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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阅读

    了这个男人的想法。

    唐仲骁也只是点到即止,两人间诡异地没人再说话,还是他率先打破沉默:“挂了。”

    许念觉得自己总该说点什么,于是情急之下只能说“谢谢”,那边静默良久,最后“嗯”了一声。

    电话那端只剩下忙音。

    许念盯着黑了的手机屏幕,半晌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电话拨通后她都没来得及告诉对方究竟发生什么事,唐仲骁怎么马上就知道了?

    难道人在国外,还时时关心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有些怪异,幸好邹颖已经推门进来。两人从人事调了王经理的档案出来,邹颖皱着眉头,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他那一句话的点拨,我怎么还是糊里糊涂的,难道要以暴易暴?许念,咱们可是正经商人。”

    要用极端手段也不用唐仲骁提醒了,小纪之前也建议过,可总归后续很麻烦,她没怎么想就拒绝了。

    许念慢慢从电脑上收回视线,这才转头看她:“别乱想。王经理现如今会逼到走这一步,要么心理不平衡,要么走投无路。无论哪一种,我们要想让她彻底闭嘴至少要对阵下药,总有个理由能让人妥协。”

    邹颖不接话,反而奇怪地看着她。许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你和唐仲骁现在——”话说了一半,终究是没继续下去。为何她如今总有种唐仲骁和许念格外默契的感觉?那人只随意一句话就让她有了主意,好像连之前乱掉的心神都安定了下来。

    怕讲出来那丫头又胡思乱想,她只拍了拍许念肩膀:“跟着他你都快修炼成精了。”

    许念只是笑,再也不说话。

    不论别的,至少在工作能力上唐仲骁有很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以前的她要和唐仲骁斗,这辈子都没机会赢。

    她从来都是固执的人,可也因为这些吃了不少亏,现在总算明白有件事必须要学会,那就是妥协。人生在世,总有要懂得能屈能伸的时候,明知会以卵击石,何必要逞强。

    唐仲骁从不用过分的手段对付她,可总有办法让她那些棱角都慢慢被磨平,这些东西,全要她自己一点点领会。

    邹颖再没有话好说,人不到那一步,总归是没法感同身受。

    她只希望许念好。

    -

    几日后,王经理没想到打开家里的大门能看到许念坐在沙发上和女儿聊天,惊愕过后便是瞬间沉了脸:“琳琳,进屋写作业去。”

    琳琳极少见妈妈这么冷淡,皱了皱眉头,还是乖乖听话了。

    王经理见那一桌子营养品,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在旁边坐下之后连话都不想多说:“我这不欢迎你。”

    许念以前也心高气傲过,这会难得拉下脸皮,硬是坐着没动。王经理讽刺地看着她:“许总这是什么意思,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你最近不太平,再上新闻恐怕不太好。”

    许念听着她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不恼,微微笑着说:“我想知道,王经理你这么讨厌我,真的是因为我没能力让你觉得受不了,还是因为你自己没能力恼羞成怒?”

    王经理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想说什么的时候又看了眼琳琳的房间,刻意低了嗓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念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最近那些新闻谁爆出去的,你我心知肚明,今天我们好好谈谈,相信你对中影始终有感情,不然也不至于待了这些年。”

    她说完又笑了笑:“虽然你最后还是从它身上得了不少好处。”

    在家里提到这件事,王经理的神色更加难堪,许念全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俯身过去:“琳琳自小身体不好,你一个人带她确实辛苦。可你知道自己在琳琳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吗?”

    说到这,王经理的嘴唇开始不住哆嗦,像是极端抗拒这个问题,狠狠瞪着她:“不用你管,你有什么资格?”

