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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部分阅读

    远了,李林才敢现身,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世子!”

    “嗯!”褚琪炎没有回头,也没等他的后话,直接就道:“你去安排,在七日之后霍倾儿给霍夫人送葬的路上下手,做的干净点!”

    他没有皇帝和郑氏那些五花八门的算计,既然这两人都把问题引到了这里,他是一刻的耐心也没有了,完全不想和这些人纠缠。

    这虽然就是褚琪炎一贯的行事作风,李林闻言,还是悚然一惊,暗暗的提了口气道:“世子,这样不妥吧!皇上才刚说是要给您和霍小姐赐婚,她立刻就发生意外,就算只是个意外,这于您的名声也难免会有妨碍。”

    郑氏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妇人短视。

    褚琪炎却是万也不该这样的。

    “谁要编排由头,都随便他们去说好了!”褚琪炎道,却是完全不为所动,话到一半,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就又问道:“紫维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是东宫还是睿王府?”

    “查不到!”李林道,面有愧色,“她的一双弟妹如今也都还卖身在霍府为奴,属下试着叫人接触过,那两个孩子却像是对此全不知情,像是——只是被人用作了诱饵。”

    “那就记在褚易简兄妹身上吧!”褚琪炎道,果断的下了定论。

    “属下倒是觉得这更像是浔阳郡主的作风,她没动那两个孩子。”李林道,还有疑虑。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还看不明白吗?”褚琪炎却是不能苟同的冷笑一声,这一笑,眼眸当中的光芒就更显几分冷意,“褚昕芮那女人的心机手段绝非常人可比,你看到了什么也未必就是真的。”

    褚昕芮徒手策动了一场血腥的宫变!

    这个女人,当真也是个首屈一指的狠角色了。

    李林虽然还有顾虑,但对他的话却是向来信服,只道:“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先记着吧,先看着东宫那边要做什么。”褚琪炎道,语气不徐不缓。

    提及东宫,李林就是突然神色一肃,又谨慎的四下里瞧了眼,看见四下里无人,就凑上前来,在褚琪炎耳边低声道:“世子,您之前吩咐属下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因为事关重大,他干脆就凑近褚琪炎耳边,用手挡了,耳语起来,谨慎的脸口型都不叫外人瞧见。

    褚琪炎听着,一张本来冰冻无波的脸上竟是突然有了表情,眉心越拧越紧,直至最后,已经忍不住从那回廊边上退了回来,回头一把拽住李林的衣领,确认道:“情况属实?”

    “人已经带回来了!”李林道,大概是心里的确将此事看的太重,说话的时候连呼吸的节奏都尽量的控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属下已经反复询问过多次,她的回答没有出入,初步断定,当是属实的。可如果是真的话,那么——”

    这件事,完全是匪夷所思。

    李林心中唏嘘不已,说着就有些忘了环境。

    “咳!”褚琪炎赶忙干咳一声,打断他的思绪,也是谨慎的四下里环视一圈,然后就一撩袍子大步往前走去,“走,先回去,带我见过那人再说。”

    李林跟着他,主仆两个火急火燎的往前走。

    刚拐过前面的拐角处,忽而听得前面隔着一个小花园的另一处回廊上,有少女甜腻又娇俏的声音响起,“哥哥!”

    褚琪炎行走如飞的步子猛地打住。

    这个声音,十分的悦耳,可是落在他的心里,却叫他莫名烦躁。

    他心下迟疑了一瞬,想要视而不见的直接走过去——

    最厚却也终是忍不住的扭头看去。

    外面的雨势很大,铺天盖地连成一片,外面的景物都不清楚,只能隐约看清楚那边回廊上两个人影迎着走过来。

    这里的整个花园是被屋舍围起来的,四下里是畅通的一条回廊。

    褚浔阳之前和褚琪炎走了相反的方向。

    她本也是觉得这宫里的事情索然无味,所以赶着就要去找褚琪枫,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好先出宫去。

    皇帝过来的时候,褚琪枫带人去了花园,还在整理那边前天夜里的战场,后来得知皇帝过来,又从蒋六那里听了这边大致发生的事,就赶了过来。

    兄妹两个迎面凑到了一起。

    见到褚琪枫额头上的水珠,褚浔阳就抿着唇角笑了,抬起袖子给他擦,“怎么没人给你打伞吗?”

