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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部分阅读

    只能连带着把褚浔阳的手都一起抓在手里,就着将她手里的帕子压住了口鼻。

    他抓住她手的时候褚浔阳就更的心下一惊——

    他手上的温度冷的惊人,时下还不到八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节,他的手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温度,骨感分明的手指抓握着她的手指,那触感竟是让褚浔阳恐惧的想哭。

    映紫神色焦灼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枚黑色的药丸递过来,“主子!”

    延陵君完全来不及细看,一把拢在手里仰头吞了下去。

    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抓着褚浔阳的手,因为咳的厉害,每次咳嗽一声,褚浔阳甚至都能感觉到手指被他捏的发疼。

    映紫瞧见她六神无主在的样子,硬着头皮小声的解释道:“最近主子的身子还得需要调养,受不得凉!”

    她这话说的隐晦,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以往看上去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连吸纳几口凉气就受不住的?

    这会儿细看之下褚浔阳才发现,延陵君的身上竟是披了一件厚重的狐裘,领子裹的很严实,白色柔软的皮毛拥簇,他的面色却是苍白通透一如这狐裘上面雪白的毛发,竟是一丝的血色都无。

    褚浔阳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本能的想要探手去触摸他的脸颊,但是想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水汽,却还是违心的拉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不叫自己身上沾染的寒气靠近他。

    延陵君好不容易压制住咳嗽声,重新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就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只是一点风寒,不妨事的,你不是回京了?怎么又来这里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疲惫的情绪,即使是再如何的遮掩也无法完全掩盖。

    褚浔阳想要说什么,却正好赶上延陵老头儿气呼呼的从马车上抓着一个药篓跳下来,没好气道:“你就吹吧!死命的折腾!我看你能抗到什么时候去!”

    说完还十分孩子气的用力撞了一下延陵君的肩膀,然后就梗着脖子错过两人身边,也没用人给他撑伞,直接将药篓拢进怀里护着就钻到了那水幕后头。

    延陵君着实是拿他的这个脾气没有办法,见状也在只就无声的摇头一笑。

    他眉目之间的气宇风华依旧不改,一笑之下,眉目灿烂,灼灼生辉,可就是过于苍白虚弱的脸色被阳光一衬就越发的叫人心惊。

    褚浔阳看着他,死死的抿着唇角,不动也不说话。

    延陵君被她盯的心里隐隐发毛,斟酌之下也是觉得无从说起——

    这个丫头不听废话,和她撒谎她也不会相信。

    映紫见状,只能上前一步提醒道:“主子,这里水汽重,郡主也是赶路辛苦,还是先进去吧!”

    “嗯!”延陵君点头,重新握了褚浔阳手,“有话都进去说吧!”

    手指被他一触,褚浔阳就又是头皮一麻。

    她想了想,却没有再松开他的手,而是反扣住他的五指,小心翼翼的用力握劳。

    延陵君瞧着她的东西,心下一暖,唇边就跟着露出一个笑容。

    那水幕后面的洞口并不十分宽敞,桔红就递了伞过去。

    延陵君想要去接,却被褚浔阳抢先拿在了手里。

    延陵君无奈,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能由着她去。

    褚浔阳撑了伞,很小心的替他遮掩,唯恐让他身上沾上一粒水珠,两人前后涉水而过。

    时值午后,里面的紫藤花架子刚好沐浴在阳光下。

    褚浔阳收了伞,远远的撇开。

    延陵君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半边肩膀上,笑道:“这是做什么?别人见了,还当是我欺负了你了!”

    说着就伸手去扯了扯她肩头的衣物,“进去吧,我让映紫找身衣服给你换了,别着凉!”

    褚浔阳抬手抓住他的指尖,再次感受到他低的过分的体温,心里就又跟着抖了一抖,看着他道:“这段时间你一直避着我,就是因为这个?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是——”

    褚浔阳的话到一半,声音就哽咽的不像样子。

    她看着他的眼睛,自己的视线却已经被水雾遮掩,“是因为上次在盘泷江落水的原因是不是?”

    “不是!”延陵君道,抬手触上她的面颊,“我这是老老毛病了,之前很久没发作了也就没跟你提,跟你没关系的,你别多想。”

    他的语速平稳而安定。

    褚浔阳瞪他一眼,不悦的嗔道:“又骗我!”

