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仙侠修真 > 战国的黎明 > 战国的黎明 第 2 部分阅读

第 2 部分阅读

    将军!”又转头向齐王道:“大王果真有好眼光,我齐国从此便要日渐强大了。”

    嬴扶风点头但报以微笑,齐王听了却是眯着眼不住的捋须,仿佛做了个极其伟大的决定。嬴扶风暗笑,便是在愚蠢的人也知道这是不靠谱的奉承,齐王却又为何这般高兴?只听自己左手边有人仿佛是极其不屑的哼了一声。

    众人尽皆侧首,是个须发尽皆皓白的武将,他双手撑膝,意极其肃穆。脸上流满了不屑。

    方才那个满面红光的大臣放下筷子,清清嗓子,斜睨了那个老将一眼,笑道:“将军认为是怎么样呢?”

    那名老将军道:“嬴先生讲道时候,我并不在场,我今日中午才从莒赶回来,大王月前令我去视察莒的城防,范先生你知道我路上见了些什么?”众人面面相觑,老将并不等人回话,自顾说下去,“今年黄河又泛滥,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到莒城逃难的人络绎不绝。城门口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百姓,我想这也就罢了,便又进城,谁知道还没走到城门边看到城墙的东南角远远地坍塌了一块,角楼上懒懒散散站了几个士兵……

    “将军!我们大王不是正要说同意嬴先生的改革之策么!”满面红光的大臣争辩。

    “哼,在来王宫的路上,我倒也是听说了一些,嬴先生果然是神乎其技,架只木鸢便能从鬼方飞临我朝,这可不是一般儒家辩士能做到的啊。”

    嬴扶风听了倒是脸色一紧,那老将接着说:“家臣对我言道,嬴先生主张勤政爱民,这自然是不错,可是要我齐国十年之内一统天下,这恐怕是难说吧?”

    众人一阵沉默。将军接着说:“现如今我齐国再不是曾经那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般风光,嬴先生说我们若是号令各附属小国一举攻下燕国不在话下。这恐怕是有些个困难吧?”

    嬴扶风笑笑,方待答话,却听到仿佛是极其不耐烦的声音道:“无射将军倒也不必着急,你若是仔细听了嬴先生的对策,自然是喜上眉梢!”随即转首朝向大殿,“来,上舞姬给老将军压惊!”

    田无射将军脸涨得通红,方待说话,陪侍在侧的众伶人已经吹起了竽,一片呜咽声中,一队身着粉色薄纱的少女舞着长袖细步走了进来。

    众少女在殿上翩翩起舞,卷起了一阵阵香风,四散到众位在座鼻子里。

    香风阵阵在嬴扶风眼前晃动,他忽然有些心襟动摇,有多少年,多少年,没有见我这样青春的容颜,北地没有这样婀娜的身影,没有这样杨柳般的细腰和细腻的脸。眼前恍惚间有张脸在他眼前浮现,露出微笑。他心里忽然的涌出一阵难过。

    “嬴先生,我齐国舞姬怎么样呐?”

    嬴扶风定神微笑“齐地泱泱,果然有倾国倾城之女,只是鄙人一心向道,别无他念,还请大王见谅。”

    齐王依旧捻须微笑,嬴扶风暗想,原来齐王对他这几缕胡须还是很珍惜的。

    “先生真高士也!”

    嬴扶风不答话,自顾屏息凝神。儒家最讲究养气,到至高境界,外物便不可扰心。他将法诀又念了一遍,气息又绕了一个周天。这时候众舞姬已经退下了。

    啪啪两声脆响,众人将一座蒙着红色轻纱的庞然大物推了上来。

    众人议论纷纷,田无射道:“大王,这是……?”

    齐王大笑:“揭开!”

    旁边令官将轻纱慢慢拖下。露出一个方形大架子。

    “铛”一声轻响。继而是绵绵不绝的回声。大幕缓缓的被拉开。是一排架子,嬴扶风能看到上面挂着一个个的青铜大块。

    是编钟!

    果然是编钟。一串串的大钟裂成上中下三排,约莫有六十枚。架子下面一并站着三名绿衣少女,架子两边列着两名仆人。三名少女却不是东陆打扮,两手各持金质小锤。

    这下更令田无射大吃一惊!“大王,这,这,六十一枚编钟乃是天子之乐,公侯逾礼,大逆不道!”

