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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阅读

    廖展雄左鞭点、卷、劈、扫,右剑刺、格、斫、挑,宛若两条灵蛇,一黑一白,一长一短,将敌我双方笼罩在一片剑光鞭影之中。田中雄一因萨摩王遭了暗算,如今发狂拼命,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并不防守,全然是进攻的招数。廖展雄的武功虽高他一筹,但却不愿与他两败俱伤,故而必须攻守兼顾,急切间倒也拿他不下。

    一百回合后,仍胜负未判。忽地,廖展雄左鞭抛出,缠住金刀,青霜剑划一个半孤,一招“梦笔生花”,剑锋幻为九朵莲花,分刺对方九处要**,喝一声“撒手!”石墙宽度有限,左右皆是山谷,无从躲闪,田中雄一要是再不撒手,胸腹势必要给刺出九个透明窟窿,于是只得撒手丢刀,向后倒纵。

    田中雄一好身手,惊中不乱,脚刚着地,一式“排山倒海”,双掌带着呼啸之风,向廖展雄推去,发一声吼:“下去!”廖展雄轻功提纵,凭空拔起丈余,避开掌风,锐啸一声,一招“泰山压顶”,鞭剑齐下。这一下如给砸中,田中雄一必定天灵开花,身躯分家。

    田中雄一后有峭壁挡住,再无退路,又见山谷哀嚎,同类惨死,心想:在此苦战无益,不若三十六计走为上!向墙外谷口跳下,鼠窜而逃。

    廖展雄心念一动,想道:若让这厮逃脱,漂泊海上,再招集残部,卷土重来,终是中国一害。大喝一声:“倭贼休走,看镖!”一把金钱镖掷向谷口黑影,只听到凄厉一声惨叫,田中雄一显是不能活了。

    却说胡宜秋在漳浦东北角城头向城外送出消息后,即将百户葛云招至僻静处,计议夜来如何行动。

    胡、葛二人悄悄地潜入北门附近的民舍,一更时分,眼见廖展雄随萨摩王出城,证实了萨摩王今夜劫营事确。继而见三留大将军前来北门巡城,吩咐寇目、倭兵道:“今夜不准睡觉,城外有甚风吹草动,即来报告!”紧接着,城上增加了守兵,城内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迥异往日。

    谯楼上鼓打三更,胡宜秋提剑在前,葛云持刀于后,出了民舍,慢慢移向北门。守城的寇目见两人身穿倭装,向前走来,大声喝道:“什么人?”

    胡宜秋道:“查哨的!”一个纵身,已然欺至当前,手起剑落,但见紫光一闪,那寇目顿时人头滚地,鲜血溅出。

    倭兵们见头目被杀,大叫道:“有奸细!”一齐围上来,长枪直刺,倭刀乱舞,胡宜秋疾挥紫电剑,化为一道道紫虹,其快捷如行云流水,一霎时便有六七个倭兵着剑倒地。葛云也挥动大刀,砍倒两人。

    胡宜秋一个“细胸巧翻云”从倭兵头上跃过去,两个起落,已至城门,紫电剑斩断铁锁,随即打开城门。这时一个寇目带一队倭兵拥至,将胡宜秋紧紧围住,一面命两名倭兵前去关闭城门。

    胡宜秋道:“葛云,这里有我挡着,你快去城楼上放下吊桥!”此时葛云也给倭兵围住,哪里能够脱身?

    正在城门将闭之际,文秉才突然杀入,戮杀了那两名关城门的倭兵,喊道:“胡女侠,我来助你!”

    原来胡宜春待戚继光引走萨摩王后,即依命率领众将与义士侠女,提精兵二万,悄悄地趋至漳浦城下。随即遣水性极好的文秉才、何三姑游过护城河,伏于城门旁,观其动静。文秉才先听到城内有厮杀之声,继见城门打开,于是着何三姑去斩断吊桥的绳索,自己提剑杀入城内。

    这边胡宜春见城门洞开,吊桥已落,便挥师入城。戚家军如狼似虎,蜂涌而至,喊杀之声,震天动地。胡宜春一马领先,王大刀拍马随后,文秉才、何三姑也夹于队中,逢着寇目便砍,见着倭兵便杀。那一队队铁骑,手执筤筅,直刺横搠,随手挥荡,打得倭寇头破血流,东歪西倒。

    胡宜秋、葛云见戚家军杀入城内,边跑边喊道:“戚继光攻进城了,快逃命呀!”“萨摩王死了,快逃命呀!”

