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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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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歌山河》

    00 引子

    这是一片广袤的大陆。

    这也是一段恢弘的历史。

    当时间的长河静静流淌时,历史就如同一叶扁舟,随着河水起伏颠簸,流离向前。

    而故事的开端,往往都要拉回到一个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比谁都富有理想,却也因此比谁都要绝望。

    少年的梦想很天真。

    希望自己能有个正常的家庭,一对恩爱的父母,几个疼爱的弟妹。他一直这样在心底暗暗祈祷着。

    这样的梦想也许过于朴实,过于简单,毕竟大多数少年郎,憧憬的都是出将为相,亦或是金银满阁。

    不过这样的梦想,对于这少年却是个奢愿,就像那水中月镜中花般,触手可及,却又咫尺天涯。

    不管什么样的幸福都需要等量的牺牲为代价,这样深刻的道理少年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悟透。

    但是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撞到了南墙就抛弃梦想缓慢回头,他始终都在坚持着。

    对他来说,他愿意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来换取那最初的梦想。

    他愿意放弃自己最挚爱的绘画天赋,虽然凭借那根短短的炭笔,他曾经创作出让国画大师都惊为天人的作品;

    他愿意放弃自己矫健的身手,虽然从很小的街头打闹中,他就发现自己能够同时对付两个甚至三个欺凌自己无父的恶霸孩子;

    他愿意放弃还算不错的生活环境,那一栋临湖的大宅子,十多个仆人,和从不担忧的一ri三餐;

    他,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朋友,两三个自己从小就认识,帮他的时候从来不问缘由,危难时刻总是挡在他身前的好心家伙。

    不过,哪怕是圣人,哪怕是天才,注定的天命却无法更改。

    如果是笼中鸟,那就只能接受一辈子圈禁一辈子狭窄的宿命;

    如果是一个独眼人,那么最大的成就,也只能在盲者的国度里称王。

    称量着宿命的天平,永远不会向着某一方偏移一分或者是一毫。

    不相信宿命的,或者是妄图改命的人,永远都会被惩罚。

    而对这个少年的惩罚,从他出生那一刻就开始了。

    ————

    十六年前

    原本碧光粼粼的湖面上,此时却是一片雪白。透出湖面的枯黄荷叶杆,被冻成了一根冰杆,雪花簌簌地从那荷叶盘上落下。

    正值隆冬。

    湖边的那栋大宅,一间大屋里十几盆青铜兽首的炭火燃得正旺,汹涌的热气将整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包围,火红的光焰,映出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这个男人锦袍华服,美髯之后,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庞。

    而他此时,却小心地怀抱着一个婴孩。

    这是一个刚诞生的小生命,皮肤还是皱皱的,那鲜嫩的粉sè。只盈一握,甚至没有几两的重量,就像是屋外那漫天的雪花般,晶莹剔透,却又细腻得有点危险。

    小家伙的眼皮微微跳动,他的小嘴也一张一合,小小的胸膛也在微弱地跳动,手指都紧紧地抓在一起,倘若要是逗趣般地扳动那手指,一定会发现这小家伙那惊人的力量。

    “你很喜欢他的吧?”

    依偎在床上的是个美丽的女子,虽然因为刚刚生产而有些疲惫,可是那倦容却依旧显得恬淡而又动人。

    “你不该生下他的。”

    那男子一边轻轻摇晃着小宝贝,一边说出了一句无情的话。

    “我知道——你又是那一套说辞罢,名分什么的,我从来就不稀罕。再说,我是孩子的母亲,我想要生下他。至于你嘛,是过客还是父亲,都无所谓了。”

    女子张开了双臂,然后将小宝贝从那男子手中接过。小宝贝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温暖,回归母亲怀抱后,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他是多么高兴啊。高兴来到这世界上吧,喏,我的孩子。”

    “……”

    男子看着那女子脸上的笑容,却不知道如何应答。

    这种微笑,他有太久都没看见过。上次……似乎还是他俩的初见?

