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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部分阅读

    “没事!”褚易安摇头,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推到他面前,“这个案子你也不要插手,让你妹妹自己去周旋,你去看过了她就着手去查这个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这个案子既然是有人利用了褚浔阳来针对东宫,那么现在东宫的每一个人势必都在对方的谋算之内,一旦他们会有任何动作都保不准要被对方拿来利用,所以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就以不变应万变。

    “那——被大理寺带去的尸首——”这是最不利的因素,褚琪枫还是难免忧心。

    “我们现在不能动!”褚易安道,站起身来,走到一侧的窗前推开窗子,“你先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行了,直要是和此案有关的事情沾一点边儿的都不要碰!”

    不仅仅是背后设局要害褚浔阳的人,只怕现在他们整个东宫都已经处于皇帝的全面监控之下了,所有的事情表面看上去平静,实则一触即发。

    “儿子明白!”褚琪枫心中飞快的权衡了一遍,将那几页纸重新放回案上,“父亲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去忙了。”

    “去吧!”褚易安略一挥手。

    褚琪枫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负手立于窗前的背影,神色复杂的变了变,犹豫再三还是重新开口道:“父亲,关于大哥的事——”

    褚琪晖出事以后他们父子之间就好像是心照不宣达成了协定一样,到了彼此面前全都绝口不提,但彼此又都十分清楚——

    这件事,哪怕是可以回避一辈子,也终是成了彼此心口的一根刺。

    只是——

    意义截然不同罢了!

    褚琪晖死后褚易安的表现一直都很平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对那个儿子真的完全死心完全不在乎了,可是只有褚琪枫看到,在他提及那人的名字时父亲看上去伟岸的身躯还是以一种微不可察的幅度微微一震。

    褚易安回头看过来,眉心拧起一个疙瘩,面目却是依旧肃然而冷静,“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去做你的事情吧!”

    褚琪枫抿抿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院门蒋六已经等在了那里,“郡王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走吗?”

    “嗯!”褚琪枫点头,直接往大门口的方向行去。

    那里车马都已经准备停当,青藤焦躁不安的在大门口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赶忙迎上来,“郡王爷,您可算出来了!”

    褚琪枫看她一眼,冷声命令道:“你不要跟着去了,回锦画堂去守着。”

    “郡王爷?”青藤一愣,眼睛瞪得老大,乞求道:“奴婢想要去看看郡主,郡主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青藤说着就红了眼圈,赶紧拿袖子去擦。

    “回去!”褚琪枫却不多言,直接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然后转身利落的翻上马背带着一行人打马离开。

    青藤在大门口守着,看着那一行人越走越远,记得眼泪又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儿。

    天牢的位置是在皇宫建筑群的紧东边,隔壁不远就是冷宫。

    褚琪枫带人过去的已经四更过半,夜色黑的十分通透,走在空荡荡的御道上,那感觉不像是置身于华丽无双的皇宫之内,反而像是走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上,空冷寂寥的让人由心而生一股寒意。

    褚琪枫面无表情的快步前行,远远看到夜色中灰暗的建筑时,对面马上就有值夜的守卫迎上来,见他身后蒋六和朱远山手里抱着的东西就微微变了脸色道:“郡王爷是来探望浔阳郡主的吗?”

    “嗯!”褚琪枫点头,视线淡淡的四下里扫视一圈,凛然道:“开门!”

    那人迟疑着没有动,只就面有难色道:“郡王爷,不是奴才不买您的面子,而是这一次的情况特殊,郡主是陛下钦点的重犯,并且特意交代了要严加管制,您看——是不是奴才代您把东西转交——”

    “重犯?”褚琪枫的唇角牵起一个孤独,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他。

    他的为人惯常都的温和有礼的,可是这一眼之下的目光却是凛冽的叫人心里发寒,“连堂都没过你就敢混乱往当朝郡主头上栽罪名?你有几个脑袋担待?”