    “走的急了点。”褚琪枫道,也没阻止她。

    褚浔阳面上带着笑容,可是细看之下,眼底颜色却透着几分寡淡。

    褚琪枫看在眼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霍倾儿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又不高兴了?”

    “谁说的!”褚浔阳矢口否认,眉毛一挑,就抬头去瞪他,可待到触到他眼中那种十分笃定的神色时,突然就泄了气,又再垂下头去,扯了他腰间一块玉佩,甩着那坠子不再言语。

    褚琪枫见她这样犹豫不决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低头看她绕在手指上的金丝穗子,道:“褚琪炎那人倒也不是个完全不能沟通的,你要是——”

    “我不去!”诚然他也不过心口一提,褚浔阳却是突然来了脾气,大声的打断了他的话。

    褚琪枫一愣,却是有片刻功夫没反应过来,只就忍俊不禁的脱口道:“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以为你是不忍看那霍小姐进火坑呢!”

    褚浔阳的脾气,他是清楚的。

    “反正我不去!”褚浔阳道,往前一步抱住了他,把脑袋抵在他肩上,不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语气郁闷又刻意的带了几分娇蛮道:“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就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低声下气的求人?”

    哪怕她找上褚琪炎,根本就谈不上“求”这个字眼,只需要随便两句话——

    褚琪炎那人,还不至于无端的去为难霍倾儿那么个弱女子。

    可是——

    今时今日,她却是半分的交道也不想和他打的。

    读懂了他眼中那种异常炽热又异样复杂的感情之后,她突然就会觉得心烦意乱,就连半点的交集也不想再有。

    更遑论——

    还是要她到褚琪炎的面前去讨人情。

    她不想和那个人有所牵扯,更不想——

    欠下他一些什么。

    只是现在她这样的袖手旁观,却总也难逃一个冷血薄凉的名声来。

    褚浔阳的性子好强,做什么也从来都是当机立断,绝不拖泥带水。

    她会这样孩子气的跑过来,还滔滔不绝的和自己说这些——

    其实就只能说明她心里对见死不救这件事其实还是十分介意的。

    褚琪枫听着她难得带了少女娇嗔嗓音的几句聒噪,心里反而柔柔的,似是水波荡漾,心情好的一塌糊涂。

    “呵——”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站着没动,任由褚浔阳靠在他身上,眼角眉梢溢满的笑容灿若星子,抬手轻抚她的脊背,一面语调轻缓道:“你也别想着多管闲事了,管好你自己就好了,穿这么少,不冷吗?”

    褚琪枫说着,就去拉她的手。

    头天晚上褚浔阳入宫赴宴时候穿的那身衣服早就扔了,身上衣物本来就比平时少了一层。

    这一晚上她又跟在褚易安和褚琪枫父子身边忙的团团转,倒是谁也没有主意,这会儿拉了她的手,褚琪枫才狠狠的皱了下眉头,攥住了她两只手在掌中反复揉搓,随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裹住肩膀,道:“我和父亲没顾得上你,自己怎么也不当回事?下雨天的,当心着凉!”

    一晚上都忙的脚不沾地,褚浔阳起初也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身上一暖,反而后知后觉的开始觉得冷。

    “没事呢!”她吸了吸鼻子,对褚琪枫露出一个笑容。

    这会儿周身一暖,回廊外面一阵冷风袭来,反而一时不适,跟着打了个喷嚏。

    “真的着凉了?”褚琪枫的眉头皱的更紧,抬手去摸她的额头。

    褚浔阳也知道不叫他亲自确认,他是不会安心,是以就由着他试过自己额头的温度之后才扬眉笑道:“真的没事!”