    “将军息怒,将军有所不知,这编钟乃是秦公所赠,逾礼之事,与我等无关!我等但享其乐,又有何干?”湣王的胡子得意的翘起,他边漫不经心的安慰将军,边抬手起乐。

    三名秦女款款施礼,便转过身,开始奏乐,奏的是《小雅》

    “哼!先王临终前曾托付我叫道大王日夜勤政爱民,却不料更喜欢在这里受苟且之乐!”

    嬴扶风抬头看老将军,他须发上指,显然是气愤之极。可是齐王并不答话,反而迷了眼睛仔细听那音乐。

    “停!”乐声戛然而止。老将军将手拍在案上,两眼瞪着齐王。显然是被方才齐王的无视激怒了。齐王微笑:“将军稍安,寡人自有安排。”

    “大王但享其乐,老身偶感不适,先回去了。”言罢不等齐王答允,径直出去了。

    众大臣遥望着田无射愤愤而去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左手那名大臣拿眼镜巴巴的望着齐王,仿佛等待指示添酒重开宴。

    “今日宴毕。众卿请回吧。”

    众大臣都是一愣,才发现齐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副冷峻的神色。大家在愣着的当儿,齐王又说了一遍。

    众人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只留下嬴扶风在那里,宫女上前来收拾东西,齐王自言自语嘟囔了几句话,嬴扶风听到了,他说的是:“竖子不足与谋。”

    嬴扶风依然侍立在侧,颇有些尴尬。这时候齐王走过来,拉着嬴扶风的手笑道:“先生,这边请,今日讲道寡人受益匪浅呐。”

    “齐王过奖了。”

    “今日先生讲的霸王之道,寡人可再闻耶?”

    第三章 秉烛夜谈

    卢川谷睡了一觉,醒来时候,外面已经掌上了油灯。他揉揉睡眼,爬起身,才发觉腹中甚是饥饿。想了一会,觉得不对,竟然没有人叫他起来吃饭。或许是睡得太死罢,他睡着了总不容易被喊醒。

    卢川谷想,不如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去往厨房的路上要通过两个长廊。不论如何,齐国对这一派道家人士还是很重视的。馆舍装饰的很是精妙。他将门推开,才发觉月亮已经到了中天。院子里月光洒下来,跟水一样。他扶着门静静的看了一会,这美妙的景色惊起了他无数的感慨,却实在是找不出词语来形容。搜肠刮肚想想,觉得这跟庄子说的逍遥境界很差不多,他不是个常有诗情画意的人。况且腹中咕咕作响。于是轻轻的掩上门,来到院子里。

    他住在西侧,到厨房需要穿过大殿。殿前面安放着一座巨大的铜牛,按师傅说法,老子西出函谷关时候,骑青牛而过,过了函谷关便飞升而去,留下这铜块,筑做青牛,日夜镇守道家院落。卢川谷蹑手蹑脚从青牛边上绕过。发现今夜里在大殿前面做夜哨的师弟已经睡着了。这样更好。

    穿过大殿,再过一道回廊,那面就是厨房了。他轻轻推开掩着的门,回廊里的灯还亮着,那是师傅的卧房。烛光隐隐的从窗棂间漏了出来。夏天窗户上只蒙了一层薄纱。这该如何是好,他在门口思量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悄悄的从窗下猫步走过去。

    他贴着墙根慢慢的摸过去,走到窗下的时候,窗户里开始隐隐约约传出声音,不只是他师父一个人在,还有几个,有两个是他的师伯,还有,还有另外的两个声音,他听不出来了。

    卢川谷的师傅坐在当中,旁边是他两位师兄,对面还有两人,五人围成一个圈子,良久无人说话。屋里摆着个青铜兽炉,里面点了熏香,香气缭绕,将整个屋子遮住了。过了一会,有个人猛然站起来,将那香炉掼在地上,炉灰撒了一地,炉里的熏香灭了。那个人重又坐下,仿佛是极大的不耐烦。

    “漆垣先生不用着急,这又有什么用”

    “今日之事该怎么办,我等也好商议商议,现在子秋先生正卧在床上,杨思先生又不知去向,我等唯有向道家一起看如何去做了。”说话的是另外一位,在屋外的卢川谷并不认识。

    “既来之,则安之,天意如此,我等又有什么样的办法?”