    许念沉默地任她骂,等她发泄完,这才对上她赤红的眼:“我先要谢谢你,也要同你说对不起。你的青春全给了中影,甚至因为它和丈夫离婚,以为至少这些年的努力会有回报,可中影什么都没能给你。甚至,琳琳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你却连她的治疗费都筹不出来……”

    “闭嘴!”王经理脸上早就没有血色,可一双眼红的吓人,她用力捂住脸,声音越来越低,“不许你再说。”

    她终究还是垮了,以前那么要强的人,为了工作付出了最好的岁月。也不是没人向她伸出过橄榄枝,最风光那两年找她跳槽的公司并不少,可那时她一颗心全在中影这里。

    然后等孩子病发,那么一大笔钱,逼的她走的无路。可她年华已逝,这是个与时俱进处处讲究青春的行业,这时候也无人再需要她,连中影最后也让她失望。

    人一辈子无非就是两件事,工作和家庭,可最后这两件都被她经营的一团糟。

    她只能承认自己失败,所有怨和恨积压起来,心理早就扭曲。

    许念沉默着,伸手轻轻抚她脊背:“琳琳说,你是她的骄傲和榜样,这辈子也要学你,都要为自己的理想活。”

    这话越发让她泣不成声:“学我有什么好,到了钱面前,所有的理想都是假的。”

    许念心里也不好受,调查到的东西越多,她的心情就越沉重。她沉吟着,还是一字字说道:“任何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心意都值得尊重,可那件事你毕竟做错了,我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这是规矩。但这些年大家的苦我没能及时了解,是我的错,王经理,琳琳的病你放心。”

    王经理“嚯”地抬起眼,满脸都是泪。

    许念迎着她的目光,连话都说的分外沉重:“这不是补偿,更不是怜悯,你大可继续讨厌我。你还是琳琳的好母亲,没有任何改变。”

    -

    许念从王经理家出来,天依旧是灰蒙蒙的,这阵子恰逢雨季,每天都格外晦暗。她一个人走在陈旧的街道,这是早期的住房,到处都是岁月划过的斑驳痕迹。

    还记得十几岁的年纪,她和陆山一同去公司,那会儿看到的王经理永远是光鲜妩-媚的,穿着合体的职业套装,专业素养极好。

    她每走一步心情都压抑到难受,绕过这条街入了市区,到处车水马龙一片繁华。这个世界永远都现实的可怕,谁的伤谁的泪,翻过这一页,再无人问津。

    天空开始飘起细细密密的小雨,带起一阵寒气,她抱紧胳膊往前走,天越来越冷。

    有车子停在路口,梧桐落下的水珠全都洒在车顶,车窗缓缓降下,她恍恍惚惚看到唐仲骁的脸。

    这时候看到他,忽然有想哭的冲动,硬生生忍了。

    唐仲骁撑着伞走过来,什么都没问,只将手里的风衣给许念披上,半拥着她上了车。

    车里温度高,她身上的裙子早就湿透了,脚边落了一地水,头发也湿哒哒的。唐仲骁拿了块干毛巾递给她,见她木讷的样子,有些粗暴地帮她擦起来:“想感冒?”

    许念这才缓过来一些,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华叔依旧是老样子,始终沉默地开车。

    等回了家,许念上楼前却有些忍不住,回头看身后的男人。唐仲骁这才开口:“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不公平的事发生,她选择在账上动手脚,却没选择向你求助,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已经与你无关,人从来都不是和命争,是和自己心里的邪念。”

    许念听完这番话,心里松动了一些,再看唐仲骁时却相对两无言,多奇怪,她那些心思他全都懂。

    -

    福妈给她放水洗澡的时候就在边上劝:“你这次可千万别再和先生闹别扭了啊,他这么来来回回折腾,身体早晚受不了。”

    许念上次也不是故意的,听了福妈的话没吭声。

    福妈以为她还在怄气,拿了精油往里滴,喋喋不休道:“你看他就是担心你,你一出事就回来了。许小姐,我还没见先生这么在意过谁,除了——”

    她自觉失言,又连忙改口:“除了老太太。”

    许念也没多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福妈一点放过她的意思也没有,笑眯眯地走到她边上,半哄半劝地样子:“我听华叔说,先生这阵子连笑容都少了,要不你哄哄他?”