    那人一惊,脸色就白了几分,仓惶的单膝跪下去道:“是奴婢口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开门!”褚琪枫冷声喝道,完全不容拒绝的已经继续朝那天牢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口把守的其他侍卫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让,只都神色戒备又满是为难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这位康郡王此时的面上笼罩一层寒冰,的确是威势强大,叫人打从心底里觉得畏惧。

    “郡王爷,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您又何必为难奴才——”那领头的侍卫跟过来,小声道。

    “奉命?难道是皇祖父命令说是明令禁止本王过来探视的吗?”褚琪枫冷笑。

    “这——”皇帝圣旨不是随便可以颁的,那人犹豫着,最后只就硬着头皮道:“郡主现在有重大的杀人嫌疑,姚大人吩咐了要严加看管,不能随便放人进去探视,万一——”

    “姚广泰?他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他也敢下令限制咱们郡王爷?”朱远山啐了一口,“你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个差事你不想干了有的是人在后头排队等,犯不着拐弯抹角!”

    皇帝是因为褚浔阳而动了怒,但是在正式定罪之前谁也无法否认褚浔阳的身份地位。

    褚琪枫要一意孤行,更是没人敢于硬拦。

    那是侍卫迟疑着还是不肯松口,恰逢牢门从里面打开,另一名年纪稍长管事走了出来。

    他倒是识时务的多,见到褚琪枫冷着脸站在门口,立刻就赔了笑脸迎上来见礼,“给郡王爷请安,郡王爷是来探望浔阳郡主的吧?”

    褚琪枫淡淡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那人当差的日子久了,自然知道这里必定闹的不愉快,忙就侧身给他让路一边给两个手下使眼色,“还不帮着拿东西!”

    说着又对褚琪枫拱手一礼,面有难色道:“郡王爷,天牢重地,闲杂人等是禁止入内的,东西奴才们帮您拎着您看可好?”

    褚琪枫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直接一撩袍角大步走了进去。

    之前那人面色铁青的站着,年纪稍长的那人撞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拿东西?”

    那人黑着脸不很情愿的帮忙接了蒋六和朱远山手里的东西,两人小跑着跟上褚琪枫的步子。

    天牢这里一般的犯人并没有资格进来,所以牢房虽然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空置,牢头引着褚琪枫一路往里走,最后在靠近里边的一处单独的石牢前面停了下来。

    那牢房三面都是厚重的石砖砌成,只朝向过道的这一侧是精钢打造的铁栅栏,里面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目了然,只在正对栅栏的那扇墙壁上方开了一个方孔的小窗,这会儿黎明时分,也是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完全的形同虚设。

    这地方倒也还算整洁,褚琪枫看在眼里还是不免心里一酸,轻轻的唤了声:“浔阳!”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恼意,有种阴测测的冷。

    彼时褚浔阳正盘膝坐在石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本以为是巡逻的守卫,所以也没睁眼,听到他的声音才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衣裙从那石床上下来,隔着森森牢门冲他露齿一笑,“哥哥你来了,给我带吃的了没?晚膳都没用,我饿死了!”

    她笑的肆意,完全不被眼前身陷囹圄的处境所影响。

    褚琪枫看着她的模样,虽然知道她是故意做在人前的表象也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宠溺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呢!”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已经冷然射向两个随行的侍卫。

    年长的侍卫笑呵呵的上前,不等他吩咐已经自觉的掏了钥匙开门,一边赔罪道:“这地方的条件简陋,委屈郡主了,郡王爷您有话尽管说,奴才们到外头去候着。”

    说话间已经手脚利落的帮忙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

    另外一名侍卫黑着脸把两个包袱放下,然后不很情愿的被他拽着出去,躲的远远的之后才忍不住道:“老吴你这是做什么?浔阳郡主这次惹上的可是人命官司,据说还是人赃并获,姚大人有令——”

    “你怎么不长脑子!”叫做老吴的侍卫大力一拍他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道:“人赃并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姚大人再大能大过皇上?能大的过太子?能大的过皇孙?你说人赃并获,就算是浔阳郡主被入了罪了又能怎样?太子殿下还是太子殿下,康郡王也还是康郡王,好端端的你得罪他们做什么?这种顺水人情,直接推一把也就是了,做人你总得要把眼光放长远了。”