    “哼,唐虞先生说的好轻巧!先生没有看见今日嬴扶风那股气焰么?”

    “嬴扶风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我知道的”唐虞闭目养神,不想多说。

    “不过,先生别忘了,此时的嬴扶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人再怎么变,本性终归是本性。依鄙人之见,嬴先生怎么也算是贵教得意弟子,若是贵教弟子坐了掌宫,这不是可喜可贺么?”

    “这样说倒也有理,只是我等如何说他儒教弟子,他早被子秋逐出门墙了。”

    漆垣冷笑道:“他在十八年前便被我等逐出门下,若是他今日做了掌宫,我等怎好就厚颜无耻道这种地步去求他做你弟子。”

    “不错,你败在他手下,自然不好意思收他做弟子,可我并没有败在他手下,我怎么就不可以?”

    “你!”

    唐虞看着眼前这两个儒家领袖当堂吵起来,不由得心烦得很。道:“二位先生且息怒,今日嬴扶做成做不成掌宫倒也不必着忙去想,毕竟人才大有人在。”

    众人一阵吵吵嚷嚷,仿佛要争吵个无尽。

    卢川谷听得心烦了,便暗笑众人迂腐,溜到厨房里寻了些吃的,便又回到了卧房。躺在那里,闭着眼,却睡不着。他对这个骑着木鸢飞来的鬼方人也感到惊奇的很,对于明天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忧虑的,他只是个弟子,谁坐上了掌宫的位置对他倒无多大的厉害。

    主殿殿外的牛油大烛忽明忽暗的燃烧。

    站在殿外陪侍的宫女却已经支持不住了,抬手揉了揉眼,两只眼皮仿佛是被结上了茧,她费力睁开眼看看牛油大烛,烛光很朦胧,蜡烛已经烧掉了一半多,夜也过去一半了。殿里湣王和那个嬴先生还在长谈。这会儿,她又站起身子,捶了捶自己的腰,看来腰痛的毛病又犯了。

    这名宫女叫姜艾,

    她在这里做宫女是第四十三个年头。腰痛是以前落下的毛病,那时候,先王常常在这里与各家掌教谈到半夜,商量国事。

    姜艾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腰,这毛病也有已经有十年没有犯过了吧?她还记得当年宣王病重时候的样子。姜戎是被安排着要时时按摩着宣王的腰部,因为宣王痛得厉害。那时宣王有怎样的一张脸啊,形销骨立,仿佛是空空的将一张人皮蒙在了一段枯木上,王后只是夜夜守着先王哭泣,姜艾从来不敢看选为宣王的眼睛,那时候她还算是年轻力壮的,“咳咳”姜艾捂着嘴清咳了一阵,便笑了,她什么时候却又真的是年轻过了,年轻的时候的事儿早就忘却了,年轻时候她也不美,倒是比王后美一些吧。想到这里,她又想。说实话,宣王才真正称得上是泱泱大国的君主,他一声断喝,足以斥退六国联军,一举手投足,四方小国便要胆战心惊。何等风光的日子。便是作为宫女,自然也愿意自己国家强大的。

    姜艾苦笑,想不到今日,自己竟然也要犯了同宣王一样的毛病。所幸,明日她就可以出宫养老去了,在这里呆了四十多年,也真是算不容易。四十多年啊没有踏出宫门一步,不知莒城外老家的茅屋还在么?或许还在的,这四十年齐国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样的战乱,国家治理也是不错的,亏了宣王,是的。宣王曾经说,只要他将自己的剑送往哪个国家,哪个国家便愿意送上十座城池,齐国的边境永远不会有人来宣战,只要周天子还在一天,齐国便永远是这篇疆土上最大的王。