    漳浦城倭兵精锐大多由萨摩王带走,留下守城虽有一万余人,却有一半是老兵弱将,骤遇戚家军破城,又闻萨摩王毙命,一时军心动摇,纷纷逃窜,所谓“兵败如山倒”,三留大将军哪里还能弹压得住?

    此时东门、西门也破,刘凯、陆方分别带兵冲进城来,追逐溃逃的倭兵,刹那间人头乱滚,尸横长街。那些倭兵都恨老娘少给他生了两条腿,没命的逃,不到半个时辰,三停已折了一停。

    大将军三留弘文见北、东、西三门的戚家军席卷过来,唯南门尚未突破,遂带残兵败将溃向南门。还有一些正在接战的倭兵,见三留弘文率众逃去,喊道:“大将军逃走了,快逃啊!”全城的败兵一齐涌至南门,弄了半天,才打开城门,于是倭兵们争先恐后,夺门而出,逃得稍后的倭兵,有许多做了刀下之鬼。

    三留弘文率众逃出南门,抢路而行,在吊桥上一阵拥挤,又有不少倭兵掉入护城河中。那些逃过吊桥的倭兵,以为可以活命,哪知戚家军埋伏在桥头路旁的一千名弓箭手,早已张弦以待,两边无数箭矢飞向桥头,顿时血透倭衣,惨叫连天。

    三留弘文身中五箭,仍马不停蹄,继续南逃,不多时,从左后方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两员女将是胡云霞、蒯素英。她们在此等了半夜,已是烦躁之极,此刻才如愿以偿,于是长剑一挥,戚家军个个抡刀疾进,人人横冲直闯,如虎入羊群,迅猛异常。那些亡魂丧胆的倭兵,哪个愿回身阻挡?逃得快的兀自奔跑,逃得慢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三留弘文在东乡、汪义等几个寇目的护卫下,上了闽粤官道,拍马三鞭,跑在最前面。跑了一段路,三留弘文回顾追兵已远,气喘吁吁道:“大难不死,命中注定,哈,哈,哈!”一言甫落,一颗金弹子正中前额,头骨迸裂,凄惨一叫,栽下马来。

    东乡、汪义几个寇目见有埋伏,也顾不得他们的大将军,各自把马狠狠地抽了一鞭,喊道:“快跑!”

    岳平、何五姑率官兵斜刺冲入敌群,刀剑直戮,殷血喷吐,枪戟横舞,纷纷落马,一队精壮的官兵扫荡过去,倭兵死亡惨重,还有那些受伤仆地的倭兵,被马蹄人足践踏,顿时成了肉泥!

    过了漳江,已是天色大亮,东乡、汪义粗略点了一下,漳浦守城倭兵一万多,此刻只剩下了三千余人。诗曰:

    暮雨旌旗湿未干,

    残烟败草月光寒。

    闽南达旦连宵战,

    只见倭兵空马鞍。

    汪义环视衣甲不整的倭兵,说道:“东乡大掌柜,事已至此,现我们去何所在?”

    东乡太郎道:“如今兵船已烧,海上没了退路,我们只有奔往广东潮州,以苟良才为内应,奇袭潮州城,或可侥幸成功。”

    跑了一夜一天,三千余倭骑已是人疲马惫。此时天交二更,繁星明灭,抬头已隐隐看见潮州城楼上的灯火,东乡太郎、汪义精神为之一振,催马奔驰。

    距城一里处,东乡太郎住马,命倭兵用枪杆挑起三盏红灯,这是同苟良才事先约定好的暗号。约一炷香光景,城楼上也升起三盏红灯,东乡太郎见有了回应,即率倭兵策马向潮州城驰去。

    东乡太郎等人接近潮州城,见城楼上三盏红灯灭了,而后城门大开,三盏红灯悬于城门洞内,隐隐听到有人道:“是萨摩大王么?”

    东乡太郎道:“正是。是苟千户么?”

    那人道:“是。”吊桥已然垂下。汪义纵马奔向桥头。

    忽听得乌鸦夜鸣,其声如啼,东乡太郎旁顾左右,但见不远处的树林内宿鸟阵阵飞起,惊道:“不好,有埋伏,汪义君快退!”拨转马头,向来路后撤。

    此时城中三声炮响,广东总兵俞大猷顶盔贯甲,手执大刀,领一队官兵杀过吊桥,冲向敌阵。两边林内也杀声大起,左右包抄过来。东乡太郎计算时间尚短,北面还没受围,说道:“众弟兄不要惊慌,列阵后退,西北多山,地势逶迤而道路崎岖,易守难攻,汪义君率部**西北山区,我来断后。”