    “浔阳郡主惹了官司,太子殿下和康郡王不会袖手旁观的,姚大人的意思是怕他们串供。”那人将他往旁边拽了一把,压低了声音道。

    上回在大殿之上为了推卸责任,姚广泰死咬着褚易安手里的九城兵马司不放,他自觉是把褚易安给得罪的狠了,所以这一次褚浔阳的案子落到他手里他已经是铁了心要推一把了。

    “你管他们做什么,你看你的牢房就是!”老吴不悦的瞪他一眼,“姚大人要真有本事,他死咬着一个浔阳郡主算什么?他要能连太子殿下都一起扳倒了那就是叫我去给他添脚趾头我都乐意!”

    那人闻言倒是一惊,再就不敢多说一句话。

    是啊,姚大人就算是势在必得能将浔阳郡主入罪又如何?东宫的当家人可是太子殿下!

    牢房里,褚浔阳虽是没什么胃口,不过对着桌上的饭菜却没有表现出来,捡着自己喜欢的填饱了肚子。

    褚琪枫坐在旁边细致小心的给她布菜,一直看她吃了许多,唇角弯起的笑容却是逐渐转为酸涩,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觉得委屈吗?”

    褚浔阳拿帕子擦了擦嘴,又漱了口才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歉疚的笑容,“让你和父亲都担心了,其实这里除了地方小了点暗了点倒也没有别的不好。”

    褚琪枫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最后也只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即便是神色一敛道:“事情有些复杂了,有人钻了空子,利用青萝的名义杀了顾长风,很明显是存心嫁祸给你的。”

    “什么?顾长风死了?”褚浔阳也是始料未及,她还一直以为是顾长风害怕被她抓住了把柄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想要灭她的口的。

    “死了!”褚琪枫道,眉宇之间也是一片凝重之色,“陛下为此大为震怒,勒令大理寺严查此事,我们阖府上下都被盯上了,父亲的意思是为免再被人抓了把柄横加利用,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大理寺应该明日就要提审此案,届时只能你一个人先应付着,知道该怎么做吗?”

    “嗯!”褚浔阳点头,“父亲的顾虑是对的,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就算有人问起也都一口咬定了对此事全不知情,如果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话,我应付的来!”

    说话的同时褚浔阳也在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遍,握了握褚琪枫的指尖道:“我的事别人知道的都是皮毛,青藤那里你关照她一下,让她不要自乱阵脚,昨天她都不在我身边,让她守口如瓶就是,其他事都等着我回去再说。”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姚广泰还真是小人之心了,越是事关生死的事就越要简单处理,串供?假的终是假的,与其一群人绞尽脑汁共同要圆一个谎,还不如其他人全部都置身之外。

    所谓的多说多错,就连事实都未必经得起反复推敲,所以所谓串供也就是自掘坟墓罢了,她褚浔阳可不会这么蠢!

    她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褚琪枫也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顾虑,“关于青萝的事,你还是要提前心里有个准备,据说刺客的尸首已经被带回了大理寺,万一——”

    褚浔阳的神色一黯,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会是青萝吗?她不怕有人拿青萝做引子来构陷她,可是却不愿意承认那一具尸体就是青萝的事实。

    定了定神,褚浔阳重新抬眸看向褚琪枫,“哥哥,幕后设局的人你和父亲那里有眉目了吗?”

    褚琪枫摇头,“虽然苏霖做这事的动机最足,但是明显他没有这样的魄力直接对顾长风下杀手,真正布局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才对。”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一种莫名深刻的情绪。

    片刻之后褚浔阳就把视线移开,起身在不算宽敞的牢房里来回踱了两步,再次回头朝褚琪枫看过去的时候便是狡黠一笑道:“哥哥,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了,不如这一局我们玩的大一点如何?”