    许念听了这话险些直接摔进浴缸里,她回头看福妈,表情有些凌乱:“我哄他?”

    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充满了违和感啊……

    福妈不甚在意的样子,热心极了:“哎,先生很好哄的,我给你支几招。”

    许念看着福妈笑的格外灿烂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继续jq,会有些晚,大家可以晚上看o(n_n)o~

    第26章 心痒

    许念对福妈的提议简直哭笑不得,谁会想到一个老人家心里有那么多想法,急急地摆手拒绝:“真的不合适。”

    什么按摩亲-亲求抱抱,这种事想想就一身冷汗,曾经对着陆山她也没这么腻歪过。

    “女人就得软,凡事比男人硬,谁都不喜欢。”福妈像是铁了心要教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套用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没错,你要想征服谁,必须得用心。”

    许念听了这话眼神忽然变得怪异,福妈以为她有了松动,又笑嘻嘻地说:“待会你让先生帮你吹吹头发,气氛一好,保证他再也板不起脸来。”

    许念闭了闭眼,这才摒弃了脑中那荒唐的念头,还是那句话:“不行,你别再说了。”

    福妈看做了半天思想工作都没用,只好换了种方式:“那你给他做点宵夜送过去,先生这人其实很好哄的。”

    即使许念心里没那想法,洗完澡还是被福妈直接拖去了厨房。

    唐仲骁开了书房门就见那女人在门口走来走去,手里端着东西,可就是半天不敲门。他自小警觉性就高,这会盯着她,眉头已经不自觉皱起来:“做什么?”

    许念支支吾吾地,想起福妈的话,心一横就把手里的托盘递过去:“给你送宵夜。”

    他目光下移,瞧见碗里的东西便嘴角狠狠抽了抽。

    许念偷偷观察他脸色,见他面色一沉,心下了然,下意识胳膊就往后缩:“你要是不喜欢,我——”

    “把我当三岁小孩?”唐仲骁还是冷冰冰的,一双眼直直看着她。

    许念都快懊恼死了,想也知道唐仲骁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爱吃这种……小奶娃喝的迷糊?

    唐仲骁祖籍南方,福妈说老家有种甜食是用糯米先磨成粉,然后再一点点搅成糊,小时候的孩子大多爱喝那个。也是学做米糊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打小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那会儿都是祖母一手带着,十二岁才接出国回了唐家。

    他成年之后再没吃过这种东西。可,一个大男人吃这个怎么想都很别扭好吗?

    唐仲骁已经转身要回书房,许念暗暗松了口气,忽然又听他说:“进来吧。”

    “……”

    许念还是第一次进唐仲骁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摆设处处都彰显着一股冷肃气息,他似乎格外偏好旧时那些东西,古玩和玉石随处可见。

    她把托盘放他面前,顿时就想溜,可唐仲骁又开口了,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腔调:“坐。”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许念进退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又在他对面坐下。

    唐仲骁打量着面前那碗东西,眉头仿佛从未舒展过,伸手拿调羹随意一搅,底下就漾起一层黑。

    许念见他的脸瞬时也黑了下去,简直乌云盖顶一般,有些心虚,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熬得时候火候没控制好有点焦,不过是福妈亲手教的,可能做的不太好,味道应该还能接受。”

    那男人本来还在犹疑的样子,忽然抬眼看过来:“你尝过?”

    许念没多想,直接点了点头,那人便嘴角带起一点笑,接着却是把碗往她面前推,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太烫,帮我把它弄凉一点。”

    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还真是欠揍,许念忍着把碗直接扣在他脸上的冲动,硬生生忍了,端起碗一点点帮他把粥吹凉。

    唐仲骁低头翻阅文件,偶尔却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像在思索什么。

    -

    等他终于觉得差不多开始喝的时候,许念累到完全不想说话,趴在桌上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充满怨念的眼。

    唐仲骁喝着小孩子爱喝的东西,居然也能优雅至极:“你想赔罪,我不喝就显得自己太小气,可福妈在边上看着还能焦了,当我智商和你一样?”