    那时候,宣王还算年富力强的,从宣王脸上能看到东方太阳的光辉。可是,姜艾暗想,就算是太阳一样,也终究会倒下去。

    那一年,宣王病得厉害,遍求四方名医,都摇头感叹。天子派来了御医,却于事无补。御医说宣王肝火太盛,心力早衰,已经无法挽回。可不是么?宣王日夜操劳,总想着齐国大业,自然要耗尽元神。宣王自此日渐枯槁,从病榻上只能看到从锦被伸出来的五根枯柴般的手指,他的脸从来都是深深地埋在窗幔里,唯恐让众人看见他的消瘦的样子。宣王不在处理国事,可是一切都处理的稳稳当当,稷下学宫里人才辈出,治国之才从不缺乏,何况朝中大事早已经交由当时的公子处理好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姜艾记得宣王死的时候是在中午,也是夏天,因为她仍然记得当时她身上穿着那件紫纱轻衫,这件衣服后来遗失到哪里去了呢?她记不得了。那天天气闷得很,众位殿臣围在殿外,起先是孟子先生与邹衍先生进去跪在宣王榻前,后来唐虞先生的师傅也进去跪在榻前,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宣王的脸,他的眼睛深深的陷进了眼眶的里面,仅仅能反射出微光,却像冰一般的寒冷,姜艾心里涌起寒意。只好瑟缩着站在那里。当公子也走到榻前的时候,众臣也围了上来,都要听这位东方霸主最后的言谈。

    宣王起先没有说话,过了半响才打开他颤抖的嗓子,姜艾没有听清楚宣王说的是什么,他太虚弱了,宫女扶起宣王的身子,宣王就势倚在哪里,喘了半响,才抬头看着殿外,阳光正直射在外面,他出神的瞪了一会,伸出那枯柴般的手指,握住了公子的臂膀,公子俯下身,将耳朵放在宣王嘴边,可是宣王并没有说话,只是出神的指着南方,殿外的阳光。

    公子发出惨叫,众人抢上前,却发现宣王的手指已经嵌进了公子的肉里。宣王紧紧的握着公子的臂膀,血就从宣王的指甲缝里流出来。一个武将墙上前来,将宣王的五指狠狠的掰开,公子捂着受伤的左臂惊恐的望着那个方才还是浑身虚弱的父亲,惊异于他如何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可是宣王并没有动,他已经死了。宣王的眼睛没有闭上,他的无神的眼珠怔怔的望着南方,当时姜艾正站在南侧,她看见这眼睛里闪烁着至深的哀怨,这是种悔恨加痛苦的哀怨。

    “姜婆婆,我来替您来了,”

    姜艾猛然间惊醒,却发现东方已经稍微有些发白了,她竟然在这里想了整整一夜。她强打精神,立起来,对前面这个小宫女笑道:“好好在这里看着,大王还没有休息”

    “是!姜婆婆还请一路走好,我听大人说,您的车已经备好了。”

    姜艾笑了笑,转过身,往自己的房舍走去。

    第四章 但唯君命

    代替了姜艾的小宫女整整衣服,站在方才这位老宫女站的位置。.殿里的长谈还在继续。

    湣王皱眉沉思,过了一会,说道:“先王在时,时常教导寡人国是多听稷下诸臣意见,言道内事不决问孟子先生,外事不决问邹衍先生。寡人夙兴夜寐未敢忘也。只是如今二位先生都已先去,那又该如何是好?”

    嬴扶风微笑不语,湣王不好再问,无话可说,边呆呆的看着几上的青铜油灯。这油灯铸成个奴隶高托着铜盘模样,只是年代久远。上面的嫠纹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沾满了铜锈。有些地方甚至要剥落。油灯点了整整一夜,油壶已经见底了,棉絮做的灯芯也烧的焦了长长的一截,灯光忽明忽暗,只是外面天渐渐放亮,这点豆大的灯光早就无什么作用了。

    湣王一手将大袖挽住,另一只手想要寻个好一些的器具将油灯挑亮一些。苦于手边并没有别的器具,便往四处看。

    “噗”的一声轻响,油灯重又亮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灯芯烧焦的部分已经被截断了,灯芯剪掉了一段后,自然就呈现了勃勃之色。

    嬴扶风的手拢在大袖之中,嘴角上依旧是挂着微笑。

    “先生神技,还请指教寡人!”

    “大王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大王看外面天色何如?”