    褚琪枫皱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褚浔阳撇撇嘴,环顾一眼这硬邦邦的阴冷牢房,“我这一晚上的牢房可不能白关,总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才好。”

    褚琪枫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只略微想了一下就点头道:“好!”

    他站起身,走过去替褚浔阳把袖口处的一点褶皱扯平,然后抬起眼睛微微一笑,“你只管保证自己可以顺利脱罪就好,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做!”

    “嗯!”褚浔阳回他一个微笑。

    褚琪枫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叫人进来把食盒收拾了就转身离开。

    褚浔阳抖开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件裘皮披风在那石床上铺了,然后直接把另一个装衣服的包袱往脑袋下面一垫,裹着自己进来时候穿的那件大氅倒头就睡。

    上辈子风餐露宿的日子过的如同家常便饭,这里的环境倒是不曾给她带来任何的困扰,她入睡很快,也睡的十分安稳,只奈何好景不长,头顶的天窗那里才透出一丝光亮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传来声势浩大的一阵脚步声,一队侍卫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褚浔阳翻了个身坐起来,眨巴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美梦,外面那个姓吴的的侍卫已经疾行而至,拱手道:“郡主,请您移步吧,大理寺那里刚来的消息,请您过堂去问几句话!”

    “哦!”褚浔阳淡淡的应了声,整理好衣裙翻身下地,左右看了眼就又笑道;“去给本宫打盆水来吧,今天公堂上的贵人肯定不少,本宫这个样子过去就太失礼了!”

    她被关进来虽然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但只就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就叫人深深折服,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以为自己无辜就不会受到牵连。

    老吴叹了口气,看她的目光之中多少带了几分同情,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叫人打水又送了干净的帕子过来。

    褚浔阳从容的打理好自己,然后才一矮身从低矮的牢门里头走了出去。

    这天的主审是大理寺卿姚广泰,皇帝没有到场,褚易安和褚易民还有刑部的几位官员都列席旁听,褚浔阳进门就一眼扫过去,赫然发现在座的居然还有她的小王叔褚易简。

    “父亲,各位皇叔!”褚浔阳款步走过去,先给几人行了礼。

    褚易安上下打量她一眼,隐隐的叹了口气道:“还好吧?”

    “自然是不好的,莫名其妙的就把我关到牢里去了,回头等事情说清楚,父亲可得要帮我去皇祖父那里讨个说法才行。”褚浔阳的神态自若,却是没有半分嫌犯过堂的自觉性。

    褚易安没说什么,案后的其他人却是神色迥异各自都有几分尴尬。

    “不得胡闹,这里是公堂!”褚易民抿了口,冷着脸道,转而看向高坐堂上的姚广泰,“姚大人,既然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审了吧?宫里父皇还等着消息呢。”

    “是!”姚广泰恭敬的应了,清了清嗓子看向褚浔阳,摆正了神色道:“本官昨天晚上收到报案,说是有人深夜潜入京兆府衙门刺杀了顾大人,并且有证据表明浔阳郡主你有重大的杀人嫌疑,皇上对此十分重视,特意点了本官主审此案,各位殿下在此做个见证。浔阳郡主,本官问你,针对此事你可是有话要说?”

    “本宫自然是有话说的,不过在这之前,是不是请姚大人先把您的报案人和证人都请上堂来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了?也好叫本宫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褚浔阳漫不经心的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她说着,顿了一顿,再次看向姚广泰的时候神色间就带了几分讽刺之意,“而且——姚大人,在本宫被正式入罪之前您在堂上稳稳地坐着,却叫本宫站着回话?本宫倒是无所谓,可万一今天这案子不能成立,回头又有哪位御史大人穷极无聊的参上一本,您觉得——这合适吗?”

    姚广泰皱眉,旁边的席上除了褚易安和褚易简,其他人的脸色也都瞬间黑了一半,纷纷侧目朝褚易安看去——

    这个丫头果然不知天高地厚,当真是被他们这位太子皇兄给宠的无法无天了,都到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了,还要和姚广泰摆谱抬杠,实在是——

    “咳——”姚广泰的神色尴尬,等了片刻没见到有人出来打圆场,犹豫了一下却是只能妥协,咬牙道:“给郡主搬一把椅子来坐!”