    “是呢!”延陵君笑笑,手指描摹着她五官的轮廓,心不在焉道:“我是骗你了,一直没跟你坦白这件事,会生气吗?”

    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她,那感觉却像是恍如隔世。

    与她分开不见的这段时间,不说是相思成灾,却总觉得整个天地都颠覆变幻了一样,怎么看都不对劲,再不是之前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的指尖冰冷,游走在她的面孔上,看着她明显消瘦下来的脸颊,心里便是钝钝地疼。

    褚浔阳却是无心和他玩笑。

    这会儿四下无人,她便是一步上前,张开双臂一下子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因为提前没有准备,延陵君被她扑了一个踉跄,赶忙稳住身形,抬手抚上她的后背。

    “呵——”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明显愉悦的情绪,用力的抱住她,笑问道:“想我了?”

    褚浔阳并不应声,踮起脚尖用一个最为真实的拥抱表达了此时此刻最为深刻的情感。

    如果不是分开,又如何知道会想念?

    如果不是分开,又怎会想到自己会这样迫切又忐忑的渴望重逢?

    还能再相见,这一切——

    就总归都是好的!

    她不说话,延陵君也不再逼她,也是嗅着她发间若有似无的香气才觉得这么久以来自己终于是真实的活过来了。

    两个人相拥而立,太阳的光芒透过稀稀疏疏的花藤洒落在两人身上,远处的枫树林里有鸟鸣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这午后的光阴,惬意而美妙的叫人觉得不真实。

    考虑到延陵君的身体原因,褚浔阳并没有在他身上挂的太久,不多时就自觉的松手往后推来,低头拉了他的手指捂在掌中,忧虑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鬼先生也没办法吗?”

    “陈年旧疾,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延陵君道,却全然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拉着她在花架旁边的栏杆上坐下。

    坐下之后,褚浔阳才抬头去看他的脸。

    她不说话,其间质问的神色却很明显。

    说延陵君这是固疾,她指定是不信的。

    延陵君自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不过却故意打了个马虎眼,手指蹭过她的脸颊道:“慢慢调理一阵就好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不能急进,不用担心!”

    “真的没有妨碍?”褚浔阳的嘴角扯了一下,确认道。

    “没事!”延陵君道:“我若是好不了,岂不是连累你?”

    褚浔阳见他有心思玩笑,心里也就跟着放松了些许,转移了话题道:“南华那边刚刚闹了一场,你现在出来,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延陵君闻言也跟着敛了神色,目光变得清冷一片,凉凉道:“这层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我人在哪里都已经无所谓了,横竖他们是奈何不得我的,要怎么样都随便他们去吧!”

    南华皇帝既然提前就已经追查到了他的行踪,并且布局下了杀手,那就说明他的确是没准备在这件事上再留余地。

    这件事这是表面上心照不宣,而至于延陵君的身份——

    既然大家双方都心知肚明了,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画蛇添足的去继续隐瞒。

    “这一次南华太子出使西越——”褚浔阳迟疑道。

    延陵君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漠然道:“随便他,我也不怕他知道,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他们应该还得有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入境吧?”

    “嗯!”褚浔阳点头,“哥哥那里得到的确切消息是三天,届时他们应该会直接启程回京。”

    延陵君似乎是对这些事都没什么兴趣,听完也就罢了,只就又含笑看向面前的褚浔阳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的身体都这样了,还管他们的事做什么?”褚浔阳皱眉。

    “谁说我要管他们的事了?”延陵君笑道,手指轻点了下她红润的唇瓣,“眼下的机会难得,眼见着连康郡王都松了口,我怕错失了良机之后,你们家人就该要不认账了!”

    褚浔阳怔了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反驳道:“父亲一诺千金,你别乱说话,而且你这个样子去见他才要被他嫌弃的!”

    延陵君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然后探手抱过她。

    褚浔阳扬眉看他。

    他便是捏着她的下巴没叫她再低头,就势垂首吻了下来。

    他唇上的温度亦是如同手上一样的冰凉,褚浔阳下意识的一个激灵,有些慌张的想要避开。

    延陵君却是没让,噙了她的唇瓣,齿关碾过,有意的流连厮磨。

    褚浔阳原还一心记挂着他的身体,但是被他恶意的磨着,渐渐地也就有了几分躁意,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

    延陵君的喉间滑过一声满足又愉悦的轻笑,趁她齿关开启的空隙顺势而入。

    褚浔阳嘤咛一声,这么长时间的忐忑和忧虑,终于在完全感知对方体温的时候被彻底打散,心里身上都是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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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8章 一应要很爱,很爱!