    本来,这女子就是个和幸福绝缘的人。从小就堕入烟花之地,不管她有多么娇艳,她有多么善良,在旁人眼里,她的脸上就已经打上了个下贱或者轻浮的标签了吧?

    也从来没有人想要给她幸福。哪怕眼前这男子为她赎了身,却也只是从她将一个魔窟拉到了另一处封闭的绝境吧。每次两人的相见都是偷情,永远也不能在和煦的阳光下一起散步于热闹的市集,哪怕一起看看星光,也只能局限于这如同深井的四方大宅。

    “生下这孩子真好。”

    女子一边拨弄着小家伙头上的那几根黄毛,一边说着。

    这恐怕是她感觉距离幸福最接近的一次。

    虽然这孩子,从出生起,就会像自己一样,被旁人打上有sè的标签,“私生子”这样被社会所不齿的称呼,又是多么残酷?他这辈子,恐怕都只能享受单方面的母爱,父亲对于他来说,永远都是个神秘而又禁忌的话题,单亲的环境,总不是利于孩子成长的。

    而这女子却历经磨难,也要将这孩子带到世上。她还笑着说出“生下这孩子真好”这样的话,肯定着自己生下的孩子,也在暗地里为自己打气。

    这种坚强,这种高贵品质,恐怕只有“母亲”才会拥有的吧。

    而成为母亲的幸福,应该是旁人旁物也都无法侵害的吧?

    这男子也终于意识到,这女子的心思,就像房间内的这温暖般,不管屋外的天地是如何风雪狂啸,终究还是无法动摇的。

    “丹儿,你知道,我是不会肯定这孩子的存在的……”

    说这话的时候,男子那万年不变的心境都有了一点儿刺痛。

    “我知道。”

    女子甚至都没有抬头,她的目光,始终都放在那怀中的小家伙身上。

    “那么……你要给孩子取个名字吗?”

    正准备离开的男子,却被身后那淡淡的声音叫住。

    “我——,算了,名字还是你取吧。你毕竟是他的母亲。而我——”男子顿了顿,终究还是把后半句说了出来,“注定只是过客。”

    孩子的未来,就被男子的这一句话注定。

    走出屋外,两名侍从连忙迎上来,将紫皮的大氅披在了主人的身上。男子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抬起头————

    风雪正盛,又是一个寒冬。

    01 此间少年

    这片大陆形成的岁月之久远,哪怕是最有声望的智者也说不清。

    这片大陆到底有多大,无数在大陆边缘探险求索的勇士也没头绪,从上古传下来的地图,一年一年地向外沿拓展着,不过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止境。那些功成名就活着归来的探险家会告诉你,每当抵达了自以为的边缘之后,总会看见更远处的景sè。

    不过有一点却是确定的,从有笔墨记下的历史开始后,这片大陆就沿用了同一个名字——东方。

    大概和最初大陆上茹毛饮血,钻木取火的人类不同,当第一个人将脚步踏入了东方大陆的某地时,人类的命运就彻底改变,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而改变了人类的某地,便是东方大陆最核心直窜云霄的那座山,山名不周。

    根据现存所有宗教典籍的记载,不周山的顶端,存在着凌驾于世上一切处于顶点的“力”。

    不周山的顶点,便是所有万物发源的起点,世间万物从开始到终焉,从新生到没落,一切的疑问,一切的解答,都能在那儿寻到根源。

    而第一个登上了不周山顶的人类,姓李,名荣道。

    从山上下来后,他便获得了青龙的神庇,在大陆的东方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李国。

    大概自八百年前李荣道第一个登上不周山顶后,陆陆续续另有三人都登上了山顶。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名字如今都刻在了四大国祖宗庙堂里最高的那个牌位上。

    楚天羽,获得了白虎的神启,在大陆的西方建立了楚国。

    唐商,获得了朱雀的神示,在大陆的南方建立了唐国。

    江寒秋,获得了玄武的神谕,在大陆的北方建立了江国。

    这四位开国君王对于在不周山顶发生的一切,从来都是讳莫如深。哪怕史学大家足足研究了八百年,可是对于当初在不周山顶发生的一切,却仍一无所知。

    他们知道的只是,八百年间,向着不周山顶攀登的人数何止千万。

    不过,能够到达山顶的,仍旧只有那名垂青史的四人而已。

    ————

    唐国。

    益州。

    千家城。

    南方多湖泊,这恐怕是学堂一年生就会学到的知识吧。唐国处于大陆的南方,湖泊便是这水泽之国最大的特征。而这一点,唐周在学堂上课时便深有体会。每当他想要开小差时,微微偏头一望,就能看见城中的南溪湖,和湖边那栋自己熟悉的大宅子。

    “周!记得那件事么?”