    “是,大人!”衙役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搬了一把椅子上来。

    褚浔阳随手解下披风垫着,然后才一提裙子大大方方的坐下,眉目之间犹且带着淡淡笑容,着实是叫人看了满肚子火。

    姚广泰强迫自己的移开视线,对着堂外沉声道:“带杜长明和京兆府的一干衙役上堂!”

    他提起杜长明的名字的时候褚浔阳也无半分意外,昨天她在京兆府的公堂上是做的有些过分,当时在场的除了朱远山也就是顾长风和杜长明两个,真正能掌握准确信息的也就只剩下这个人了。

    不多时外面十多个人被带了进来,进门看到安然坐在椅子上的褚浔阳,走在当先的杜长明就先是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领头跪地行礼,“卑职等见过姚大人,给各位殿下请安!”

    “杜长明,你把昨夜顾大人遇害的经过再说一遍。”清了清桑,姚广泰道。

    “是!”杜长明的态度恭敬,有条不紊的开口道:“昨夜二更十分顾大人还在后堂处理公务,卑职过去提醒他休息,不想才进了后院就听到那屋子里传来呼救声,刚好有几个衙役也闻讯赶了来,卑职等人闯进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顾大人已经被人刺死在了房间里。被指等人竭尽全力将刺客拿下,但那人好像是事先服用了可以定时发作的毒药,当场毒发身亡。”

    “入室行凶的只就她一人?”姚广泰问道。

    “是!”

    “嗯!”姚广泰点头,这才把视线移给褚浔阳道:“事情的始末郡主可都听明白了。”

    “本宫的耳朵还算灵光,听的懂人话。”褚浔阳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

    姚广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不由就失了耐性,冷冷道:“那女刺客的尸首本官已经找人辨识过了,经过多人指认,都能证明她是你浔阳郡主的贴身婢女,叫做青萝的,郡主你对此有何解释?”

    “死无对证,杀人的又不是本宫?你叫本宫如何给你解释?”褚浔阳反问,态度依旧桀骜不驯,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肯配合一样。

    褚易民看在眼里,原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训斥,但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多说,只就佯装垂眸饮茶,目光却是阴测测的注意着堂上褚浔阳等人的一举一动。

    “郡主,本官现在这样问话也是给你一个解释分辩的机会,您再这样的不配合,是一定要让本官难做吗?”姚广泰的神色冷了下来,一拍惊堂木,“来人,把刺客的尸首抬上来!”

    “是,大人!”衙差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抬着一具用白布遮掩的尸首进来,从身形上的确是个身量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女的模样。

    褚浔阳的心里略略有一抖,突然就有了几分慌乱——

    如果这下面躺着的真是青萝那该怎么办?如果青萝真的死了——

    这个时候,她不能自乱阵脚!

    用力掐了掐手心,褚浔阳的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姚广泰以眼神示意衙役将那白布掀开,褚浔阳挑眉看过去一眼,那一瞬间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那里躺着的女尸虽然在体型和衣着上都和青萝极为相似,就是面部轮廓也可以乱真,可是这会儿尸身却像是从火海里走过一遭抢救出来的一样,容貌损伤大半,即使剩下的半张脸也像极了青萝,可是褚浔阳确定——

    她不是!

    褚易安和褚琪枫都说了不会干涉此事,如果对方控制在手的真的是青萝,那就犯不着这样欲盖弥彰的再遮掩了。

    “这——这尸体怎么会变成这样?”第一个开口的人却是杜长明,神色一半诧异一半愤怒的死死盯着那具女尸。

    然后他的目光便是锐利如刀锋般狠狠剜了褚浔阳一眼。

    褚浔阳的眉心一跳,心里突然便有几分疑惑——

    这人的眼神太逼真,反而不像是在做戏了,难道他不是内应?