    说着还毫不犹豫地鄙视她一眼。

    许念后背一阵寒意,原来自己那点小小的恶作剧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联想到刚才那一出,不由更加怨愤:“所以你就故意捉弄我?”

    唐仲骁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

    许念磨了磨牙,最终只能恨恨地骂了句:“幼稚!”

    可那人被骂了还好像心情很好,漫不经心地回击:“你倒是不幼稚,这种伎俩连孩子都不屑用,说你幼稚都是抬举。”

    “……”许念的战斗力瞬间就被瓦解了。

    唐仲骁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可还是很给面子地把那碗米糊给喝光了,许念迅速收拾东西想逃,可马上就被他抓住一只手拖回了怀里。

    “跑什么?”他的声音一落进耳底就带着一股魔力,像是格外勾-人神魄。

    许念缩了缩肩膀,她受不住那阵刻意撩-拨人的气息,缓了缓劲才回他:“我不打扰你了,你忙。”

    他却只是笑,故意伸手捻了捻她渐渐泛红的耳珠:“你不会以为,那次你叫了别人的名字,我就再也不会碰你了吧?”

    许念一双眼瞪得极大,可话没说出口,已经被他俯身下来轻轻咬上了嘴唇。力道刚刚好,可也让她唇上火辣辣地无法忽略这感觉,他每次都变着花样收拾她,光是一个吻也无数种手段,让她整个人都又疼又煎熬。

    许念气喘吁吁地推拒,最后被他直接放在了书桌上。

    上面的文件被他大力推开,有些东西散了一地,她的脊背一下子贴在了那片冰凉的大理石上,寒意一路蔓延到心底。

    那晚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涌来,每一幕都清晰到了极点,对上他依旧深邃的眼眸,一切仿佛都巧妙地重合了。

    窗纱还在风中静静摇曳着。

    -

    属于唐仲骁的味道,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沉木香,一点点牢牢刻在她身上,细细密密地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那滚烫从脖颈开始一路蔓延,最后落在胸口,来来回回地舐。

    她受不住了,就用指甲去挠他,每次都这样,可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

    那些微小的伤口伤及皮肉,可疼的究竟是哪,谁又知道?

    他牙齿微微用力,明明隔着布料可还是让她疼,眼泪都快出来,嘴里不依不饶地骂:“唐仲骁你属狗的!”

    她就更用力地回击他,两人扭在一起,缠得紧,可却在互相攻击。

    他分开她一双长腿,终于逼近了,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在身下,那姿态分明就是掌握一切的神。

    巨大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闭上眼,可那人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终于又迎上他的视线,却见他眼底半点情yu都没有,刚才那一场,现在想来更像困兽之斗,彼此心底恐怕都是恨和怨。

    唐仲骁微微俯身和她对视着,良久,这才缓缓地说出口:“装不下去了?让你老老实实讨好人未免太难,现在愿意忍耐,无非是想知己知彼,你太清楚现在还不是我对手。可许念,你情绪总是藏得不够好。”

    许念被直接看穿,反而一点也不紧张了,反正她的心思从来瞒不过他。她用了全身的力才将他推开一些,衣衫褪尽,狼狈的终究只有她一人。

    可她丝毫不介意,随意整理了下,就那么坐在书桌上微微笑看着他:“我对你的恨,从没想过要藏。”

    唐仲骁听了这句话,面上半点怒意都没有,反而伸手抚了抚她头发:“那你凭什么赢我?”