    课堂上,严肃的老先生仍在前面的座位上摇头晃脑,茗茶品味着那谁也看不懂的古书,而身边的一个大个小子却压低着声音,对唐周挤眉弄眼道。

    这个个头高大,有点儿虎头虎脑的小子叫萨芬,是唐周的死党好友。他的名字有点儿奇怪,事实上也不只是奇怪而已。恐怕在整个千家城,他是唯一一个不姓唐的家伙。他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只有一个阿叔叫唐克,早年间加入了唐国的探险队,向着远端的未知探索。数年的探索并没有什么成果,只是在归来的途中捡到了一个娃娃而已。当然,这个娃娃就是现在这个身边个头高出了同龄人一大截的黄发小子。

    唐周当然记得好友拜托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一阵唐周就被迫帮他一次——唐周无奈地从书篓里摸出根炭笔,然后摊开一小张宣纸,接着偷偷摸摸地将视线锁定在了课堂右前方的一个姑娘身上。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却很自然。每当唐周拎起那根炭笔时,自己就会进入一种半迷糊的忘我境界,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放缓,不管是花鸟虫兽,还是喜怒哀乐,都会以一种极度缓慢的速度在他的眼前掠过,伴随着眼前的一幅幅画面,他的手却以一种超高速度不停地在宣纸上涂抹着。

    “嘿。小心点!老头起身了!”

    萨芬扔过来一个纸团,砸在了唐周的桌面上,让他瞬间惊醒。

    而一幅栩栩如生的少女图,却在宣纸上完成。那一笑一蹙眉,和右前方的那个姑娘别无二致。甚至和那个现实中的姑娘比起来,还多了一点儿仙气。

    毕竟,唐周只会抓画下他认为最美的一面。

    “给。我尽力啦,事情没成可别怨我!”

    唐周连忙赶在老先生走下台来抽书之前将画塞给了萨芬。

    紧接着他连忙翻开桌上的论语,也摇头晃脑地读起了那一条条呆板的先哲之言来。

    下课之后,唐周不同于其他的同学们,依旧赖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中的炭笔无聊地涂涂抹抹,笔下的景致却是再熟悉不过,这通过窗外看到的秋山,和秋山外城中南溪湖的景sè,他早已画过千万遍。

    “阿周!果然够兄弟!”

    萨芬大大咧咧地从课堂前端走了过来,笑嘻嘻地一拍唐周的肩膀。唐周抬起头,然后明白了这家伙的高兴——那个被自己速写下的姑娘,正捂着脸,满脸羞红地看着那纸肖像,而她的身旁,则是一群叽叽喳喳欢笑着的女孩子们。

    “这是多少个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死党,他实在是有些无奈。他追女生的这一首实在有些简陋,就算是班上被他这样追过的女生也不在少数,可是却仍旧有女生上钩。

    是他的画太美了,还是这家伙的笑容太无赖?

    “嘿嘿,我也记不清啦。不过,我保证这个唐秀儿是最后一个!”