    这样一来,水可就又深了,褚琪枫那里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姚广泰却没解释,只是面色不善的对褚浔阳问道:“请郡主看看吧,她可是你的婢女?”

    “这不是我的婢女!”褚浔阳道,两个字干脆利落。

    “不!这就是浔阳郡主的婢女!”京兆府过来的一个衙役义愤填膺道:“这个婢女名叫青萝,身手十分了得,是跟在浔阳郡主身边贴身服侍的,我曾经亲眼见过,绝对不会认错!”

    姚广泰冷哼一声,一招手,衙役就又从外面推攮了几个人进来,有老有少,其中最显眼的一个褚浔阳居然认得,是她院子里的洒扫丫头画眉,其他人的身份也都无可挑剔,或是常来常往给东宫厨房供应蔬菜的菜贩或是会每日登门收泔水的老汉,总之都是有机会在东宫附近出现的身份。

    几个人看上去都是老实本分的平头百姓,在这堂上面对这么多贵人甚至有人还在瑟瑟发抖,辨认了一番之后全都一口咬定了那女尸就是褚浔阳身边的贴身婢女青萝。

    “是的,这就是青萝姐姐!”画眉小声道,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从昨天一早她跟着郡主出门之后奴婢就再没有见过她了,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所谓的众口铄金,姚广泰再看向褚浔阳的时候眼中就颇具得色的冷冷一笑,“郡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青萝六岁就跟着我了,形影不离,是本宫和她相熟还是你找来的这些所谓证人与之相熟?”褚浔阳冷蔑说道,居高临下斜睨着横在当前的女子尸首,“这人的样貌与她的确是有几分相似,可是脸都毁了一半了,姚大人难道不觉得蹊跷?如果不是有人欲盖弥彰的试图遮掩什么,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刺客活捉了带上公堂来和本宫对至?这么一个死人,还是毁了脸的,随便就栽赃说是本宫的婢女?这是不是太过牵强了一点儿?”

    姚广泰怔了怔,杜长明已经怒不可遏道:“郡主的意思,难道还是卑职等人故意杀人灭口嫁祸于你吗?”

    “就算是如你所言她是畏罪自裁,本宫倒是纳闷了,她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褚浔阳却是不愠不火的反问。

    “昨夜她的尸首被带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杜长明道,愤然抬头朝堂上的姚广泰看去。

    姚广泰的面色不善。

    却是闲闲坐在旁边喝茶的褚易简慢慢的开口说道:“昨天半夜衙门的殓尸房门口的灯笼被风吹落,出了点意外!”

    “这么巧?”褚浔阳闻言突然就笑了,讽刺的看向案后的姚广泰。

    姚广泰突然就急了,怒声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还怀疑是本官有意为之的吗?”

    这件事他也始料未及,本来是好端端的证据,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一大早皇帝就将他叫到宫里好一通的数落。

    姚广泰自觉颜面无光,正要分辨的时候外面就见一个衙差神色焦灼的从外面快步进来,禀报道:“大人,京兆府衙门的牢头来报,昨天入狱的两个长顺王府的侍卫昨天夜里畏罪自杀了!”

    褚浔阳漠然勾了勾唇角——

    得要把苏霖也拖进来,这一局玩起来才更有趣!

    杜长明已经怒目圆瞪霍的抬头朝她看去,怒吼道:“浔阳郡主,你好恶毒的手段!”

    第018章 步步紧逼,反手乾坤

    “怎的?杜大捕头你这是在咆哮公堂?”褚浔阳眉尾轻挑,眼神睥睨。

    “你这是杀人灭口!”杜长明怒道,额上青筋暴起,袖子底下的手指也捏的咯咯响。

    褚易民看着他恼怒的神色不悦的蹙起眉头,沉声喝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得在公堂之上喧哗!”