    许念一怔,她看着那双眼,里面像是挑衅,可似乎又装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从来都看不懂他。

    那男人的手指落在她唇上,缓缓上移,最后摊开掌心覆在她眼睫之上,许久才幽幽叹息一声:“哪天你能骗过我,或许就真能赢了我。”

    许念知道,她现在最大的弱点便是连自己都骗不过,可唐仲骁如今的话牢牢刻在她脑子里,想要讨回这笔账,总要付出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晚了,今天状态不好写写删删结果只剩这么多,二更会多写点。

    第27章 心痒

    唐仲骁也并不时时都是和颜悦色的,所以许念早就习惯他这副喜怒无常的性子,只是第二天用餐时没看到人,还是有短暂的意外。要知道那人不管心情好坏都十分注意正常的作息和饮食,所以早餐是必吃的。

    难道又回那边了?可早晨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她正胡思乱想,华叔忽然从厅里经过直接去了后花园,所以那人还在,只是不想见到她?

    福妈向来八卦,今天却也格外安静,服侍她用餐完毕就退下了。

    这一室的沉闷让许念微微有些不适应。

    但她也并没有多想,换了衣服就打算出门,华叔已经绕到前面的花圃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见了她便主动迎上来:“先生今天不用车,我可以送许小姐。”

    华叔平时说话总是一板一眼极少带什么情绪,此刻这番话却带了几分淡漠疏离,许念猜想他必定也是打心底不喜欢自己的,可这会儿还得尽职地问,八成又是唐仲骁的意思。

    她便也不让对方为难,点了点头说“好”。

    华叔这一路都不肯讲话,自然也没说起唐仲骁的任何消息,许念便一直盯着窗外看,连什么时候到了目的地都不知道。

    还是华叔提醒她:“要我陪你进去吗?”

    许念今天就是想来看看陆舟的情况,他到现在都不肯联系自己,恐怕还在为那件事自责内疚,所以越少人进去越好。她便直接拒绝了:“我很快就出来。”

    华叔便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在那等。

    -

    这家会所在青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环境倒是很好,以前陆舟也和那群朋友在这狠狠混了一阵,只是没想到他会甘心在这做个服务生。

    许念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一早就让小纪打听过,今天正好陆舟当班,于是去了他负责的那一层,点了杯咖啡,耐耐心心地等。

    今天依旧是个阴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落地玻璃外的一大片天空全是灰蒙蒙的。从她的角度看下去,整个城市的车辆都仿若沧海一栗,渺小到不可思议。

    坐了许久也没见到陆舟,她拿着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翻看,直到后来才见他端了托盘从另一侧走过,朝她最远那一桌的方向去。

    有大片的绿植做遮掩,许念便仔细看着他。陆舟像是比前阵子瘦了不少,可看起来很精神,走路时脊背挺直,穿着白衣黑裤分外帅气。

    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连和客人说话都非常谦和,始终带着笑,原本身上那些尖锐的东西好像都完全消失了。许念不知道这是他的进步还是伪装,可至少他的适应能力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强。

    她来时一路忐忑的心情总算沉静不少。

    中途还是发生了不愉快,圈子就那么点,青州的公子哥里没几个是陆舟不认识的,今天遇上了,自然忍不住要奚落他一番。陆舟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站在那一群人的桌子旁,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陆舟从小都是好面子的,他是家里的第二个男孩子,有事陆山会替他扛,所以他仿若生来就是为了享福,几乎没遭过什么罪更没吃过什么苦。

    此刻站在那里,许念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离得远她听不清谈话内容,可也能从那些人嬉笑的脸孔上猜测一二,陆舟从始至终都是笔挺的站姿,没有丝毫动摇。

    直到后来许念看到有人故意拿了咖啡往陆舟制服上泼,她按捺不住已经要站起身,可想起唐仲骁曾经的那番话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终究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经理过来解围,笑着赔不是,最后似乎还训斥了他几句,可陆舟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任何不痛快。或许有气也是憋在心里的。

    许念不知道他练到今日的地步,中间遭受了多少羞辱?可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是个锻炼的好机会。

    -

    回去的时候总觉得不可思议,华叔从后视镜瞧她,像是几次都欲言又止。许念看懂了,便主动和他搭话:“您想说什么尽管说,没关系。”

    华叔静了静,大概还在斟酌那一番说辞,过了会才沉声道:“许小姐知道刚才那家会所是谁名下吗?”