    六日之后,褚琪枫和南华太子一行就重新折返楚州城。

    是夜,由平国公郑铎做东,设宴款待二人。

    席上一番的寒暄,至少表面看上去也算宾主尽欢。

    宴会散席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从厅中出来,走到院子里,南华太子方才饶有兴味的四下里环视一圈道:“本宫好像听闻浔阳郡主也有和康郡王同行,怎么这几日都不曾见到她的人呢?”

    褚琪枫侧目看他一眼,唇角牵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意味深长道:“太子殿下对舍妹还真是关心的很!”

    很显然这句话是话里有话,含沙射影。

    南华太子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之前险些连累褚浔阳在楚州遇险的事,不过却不点明,只就若无其事的笑道:“本宫和郡主之间怎么也算是故人了,想要当面打个招呼也不为过吧?”

    褚琪枫也无心和他多说什么,只道:“太子殿下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本王还要护送你南华使团一行继续赶路进京呢!”

    说完就一撩袍角头也不回的当先大步走了出去。

    南华太子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缓慢的牵起一抹笑,正在失神的时候,后面郑铎也和人寒暄过后走了出来。

    见他立在院子里,郑铎不禁奇怪,狐疑的走过来道:“太子殿下怎么还在这里?可是需要我叫人送您回驿馆?”

    “哦,不用了。”南华太子道,从远处收回了目光,“国公爷是和康郡王一道儿来楚州的,本宫怎么听说浔阳郡主也有同行,可是这几日却并不曾见过她!”

    “郡主是跟着一起过来的。”郑铎道,并不曾多想,“不过好像说是有点私事要办,早早的就在这里和郡王爷分手了,听说——郡主应该不和你们一行一起回京的。”

    褚浔阳跟着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她在这里能有什么私事?

    南华太子心中生疑,面上却是不显,又和郑铎寒暄了两句就带了随从离开。

    *

    夜半三更。

    驿馆东西两个跨院里面的灯光都没有全熄。

    南华太子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头,桌面上空空如也,只在他的右手边摆了一碗茶,茶水已经凉透了,因为浸泡的时间有点久,里面茶汤的颜色也有些过重,看上去有些浑浊。

    彼时他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指压在座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待到三更的更鼓响过,院子里才传来一阵不很鲜明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李维推门走了进来。

    这夜起了很浓厚的雾气,他这一路走来,头发眉毛全白了,衣物上面也凝结了一层浓厚的水雾,进门的时候就跟着带起一阵清冷的风。

    南华太子皱了下眉头,睁开了眼,却是靠在椅背上没动,只道:“怎么样了?”

    “属下去查了,暂时还没有发现浔阳郡主的行踪。”李维回道:“不过经过私底下的一番打探,有人说是浔阳郡主两次过来楚州,都是行踪不定,经常会长时间的独自在外,似乎——是连康郡王都不知道她的具体的行踪的!”

    一个养在深闺里的皇室郡主,总是这么不避嫌的跟着父兄四处走不说,更是完全没有受到约束和管制。

    “外界盛传西越太子对她的纵容宠爱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南华太子道,似是略有感慨。

    随后他就若有所思的偏头朝一侧的窗口看去。

    那里的窗户洞开,月华洒落下来,清雅如洗。

    “整个楚州城也不过就只有这么大,她能去哪里?”许久之后,他又喃喃自语。

    李维微垂了眼睛,也是无从回答。

    南华太子兀自思量了许久,到了后面就忍不住烦躁的揉了揉眉头。

    李维见状,心里忍了许久的话才终于斟酌着说了出来,道:“殿下,您真的准备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做吗?”

    “嗯?”南华太子的目光微微一凝,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维和他的目光一碰,心里一则恐慌一则紧张,连忙垂下眼睛,然后才又仔细斟酌着用词试着开口道:“如果西越方面传来的消息不假的话,那浔阳郡主的名声可不太好。说她恃宠而骄的话倒都还是小事,可是最近——却有流言蜚语说是她和太医院一位新晋的太医之间有私交,这样的话——”

    李维这也完全的顾及自家主子的感受才刻意说的委婉。

    这段时间,虽然延陵君一直不在京城,但褚浔阳经常出入陈府的消息却是真的,外面早就流言蜚语不断。

    南华太子闻言,却是意外没有多少在意,还是神思游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维见状,却是急了,“殿下,不仅仅是浔阳郡主,就是康郡王也都和您之间起了嫌隙了,皇后娘娘不明所以,根本就是异想天开,若是真要以联姻来巩固您现时的地位,那浔阳郡主也决计不是最好的人选!”