    杜长明咬咬牙,犹豫再三也还是有所保留的对上面的姚广泰拱手道:“大人,昨日正午渥漓江边发生命案,死在牢里的那两人是目睹事情经过的人证,后来浔阳郡主去衙门施压要私底下提审二人,并且为此和顾大人起了冲突。现在顾大人被杀,偏偏这么巧那两个侍卫也畏罪自裁了?大人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姚广泰的目光一闪,心下稍定,面上却是一片凝重之色的沉吟道:“所以你还是怀疑此事乃浔阳郡主所为?”

    “是!”杜长明咬牙,“顾大人的为人一向都严谨低调,极少有与人起冲突的时候,昨天因为私自提审人犯一事浔阳郡主和大人之间起了不小的冲突,闹的很不愉快!”

    “是的,卑职等也可以作证!”另一名衙役也是义愤填膺道:“当时郡主要强行提审犯人的时候我们大人不同意,后来郡主搬出皇室身份施压大人才不得已的答应了,她严刑逼审那二人的时候虽然把卑职等人全都遣散了,但她走后,顾大人的脸色就变的很差,明显——明显是受人威吓的样子!”

    顾长风受人威胁?顾长风在官场上的口碑向来都是不错的!

    旁边席上的几位亲王和官员私底下开始交换眼神。

    褚易安的手指压着茶盏的碗盖顿了一下,倒是有了几分兴致,抬头看向褚浔阳道:“丫头,你真跑去京兆府衙门闹了?”

    “我没闹!”褚浔阳撇撇嘴,略有几分心虚的小声辩驳。

    褚易安的眉头皱了一下。

    姚广泰的眼珠子一转,连忙借口道:“杜长明,事发之时你不是在场吗?你说浔阳郡主和顾大人起了冲突?到底是为何事冲突?”

    杜长明张了张嘴,却因为有顾虑而欲言又止。

    其他的衙役不明所以可没那么多想法,立刻就有人大声道:“浔阳郡主当堂动用私刑,还打折了长顺王府那两名侍卫的腿!”

    京兆府衙门的公堂上出现了这样的事,简直可以被视为奇耻大辱。

    褚浔阳冷蔑的一勾唇角,这个态度已经算是默认。

    褚易民怒然一拍桌子,斥了声:“荒唐!”

    旁边的褚易清手里把玩着一枚玉坠子笑的倒是一派和气道:“浔阳年纪小,小孩子不知轻重罢了,凡事都有大哥在呢,二哥你跟着动什么怒?”

    褚易民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现在哪有什么立场教训别人?

    褚易民的脸色一变,压了一肚子的火气,狠狠的瞪他一眼。

    褚易安却是面色如常,既不苛责也不追问。

    然后就听末席上的褚易简被茶水呛的连连咳嗽,一边擦拭着嘴角一边呵呵笑道:“丫头啊,你这下手可就有点狠了,跟小王叔说说,那两个奴才怎么得罪你了?”

    褚浔阳瞥一眼他幸灾乐祸的嘴脸,往旁边别过头去没吭声。

    姚广泰听了这一番指控便又多了几分底气,一拍惊堂木道:“浔阳郡主,京兆府的衙差指证您的这些话您都听清楚了,下官斗胆问你一句,您去京兆府衙作甚?私设公堂的事姑且不论,却又为何屏退所有的衙役?难道还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难言之隐?”

    如果是为了灭口而杀人,这样的理由也就站得住脚了。

    “本宫的婢女离奇失踪了。”褚浔阳道,眸子轻轻一转,坦然对上姚广泰的视线,“至于本宫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兆府的公堂之上?本宫的贴身婢女无故失踪,我去报案,请顾大人帮忙寻人,这个解释姚大人你可还满意?”

    姚广泰的眉头皱了一下,明显的不相信,“郡主的婢女失踪了?”

    “是!”褚浔阳斜睨了眼横在旁边的女尸,“若不是本宫的婢女无故失踪,只怕也没人能够抓到这样的可趁之机,姚大人你现在不也就是因为本宫叫不出青萝的本人来当面对质,所以才一口咬定了这具不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女尸就是本宫的婢女青萝吗?”