    这三千多倭兵俱是从漳浦杀出来的精壮之卒,情知若乱了阵脚,只有全军覆灭,听了东乡太郎之言,于是结成小方阵,警戒左右树林,互相策应,疾驰西北。

    断后的东乡太郎已同官兵接战。俞大猷的一名参将挺枪直取东乡太郎,东乡太郎轮刀架开大枪,两腿一夹马肚,战马向右一跃身,东乡太郎的倭刀已向那参将斜里砍去。那参将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见倭刀砍来,横枪架开,左手向前一伸,右手向后一带,那杆大枪已然顺直,一个“凤点点”,枪尖点向东乡太郎的咽喉,东乡太郎偏身让过。两马交错战有二三十回合,依然不分上下,难解难分。

    这时官兵两翼迫至,配合正面官兵,与倭兵动起手来。官兵是以逸待劳,个个争先杀敌;倭兵在生死存亡关头,虽然奔途疲惫,却也强打精神,困兽犹斗。一时金铁交鸣,杀声震天,血溅沙场,尸横遍地。

    东乡太郎见官兵三面涌来,不敢恋战,命倭兵边战边退向西北。两个时辰后,倭寇摆脱了官兵的追杀,逃入西北山区。俞大猷恐倭寇有埋伏,便鸣金收兵,打扫战场,计杀敌一千余众。得胜回城。

    第二十章 倭寇敉平(上)

    东乡太郎、汪义领倭寇余部两千人马,退向潮州西北,转而折往西南,进入莲花山,沿途所到之处,抢掠一空,遇着老幼,一律戮杀,见年壮男子则迫其引路,见少妇少女则虏掠随队,恣意**,有那烈妇烈女不从的,免不了给她一刀。.是以百姓携儿带女,四下逃难,衣物失散,哀嚎遍野。本来垂头丧气的倭寇,得以安居窝巢,饱食宣Yin,又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

    一日,饮酒间,汪义道:“东乡大掌柜临危不乱,足智多谋,实令在下五体投地。那夜在潮州城下,若非大掌柜见机得早,我等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东乡太郎笑道:“汪义君谬奖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等东泊西荡,终不是结局。眼下俞大猷海防严固,无隙可趁,我等只得蜗居在这莲花山中。待其海防稍懈,我等出奇兵拿下海丰或陆丰,夺取船只,犹龙之归海,在海上招纳零散弟兄,或回日本九州老家招募浪人武士,再整阵容,卷土重来,以振昔日之威。到那时我霸海为王,定然要封你个平海大将军。只是刻下你我须风雨同舟,休戚与共,度过眼前这一难关。”

    汪义道:“大掌柜既有此雄心壮志,堪为一代人杰,在下当追随其后,效力听命,以图日后富贵。”

    这日倭寇到了南岭。这南岭是个小山镇,位处莲花山北坡腹地,山路崎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翻过莲花山,南可抵海丰,东南可达陆丰,是一个绝好的去处。于是东乡太郎、汪义在此扎寨,并派出探子、游哨,四下里打听、观望官兵的动静。

    据探子回报,南岭为一条河的源头,在河下游,南岭东北的莲花山麓,有一个小镇名曰龙村,距潮州西向官道甚近。东乡太郎谓汪义道:“龙村为官兵进山咽喉要地,不可不守。我带一千兵守南岭,分兵一千与你,去守龙村,如此可为犄角之势。如官兵自龙村东北的安流袭击龙村,我自南岭出兵救应,如官兵自南岭之东的河田袭击南岭,你可自龙村出兵截其后路,令其腹背受敌,首尾不能自顾,定可全胜。不知汪义君意下如何?”

    汪义道:“漳浦一战,萨摩大王、折冲将军亡于章鱼谷,大将军又毙于伏兵,众头领中只剩下你我二人。诚如大将军所言,大掌柜‘为人精细,遇事沉着从容。’在下一个绿林武夫,有勇而无谋,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唯大掌柜堪当总领重任,在下愿听大掌柜吩咐。”遂引一千倭兵去龙村安寨。东乡太郎也带一千倭兵进至南岭。

    早有细作报往潮州,俞大猷委派两员参将,带两支人马,一路自安流攻龙村,一路自河田袭南岭;又驰令守卫广州的参将进驻广州之东的增城,在西线布防;然后亲自提兵巡视汕头、惠来、陆丰、海丰一线海防,不使倭寇逃窜海上。