    南华太子闻言,便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优哉游哉的靠在椅背上,闲闲道:“你这不是为着大局考虑,其实——是怕本宫的这个媳妇还没娶成就先给自己找了顶绿帽子来戴吧?”

    褚易安强势,而且褚浔阳和延陵君之间也没有被任何人亲见有逾矩的行为,所以说归说,从头到尾也只是一群人穷极无聊的在私底下议论,明面上却是没人敢于公然出言诋毁的。

    可即便是这样,对于贵族女子而言——

    褚浔阳现在的这个名声也的确是不怎么样的。

    李维的心思被揭穿,就是尴尬的红了脸。

    他垂下头去,有些讪讪的说道:“是属下逾矩,只是事关重大,还是希望殿下能够慎重考虑此事!”

    南华太子不语。

    对褚浔阳那乖张狠辣的丫头,他是没什么旖旎的心思的,每回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以预见,若真要为了政治因素将她娶回去——

    届时两个人都不痛快,他甚至都有预感,迟早会有一天是得要被她给活活呕死的!

    不过么——

    如果外面的传言属实,那丫头真的已经心有所属的话,要真促成了这门婚事——

    好像真正要被呕死的就该是褚浔阳了!

    这样想着,南华太子心里突然就又痛快了起来。

    李维见他莫名发笑,心里一阵的奇怪,拿眼角的余光不住的瞄着他看。

    南华太子兀自失神片刻,就又摆摆手道:“你先去吧,这事儿又不急在一时,西越那般具体是个什么情形都还不知道,一切都等到了那边再说吧!”

    “是,殿下!”李维领命退下。

    南华太子又靠回了椅背上个,继续闭目养神。

    *

    烈焰谷。

    这里处于两座火山交界处的腹地,气候奇特,除了适合各种奇花异草生长以外,更是孕育了大小的温泉无数。

    延陵老头儿是个闲不住的,这些年早就把所有的温泉池子里的水都逐个核实了一遍,叫人把泉水成分适合医用的几个池子修整围拢起来。

    这几天他准备了许多的药材,每天都要把延陵君按到他指定的池子里泡上数个时辰。

    而对于褚浔阳“死皮赖脸”赖在这里不走的作为,他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来都是翘着胡子吊着眼角看人。

    褚浔阳也很泰定,既不试图讨好他,也不和他冲突,从头到尾都当他不存在,整整六天下来,两个人就当真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褚浔阳倒是无所谓的,可是后面这两天延陵老头儿的脸色就越发显得那看。

    甚至于褚浔阳更是怀疑他故意报复,前几天明明每天只叫延陵君去泡四个时辰左右的药浴,这两天干脆就七八个时辰都把他限制在后面的温泉池子里。

    入夜之后,褚浔阳找过去。

    延陵老头儿刚给延陵君换了药,提这个药篓从里面出来,见到她就是冷哼一声,脖子一梗,大有鼻孔看人的架势。

    深蓝在旁边挤眉弄眼的吐了吐舌头,还是故作乖巧的对褚浔阳道:“郡主,我家主子还在泡药浴呢,这会儿不方便呢!”

    “是么?”褚浔阳微微一笑,“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深蓝侧目看了身边的延陵老头儿一眼,然后才为难道:“这个——才刚换了药,可能还得两个多时辰吧,郡主先去休息吧,回头等我家主子出来,奴婢再去请您?”