    湣王看向殿外,东方已经稍微有些亮光。“天将亮矣”

    “大王说的不错,现如今,天下大乱已有数百年,周无明天子,四方诸侯虎视眈眈,皆望九鼎而垂涎。礼法不用,宗族相残,可谓我天下之长夜矣。然我夜观天象,知不世之君将出,天下可定,鞭笞天下,纵横捭阖。便如当今之时,天将亮矣。只是大王可知夜色数百年,天亮后,这般天下将是谁的?”

    湣王若有所思,怔怔的看着外面天空。“先生请教寡人。”

    嬴扶风信手一指:“大王请看这油灯,以某之见,这油灯古意盎然,且有天子气象,定是周天子所赐,不错吧?”

    “先生神算,此灯乃是当年武王赐予齐国第一代国君,以作镇国之物,上面所铸人形像箕子所作,美轮美奂,此灯归我田氏所有,亦以称功。”湣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大王请看”嬴扶伸手在这青铜灯上轻轻一弹,铜灯发出嗡嗡的声响,原来粘在青铜灯上若即若离的的铜锈便簌簌的掉下来,跌倒了桌子上。嬴扶风俯身捡起一片铜锈,仔细端详,道:“便是再辉煌的经历,再坚固的材质,经过了数百年的风雨便不免有风化的那一天。何况是一个国家?想我齐国开国数百年,期间经历不知几多风雨,换了无数的国君,便犹如究竟风雨的大厦,造的就算是再华美,再勤于打扫,也早有坏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我等还处在这华厦之下,非死即伤啊!先王说的诚然不错,用稷下学宫之力定可保我齐国不衰,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四方诸侯都要得九鼎而后快,我王却要守着齐国终老,不也太窝囊了些么?”

    “这……”

    “先王说的诚然不错,若是齐国长此以往,百年以后定能称霸,只是时不我待啊!依我之见,天下数十年间便可定矣,待到彼时,秦为天子,我等西面而事之,岂可再享受这编钟礼乐乎?”

    湣王全身一耸,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殿外,东方已经大亮了。从远处云的彼端有太阳的光亮照到了宫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这座宫殿整个的笼罩在金色的光芒里。

    “不知道大王还能住在临淄看几次这样的日出呐。”不知什么时候,嬴扶风已经站在了湣王的身后。

    “先生诚不我欺乎?”

    “方今天下,可与齐王争锋的还有几人?臣自愿佐大王以定天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湣王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长着一脸微黄虬须的汉子,嬴扶风脸上透着莫名的坚定与执着,湣王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伸手将嬴扶风的双手握住。

    “好!从今日起,寡人为君命是从!”

    次日,稷下讲道第二天。卢川谷早早的来到有风台下,师傅嘱咐过,要他好好查看动静,看今日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好向他报告。三位师尊却并没有到场。

    卢川谷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的时候,才发现广场上几乎没有几个人了,事实上昨天仅仅是儒道两家讲了而已,今天轮到了些别的门派,但也不至于冷清成这个样子,各家凉棚里倒是都有弟子在哪里,但仔细瞧了就会看出来,这些小徒弟几乎没有一个长着胡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边聊天的时候还不住的四下观望。看起来都是各个派的晚辈。太阳将他的脸晒得发烫,远处树上落满了鸟,仿佛是一离开树便要被烤化了般。卢川谷手搭了凉棚,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清楚树上究竟有些什么鸟。

    卢川谷长舒了一口气,向自家的凉棚下走去。

    他将腿放在长凳上,侧倚了凉棚的立柱准备小憩一下。昨晚想的太多了,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现在困得要命,两只眼有些睁不开了。

    “师兄,昨日的酒今日还有么?“

    卢川谷懒懒的道:“光尘,你怎么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师傅在便罢了,不在的时候便要老实一点,免得让别人家说我们师门不严。尤其是像这般讲道时候,哪来这么多酒供你喝?你到那边取些水来,咱们大家正好解渴,我方才看见厨下的大师傅推了梅汤过来,你不去,待会便给别人抢光了。”

    解光尘听了卢川谷这一些话,只好厚着脸皮笑笑“师兄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不过今天也真是怪了,怎的就没人来讲道了?该不是被师傅说服了,自感不如了吧?”