    许念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一怔,脑子里马上就跳出了答案,好像连锁反映,那个答案后面还引发了许多荒唐的猜想。

    华叔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眼神,慢慢地说着:“这是先生来青州时最早一处产业,先生在这里耗费了许多心血,陆先生在那也做的很开心,你不必记挂着他。”

    许念沉默着没再接话,华叔这番话明着是在安慰她,可暗里告诉她的却是另一层含义。

    所以陆舟在那工作是唐仲骁的意思,他如今的模样也是那人一点点带出来的?就像当初的陆瓷,许念苦口婆心都没用,最后唐仲骁看着她狠狠摔一跤,这才让她自己一点点成熟起来——

    许念曾经以为唐仲骁做这一切似乎有着险恶用心,可渐渐发现似乎事实并非如此。

    她一颗心彻底乱了。

    华叔见她脸色不好,沉吟着还是没敢说太多:“我是下人本不该多嘴,先生知道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大概又要不高兴。可许小姐,有些事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

    许念蓦地抬起头,却从后视镜里无法捕捉到华叔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她总觉得这句话有更深的含义,可华叔再也不肯说什么了。

    -

    许念没回公司,难得连午餐也在家里用,可奇怪地是唐仲骁居然还是没下楼。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半点胃口都没有。

    福妈倒是一直在边上陪着,就是不说话。

    许念看了她好几次,偏偏福妈一改平日的话痨属性。终于许念还是没忍住,主动问:“他,不一起吗?”

    福妈这才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忍无可忍似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她:“先生昨晚不舒服,折腾了大半宿,早晨才睡着。”

    许念自从搬进鹭苑就开始服用安定,所以晚上并没有听到太大动静,这会儿微微有些愕然,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句:“严重吗?”

    “老毛病了。”福妈这么说着,可言语间净是担忧,“拖了好些年,先生这辈子还没为什么事服过软,可人总归不是神,哪有不怕疼的。”

    许念静静听着,机械地吃东西,最后还是对福妈说道:“总不吃东西身体扛不住,给他熬点粥吧。”

    福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许念皱了皱眉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那么难伺候的人,白粥肯定不喜欢。”

    老人心思单纯,喜悦的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马上便笑眯眯地直摆手:“你去他肯定吃,别说白粥了,端碗砒霜上去都不带犹豫的。”

    “……”许念心想福妈的世界果然还是太单纯。

    -

    唐仲骁有时会住在走廊尽头那间客房,许念敲了敲房门没人应,推门进去时只看到一室昏暗,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而且很厚重,像是特意加了好几层不让光线透进来。

    床上的人太安静,她走路都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地过去,还没挨近床边就听到一声黯哑的男音:“出去。”

    许念才不怕他,直接开了床头灯。

    光线过于刺眼,床上的男人本能地皱着眉,等缓过那阵才睁眼看过来,凶巴巴地像是要杀人。

    许念丝毫不惧怕地瞪回去:“吃东西。”

    唐仲骁还是盯着她看,大抵是刚刚醒过来还有些不清醒,表情难得有些愣怔,眼神居然有些呆。

    他平时哪会露出这副样子,许念说话便没那么*的了,往床边一坐,拿起粥主动递过去:“已经弄凉了。”

    唐仲骁并不说话,一双眼略带审视地睨着她,好像在揣测她的心思。许念都没脾气了:“你不是说让我好好装吗?现在怎么又怕了,里边没毒。”

    她说着就直接拿起小勺自己吃了一口,然后又盛起一勺送到他嘴边,含含糊糊地说:“吃吧。”

    唐仲骁的眼神总算从她脸上挪开,却又盯着那个勺子不放,许念胆子大了,直接伸手去捏他下巴:“怎么这么不听话。”