    再过两个时辰就下半夜了,就算延陵君出来,褚浔阳那边也指定是睡了。

    延陵老头儿听了这话方才满意,哼了一声,义正词严的对深蓝嘱咐道:“好生的看着那臭小子,泡不到时间不准他出来。”

    说完就洋洋自得,还是看也没看褚浔阳一眼,就直接错过她身边走了出去。

    褚浔阳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禁莞尔,转身也走了出去。

    出了门,她和延陵老头儿就分道扬镳各走一边。

    延陵老头儿回头,见她拐过墙角往自己住着的屋子那边走去,这才略有自得的哼哼了一声,然后回了自己的住处。

    褚浔阳在那墙壁的拐角处止步,也不管那边延陵牢头走没走,直接足尖一点,单手撑着围墙翻了进去。

    这里人迹罕至,根本就没有外人知道,是以那所谓的围墙不过就是个摆设,对她而言完全没有难度。

    院子里深蓝正在另一侧的墙壁底下收拾风干的草药。

    褚浔阳的眼睛一弯,露出一个狡黠的弧度,径自闪身进了屋子里。

    她现在住的地方才是延陵君以前的屋子,不过延陵老头儿却以给延陵君调养身体为名,强行将他留在了这里。

    这一处屋舍算是整个烈焰谷里面最大的一处,前面几间屋舍,后面绕过一条在山石底下凿开的通道,后面就是水雾了然的温泉所在了。

    那地方算作宽敞,一共围拢了大小四个池子,最大的一个宽有十余丈,最小的一个却只有丈余。

    周围是壁立千仞的山石,自下而上,口径逐渐收拢。

    白天的时候能看到生长于岩石缝隙里的各色花草,而夜里,角度好的时候抬头却能看到月色星光。

    那片天色,便像是一面神奇的镜子,包罗万象,妆点出最美的风景。

    因为水汽升腾,地面上湿漉漉的,不甚平整的青石板上坑坑洼洼,有很多的地方甚至都还存有积水。

    褚浔阳索性就脱了鞋袜提在手里,赤脚沿着池子的边缘往前走走。

    因为需要在泉水里再泡进去其它的药材,延陵君用的就是最小的那个池子,里面杂七杂八漂浮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草药叶子,随着水温升腾起来的雾气,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浓厚的草药香气。

    褚浔阳借着天上的星光照明走过去。

    彼时他正侧身对着出口这边,大半个身子沉在水里,靠在池子一边闭目养神。

    褚浔阳刻意走的很轻,有点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挪过去。

    她倒不觉得延陵君是睡着了,被按在这里一整天,足够他睡饱了的。

    而延陵君显然也是一早就发现了有人入侵的痕迹,不过却没睁眼,只是于唇边牵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褚浔阳走过去,待到看清他面上表情的时候便就瞬间泄了气,自觉索然无味的弯身坐在了那池子边上,道:“一天到晚在这里泡着,也不闷得慌吗?”

    说话间她就扯了裙子,把双脚探到下面的池水里。

    水温有点高,刚刚接触皮肤让人觉得有点难受,褚浔阳在水下晃了晃脚,倒也很快的适应下来。

    “怎么过来了?”延陵君道,靠在那池壁上没有睁眼,手掌在水下摸索,寻到她耷拉在池水里的一只脚,摊开手掌,托住她的足底把玩。

    褚浔阳的性格虽然刚烈果决,但却十足十生了一副小女子娇俏可人的模样。

    身量高挑,却不魁梧,五官精致漂亮,不招摇,但是细品之下却是极美,是那种可以融入水墨画中自成风景的独到的美,盛装之下可以很惊艳,而名不经传以素颜示人的时候也有她不容人忽视的韵味可以细细的品味收藏。

    她的脚底板不宽,落在延陵君的掌心里,堪堪和他手掌的尺寸相契合。

    延陵君的唇角带了一丝笑容,心不在焉的又再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别的时候来我也得要进的来啊!”褚浔阳撇撇嘴,略有不满的翻了翻眼皮道:“你那师公,一天到晚防贼一样的防着我,他要不睡觉的时候就一尊门神一样的挡在前面,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精神头儿!”

    “呵——”延陵君忍俊不禁,握了她的一只脚用力的捏了捏,“他那是气着我呢,跟你没关系。你也是的,明知道他是个孩子脾气,也不哄着他,还非要跟他拗着来!”