    “这就叫做‘观于沧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师兄我说的对吧。”在解光尘背后又探出一个摇头晃脑的少年,边说边笑嘻嘻的望着卢川谷。

    “去去,你个小子懂得什么?”解光尘转头对着少年假嗔道。

    卢川谷没说话,只是稍微看了二人一眼,他一直认为,在师弟面前要做出表率的作用,万万不能表现得太轻浮了。

    解光尘自觉没趣,便从桌上取了个大瓢,往有风台那边跑过去了。卢川谷又散散的倚在凉棚的立柱上,眯了眼,准备小憩。正午的阳光实在是刺眼,整个的广场晒得像一锅沸水,只要走出凉棚,又像是进了蒸笼,热的喘不过气来。连鼻子里吸进去的气息也带着滚烫的味道。厨下的师傅想的也甚是周到,这时候送了梅汤,一瓢大概要十个刀币。

    在卢川谷算着这笔账的时候,解光尘又跑了回来,头上满是汗:“二师兄!看那面。”

    “什么?你买的梅汤呢?”卢川谷睁开眼,看见解光尘跑的满脸是汗,将身上的白袍也沾湿了,他擦擦脸上的汗,一张脸涨得通红。

    “方才来了个宫人,在台下贴了张告示”

    “告示上写的什么?”

    “好像,好像是说,今日不必讲道了。”

    卢川谷挤到台下的时候,前面也围了不少人,都在争着看这张告示。

    前面密密麻麻的已经围了十几圈的人,有的更是大声嚷嚷,卢川谷站在最外面,只能看到前面密匝的各式发髻,闻到别人身上发出的阵阵汗味。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听着前面人大声嚷嚷,也明白了一些,大意是说,今日明日讲道就取消了,众人不必再来,好生安分的回到馆舍就好。到时候谁做了稷下学宫的祭酒,自然有人通知。

    卢川谷想了想,看来掌宫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昨日讲道的也只有儒道两家,看来这掌宫的位子便要在这两家里产生了。这样也好,怎么说儒家与道家交情不算太坏。这倒是可以高兴地,不过还是要跟师傅将这些事情讲清楚。

    卢川谷从人群中费力挤出去,才发现在这当儿围着看布告的人又多了几倍,这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写年轻的小徒弟来看告示了,更有些家派的高人到了这里,因为卢川谷看见场外听了数驾华丽的马车,这些车往往只有一派之主才坐得。

    卢川谷穿过人流,心里冷笑,这些人明明没本事来争掌教,却又贼心不死,一有个风吹草动便看个究竟,可鄙的很。

    就在这时候,耳边却听到有人道:“不知道这次唐虞老头儿给了田和多少钱,弄了个掌宫的位子。”

    卢川谷停息脚步,转眼看到一群穿着粗布短衫的中年汉子,他们倒与平常农夫没什么差别,只是身上衣服都染成了黑色,戴着竹签编的草帽,脚下蹬着新草鞋,却又穿着洁净的白布新袜,甚是齐整。这是墨家的人。卢川谷久久的盯着这一群人,墨家弟子的装束他是认识的,只是这一群人却让卢川谷感到有些不自在,总感觉这一帮人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墨家传人中有一个接着说:“上届那个杨思的掌宫的时候,你可知道,他是用多少钱向田和买的?”

    “多少?”

    “一百五十斤黄金!”

    这些人说话粗了嗓子,大声嚷嚷,一口的秦腔,让人有些听不明白,但还是有不少人驻足,听他们说些什么。这一帮人见有人围观,便说的更加起劲,仿佛是对儒家的底细极其清楚一般,将杨思送了多少礼金,田和又收了多少馈赠说的明明白白。这些卢川谷也是听说的过,只是不知道如此准确。

    听这一帮人讲话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围成了一个圈儿。卢川谷站在那里,静静的想,这帮人究竟是哪里不对?

    第五章 墨家本源

    这里一帮人嚷嚷的正兴起,忽然,有一个细白面皮的墨家弟子笑道:“你可知道这次唐虞做了掌宫,田和收了多少黄金?”

    “总不至于少了五十斤吧?”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WenXueMi.CoM”细白面皮的汉子一脸的坏笑,环视了众人一眼。众人都盯着他,过了一会,才说:“总共是九十斤!”