    唐仲骁哪里受过这个,这才低低哑哑地吼她:“放手!”说着耳根却红了。

    许念一下没绷住笑出声,将他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平时强势又霸道的男人难得也有这样一面,怎么有种任她拿捏的感觉。

    她一时恶作剧心理作祟,便学他平日的样子,居高临下地伸手去戳他眉心,看到他生气的眼神,又忍不住去捏他的脸。

    手感居然很好。

    唐仲骁火了,可偏偏骂出口的话半点气势都没有:“欠收拾!”

    许念看他这样就更想笑了,帮着他坐起身,这才一勺一勺地喂过去:“要收拾我也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唐仲骁虽然板着脸,还是乖乖张嘴让许念喂。她喂了会才想起来,这个勺子好像刚刚自己才吃过……难怪他方才盯着研究了半天。

    她再对上他眼神时便有些闪闪躲躲地,唐仲骁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又没嫌弃你,脸红什么?”

    许念瞪着他,马上就脱口而出:“是我嫌弃你好吗?”

    “……”唐仲骁闭上嘴不理人了。

    许念一时没法继续喂,都被他气笑了:“不吃,真的?那我走了。”

    他又马上睁开眼,恶狠狠地看着她,许念得逞了,嘴角不自觉泛起笑:“被人欺负的感觉好么?”

    唐仲骁回应她的是一记冷冰冰的白眼。

    两人间难得气氛好,他看了她一会,总算肯好好和她说话:“说了你不会撒谎,现在这样不像是装的,所以你主动示好,到底为什么?”

    肯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否则这个女人疯了才会关心他?就是敷衍伪装,她可能都嫌麻烦。

    许念手里的动作一顿,视线长久地落在膝盖上,房间里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想了许久,这才有勇气问出口:“能告诉我,你和陆山当年的恩怨吗?既然你不怕我查,那为什么不肯亲自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一更不定时,我写完就上传,因为大家都知道我速度慢又没存稿,加上家里有孩子所以总有各种事会影响码字进度,所以我还是得先保证质量,写完再上传,请多多谅解。

    有两章的积分还没送,我现在去补送。

    另外大家关心虐神马的,暂时还有几章才会虐,而且这本其实是虐楠竹文……为唐先生点支蜡 t t

    第28章 心痒

    面前的男人听完她的一番话,只是继续沉默着,眼底有情潮暗涌,却缓缓归于宁静。最终那句鼓足勇气才问出口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许念算是彻底糊涂了,如果当真和他无关,为什么不肯说?如果与他有关,现在为什么又要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帮助陆家兄妹,还有中影日渐腐朽的根基,现在落在他手上反而欣欣向荣一点点昌盛起来?

    如果说是良心发现想要补偿,又怎么会用那种手段逼迫她……

    许念心里像是有个认知模模糊糊地快要成形显现出来,却始终想不透。

    “你做这一切究竟为什么?如果和陆山真的有恩怨,你现在不会愿意帮陆家,陆舟和陆瓷的事我都想明白了,别想再瞒我。”

    他也像是终于明白她的反常是为了什么,嘴角慢慢溢出一点笑,说出的话依旧漫不经心:“当我做善事好了。”

    许念瞪着他,根本不相信。

    唐仲骁就说:“看不得你蠢,想让你精明点,这个理由够不够?”

    许念就知道从他这什么都问不到,她也是魔怔了,怎么会以为唐仲骁会对她说实话呢?一股血气往脸上冲,咬了咬牙终是没忍住,抓过一旁的枕头直接摔他脸上:“混蛋!”