    似乎是为了要把前一天夜里那场血腥屠戮的痕迹彻底洗净,天亮了,这场雨非但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褚琪枫扭头看了眼外面几乎可以断绝视线的雨幕,再看一眼面前嘴唇略微透着青紫的褚浔阳,道:“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这样好吗?要不要先去和父亲打个招呼?”褚浔阳道,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嗯!”褚琪枫点头答应了,刚一转身,就见那回廊的拐角处青藤手里握着个小瓷瓶快步行来。

    “郡王爷,郡主!”见到两人,青藤便是屈膝一礼。

    “你来的正好,一会儿过去跟父亲说一声,就说我先送浔阳回去,午后再过来,上午这边再有事,就让陆元回去叫我吧!”褚琪枫略一颔首,随口吩咐道。

    “是!”青藤点头,走过来,却是神色略带几分紧张的把那小瓷瓶塞给褚浔阳,道:“郡主您脚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奴婢给您把药酒取来了。”

    褚琪枫脸色微微一变。

    褚浔阳赶忙将那小瓶子扫进袖口里藏好,嗔了青藤一眼道:“早好了,别大惊小怪的!”

    褚琪枫没说什么,却是直接弯身蹲了下去。

    褚浔阳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被他一把捉住了脚踝。

    当时她自己把握着分寸,其实伤的并不重,有延陵君的药酒,再又静养了几天,本来已经没什么妨碍了。

    可是昨夜的情况特殊,大家都在搏命,事后她又整个宫里来回跑了几圈,这会儿伤处就又肿了起来。

    隔着罗袜触到她脚踝处畸形隆起弧度,褚琪枫的心中突然一堵又一痛。

    “没什么事,我还不是能蹦能跳的,回去擦点药油就消肿了。”褚浔阳道,趁他失神,赶忙往后退了一步,面上笑容明艳,不见一丝半点痛苦的表情和痕迹。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脚踝的什么时候肿起来的,昨晚一直都精神紧张,大约那会儿扭了也忘了疼,而这会儿则是整个儿麻木了,也不怎么能觉出疼痛来。

    褚琪枫没说话,站起来的时候,从脸孔到眼神上就都笼了一层的寒霜。

    褚浔阳被他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明明没做错事,却是莫名的心虚,就连唇边的笑容也僵硬的再也挂不住,变得尴尬了起来。

    褚琪枫却是一声不响,直接上前把她往怀里一抄,然后就不容拒绝的直接抱着她大步离开。

    那件外袍落在地上,青藤赶忙捡起来,小跑着跟上。

    对面的回廊上,被雨幕冲刷的近乎很难被发现的两道影子这也才一前一后,步履匆匆的离开。

    ------题外话------

    嗯,今天突然不想执着于苦逼剧情了,我也来点纠结的多角感情戏╮(╯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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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山雨欲来,他出手了!

    褚琪枫把褚浔阳带回了东宫,又传了府上的大夫来看,随后蒋六过来请,说是褚易安让他马上回宫,他也就顾不得这边,只交代青藤好生照管褚浔阳就匆匆的去了。

    褚琪枫走的很快,蒋六给他顶着伞,转眼已经消失在茫茫雨幕当中。

    待到出了院子,褚琪枫脚下的步子不停,却是开口问道:“有事儿?”

    “郡王爷和郡主离宫之后,南河王世子也离宫了。”蒋六道,言辞之间谨慎又透着几分肃然,“他出宫之后并没有回府,而是从南城门出城去了,唯恐被他察觉,我们的探子就没再跟。”

    “出城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出城去做什么?”褚琪枫脚下步子不易察觉微微一顿,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属下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此事蹊跷,才赶着过来告诉郡王爷知道的。”蒋六道。

    褚琪枫半晌未语,想了想,唇边便是泛起一抹薄凉的笑,冷冷道:“褚琪炎的把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你做的对,先别惊动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睿亲王府那边。”

    “昨夜简小王爷和常宁郡主回府之后就都销声匿迹,再没了动作。”蒋六道:“按理说这可不应该啊!”