    这下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嚷嚷成一片。

    “那你一个墨家弟子,你又是怎么将这些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个声音是从众人最后面传来的,声音浑厚,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听这般声音

    后面站的是个白衣少年模样的,长的白白净净,却看不清楚脸,只因为在这白衣人脸的地方带着一个面具,这个面具圆圆滚滚,黄褐色,很是奇怪。

    卢川谷仔细看了一下,却又忍不住要笑出来,原来那个白衣少年正是解光尘。

    当时解光尘本来拿着瓢去买梅汤,又跟着二师兄跑来看告示,看完告示想要退的时候,却与师兄走散了,他想了想,不如先回凉棚去等着师兄,谁知正要往凉棚里走的时候,便又看见这里围了一圈,解光尘本来就是个好奇的人,什么好事从来不肯错过,便围上来听里面说的是什么,刚开始仿佛这帮墨家弟子讲的仿佛是头头是道,谁知越往后便越不靠谱,听到众人对师门诋毁,心里边气不过,便想要质问这帮弟子,可解光尘又害怕别人说是为了师门狡辩。

    想了一会,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主意,正好手里有个瓢,便将瓢扣在头上。自觉是个完全之策了。

    这帮墨家弟子相互看了几眼,也吃惊不小。仿佛刚才那个细白面皮的汉子是这伙人里面的头儿,他顿了顿,笑道:“不知先生从何而来?先生问我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这可就是贻笑大方啦,先生不知道我墨家弟子的本事么?”

    解光尘仍旧将瓢捂住脸,笑道:“什么本事?莫非也是鸡鸣狗盗,去偷听别人家里私房话的本事么?”他将瓢扣在脸上,说出话来便带着极重的回音,仿佛是有高深功夫的人。不过这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大家轰然大笑。原来鸡鸣狗盗乃是当年孟尝君出秦时不得已所用的计策。后来传到众家耳朵了,大家都引以为笑谈。细想想,这事也已经过去了十数年了。

    这帮墨家弟子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自然是受了极大地羞辱,可是眼见这个戴奇异面具的人显然有高深的功夫,却又惹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卢川谷看的饶有兴趣,觉得解光尘实在是为本派立了一大功。这时候众人里面也有不少瞧出了端倪,毕竟大家同在稷下,也是早晚相识的,何况解光尘头上戴的大瓢只能在正面里看着有些奇异,从侧面看,便好笑的紧,围观的大都是些青年人,看着好笑,便不点破,只是看他们怎么僵持下去。

    过了许久,细白面皮的汉子拱了拱手,道:“这位先生若是儒道两家的高人,在下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别家门派的长者,那么在下便要冒死谏上一谏!”

    “哼,你有什么但说无妨”

    “先生可是知道我稷下学宫当年缘何而建?说道建这学宫,可是当年宣王在事了,那时宣王励精图治,虎视九州,只是人才不多,便在这时候,孟尝先生向齐王上谏,说可在我王都南面造馆舍千处,广纳天下贤士高人,为我齐国效力。”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解光尘存心想要去戏弄这些墨家弟子,听他讲这些大道理,不由得心里不耐烦。

    “当时孟尝先生门下食客千人,便有半数跑到稷下做了王臣,齐王见了实在是高兴地很,于是决定,自此以后朝中内外大事都要首先经过稷下学宫的各个掌教合起来商量定了,由学宫祭酒再报给齐王,来做出决策,这个祭酒就是现如今我们大家都要争夺的掌宫了。这个想法很好,第一任稷下学宫的祭酒便由孟尝先生做,可是后来孟尝先生告老以后又该怎么做呢?大家便有了些争议,先生知道当时住在稷下学宫的是些什么人么?当时学宫里并没有这么多青年才俊,住在这里的什么人都有,也不乏先生所说的鸡鸣狗盗之徒,但总也无非是儒墨道法名阴阳之类,那些实在是没有什么门派的便也加入了什么道法之流,权充几个教派,还是孟尝先生考虑的周到,他害怕众家势力不等,便将这些好独行的侠客屠狗者之流分给了儒家和道家。于是便成了那时的格局。孟尝先生吩咐好,各家的掌教轮流做学宫祭酒,这样既不至于一家独大,有好吸纳各派建议,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讲到这里,那汉子咽了一口唾沫,朝戴着瓢的解光尘谨慎的看了一眼,接着说:“不过,谁知后来这个格局就不一样了。众位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来那些分到儒家道家的任气豪侠又不安分起来,何况这里面本来就有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人物,一到了学宫里面,便妄图独占祭酒位置,但是这些豪侠又哪里懂得治国之道呢?于是便用重金贿赂当朝之权臣,于此这学宫祭酒的位置便常常为几家教派所把持,当然,我们墨家也出过一个祭酒,却当了不到一年便颓然告老还乡,依我之见,这定是他们所使得阴谋!我们众位告别了家乡妻子父母,有的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好高马彩车荣归故里么?谁知到了这里整天只是听到掌宫日日敷衍,大权独揽,对诸位的治国之策可是有些认可么?大丈夫可愿意长此以往,终老于他人脚下么?”