    河田一路官兵道近先至,翻过莲花山脊,自东强攻南岭。倭寇游哨察觉后疾速报告,东乡太郎命汪义放弃龙村,率众**河田、南岭之间,从后袭击河田一路的官兵。官兵首尾受敌,不能自持,只得败走安流,与另一路官兵会合。

    官兵两支人马合兵一处,经龙村再攻南岭,东乡太郎令汪义坚守南岭,自率倭兵一千,沿莲花山脊东北行,折而向北,夺回龙村,仍尾击官兵。官兵经此两战,折兵十之三停,士气受挫,只得回师潮州。

    俞大猷海防部署毕,转回潮州,两参将已跪于阶下,待罪辕门。其中一参将道:“将军转战浙、闽,陆、海两路,所向披靡,倭寇闻之丧胆,那是何等的神武!今我等因进军不慎,中了倭寇的奸计而败绩,有损将军威名,罪当军法处置。”

    俞大猷双手扶起二人,道:“去岁复福建兴化时,诸将初归本辕统驭,后随本辕移兵广东。时经年半,福建倭寇有戚元敬进剿,广东诸将少与倭寇接战,不知倭寇狡悍,何罪之有?此番兵败,实因本辕轻敌之故,二位将军不必自责,日后杀敌建功便是。”二将叩谢退去。

    其后俞大猷曾数次出兵莲花山,遣小队人马攻剿,倭寇则凭借有利地势游斗,派大军合围,倭寇则分成小股四散,历时数月,收效甚微。

    莲花山之西二百里的罗浮山,有一股匪徒约五百人,头目名叫郎八。因广州参将奉命在西线布防,闻郎八出没于罗浮山,抢劫行商旅客,于是顺便进巢。郎八在罗浮山立不住脚,听说莲花山倭寇狡悍,屡挫官兵,竟率众入伙,由是倭寇之势反而大起来。

    东乡太郎是日本九州的一个亡命贵族,刀法极好,为日本七段武士。后在萨摩岛遇见了萨摩王,言谈中甚是投机,便入伙为海盗。他自幼喜爱汉学,特别是中国的兵书。萨摩王在福建泉州开设万隆珠宝店,作为瞭望官兵与出海商船动向的暗桩,因他通晓中国掌故,便派他去当大掌柜,并使用中国化名乌南国。他一直以为不得志,应该派他去带兵打仗,而不应该要他弃武经商,但他感萨摩王知遇之恩,是以十分卖力。如今在倭寇全面溃败之时,他方才掌握兵权,而且将中国兵法用得得心应手,打了两个小胜仗,又得郎八来投,故此沾沾自喜,雄心不已。

    年关将近,官兵在山里奔波了几个月,斗志渐懈。俞大猷命各路官兵回原防地休歇,养精蓄锐,准备来春再战。东乡太郎趁官兵回防地休歇过年之机,出奇兵袭击河田镇,一举而下,遂自率部众移驻河田,俯瞰陆丰,潮州为之震惊。东乡太郎又命郎八守南岭,汪义守龙村,于是由原来的犄角之势而变为鼎足之势。

    却说戚继光在漳浦一战大胜,折倭兵一万五千,且毙倭酋萨摩王、大将军三留弘文、折冲将军田中雄一,即飞章入京告捷。有廷旨嘉奖,命原地休整,待全歼倭寇后论功行赏。

    次年春,广东告急,倭寇有死灰复燃之势。朝廷命戚继光率师入粤,会同俞大猷剿寇,务必全歼,永免后患。戚继光接旨后,随即部署了福建海防,便率福建精兵赴粤。

    俞大猷得报,领众将于潮州城门外,等待戚家军到来。潮州百姓闻戚家军入粤,涌至城外,列于官道两旁,都想亲眼看看这位威震浙、闽,使倭寇魂亡胆裂的戚总兵。

    天色近午,但见东北官道上尘土飞扬,五千官兵,飞奔而来,马队在前,步兵在后,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旗开处,戚继光全副戎装,身跨一匹雄伟的白马,走在最前头,威武之状,俨若天神。

    戚继光遥见逾大猷跨马立于城门外,遂命全部减速,缓缓前进,至距城三十丈处,滚鞍下马,履步而行。俞大猷见状,也下马迎了上去。

    戚继光躬身抱拳道:“末将参见总镇大人,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

    俞大猷也躬身还礼道:“元敬何至于斯!你我位皆总兵,邻省同僚,如此重礼,下官惶恐之至。”二人跨上马鞍,并辔入城,戚家军将士也随主将进城。

    俞大猷大摆酒宴,为戚继光及福建诸将接风洗尘,并犒劳了戚家军士卒。宴毕,俞大猷请戚继光先至书房计议军机,还邀请了廖志纬前去参赞。

    到了书房,分宾主落坐。俞大猷道:“自福建兴化一别,倏忽两年余,元敬又著战功。同安、漳浦两役,只杀得倭寇卸甲空马,几至覆灭。有一股倭寇流窜广东莲花山中,因下官治军无为,致使倭寇未有殆尽,残部仍旧猖獗,实是惭愧之极。今元敬奉旨入粤,定有破敌良策,望不吝赐教。”