    “褚昕芮她就是胆子再大,手段再毒,最终能掌握大局的也只能是褚易简。”褚琪枫道,眼中光芒内敛,凭空就起了几分寒意,“你当昨天夜里她那般疯狂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如果本王所料不错的话,那一场宫变不过一个幌子,事实的真相应该是——”

    褚琪枫说着,突然顿了一下。

    他的脚步顿住,仰起头看着满天飘洒的大雨,讽刺道:“八成是他们兄妹之间的意见起了分歧了,最不济,也该是褚昕芮自乱阵脚,她这么做的真实意图,就是为了逼得褚易简无路可退,进而尽快起事,将这京中局势给定下来。”

    种种迹象显示,昨夜的事情的确不是褚易简的作为。

    褚昕芮在全无把握的情况下还自主出手谋划了这么大的事,不排除她存了侥幸心理想要一举成事的想法,但是毕竟成事的几率太小——

    从她那沉稳内敛的性子来看,只能是别有企图。

    蒋六自是不会想到这一重,闻言一时茫然,“郡王爷的意思是——现在皇上已经瞄上他们了?”

    他自己说着,就先摇头否定,“不能啊,如果皇上真的起了疑心,就应该当场将他们限制住,又怎会一声不响的放纵他们回王府?这岂不是纵虎归山?”

    褚琪枫的唇角勾了一下,却是卖了个关子,再没了后话。

    蒋六心里虽然疑团重重,却也不敢再贸然追问,只能转移了话题道:“南河王世子出宫去了,殿下又随皇上去了早朝,宫里无人主事,郡王爷现在要过去吗?”

    “嗯!”褚琪枫点头,举步刚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顿住,重新转身往方才过来的那条小路上看去。

    蒋六看着他略带了几分冷硬的面部线条,试着道:“郡主的伤没事吧?”

    褚琪枫抿抿唇,并没接茬,又再沉默了片刻,方才面无表情道:“去把延陵君叫来看看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他不喜欢延陵君,也间带着不喜欢褚浔阳和延陵君之间交往过密,这在整个东宫乃至于京城之中都不是秘密。

    蒋六一时反应不及,愣了一瞬,待到回过神来,就赶忙举着伞追了出去。

    *

    睿亲王府。

    褚昕芮沐浴更衣之后一夜无眠,灌了自己一碗姜汤之后就坐在了琴房里,兀自对着一把精工制作的七弦琴想事情。

    外面的雨声很大,黎明过后,整个屋子里都还是阴沉沉的一片。

    是以这屋子里的烛火一直没撤,灯光斜射过来。

    她的面孔还是一如往常那般端肃,但是莫名的,看在眼里,却叫人觉出几分诡异。

    轻歌守在门口。

    雨天的湿气重,褚昕芮却没叫她关门。

    她站在门口的屋檐下,裙裾很快就湿了一片,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又稍稍往门边的方向退了两步。

    一晃又是一个多时辰,那天色总算是稍微见出些许的亮色来。

    “郡主,欢歌回来了!”浑身被湿气染的正难受的轻歌突然欣喜的低呼一声,然后赶忙撑开门边放着的一把伞迎了出去。

    欢歌身上披着厚重的蓑衣,快跑着进了门。

    正坐在古琴后面兀自失神的褚昕芮立刻回神,抬眸朝她看去,轻问道:“拿到了?”

    “是!”欢歌点头。

    轻歌帮她把蓑衣扯掉远远的扔了,她便是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牛皮纸裹着的半大的纸包,小心翼翼的送到褚昕芮面前。

    褚昕芮接了那纸包在手,却没有马上打开,眼中神色略带复杂的在手里摩挲了片刻。

    两个婢女上前帮着把古琴从她面前的几案上移开。

    褚昕芮这才又缓过神来,仍是对欢歌问道:“没惊动旁人吧?”

    “没!”欢歌道:“这家谱是放在王爷书房里的,已经许久没人动过了,郡主放心,奴婢很谨慎,没有任何人知道。”

    “嗯!”褚昕芮点头,想了想,还是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到门口守着,有人来了就招呼一声。”

    “是!”两个丫鬟答应着,快速带上门退了出去。

    待到两人一走,褚昕芮面上一直维持镇定的表情就在瞬间转为凝重,忙不迭打开那个牛皮纸包,取出里面的家谱聚精会神的研究了起来。

    苏逸的那个未婚夫人和她之间一定是有着某种关联的,否则哪里会无缘无故侧影就生的那般相像?

