道:中原女子的骨肉果然与北地不一般。

    正想着,车驾外面的仆从恭敬地说:“慕容公子,忠勇府到了!”

    慕容抱起妍禧跳下车,举着伸着月光看看大门正前方挂着的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忠勇府。

    慕容指着牌子道:“忠勇府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石闵的王爷?听说他也是赵国的镇北大将军?”

    两个仆从一听,忙挺直了腰杆,骄傲地说:“那是!石大将军正是我们司马府的大姑爷,娶了我们大小姐,说起他呀,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都说他是赵云降世呀,仗打得呀,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听闻他一出现,不管西北的拓跋人,还是东北的燕人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咱们大姑爷,还一路打到燕国的国都去……叫燕人……”

    一个仆从看看慕容,用手肘顶了顶说话的仆从,说话的仆从方想起眼前的慕容公子来自燕国,是燕王的第四子,人称慕容恪。

    慕容恪听了两个仆从的话,面上并无大不悦,只是笑了笑说:“石大将军如此神勇,我哪一日要亲自来拜访一下,会一会他!叫他手下留情,不要灭了咱们燕国才好!”

    仆从赶紧闭了嘴,去敲大铁门,门房揉着眼睛出来,看见慕容恪与两个仆从,俱不认识,但他认识三小姐李妍禧,知道她是爷和夫人的心肝,他手一挥,一位老妈妈出来要抱妍禧,慕容恪一避,不让那婆子抱,他喝了一声道:“放肆!叫你们主子来接郡主!”

    门房慌了,忙叫一小仆去内庭报信。

    又等了一会,隔着长袍,慕容恪觉得妍禧的身子愈来愈冰冷,低头看她,好像连气息都没有了,他抱紧妍禧,轻声唤道:“郡主,郡主……”

    一阵马蹄声从远而近,一人从马上跳将下来,横冲到慕容恪的面前,伸手就去抱妍禧,慕容恪未看清来人,身子一退避开,但是来人行动迅速敏捷,逼上前一步已经抱着妍禧的半边身子。

    慕容恪不松手,两人各抱着妍禧的半边身子,两个人俱身形高大,体形魁梧,手上和脚上较着劲,旁边的人一时没看出来,中间四只手,底下两条腿在你推我挡暗暗使劲,但上面的妍禧还是稳稳的。

    门房慌忙上前道:“爷,你回来得正好,是这位爷送三小姐过来,我已着人去叫姨夫人过来接小姐了。”

    跳下马的正是石闵,他与刘战和李氏到园子里找湘歌儿,一路寻到园子的神秘小屋,连地下暗室也翻出来了,进去看,却没有看到湘歌儿,刘战在暗室里找到湘歌儿的一只绣花鞋子,证明湘歌儿的确在这里幽闭过几日。

    但是湘歌儿去了哪里了呢?

    又搜索了一阵,以为会发现别的通道,折腾了一阵出来,后来意外发现几个人在挖坑,看见刘战他们丢下手上的工具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只大箱子,大刘战打开箱子,湘歌儿歪在里面,脖子中剑,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已经香消玉殒,刘战悲痛莫名,要冲出去找李农算帐。

    石闵冷静下来,拦住刘战,就算找到李农也不能置他的罪,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人是李农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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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冰冷

    湘歌儿已身亡,石闵即刻想到妍禧,妍禧会不会也知道了?李农若是这会下了狠手,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对准妍禧,石闵惊出一身汗来,他叫刘战把箱子埋好,带着湘歌儿的尸体悄悄先回府去,暂时不能打草惊蛇,料想那些来掩埋的下人也不敢声张。

    石闵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在精舍里没看到妍禧,意外看到石杰,石杰把石闵拉到一边告诉他说妍禧去了忠勇府,他这才心急火燎赶回来,看到妍禧苍白着脸晕死在一男子的手上,上前就抢。

    听门房这么一说,慕容恪停止用力,抬着看眼前人,微黑的脸庞,面上线条硬朗冷峻,眼风带剑,盛气凌人。

    慕容恪笑道:“原来是石大将军回来了,在下燕人慕容恪,拜见石大将军!”

    石闵不理会他,连眉毛也不抬,微微一用力,把妍禧抱了过来,团紧她的身子收入怀里,走了几步,回头把眼光射过来道:“燕人慕容恪?你便是来和亲的燕国使者?”

    慕容恪一拱手道:“正是在下!”

    石闵上下打量了一眼慕容恪,能与他较量上两招的,果然是有两下子,与燕人作战的时候,这个慕容恪在哪里呢?不就是缩头乌龟一只!

    石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打话,抱紧妍禧,昂首进了府门。

    慕容恪站在了一会,他的目光在头顶上的‘忠勇府’三个字略过,微微笑了一下,转身上了车驾。

    石闵抱着妍禧快步走,他见过无数次妍禧狼狈不堪的样子,或头项无寸毛近似小子,或饿得面色青瘦狼吞虎咽,或被摔得鼻肿脸青……但他没见过妍禧的这副模样,她全身冰凉凉的,脸色苍白得近乎死暮,仿佛力竭心死。她一定亲眼看见湘歌儿的死,痛不欲生,湘歌儿的死状惨不忍睹,血竭而亡,看得连他一个大男人也悚然而惊。

    石闵抱紧她,咬着唇狂奔起来,她夜半跑到忠勇府来,此举是一种投奔,她投奔自己而来,他能为她做些什么。除了心如火焚。他什么也做不到。抚不平她微皱起的眉尖,捂不暖她冰冷的身子,那只张牙舞爪的猫儿此刻变成一只冬眠的蛇,冷冰冰的。没有生气了,死一般沉默。

    奔到长廊,看到红钺袍子未穿好跑出来,她接到通报出来接妍禧,石闵吼道:“快!去!快去烧水,烫烫的水!”( 烽火自妖娆 http://www.xlawen.org/kan/24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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