    萨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额……她好像不是唐秀儿吧……”

    “噢,呵呵。那是上一个姑娘……”

    “什么啊,我记得的话,是上上个吧……”

    “啊呀,不是说了记不清了嘛……”

    唐周放下了炭笔,站起身,然后笑着一拳击向萨芬的坚实胸部。两个少年顿时就打成一团。

    放学。

    从学堂走出,便是秋山上最美的景sè。此时正是秋初,郁郁葱葱的叶子还未曾褪去颜sè,可是林间的蝉鸣却已没了声迹。

    背着书篓的唐周,就像身边的每一个学童般,素净的红白学袍,正是充满朝气的年纪。

    不过唐周和萨芬选择下山的路,却是学堂边上一条颇陡的山道。也许这些争强好胜的男孩,总能在这样微不足道的选择里,给自己寻求点探险的感觉吧。

    和往常不一样,刚下坡,就发现山道的两旁出现了十来个身影。

    “异族的杂种,今天是你搞的鬼吧?”

    为首的一个青年,手里拿出张揉得皱巴巴的宣纸,而上面正是萨芬用来俘获那姑娘的画像。

    “怎么在你手里?”

    萨芬看到了那张被蹂躏的宝贝,心中早已有了几分jing惕。

    “这你别管!能问你件事吗?”

    那青年不等萨芬回答,又继续说道,“我想问的是,你去死行不行啊?!”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咆哮,而他身后的那些家伙,手里也多了点东西。

    “去死?我很忙的诶,回家还要温习功课,等等行吗?”

    萨芬笑嘻嘻地,看似十分真诚地回答道。

    “等?”

    那青年没回过神来。

    “嗯。等个一百年什么的,到时候我活腻了,自然就去找你啦!”

    “该死的杂种!”

    回过神来的青年知道萨芬是在拿他开涮,张口呔了句就冲了上来。

    十多个青年,顿时陷入一团混战。

    “你是?”

    一名高个子揪住了唐周的领子,作势就要一拳打来。

    “啊呀,我只是路过的!”

    唐周连忙想要撇清关系。

    “路过的?”那高个子看唐周的脸蛋有点儿面熟,却又不记得他的名字。

    “对,路过的……”唐周的手可没闲着,一个猴子偷桃,就击中了高个子的下部。

    “这你也信?”

    看到高个子痛苦地蹲下,唐周又走上前,补上了一个膝击。

    “阿周!老规矩?”

    萨芬正扯住两人朝着地上摁,同时高声问道。

    “好吧!不过这次我只干翻三个!母亲还要我早点回家呢!”

    树林间一阵闹腾,树梢上惊起一线飞雀。

    此间少年,正是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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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秋山南溪

    一袭黑sè的纱织长裙,腰间则束着条紫sè的绸带。

    低矮的餐桌后,那张jing致的面容此刻却有了一点儿愠sè。

    “周。今天怎么又晚了?”

    “额。忘记时间了。放学后,总是要和朋友打闹一会的。”

    唐周好像满不在乎地盘腿坐下,然后捋起了袖子就准备大快朵颐。事实上,他可不敢告诉母亲刚才和萨芬两人挑翻了十几个少年。因为他知道,母亲那明亮的眼睛此时一定是充满了关切和担心。

    “哦,这样啊。有朋友就好。下次记得别让我担心了。”

    良久,母亲似是轻松地呼出口气,无奈地嘱咐了句,然后拾起了筷子。

    食不言,这是母亲教给自己的规矩。唐周大口扒拉着那些吃得已经有些生厌的饭菜,然后紧紧地闭上嘴巴细细咀嚼,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我吃完了。温习功课去了。”

    唐周放下了碗筷,摆放整齐。向着母亲鞠了躬,然后离开了饭厅。

    家中的生活,从来如此单调。每天进食的时间是固定的,饭菜虽然可口jing细,不过菜品却老是那几样轮番换。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和母亲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每每吃完饭,他都是第一时间想要逃到自己的房间内。

    好像只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情才会不那么压抑。就好像在学堂上学一样。

    推开了房门,家中的老仆人雷叔早已将油灯点亮。一间宽敞的卧室,却只有一张很窄的床挤在角落里。房间的正zhong yāng,却是一张极大的书桌,而桌上,摊放着一张十六开的宣纸。笔墨油彩,都散乱地堆放在桌上一角。

    十六开的宣纸,已经画满了一大半。宣纸之上那景sè,正是自己每天都画下的——从学堂窗边向外望见的,秋山一隅和千家城里的南溪湖。

    他提起墙角热着水的铜壶,将水倒在碗里。提起已经干掉的画笔,在水中慢慢地润开笔尖。深吸一口气,提起笔,蘸上油彩,准备继续这未竟的画卷。

    提起笔,又放下。再次提起笔,又再次放下。

    不知怎么,唐周今晚已经没有了作画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ri里打架的缘故,总感觉有团气血堵在胸间,郁闷得慌。

    ————

    清晨上学的路上。从家门口出来拐过两个弯,高大个子黄头发的萨芬总站在那儿傻傻地等着唐周。

    “嘿,阿周!伯母没有骂你吧?”