    这个疑问其实是从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存留于她心上了,只是没有得空深究。

    只冲着分手时候褚易简对苏逸说的那句话就能看出来——

    褚易简对此已经是心中有数。

    可是褚易简并没有急着去翻看族谱,想来他是已经料定了对方的身份的。

    自己这位兄长的个性她太了解,这个女人的出现——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也必须尽快弄清那女人的身份,并且估算她的价值,都这个时候了,是任何的意外状况也不容许发生了。

    *

    皇宫。

    下朝之后,褚易安仍旧是去处理头天夜里那场宫变的善后事宜。

    李瑞祥传了辇车,直接护送皇帝回了寝宫。

    皇帝也是整晚没睡,精神倦怠,再加上最近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被内侍左右搀扶着走下辇车的时候,脚下步子甚至都有些虚晃。

    李瑞祥落后他后面几步,站在门廊底下看着皇帝的背影。

    他的面容惯常平和,基本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却因为这表情把握得当,也不会叫人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心机算计的痕迹,自然也就不会生出戒备之心来。

    前面皇帝走的很慢,本来就已经苍老的身躯,此刻更显得佝偻。

    李瑞祥面无表情的看着,素来静无波澜的眸子里忽而有一抹幽暗的光影一闪——

    皇帝的这个身体状况,似乎撑不了多久了。

    但也不过片刻,他眼中神色就再次恢复了清明,快步跟着进了殿里。

    “去准备早膳吧!”进殿之后,李瑞祥就对侍立在侧的宫婢吩咐。

    “是!”一众宫女垂首应下,谨小慎微的快步走了出去。

    乐水解下皇帝肩上的披风。

    李瑞祥冲他使了个眼色,乐水会意,幅度微小的略一点头,紧跟着也退了出去。

    皇帝的步子有些虚软的走到桌旁坐下。

    李瑞祥取了杯温水递过去——

    因为服用丹药有忌讳,这段时间皇帝连茶都很少喝了。

    皇帝喝了口水,肠胃里觉得暖和了,身上却还是冷的发抖,这种感觉,让他自觉不妙,莫名的就心生恐惧。

    “李瑞祥!”皇帝沙哑着嗓音开口,抬眸朝李瑞祥看过去。

    “是!”李瑞祥会意,直接冲殿外一招手。

    换了侍卫装束的暗卫首领快步走了进来,单膝点地,“奴才给皇上请安!”

    “交代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皇帝问道,视线却没往他身上落,而是越过他的头顶,去看着殿外连绵一片的雨幕。

    “是!”那人回道,本本分分的始终不曾抬头,“包括睿王府和东宫在内的所有亲王府邸周围都已经做好了布署,请陛下放心,一切尽在掌握,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嗯!”皇帝听了,也没再追问细节,缓慢的抬手一挥。

    那人爬起来,躬身退了出去,走出殿外方才转身,快速的消失了踪影。

    皇帝捧着那碗温水一直没离手,大口的吞咽,仿佛是要用这水温捂热自己此时冷的不住想要发抖的身体。

    他面上的表情竭力的维持镇定,李瑞祥能清楚的看到他半掩在广袖底下的手指都在轻微的颤抖。

    算起来皇帝中毒并且服食丹药已经有半年光景,再这么耗下去,也是时日不多了。

    李瑞祥不动声色的心中暗暗权衡着,口中却是毫不含糊的问道:“陛下既然已经判定了是睿亲王图谋不轨,何不一鼓作气将其肃清?反而还要放任?虽说有暗卫在,这是一重保障,可也总要防范一个万一的!”

    皇帝默无声息的听着他说,待他止了话茬,方才自那杯盏当中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觉得朕是老不中用了?也要到朕的面前来打马虎眼了?”