    讲到这里,这汉子忽然血脉喷张,涨红了脸,沉声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空有经纶济世之志,却要终老于这荒郊夜里,实在可耻啊!”

    “可耻啊可耻!”这围在细白面皮汉子周围的墨家弟子异口同声的低声回答,脸上没有一点调笑的神色。

    这时候众人也跟着肃穆起来,这个汉子说的很有道理,仿佛是一记重拳打在众人心上,回想在稷下学宫里仿佛也真的没学到什么好的东西,那个墨家弟子转向解光尘,等待着解光尘回话,却忘了解光尘脸上扣了个大瓢,根本不知道这帮人在等他回话。

    “这位蒙面先生想来也是高人,于各种细节向来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吧?”这一句话里面满是挑衅,解光尘一时愣住了,他来到稷下也不过是两年有余,何况师傅从来没有跟他讲过这些事情,他又怎么知道?

    “这些我可不知道!定是你等众人胡乱编造,来蒙混是非,大家万万不可轻信这几个墨家弟子造谣!”

    墨家弟子相顾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黑脸的汉子往前踏了一步,一拱手道:“在下是新入墨家的弟子,入门以前乃是山外农夫,是以从来不知先生大名,可否见教?”这话说的恭谨有力,实在是叫人不好回答。

    “我的名字也是你等宵小之辈听得的么?尽然孤陋寡闻,倒不如仍旧回家种你的地去吧。”解光尘说这些话极是无理,众人听了也觉得心下不快,加之对方才汉子的话信了几成,便不由得生出了对解光尘的几分厌恶。

    人丛中有人嚷嚷:“道家那小子快些走吧,别在这里献丑了。”听了这话,解光尘不觉有些尴尬,看来众人是早就识破了,这有如何是好?正沉吟间,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爆鸣,震得两耳嗡嗡作响,继而眼前一阵恍惚,刺眼的白光照进了眼睛,他觉得头有些晕晕的。看看手里,还紧握着个瓢把儿。他罩在脸上的水瓢已经被震得粉碎。

    众人一阵哄笑,解光尘依旧站在那里两眼通红,还没回过神来。那个黑脸汉子哈哈大笑:“这位少年先生既然说要跟我回家种田,那自然是好,不过在下斗胆要看一看先生这一身筋骨够不够扛得起锄头。”

    黑脸汉子沉寂了脸,向前迈了一步,在他左脚抬起又落下的当儿,地下本来就干裂的土地忽然扬起一股浮尘,这股浮沉却并没有落下去,反而缓缓上升,最终这股浮尘停在了黑衣大汉胸前约莫有一尺远的地方,缓缓翻滚。

    卢川谷吃了一惊,这位黑衣汉子用的是正宗的墨家精髓。黑脸汉子的脸渐渐变成了黑红,胸前的浮尘也翻滚的越来越快,他缓缓伸出右手,仿佛是捏了个什么样的手诀,将手指停在胸前的浮尘上,只听到一声爆鸣,这股浮沉向前平平滚去,刚开始前进的极缓慢,却越走越快,仿佛是从竹管里笔直射出的一缕黄烟,往前方奔涌过去了。

    在这黄烟的正前方,正站着还有些迷糊的解光尘。

    电光火石之间,这股黄烟已经撞在了解光尘身上,“彭”一声闷响,黄烟炸开了,解光尘跌倒在地,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卢川谷飞身抢( 战国的黎明 http://www.xlawen.org/kan/2700/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