    “没有。我都没提打架的事。”

    “哈哈,你知道克爸怎么说的吗?‘会打架,不错,将来也是门手艺。’要不,今天我们再去找架打?”

    “滚开,我可不想找麻烦。”

    两个小伙伴,横眉冷对,却又喜笑颜开地走上了去学堂的路。

    出了千家城,原本熙攘的人群就少了许多。不过因为是上学的时候,所以转向去秋山学堂的路这边,穿着学袍的学生们还是很多的。

    可是,在那即将登上秋山山道的路口,唐周却突然发现嬉闹的学童们竟然一个都不见。除了清晨的鸟啼,路口这儿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看到一高一矮两人结伴而来,小树丛后就悉悉索索蹿出几十人来。昨ri被痛扁的家伙果然在其中,可是更多的是持着刀剑等家伙的家丁们。

    “哟,异族的杂种,无父的野种。这也算是不错的组合啊。”

    一个yin阳怪气拖着长长尾音的家伙出现在了那群人前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打理得顺顺条条的华服,看样子倒像是个名门的贵公子。

    “哼。”敏感的唐周,最大的死|||穴就是“父亲”两字,听到了那家伙的嘲讽,不等萨芬提醒,自己的拳头就已经攥得出水来。

    “表哥,就是这两个。昨天将我们打趴下了。”

    昨天为首的那个青年,此时脸上搽着重重的药膏,一脸谄媚地在那贵公子面前指着唐周说道。虽然他也穿着素净的红白学袍,可是唐周总觉得他更像是四只脚着地爬着走的生物。

    “能够打十几个,看来也是有点本事啊。”那贵公子瞟了眼唐周,缓缓说道。

    “诶,阿周。老规矩?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让克爸也点评下你的身手?”

    萨芬依旧是笑嘻嘻,好像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过他把背后的书篓放下来,这就是准备大干一场的前兆。

    “诶,不知道名字的那个,你们一起上吧!”

    萨芬学着那些说书人故事里的大侠一般,伸出单掌做了个请的手势。

    “杂种果然就是杂种。对付你们两个,我一个人就够了。”华服公子挥挥手,他身后的那些家丁们反而后退了两步,叉着腰,叫着好,然后准备欣赏他们家公子的身手。

    “哈哈,你们死定啦!”

    那个药膏青年也退了两步,耀武扬威地喊着,不过却不自觉地和他表哥保持了一个足够远的距离。

    “你们确定,要和我打么?”

    华服公子走上前一步,伸出了他的右手的一个指头。

    他右手的伸出的食指上,一点红sè的火苗,如豆子般大小,却在熊熊燃烧。

    “这是?!”

    纵然是年少轻狂,唐周和萨芬却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当李荣道登顶不周山时,人类便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之所以称为“新时代”,那是因为凌驾于世上一切的“力”,终于能够被人掌握。关于具体的“力”是什么,唐周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曾经登顶的那四位王,都被四种神兽所赐予了力量。而那四神兽,也就是站在天地间最顶点,如今庇佑着东方大陆四大国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自那开国四王以后,流淌着他们血脉的族人,便天生拥有了开启那种“神兽之力”的钥匙。通过最为隐秘的功法,这些族人便能将血液中的“神兽之力”唤醒出来,从而在身体周围形成代表那一神兽的颜sè灵气。这一说法,便称作“神兽降体”。

    而眼前的这个公子,竟然也有着王族的血脉。虽然他指尖的那鲜红火苗远远比不上故事里的绕体灵气,不过对于未知的东西,唐周和萨芬都有种本能的畏惧。

    “这可是最为正宗的朱雀灵气。你们确定要打么?”他的手指似是炫耀地在身后众人面前晃了一晃,然后又转过身来,装作要对着这两小子弹指一下,看到唐周和萨芬吓得又退了几步后,哈哈大笑起来。

    “够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山道上方传来。一位身着黑白学袍的老人,从山道之上翩翩飘下。

    “院长!”