    “奴才不敢!”李瑞祥却不惶恐,反而从容扯了下嘴角。

    皇帝也没动怒。

    李瑞祥便也不再多言。

    虽然褚昕芮一再矢口否认,可是只从杨云清的指认当中就已经可以判定此事必是睿亲王府所为。

    当面就敢这样对他下杀手?

    皇帝心里自是恨的,可是——

    只凭杨云清的口头指认,这证据却不够强硬。

    他经营了一世的好名声,不能在晚年还要换一个猜疑心重构陷亲弟的恶名。

    所以他按兵不动,不过——

    就是在等着逼睿亲王那边先出手罢了。

    李瑞祥陪着沉默了一阵,然后才道:“太子殿下那里——”

    皇帝端着茶碗的手指一顿,面上神情也跟着凝固了一瞬,随后却是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想多言。

    李瑞祥也就很识时务的闭了嘴。

    又过了不多一会儿,宫女们就捧着精致的银盘将早膳送了进来。

    皇帝已经很长时间都没什么胃口了,虽然满殿飘香,他也没提起多少食欲,不过在这方面他却从不懈怠,也每每逼着自己多用一些。

    李瑞祥知道他的心思——

    不过就是越是接近了那个坎儿反而越是怕死罢了!

    殿内的气氛很静,李瑞祥亲力亲为的替皇帝布菜——

    这些年,皇帝就只信他。

    皇帝口中味同嚼蜡的用着丰盛的早膳,面上却无半分愉悦的表情。

    殿中的气氛很静,外面却的雨声喧嚣。

    李瑞祥添了小半碗白粥送到皇帝手里。

    皇帝皱眉捧着粥碗小口小口的咽,看着和往常无二的情景,谁也没当回事,这边李瑞祥刚挽了袖子要去够桌子中间的一道水晶虾饺,却是听见身后噗地一声。

    “呀!皇上!”站的稍远的宫婢中有人掩嘴惊呼。

    李瑞祥赶忙回身。

    却见皇帝手里还木愣愣的端着那个粥碗,白粥之上零星的几点血迹慢慢扩散,连同皇帝胡须上一并沾染的,那血色却是暗红色的,合着这昼夜不分的天气,看上去更添了几分死气。

    “这——这是——”李瑞祥的神情一骇,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勉力支撑了片刻的身子已经再难维持,手中瓷碗脱落,人也跟着摇摇欲坠。

    “陛下!”李瑞祥赶忙奔过去。

    皇帝一把握住他的胳膊,用神采黯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唇蠕动着,似乎迫切的想要说什么,却是虚弱至极,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师父!”乐水和另外几名内侍听了动静,都赶忙奔了进来。

    见到眼前的一幕,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这——皇上好像是中毒了!”乐水一个激灵,脸色惨白,双腿都开始发抖。

    旁边那些呆若木鸡的宫女太监更是全都面无血色。

    皇帝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下毒,不管有没有生命危险,这些人是一定都要受牵连的。

    事发突然,一开始还有人没反应过来,这会儿马上就有宫婢想要嚎啕。

    “都闭嘴!”李瑞祥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去,一边招呼了乐水过来帮忙,把皇帝往内殿扶,一边严词警告道:“全都不准出声,都给我在这殿里头跪着,谁敢吐露一个字出去叫人知道,咱家要他九族之内一个不留。”

    众人闻言,更是吓的魂飞魄散,捂着嘴巴仓惶跪下,再不敢哭出声音。

    皇帝听了这话,方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干瘪的身体耷在李瑞祥和乐水的两人的胳膊上被扶着进了内殿。

    睿亲王府和他自己的一众儿孙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龙椅,这个时候若是传出他中毒病危的消息——

    后果不堪设想。

    见李瑞祥想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去,皇帝强撑了许久的意识才在这一刻彻底消散,闭眼昏死了过去。

    “陛下晕过去了!”乐水道,虽然得了李瑞祥的警告不敢大声喧哗,但到底也是年纪小,经不起事,声音里都带了浓厚的哭腔,“师父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太子殿下,让他出面主持大局啊?”