    戚继光道:“倭寇残部逃窜粤境,扰俞公清悠,实末将之过也。漳浦之役末将未能设网严密,以致余寇逃脱。俞公伏甲潮州城下,戮杀倭寇精锐三停,此功非浅也。广东久无战事,况士卒体矮而力弱,不似浙江义乌兵剽悍勇猛,致倭寇得以苟延残喘,非俞公之无为也。末将自接廷旨后,曾同廖先生计议平倭之策,廖先生满腹经纶,故请见于俞公。”

    俞大猷面向廖志纬道:“下官先治军福建,而后广东,尝闻廖先生佐元敬排解义乌乡矿械斗,继而招募新勇,又不避险难,寻得徐达兵书,献计于闽南军前,设阵‘牧牛’,毙萨摩王,攻克漳浦,一役而定胜局。且不谋名利,布衣幕僚,真正清高智能之士,下官由衷景仰,望廖先生教我。”

    廖志纬道:“二位将军太抬爱了,小生不禁汗颜。为今日平倭事,小生窃以为,可使反间计。”

    俞大猷道:“我等如何使反间计?请廖先生赐告以详。”

    廖志纬道:“今我等使反间计,有一个绝好的条件。据小生所知,东乡太郎为日本七段武士,却总领倭寇余部,汪义系日本八段武士,则屈居其下。况汪义是汉人,缘田中雄一为倭寇头目,而东乡太郎狡狯多智,素为田中雄一所嫉,故此怀恨田中雄一已久。东乡太郎因田中雄一关系,本与汪义不甚融洽,而今在患难中,才暂解夙怨,狐兔同**。依小生愚见……定收奇效。”

    俞大猷、戚继光点头称善。

    且说这日酉牌时分,河田镇外来了一个樵夫,腰插板斧,肩背一捆柴,至东乡太郎驻地探头缩脑,东张西望。有巡逻的倭兵看见,喝道:“什么人?来此作甚?”

    那樵夫道:“烦问头目一声,这可是汪义首领的驻地?”

    一倭兵道:“刺探我军情,定是奸细,捆起来!”就要上前。

    那巡逻领队的小头目道:“慢着。谅他也跑不掉,且问个清楚。”问道:“你是何人,找汪首领何事?”

    那樵夫见不是路数,丢了那捆柴,发足便跑,倭寇小头目及四名倭兵随后紧追。追了约一里路,那樵夫终因力乏,给倭兵追上,捆绑起来。小头目取下他腰间板斧,搜其身,在他怀内搜出一封书信,但见信皮上写道:“汪义首领亲启。”喝道:“你是何人?从实讲来。”

    那樵夫道:“小可是俞大猷总兵帐下小校,奉总兵之令,来给汪首领下书,烦头目引我去见汪首领。”

    小头目道:“既给汪首领下书,为何要逃?”

    那樵夫道:“这……”

    小头目道:“信中写些什么?”

    那樵夫道:“小可只是奉命下书,委实不知信中究竟。”

    小头目命倭兵道:“将他押见东乡大掌柜!”

    那樵夫听言神情惶恐,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回行约有半里,忽被一块山石绊了一下,身子向前栽去。两个倭兵弯腰来扶他,他猛然身形后转,一头向小头目的胸膛撞去。小头目猝然未防,给他撞了个四脚朝天,头摔在山石上,疼痛难忍,杀猪般叫起来。倭兵们忙来搀扶小头目,那樵夫趁机已跑了十数丈远。

    小头目强忍疼痛道:“不要管我,快追!”