    “做什么要我哄他!”褚浔阳道,哼了一声,又再踢腾了两下池子里的温泉水。

    水花飞溅,里面飘荡的草药叶子浮浮沉沉,如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舟般摇曳不止。

    她的裙摆落下水,在水面上荡开一大片。

    绿色的裙裾在水面上散开,像是一片巨大新鲜艳丽的荷叶,以她双腿为中心,在池子的边缘处铺洒开来。

    她弯身下去,拉过延陵君的一只手把玩他的手指。

    不知道是被温水蒸的还是调养了几日,他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这会儿他的手指已经有了些热度,虽然不及正常人的体温,却也没有冰冷的那么叫人心惊。

    “你到底怎么样了?我问映紫她们,她们也都不肯跟我说。”褚浔阳道,有些闷闷不乐,“鬼先生一直在折腾,都拖了这么久了,如果只是一般的问题,不应该这样的。”

    延陵寿的医术超群,又经过一生钻研,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可以说是无人能及。

    就连他都这样紧张延陵君的病情,足见他这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的。

    “不是跟你说了,没妨碍的!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就是陈年旧疴,一时半会儿要完全治愈也不很容易。”延陵君道,拉过她的手,凑近唇边吻了吻,“你别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怎样还没有数吗?如若真是什么不治之症,这会儿我也就不会回来见你了!”

    褚浔阳的神色黯淡了下来,眸光复杂的看着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那次落水之后引发的病症是不是?”

    她问,却用了一种异常笃定的语气。

    这件事,本来就是有迹可循。

    延陵君也知道强辩不过,索性就保持沉默了。

    半晌,他才自嘲的长出一口气道:“其实这样也好,伪装了这么多年,如果我会好端端的站到他们的面前去,这一次的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褚浔阳看着他唇角牵起的弧度,心里就是跟着隐隐的发苦。

    她弯身下去,揽着他的脖子抱了抱他。

    延陵君抬手环住她的后背轻拍了两下,无奈道:“芯宝,你别这样,若是叫你为此自责或是抱愧,我才会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全无意义。”

    “可是如果你真会有什么事,我也一样会自责和愧疚。”褚浔阳闷声说道:“与其叫我带着这份愧疚过一生,我也宁可是你当时不曾过去,也宁愿当时掉下去自生自灭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芯宝,别说这样的话,如若那天从崖上落下的人是你,我想此刻我也必是活不成了。”哪怕事情过去了很久,再想到那是那日她一脚踩空从高处坠落下去时候的情形延陵君也还是心口猛地一缩,他的声音涩哑,亲吻她的鬓角,“我只要你安好,我只要你一切安好!没有了我,你还有你的父兄,甚至于——将来也还可以再有别人来替我继续照顾你,可是如果失去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幸而那一刻他抓住了她,否则——

    从来就不敢想象,万一有一天她突然从他的生命中陨落,他的人生还会再颠覆成什么样子。

    继续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过?继续一直沉浸在压抑和痛苦之中,而永远都寻不到一个新的出口?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找过我,我自己也一样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我不用你替我做这样的安排和打算,从来都是你在迁就我!”褚浔阳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你该是知道,哪怕是你——因为我们说好了要在一起,我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赠予。”

    其实真要算起来,他们之间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满打满算还不足一年。

    可是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是他在替她打算,替她筹谋。

    她自他肩上抬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庞,泪眼婆娑,“延陵,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怕,这世上不管是少了谁,我都有能力完好无损的继续活下去,可是——别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遗憾里。”

    上一世,她手握重兵所向披靡,其实只要她想,最后就算是那起前朝余孽案被翻出来,也未必就有人能奈何的了她。

    当初褚易安和褚琪枫也许都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甘心赴死,不想成为牵制她的负累。

    可事实上——

    在知道了那么疼爱她的父亲和兄长双双为她殒命,只就这份由心而发的歉疚和折磨就足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要活着,其实很容易。

    难的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生活!

    她的愿望从来都简单,不想让自己成为至亲至近之人的负担,可偏偏她的那个出身已经注定了一切——

    前世的时候是父亲和兄长,这一世多加了一个延陵君。

    他们护着她,守着她,同样——

    也成了她的负担和包袱,让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这些负担,她又舍不得抛弃,贪心的结果——

    是这段时间之内越发开始察觉自己的软弱。

    延陵君因为她的眼泪而慌了神,慌忙的探手过去给她擦,一边道:“芯宝你别哭,就算但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这样汹涌的眼泪,上一回是两人一起挂在绝壁之上的诀别,这一次——

    时过境迁,延陵君是怎么也不曾想到她的反应竟然还会这般强烈。

    她会为他落泪,那说明她是已然将他放在了心上。

    可是此刻心里的感觉,甜蜜之外——

    更多的却是疼痛。

    舍不得看她伤心流泪的模样,那个意气风发爽朗明媚的褚浔阳才是最适合她的表情。

    “你又拿话来搪塞我!”褚浔阳哽咽道,却是明显不肯上当了,“你跟父亲和哥哥他们都一样,每一次都是嘴上答应的爽快,真要到了那时候,也依然只会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做事。我不怕疼也不怕死,我只是很怕你们之中有人会抛下我!”