    那些学堂里的学生们都纷纷低下了脑袋。哪怕是脸上搽满药膏的家伙,也是一脸恭敬地缩在了那群学生中,不敢再多言语一句。

    学堂的院长,那可是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哦,是院长。”

    华服公子也微微退了半步,不过他却仍旧没有收手,手中的那点火苗仍在燃烧着。

    “不错的小家伙,都唤出灵气来了。”

    院长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对这华服公子也没有过多惊讶,他倒是略一搜索,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那两个畏畏缩缩的小子身上。

    “唐周,跟我走。萨芬!你马上去教室,放学自觉找课师接受惩罚,昨天打架的事我可听说了。”院长又回头,对这群家丁和学生吩咐道,“你们也都散了吧。”

    院长话毕,调转了脑袋,却向着千家城内走去。唐周看了看萨芬,又看了看那堆不知所措的学生和家丁们,拍拍萨芬的背,就快步跟着院长的背影离去。

    “表哥!刚才为什么不教训那两个家伙?要是你出手,院长来之前他们就被解决了,现在也不会白白放跑他们。”那青年低着头,跟在华服公子旁边,有点儿不满地小声嘟囔着。

    “你这个蠢货!活该被人打。你知道我为了修出那一点儿火苗费了多大的功夫吗?用这一点儿力去打两个白痴?就算能够秒杀他们又怎么样?过一阵就是我们学院的院考了。我可不想被学院开除!”

    华服公子拍了拍衣袖,一脚踹在了表弟的屁股上。

    ——

    不知不觉,唐周就跟着院长穿过了半个千家城,来到了城中的南溪湖边。

    “听说你的「秋山南溪图」就要完成了?”

    微风和煦,院长那白sè的胡须也被轻轻吹起。

    “不知道。最近都没有心情画,也许就不画了。”

    “不画了?”

    “反正是我自己弄着玩玩的。”

    院长的xing格唐周还是很了解的,永远都不要在他面前藏着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的吧?过一阵子,唐国的许多大家名流都要齐聚秋山,举行修禊。”

    “嗯,听说了,那天学堂放假休息。”

    “大殿下唐珏,画圣唐烟,大将军唐不还,还有益州州牧,千家城城主等,都早就对你和你的「秋山南溪图」翘首以待,你会告诉他们不画了么?”

    “我可从没答应他们啊。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们。你们一群老头子的聚会,我为什么要去?”

    唐周看着那湖面上游过的一排水鸭,顿时觉得要是zi you有多好。

    “小子!就让我霸道这一回吧。你要把画完成,你也要参加那修褉。到了那时,你就会知道缘由的。”

    一老一小,站在这刚入秋的南溪湖边,看着那牙白的天际,逐渐跃上一抹朝阳的橘红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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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天凉好个秋

    平ri里总是书声朗朗余音绕梁的秋山,今天却迎来了难得的宁静。

    自千家城的北门起,一直顺着秋山的山道直通山顶,全副武装的大唐士兵沿路而立。旗帜鲜明的红sè盔甲,方盾和长枪。那笔挺的身姿和用暗金线绣成的红云纹路,都暗示着这些士兵正是唐国最jing锐的烈焰军。

    不过和秋山外围这些jing戒士兵肃杀的氛围不同,秋山的后山山脚,那处清泉徐来,小潭幽静的所在,十几个人影席地而坐,高歌亢饮,好一幅悠然自得的景象。

    “这等美景,这般闲适。吾愿吞剑弃弓,只观这松间清风。”

    一个的大汉拎着酒瓶歪歪斜斜地靠着半截松木,醉醺醺地念白道。

    “不还啊,我看你也就能享得半ri闲了咯。听闻楚国又在边境屯兵,恐怕战事将起!”