    倭兵们突然省悟过来,留两人搀扶小头目,两人疾追那樵夫。翻过一个小山头,眼看就要追上,前面恰好有个树林,那樵夫一头扎进去。两个倭兵怕林内有埋伏,在林边张望了一会,只得去了。

    小头目带四名倭兵回河田来见东乡太郎,呈上搜来的书信,禀告所遇的经过。东乡太郎启了信皮,抽出信纸,见是俞大猷写给汪义的亲笔信,信上写道:“来书悉知。念汝炎黄一脉,允汝投顺,约某月日夹击东乡太郎,望勿失期。功成之日,当奏请朝廷,为汝折罪授官。所求倭兵返海归国事,恰之于理,照准。”

    东乡太郎气得麻脸胀红,独眼圆睁,骂道:“这厮竟欲卖我求荣!”转而想道:汪义虽与我有隙,但自漳浦兵败以来,听我号令,未萌叛志,岂会骤然投顺官兵?而今戚继光已引兵入粤,欲设网猎我,难道是戚继光使的反间计?在事体未明之前,不可轻率行事。于是遣亲信小头目带一名亲兵,去龙村附近观察汪义动静。

    在樵夫去河田的同时,龙村却来了一个采药人,肩扛药锄,锄上挂一个药筐,在汪义驻地窥探。他用与樵夫同样的办法,给汪义送去了一封俞大猷致东乡太郎的信。信中道:“来书知存。素闻东乡大掌柜为东倭豪杰,且精通汉学,大掌柜此举,实乃晓大体而明道理也。倭人流窜中国,已至山穷水尽地步,怀念家中父母妻儿,属人之常情也。拟某月日,往攻汪义,望如约至,毋负本辕。但擒汪义,当贶舟大掌柜,使汝家人团聚,以享天伦。”

    汪义看后怒道:“我诚心佐尔,尔竟勾结官兵谋我。若非苍天有眼,此书落在我手中,那时暴尸山麓,却做了不明不白之鬼!”

    汪义即招各队小头目,说道:“东乡太郎狡诈成性,毒如蛇蝎,今欲求己生,却将汝等卖与官兵。幸我截获此书,戳穿伎俩。汝等可愿随我杀至河田,生擒此贼,碎尸万段!”

    众头目听说东乡太郎勾结官兵来攻龙村,气愤之极,齐道:“愿听汪首领指挥,我等即刻出兵,杀戮此贼!”

    次日黎明,汪义着人送书至南岭,约郎八共击东乡太郎,写道:“东乡太郎欲买舟回国,暗通官兵,图谋我等。其夷国异种,心怀叵测,我等同胞,焉能受其摆布!约兄发兵,共殄灭此贼,那时我等独据山岭,天高鸟飞,岂非乐事?引项翘首,盼兄回复。”

    郎八系绿林余孽,平日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松散惯了的,只因官兵清剿,无以立足,才来投靠东乡太郎,暂避风头;而东乡太郎管束甚严,久已不满,但自思人单势弱,勉强忍耐。今有汪义出头,又是同种同族,绿林同道,自然乐意听从,即回书道:“今夜三更,弟如约,袭击东乡太郎。”

    汪义的亲兵送信去南岭,在回龙村途中,恰好给在龙村附近窥察的东乡太郎的小头目看到。小头目命那同来的亲兵继续监探,自己即刻奔回河田报告。

    东乡太郎听小头目报告后,思道:既然汪义派人联络郎八,那封书信所言之事便确实无疑了。若出奇兵攻龙村,又怕郎八截我退路,有了,郎八势弱,不如先除郎八,再收拾汪义。主意已定,命倭兵饱餐,夜袭南岭。

    当夜二更时分,郎八率贼兵东行,东乡太郎引倭寇西走,两军会于莲花山脊,立即接仗,动起手来,金铁交鸣,杀声传远。汪义正沿莲花山北坡而上,去袭河田,听到山脊有喊杀声,率部转向这边,加入战团。东乡太郎本以为自领一千倭兵去攻郎八的五百贼兵,易如反掌,手到擒来,哪知汪义的一千倭兵自右杀至,顿时阵脚大乱,败走河田。

    东乡太郎率倭兵退至河田,但见镇头火把通明,一员白袍将挺枪坐于白马之上,背后旌旗上绣一个斗大的“胡”字,只听那白袍将说道:“东乡大掌柜久违了。”

    东乡太郎见官兵袭了河田,气得独目圆睁,纵马挥刀直斫白袍将,大声喝道:“胡宜春休要猖狂,看我取你首级!”

    胡宜春左边步出一人,道:“胡将军且退,杀鸡焉用宰牛刀,待小可文秉才来戮此贼!”两支铁镖已然出手,打中了东乡太郎的马眼。那马双眼流血,负痛人立,把东乡太郎掀了下来。

    东乡太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立即站起身,横刀守在胸前,道:“原来是你!”