    “这件事,不能外传!”李瑞祥道,回头看了床上的皇帝一眼,然后才对他使了个眼色道:“我这里脱不开身,你马上去宣延陵大人进宫,别的不许透露,就说是皇上宣他进宫来请平安脉,明白吗?”

    皇帝的病一直的是陈赓年和延陵君两个在看,乐水不疑有他,赶紧答应着就小跑着奔了出去。

    李瑞祥又看了皇帝一眼,方才取过旁边小几上面的杯子倒了杯水,就着把左手小指指甲里一点半透明的粉末溶掉,然后开窗,把水泼了出去。

    外面大雨滂沱,地面上早就聚成了小溪流一般,往低洼处奔涌。

    合了窗子,又把杯子放回那小几上,李瑞祥方才快步从内殿走了出来。

    彼时外殿那里一众的奴才还都战战兢兢的跪着,头也不敢抬。

    李瑞祥往殿中一站,并不曾看过众人一眼,而是从袖子里倒出一个很小的竹筒,拔掉塞子,里面却是一条翠色的小蛇滑了出来,哧溜一声就从门缝里游移了出去。

    李瑞祥就立在那大殿当中,面色如常,动也不动。

    那小蛇滑出去,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外面就已经是飘忽不定的十数道鬼魅般的人影闯了进来。

    “皇上急召我等,有何指令?”一个黑衣人问道。

    “皇上中毒了。”李瑞祥道。

    那人一惊,不由分说已经奔进了内殿查看,片刻之后折返,才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了李瑞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大概是膳食上出了问题。”李瑞祥道,他的面容沉静,眼中却很有几分焦灼忧虑之色,“我已经命人去请延陵大人了,方才试过陛下的脉搏,一时半刻似乎不会有事,此事暂且不宜张扬。”

    “嗯!”那人点头,也没等他的后话,就对和自己同来的下属一挥手道:“把这里的奴才都暂且带下去看押起来,里外都换成我们的自己人,凡事都等陛下醒来再说。”

    “是!”暗卫领命,手脚麻利的把殿中早就抖的不成样子的宫女太监统统带了下去。

    前后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内外就都更换了一批新面孔。

    李瑞祥并不和这些人多做交涉,只由着他们安排。

    为了方便操纵,这些人的身上都被皇帝中了蛊,虽然没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但凡事却都不可做的太过,否则——

    这些暗卫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暗卫头子有条不紊的安排更换了人手,方才又转向他道:“陛下中毒的缘由有迹可循吗?”

    “只是用了早膳!”李瑞祥道,说着就缓慢的吐出一口气,“不过我的意思是,经手早膳的所有人都先监视起来就好,现在朝中是个什么局面你也知道,先看看陛下什么时候能醒吧!”

    那人心中略一权衡,也是觉得自己不能替皇帝擅自拿主意,也就点头表示赞同。

    *

    乐水出宫,急匆匆的奔了陈赓年的府上,不想却是扑了个空。

    陈赓年倒是在家,只是这一次的事关重大,李瑞祥吩咐了他要找延陵君,所以他便是在陈赓年面前也半个字都没敢透露,扭头又奔了东宫。

    彼时延陵君正在褚浔阳的锦画堂里,手边放了一瓶药酒,亲力亲为的替她红肿的脚踝上药。

    “疼不疼?”他一边揉着一边有些戏谑的开口询问。

    褚浔阳缩在一床薄毯里面,只脱了鞋袜,露出一只脚在他面前,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的直接就要抬脚踹他,“都肿成这样了,你说疼不疼!”

    延陵君见她这样了都犹且还不老实,就知道她是真的没事,却也没叫她得逞,只握着她的一截白腻柔滑的小腿阻了她的动作,然后才皱眉看向她道:“都这样了还不老实,总这么没心没肺的怎么成?”

    说着就又多倒了些药酒在掌心,揉开了,轻轻的替她揉按伤处。

    褚浔阳这会儿倒是老实了不少,乖乖的由着他神情专注的给自己上药,看着他细致认真的动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抬头去看他的侧脸,“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想到褚琪枫那别扭脾气,延陵君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出来道:“我原还以为你那二哥是巴不得你这脚伤好不了呢!”