    一次又一次地对她人身攻击,当真以为她没脾气吗?偏偏那人还闷闷地笑出声,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过分:“我会以为你在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应该这样——”许念说着就抓起他的手,往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泄愤似的。唐仲骁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顺势将她往下拽,她身子一倾便整个趴他胸口了。

    一头长发密密实实地散在他身上,两人挨得近,隔着睡衣都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许念蓦地抬起头,这才意识到这人体力恢复了,果然气色都比刚才要好得多。

    “小刺猬。”他眉眼压得低,里面全是笑,显然心情好极了,分明有心逗-弄她,“这么喜欢咬人,不如咬别的地方?嗯?”

    -

    他离得越来越近,压着她,软软的唇从她唇上擦过,沿着下巴一路往下。她顿时就慌了:“别闹了,你先休息。”

    唐仲骁哪里理她,在她锁骨上轻轻啃-咬着,那一阵要命的su麻让她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许念扭着身-子想跑,反而被他直接翻身覆了上来。

    两人重重地陷进床-垫间,灯光一晃而过,接着入目的依旧是他棱角分明的脸。他捏着她下巴,使坏地用了点力,看她疼了才故意唬她:“刚才调-戏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

    许念吞了口口水,讪讪地反驳:“谁调-戏你了,自我感觉太良好。”

    唐仲骁便把带着寒意的手扔进她衣服里探,激得她连连尖叫:“好,我错了,刚刚就是那什么你了。”

    “什么我?”他撑着另一只胳膊瞧她,嘴角的笑再也掩不住。

    许念一张脸越发的红了,知道他就是有心报复,便想也不想伸手去捶他。他轻巧地截住她的拳头,压在枕侧,却长久地看着她不说话。

    女孩子毕竟脸皮薄,还是许念率先绷不住了:“看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俯身下来,却是牢牢将她搂在怀里:“这么急着想知道答案,为什么?”

    许念的心猛地一颤,看着屋顶的水晶灯答不上来。

    可他却一点也不打算放过她,咄咄逼人的架势,又不紧不慢地在她耳边说:“你想听什么?我和陆山的死无关?”

    许念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听到怎样的答案,眼前的唐仲骁让她渐渐开始变得迷惑,似乎许多事都陷入一个死结,解不开,亦不得其所。

    那人又重新对上她的眼睛,锐利的眸光几乎逼得她无所遁形:“别撒谎,你的一个答案,换我一个。”

    许念看着他藏在逆光阴影里的那双眼,最终也没勇气去问,几乎是逃出了那间房。

    唐仲骁看着她的背影仓惶离开,缓缓阖上眼,身体沉沉地倒回床上。

    他这辈子从没有过什么求而不得的,从前更是极少有强烈的yu望想要得到什么,父亲告诉他,一旦对什么上瘾了便一辈子都要□□作,这是他们的大忌。

    可他终究是没管住自己的一颗心。

    然而有些话他敢说,可她也未必就想听——

    -

    快下班的点,邹颖去办公室找许念,门才推开一眼便看到她在走神,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连她什么时候坐在对面都不知道,邹颖顺着她的目光看,狐疑地问:“看什么呢?”

    许念的视线收回,马上又恢复那副理智模样:“怎么了?”

    邹颖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说:“丽人秀那家杂志想约你做个专访,我替你把问题都过滤了一遍,你再确定下。”

    许念接过来,低头看稿子时忍不住笑:“小纪又去约会了?你倒是爽快,每次他把工作扔给你都没话讲,自己的私人问题也不考虑下。”

    邹颖只是抿着唇笑:“男人哪里比得过钱可爱。”

    “你在暗示我薪酬太低?”许念对她的话不赞同,可也知道这丫头一根筋,把稿子放在一旁,这才试着劝,“女人哪有不恋爱的,你再耽搁,真的要嫁不出去。”

    邹颖拿了烟点上,吸的猛被狠狠呛到咳了好几声,缓过劲儿来才拿眼横她:“你又比我好多少?”

    许念自知理亏,顿了顿,伸手将她指间的烟夺过来捻在烟灰缸里:“少抽点,都多少年了你心里还不痛快。”( 心痒 http://www.xlawen.org/kan/25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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