    文秉才道:“不错,正是前年跟踪之人。拿命来!”纵身向前,剑走中路,一招“后羿射日”,直刺东乡太郎当胸。

    东乡太郎倭刀向上一推,一个“横架金梁”,格开长剑,就举手之势,刀砍文秉才左肩。文秉才一个盘龙绕步,避开倭刀,一招“秋风扫落叶”,长剑已从偏锋拦腰卷去。东乡太郎斜跳三尺,倭刀盘旋,一连攻了七刀;文秉才绕身游走,剑法轻灵,一连还了八剑。

    二人战在一处,刀剑交错,火星乱迸,虎虎生风,杀气逼人,刹那间过了三十招。东乡太郎为日本七段武士,技非平庸,文秉才是武当嫡传,一等好手,可谓将遇良才,旗鼓相当。

    又过了二十招,东乡太郎额头见汗,喘着粗气,步步后退。他的武功原与文秉才相差无几,只因偷袭南岭,遭郎八、汪义两路夹攻,奔回河田后已是乏力,猝然遇文秉才截杀,久战之下,自是相形见拙。文秉才以逸待劳,持勇而来,志在为父报仇,将武当滚珠剑尽情展开,是以越战越勇,越斗越强。

    东乡太郎退到一处石壁旁,为巨石所阻,再无退处,只得拼命舞刀,奋力抵御,心头一慌,脚步紊乱,文秉才一腿横扫过来,踢在他左**,把他踢出一丈开外。

    跟着文秉才一个纵身,脚尖点了他前胸“膻中**”,说道:“东乡大掌柜,我且问你,十四年前,一条从西洋归来的海船,船主名叫文自若,可是你劫的船,杀的人?”

    东乡太郎道:“我一生劫船杀人无数,哪记得十四年前的鸟事!”

    文秉才道:“前年秋天,你先去江西景德镇后又折向南京,送给锦衣卫指挥徐公公的夜明珠,便是船主文自若的,难道也会忘记?”

    东乡太道道:“不错,那条船是我劫的!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待怎样?”

    文秉才道:“那条船与船上的人呢?”

    东乡太郎道:“货劫一空,船沉海底,人人过刀,扔喂鱼鳖,这是我们历来的规矩。你何以问及此事?”

    文秉才冷笑道:“在下文秉才,那文自若便是我的父亲。东乡大掌柜,你就是我的杀父仇人!今天国恨家仇,一齐了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东乡太郎默然不语,闭目等死。文秉才长剑缓缓刺入他的心窝,突然右掌一拍剑柄,喝道:“去也!”一声惨叫,鲜血染襟;一阵狂笑,山谷传响。

    那边胡宜春见文秉才接战东乡太郎,长剑向前一指,传令道:“戮杀殆尽,毋使逃脱!”官兵马步兵狂风般地杀入敌阵,长枪大刀,任意挥舞,一时呐喊之声冲天,凄叫之声彻地。东乡太郎既死,倭兵失去指挥,有如倒树的猴狲,漫山遍野地逃窜,叽哩哇啦地叫喊。盏茶工夫,倭兵死了大半,有少数逃下山去。

    却说汪义、郎八领倭寇、贼兵与东乡太郎倭兵接杀一阵,东乡倭兵败走河田,汪、郎二人率部追至河田不远处,忽见东乡倭兵溃散乱逃,不知何故,遂停步不前。片刻胡宜春挥师杀来,趁得胜之威,冲进敌阵,咆哮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如入无人之境。汪义、郎八所部阵脚大乱,纷纷败走。

    汪义、郎八退近南岭,一员紫面虬须大将,立马横刀,挡在路口,他就是游击将军王大刀。王大刀道:“汪、郎二贼休走,王某在此等候多时了!”挥兵冲杀过去。

    郎八对汪义道:“汪兄,今日之战势必全军崩溃,你我逃命上策。其间有崎岖小路,可通罗浮山,我们退至那里,再作计议。”二人弃马疾走小路。

    众倭寇、贼兵见首领逃走,纷纷弃马,急不择路,没命价发足狂奔,不管山石嶙峋,荆棘攀缠,跌跌爬爬,头青鼻肿,一刬正西,脱兔般逃下山去。

    这一仗折杀倭寇一千四百,贼兵二百。胡宜春、王大刀鸣金收兵,凯旋潮州。

    第二十章 倭寇敉平(下)(大结局)

    汪义、郎八逃至莲花山下,集合了散兵败勇,包括东乡太郎的倭兵,逶迤开拔罗浮山。在途经蓝塘、古竹时,遭广州参将所部两阵截杀,又折了三百人。最终他们总算冲出官兵狙击,到达了罗浮山郎八的老巢,清点残兵,只剩下六百余人。