    姚广泰的脸色变了变。

    褚浔阳就又继续说道:“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声张的,不过既然姚大人你苦苦相逼,那本宫也就没有必要对别人厚道了。你听好了,本宫的婢女青萝无故失踪了,这已经是昨天午后的事情了,姚大人若有疑问可以随便去抽调我府里的侍卫或者去九城兵马司问问,看是不是昨儿个下午我就托了他们帮着寻人了。”

    姚广泰虽然不知道青萝失踪的始末,但东宫有大面积的人手调动和九城兵马司方面的动静他却都是有所耳闻的,如果真是为着青萝,那么这事情就又有待推敲了。

    “此事姑且不论,现在本宫奉皇命要审的是顾大人被刺一案!”定了定神,姚广泰道:“郡主你说你去京兆府衙门是为报案,此事谁能证明?”

    “众目睽睽,本宫进了京兆府的衙门,姚大人你不是也知道吗?还需要什么证明?如果不是为了报案,难不成本宫还是为着去公堂上喝茶的?”褚浔阳反问。

    “郡主,请您不要巧言狡辩,您是进了京兆府衙门不假,可是谁能证明您去找顾大人是为了请他出面帮忙寻找您的婢女而不是为了别的事?”姚广泰冷冷一笑,面容讥诮,“现在有杜大捕头当面指证你私自提审犯人还挟私报复和顾大人起了冲突,你可承认?”

    “本宫不认!”褚浔阳答的干脆,面色平静的直视他,“本宫和顾大人素无交集,又何来挟私报复一说?”

    杜长明死咬着牙关,因为隐忍的厉害,太阳||穴都隐约可见跳动。

    顾长风对他有提携知遇之恩,他虽然是为顾长风的死心生愤怒,但是之前褚浔阳抖露出来的顾长风的那些底细毕竟也不光彩,更有可能让顾长风获罪,死后名声不保。

    他的迟疑褚浔阳看在眼里,不过冷然一笑,“姚大人,本宫的话说的够明白了吗?连动机都不成立,现在就凭你这里连容貌都无从分辨的一具女尸就要硬栽本宫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你今天若不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宫这便即刻进宫,请皇祖父做主还我一个公道!你当是知道,这一晚上的牢狱之灾,本宫是不会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受了的!”

    褚浔阳这样咄咄逼人,又搬出了皇帝做靠山,姚广泰的额上隐隐有些汗湿,强作镇定的一拍惊堂木,对杜长明道:“杜长明,昨夜你来报案的时候不是声称浔阳郡主和顾大人之间起了冲突,有明确的杀人动机吗?还不如实禀来?”

    杜长明骑虎难下,还是死咬着牙关犹豫不决。

    褚易安的目光淡淡扫过,轻哂一声,“公堂之上,你有话直说,不得隐瞒!”

    杜长明斟酌再三,终于才下了决心一样道:“昨天浔阳郡主去衙门的确是提过她婢女失踪的事,但却不是为着报案的,强行提审长顺王府的两名侍卫还动用私刑,说是——说是怀疑她婢女失踪一事和长顺王府有关。当时我家大人不同意动私刑,双方就起了冲突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兜不住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顾长风身后的名声,尽量不要把他忤逆圣意一事抖出来。

    其实这杜长明也不算傻,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明白了,褚浔阳会纡尊降贵和他们这一众小喽啰在公堂上唇枪舌剑的打官司,这样步步紧逼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借他的口把长顺王府抖出来。

    长顺王府几个字一抛出来,满堂都是抽气声。

    姚广泰的心口颤了颤,面色迟疑的看向褚易安,“殿下,您看这——”

    “本宫今日过来只是旁听的,姚大人不必顾虑本宫,照你的方式处理就是。”褚易安道,却完全是个甩手掌柜的作风。

    长顺王府的地位毕竟非同一般,姚广泰正在斟酌着拿主意的时候,不想褚浔阳却是急了,怒声道:“姚大人,你要审的是顾大人被刺一案,至于本宫的私事就不劳你( 锦绣凰途之一品郡主 http://www.xlawen.org/kan/24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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