    “芯宝——”延陵君越发无奈的叹息,几乎是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哭成这样?我以前见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若再是这样,我倒要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

    “噗!”褚浔阳认不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推了他一下,也是不觉的弯了眼睛,“你现在还不是染了一身病,我还要觉得是上当受骗了呢!”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儿,这一笑之下有细碎的莹润的细碎水沫从眼角溅起,让她的笑容看上去俏皮又纯粹。

    “那就一人一次,当是扯平了!”延陵君的心头一软,宠溺一笑,以指腹将她眼角残存的一点水渍蹭掉。

    在池水边上做了这么久,衣物都被濡湿了大半,粘在身上,格外的难受。

    褚浔阳索性身子往下一滑,就要跟着入到水下。

    “你别下来!”延陵君道,赶忙一把扶住她,“这池子里师公额外加了许多草药,你未必受的住。”

    说话间他已经就势起身,抱了她,跨进了旁边相邻的另一个池子里,拥着她坐下。

    褚浔阳搂着他的脖子,安静窝在他怀里,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唇色,就又皱了眉头,正色道:“南华太子一行今日已经抵达楚州城了!”

    “嗯!”延陵君把下巴抵在她肩头,语气却是不甚关心。

    “这这次回去,当是和他正式见面了吧?”褚浔阳绕了他肩上一缕湿漉漉的发丝在手指上,“回头到了京城,是势必要和他见面的,届时你准备怎么办?”

    “他是个聪明人,当是不会随便和我为难的。”延陵君道,唇角牵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严格说起来,他们现在真正忌惮的人是我父亲而不是我,上一回崇明帝会贸然出手,不过是想出其不意,以我来打击父亲。现在既然事情败露,他自然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至于风连晟——”

    延陵君说着,声音就不觉的跟着冷了下来,“皇位都还没轮的上他来坐,他何苦提前来操这份心,要和我们父子过不去?”

    南华风氏,被尊为天下之主。

    延陵君口中的风连晟就是南华太子的名讳。

    其实早些年,在崇明帝的原配周皇后还在时,崇明帝给风连晟所赐的名讳是单独的一个“圣”字,只就这一个字,就已经奠定了他一国储君的无上地位。

    只是后来周氏一族没落,马上就有朝臣见风使舵,说这个“圣”字寓意天子,用在太子身上不合体统,于是崇明帝也就顺水推舟的重新给他赐名“连晟”。

    而延陵君,则是阳羡公主风清茉和镇国公世子荣显扬的独子。

    相传当年阳羡公主难产而亡,生下来的儿子也是自打落地的时候起就十分孱弱,太医诊断之后都曾有过预言,说这个孩子决计活不过成年。

    镇国公府之中的局面也是十分复杂,于是荣显扬就当机立断的把儿子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封闭起来,用了阳羡公主生前的几个心腹嬷嬷和宫女照顾。

    自那以后,除了荣显扬,其他人能见到他的都不多。

    而即使偶然有人见过他,也都说这个孩子十分重病缠身,十分虚弱。

    早几年,崇明帝和镇国公府双方面都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后来见到庄子那边一直严密防备,而延陵君的身体也一直没有传出有过好转的迹象,慢慢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应对。

    前世的时候,荣显扬在楚州军中被杀,延陵君晚了一步,没能逆转局势。

    那么可想而知,延陵君一旦折返南华帝都将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唯一的亲人殒命身死,还有一大票人都居心叵测的在等着他死,也就难怪他会背井离乡又摒弃一切的借了褚灵韵姐弟的势力重新经营崛起。

    那个时候褚琪枫的人顺藤摸瓜的去查他,从荣显扬入手,即使拿不到明确的证据——

    要确认他的身份也是不难的。

    试问除了荣家那个已经被人遗忘掉的病秧子的嫡长孙,又有谁能身居高位却又能得一个自由自身肆意离京游走在外而不惊动任何人?

    只是阳羡公主曾拜鬼先生延陵寿为师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否则只从这一条线索上也不难查出他的身份。

    延陵( 锦绣凰途之一品郡主 http://www.xlawen.org/kan/24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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