    褚浔阳一愣,听的云里雾里,眼神迷茫。

    延陵君一边替她揉着脚踝,一边才勾唇,展露一个略带几分邪肆的笑容道:“你要是落个残疾下来,届时嫁不出去了,他就好名正言顺的把你留在眼皮子底下了。”

    褚浔阳等了半天,最后却只等得他把话题绕到了这里,便是瞪了他一眼道:“他是我二哥,你做什么总跟他过不去?”

    “有吗?”延陵君笑道,嘴角噙着那抹笑,却是莫名叫人觉得幕拧?br />

    褚浔阳被他盯着,心里隐隐发毛。

    可是在他那样洒脱不羁的笑容之下,又只能觉得是自己多心,只就皱紧了眉头盯着他看。

    延陵君却是不再言语,继续倒了药酒给她揉脚踝。

    直到一瓶药酒用了大半,药力发作,再加上被他手下不停的揉按,血液流畅起来,褚浔阳才觉得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处逐渐有了知觉,并且内里血液似是沸腾了一样,脚踝那里的温度热的有点难受。

    延陵君见她皱眉,这才停了手,将那药酒往旁边一推道:“这半个月都老实呆着吧,再折腾一回,怕是真要合了褚琪枫那小子的心意了。”

    今天他三番两次的提及褚琪枫,褚浔阳这才觉得不对味儿,仔细的一揣摩,却是突然冷了脸,一扭头冲门外唤道:“桔红浅绿你们进来!”

    延陵君一见她变脸,眸光一闪,马上身子往前一扑,抬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巴。

    他甫一靠近,褚浔阳闻到一股药酒味道,立刻就花容失色的往后倒去,脖子一偏,躲开了他的手。

    延陵君却是不避不让,擎着两只手,重心不稳,直接就压倒在她身上。

    褚浔阳嫌弃的使劲往旁边抻着脖子避开他的手,道:“赶紧去洗洗!”

    延陵君循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手,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恶意的伸手要去捏她的鼻子,“你自己的脚,我都没嫌弃你,你躲什么!”

    褚浔阳见他存心使坏,赶忙将薄毯一拉,把自己的脸藏起来,闷着声音道:“你别闹,我现在没心情!”

    延陵君却不管她,直接隔着那薄毯将她抱了个满怀,然后一翻身仰躺下去,将她置于胸口抱着。

    见他不动了,褚浔阳方才扒拉着毯子探头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的去抓了两把弄乱的头发。

    延陵君仰头看着她,这才义正词严的告诫道:“就算是你哥哥,可是男女有别,以后也离他远着点!”

    褚浔阳撇撇嘴,早就猜到他是为了这事儿。

    延陵君见她不应,面上笑容就跟着被打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褚浔阳不想跟他解释什么——

    其实早上那会儿她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失态,见到褚琪枫,就克制不住的失控。

    褚琪枫是她名义上的孪生哥哥,并且在她的心里,也一直是将他作为最亲密的亲人来看待的,所以才会那般的肆意而没有顾忌。

    延陵君会介意,她也理解。

    而他现在这样的质问,不见得就是真生气,但的确不乏是个警告的意思。

    褚浔阳不甚在意的和他对望了一眼,随后却是半真半假的笑了,“你既然不乐意我和哥哥呆在一处,做什么还一直留在这里?”

    延陵君本来都已经做好她会出口维护褚琪枫的准备了,惊闻此言,却是有那么片刻功夫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是他一直想要带她走,她却舍不得自己的父兄。

    可是突然之间,她的态度居然就这么变了。

    “芯宝——”延陵君不由的微微提了口气,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就听青藤在敲门道:“延陵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宣您进宫!”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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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就只为全她一人!

    “我今天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真的一定要逼我上绝路吗?”褚易简道,极力的隐忍情绪,额上青筋隐隐跳跃。

    延陵君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

    棋盘被扫落,他指尖夹着那枚黑子,却是( 锦绣凰途之一品郡主 http://www.xlawen.org/kan/24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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