    汪义垂头丧气道:“俞大猷、戚继光当真诡谲莫测,约东乡太郎攻我,却又出兵袭了他的驻地河田,断其归路,迎头痛击,以致东乡太郎人亡兵溃于一旦。现罗浮山四面官兵,已成孤岛,我等却蜗缩于此,不知如何终了。”

    郎八笑道:“汪兄为何尽说丧气话?小弟在罗浮山扎寨十余年,官兵数次进剿,小弟屡遭挫折,最坏时只剩下三十来个亲兵,小弟却又重整旗鼓起来。如今我等尚有六百余众,又有汪兄这样的武林高手,怕甚来着!汪兄休要烦恼,晚上小弟弄点酒菜给汪兄压惊,再弄两个姑娘给汪兄散散心。”

    其后郎八命倭寇、贼兵改为山民装束,三、五人一队,八、十人一股,暗藏刀剑,出没于罗浮山区,拦路翦径,打家劫舍,营起旧业来。广州参将每每带人搜山,往往扑空,不知寇贼去处,于是遣人去潮州,请示行止。

    戚继光欲出兵罗浮山,俞大猷道:“夏日暑热,百虫繁生,山间多瘴气,毒蛇蜈蚣出没树林草丛间,非外地人所能抵御,莫若秋高风凉,再剿未迟。”

    一晃已至深秋时节,天气转凉,金风送爽。这日,在河源向南的山道上,一个衣着华丽、面貌清癯的中年商客,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后随一乘锦帷小轿,两个轿夫忽闪忽闪地抬着,轿后是四匹健马,驮着行囊,包包鼓鼓,看样子很沉重,马驮子后面跟了几个年轻伙计。

    蹄声得得,伴着风吹马铃当当,这一队人行在山坡上。由于坡儿较陡,两个轿夫已是汗流面颊。太过沉重的行囊,压得马儿喘着粗气,十分吃力地缓缓前行。伙计们不时地挥鞭吆喝一声。

    拐了个弯,地势稍平,只听轿内有一女子说道:“当家的,前面可是罗浮山口?”

    那中年商客道:“是的,夫人。”

    轿中的女子道:“听说罗浮山一带常有歹人出没,抢劫来往的商客行人,当家的你可要小心啊。”

    商客道:“不妨事,午后便可横穿罗浮山,日头高照,大白天的,匪徒怎敢拦路打劫,难道没有王法了么?”

    轿中的女子微嗔道:“他才不管什么王法不王法呢?叫你小心点儿,总不是坏事!”

    商客陪笑道:“夫人说的是,我小心便了。”

    又拐了一个弯,进了山口,地形狭窄而险要。突然,一阵唿哨传来,轿中女子道:“当家的,注意!”话音甫落,前面乱石中跳出七、八条汉子,拦住去路。

    那商客住马,说道:“诸位有何见教!”

    为首的汉子道:“从我山口经过,留下买路钱财!”

    商客笑道:“凭你们几个蝥贼,也来翦径?”

    那汉子道:“掌柜的笑我等无能?”

    商客道:“在下非笑老大,而是笑郎八爷。”

    那汉子一愣,道:“此话怎讲?”

    商客微微一笑,道:“此山是郎八爷的,远近皆知,却由得尔等在此收过山钱,郎八爷竟不管束?”

    那汉子道:“掌柜的,兄弟便是给郎八爷收钱的。”

    商客道:“噢?我倒看不出。不知要多少钱可以过得此山?”

    那汉子笑笑,道:“不多,只要把后面的几个马驮子留下,兄弟不为难你,掌柜的与宝眷、伙计便可上路。”

    商客道:“在下同郎八爷有些交情,不能少点么?”

    那汉子道:“掌柜的同郎八爷有交情,同兄弟可没交情,老老实实将马驮子留下,你自找郎八爷说话。”

    商客道:“在下要是不愿留呢?”

    那汉子挥了挥手中的钢刀,道:“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商客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大要是折了在下手中这根马鞭,马驮子自会奉上。”马鞭横胸道:“请!”

    那汉子道:“好样的,够义气!”钢刀一挥,已然砍向那商客。

    只见那商客一提马缰绳,马头左偏,马鞭儿搭上钢刀,绕刀一卷,说声:“得罪!”顺手一甩,那柄刀随鞭甩之势,飞向旁边山壁,入石三寸,兀自颤抖。这一( 金丝鸳鸯坠 http://www.xlawen.org/kan/27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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