    手不离烟的矮个子老头吐出个漂亮的烟圈,笑着打趣道。胆敢打趣统兵百万唐国大将唐不还的,也只有这个不羁的画圣唐烟了。

    “哟,殿下来了。”原本还醉着的唐不还,却突然起身,站得笔直。而山间的小道上,一身素袍的大殿下,由秋山学堂的院长陪着,款款走下山来。不过让这十多人都惊讶的是,跟在殿下和院长身后的,还有一个少年郎。

    “不还,勿需拘礼啊。今天我们都是这山野间的一名狂士罢了!”年纪轻轻的大殿下说话却格外老成。在他的挥手示意下,唐不还也咧嘴笑了笑,恢复了刚才的那醉汉形象。

    “见过大殿下。”虽然大殿下是这样说,不过剩余的十来风流雅士也都执过礼,这才放松地玩笑起来。

    “诸位,我有一人要向大家介绍!”

    大殿下的声音不高,却刚好盖过了众人,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这是……”刚看到这少年一同下山时,大家都有了各种猜想。不过很显然,这少年一定不简单。

    “这是唐周,秋山学堂的学童。”大殿下笑着看着众人,十分享受大家那被蒙在鼓里却又好奇的感觉。

    “不过烟老可能有点儿印象,前一阵,你不是还看过他的一幅奔马图么?”大殿下笑意盈盈地望向唐烟,把揭开谜底的任务交给了他。

    “哦,难道……竟是如此少年郎!天生英才,天生英才啊!”唐烟连忙感叹了两声,握着老烟杆的手,也忍不住地颤抖。

    “烟老,这是?”不明就里的几位纷纷上前围住烟老,想要弄明白这少年的来头。

    “咳咳,这还是半年以前,院长捎给我一副奔马图,并且打赌只要我能画出一副一模一样的便将他那珍藏的紫木烟盒赠我。不过……”烟老摇了摇头,似是痛苦,又似是喜悦。

    “我作画六十载,从来没有那么沮丧过。研墨持笔一整晚,却始终没有把握落笔。那奔马的神韵,那灵动的身姿,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独一无二。我可以画出更俊的马,却绝不是那张图上的马。所以,我失败了。当时便托院长,一定要让我见一面作者,好当面称他一句大师。不过……没有想到竟是少年郎。”

    听闻画圣的故事,诸位对于这少年都换过一种眼光。能够让唐国画圣都惭愧一句的家伙,那作画的水平,又到了什么境界?

    “不过,出言必行。我在这儿,尊称小哥一句,大师!”画圣唐烟一本正经地将烟杆系在腰间,然后双掌合十,低头礼拜了句。

    “这……”唐周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扶起了那古稀的老头,急忙辩解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我实在愧不敢当。本来就是课余涂画的玩笑,不要当真啊。”

    “诶?那你可是质疑我品画的境界?”听到唐周辩白,画圣反而翻了脸,冷冰冰的表情就如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吓得唐周连连后退。

    “哈哈,烟兄还是喜欢玩笑啊。”院长拍了拍唐周的背,示意这是个玩笑。

    “嘿嘿,不过,我还真惦记着那烟盒啊。”被院长点破的唐烟,马上就收回了他那生气的面孔,笑嘻嘻地捏了把唐周的脸蛋,然后又向院长伸出了手。

    “我就知道你只是想用那烟盒引我上钩,然后将这个天才画师介绍给我吧?”

    “欸,怎能这么说,烟盒本就是想赠你,宝物赠老头嘛。”院长扔出一个jing致的紫木盒子,同时引起了众人的哄笑。

    “既然大家都认识这位少年了,那么,便开始我们的节目吧——”

    大殿下笑着招呼大家坐下,正准备开始修褉的美事时,却突然看见山道之上又走下一人。

    不过这一次,连大殿下也急忙起身,恭敬地迎接道。

    “皇叔,您也来了?”

    和唐国之人尚红sè不同,走下山道的这位皇叔,却是一袭黑袍。修剪整齐的美髯却多了许多白sè,一脸霸气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呵呵,文人的乐事,我也来凑凑热闹。”皇叔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

    “要不,我先来介绍下诸位,这位便是画圣唐烟,大将军唐不还,应该是你的老手下了吧,还有……”大殿下见状,便像是个主持般扯住皇叔,开始介绍在座的众位。

    “呵呵,既是风流雅士,又何须拘束于身份名字?这一刻,你就是你,你也是我,不分彼此。大家也就当我唐缺只是这山间的一颗松木罢了!”皇叔唐缺示意不用,自己呵呵笑着就挨着大殿下坐了下来。

    众人见状,不敢多言语,也就只好顺从地坐下。

    “那么,皇叔,这就是今天的余兴节目。大家都要饮酒题诗。不过,却是在这画卷上。”大殿下点点头,然后院长就从一旁扯过卷画来,在长条的青石上缓缓摊开。

    这是一幅笔墨的山水,而景sè,正是秋山的一隅和千家城里的南溪湖。

    云雾缭绕,秋山的松间也多了几分青sè,正值清晨,南溪湖的湖面也是波光粼粼。一点点橘红的朝阳正从南溪湖的一角天空升起,静谧的千家城里,也多出了几个早起的行人。

    “这工笔,大师风范啊。画圣,有些ri子没见,笔力竟然又长了些?”唐缺的手在画卷上轻拂过,这一山一湖,真是栩栩如生,吴带当风。南溪湖边的那宅子,尤其勾起了几分熟悉的回忆。

    唐缺却没料到,他的话音一出,众人脸上都露出些尴尬。尤其是唐烟,那树皮般老皱的脸上也泛起了点红sè,“这,不是我画的。”

    “哦?不是画圣?那大师身处何处,不知有缘见否?”唐缺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也有眼拙的时候,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了。

    “这是唐周的作品。这位少年便是,我秋山学堂的一个学童。”院长的话从人群里飘了出来,唐缺一见院长,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唐周?有意思……”唐缺低声叹道,然后颇为古怪地看着院长身边的那个少年。

    不料,少年郎却毫不紧张,相反,他直直的目光,有如深秋。

    “那么,我们就来题诗吧……”大殿下见气氛有些冷淡,连忙出言活跃,他的话,也将众人吸引到了修褉的本质上来。

    ——

    众人皆醉,两人却独醒。

    酒量奇好的皇叔唐缺,和不曾饮酒的少年唐周。两人一起站在人迹罕至的小潭远端。

    “你的画不错。”和先前唐缺那热情的评价相比,此刻他的声音就如同这潭水底部的深冰。

    “谢谢夸奖……父亲大人。”

    唐周咬着嘴唇,还是将那几个字说了出来。

    “哦?你认出我来了?”

    唐缺面无表情,声音却多了几分调侃,好像在说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你的画像,母亲大人可是一直珍藏着。虽然那个画师不怎么样,不过你的特点却一点没变。见到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哼哼,那个不怎样的画师,就是我。没有想到我的自画像,却被一个天才画师的儿子点评。”

    “我是你的儿子么?”

    “你是,不过却是个野种,私生子。”

    “这样的称呼啊……过去的十几年,我听过太多。”

    唐周努力忍着没有转头看着身旁这个身材高大的父亲。不过如镜般的湖水却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也许,两人的侧脸都有点儿相像呢。

    “你的胆子很大,但不应该忘记你的语气。注意你的身份。”

    “噢。唐国的皇叔唐缺,当年作为长子本应继位的却主动让位于弟,当先皇去世后又愿意辅佐大殿下直至成年。不好意思,我只是个野种,本就不懂得什么礼数。”

    “啪。”

    唐周没有料到,这个巴掌竟然如此生疼。不过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管教,这个巴掌却来得有些迟了吧?

    “放肆。”唐缺掏出块方巾来,擦拭了一下手( 浩歌山河 http://www.xlawen.org/kan/27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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