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仙侠修真 > 星宁月寒 > 星宁月寒 第 4 部分阅读

第 4 部分阅读

    闻言摇摇头,说道:“我家小姐叫我把这包东西交给萧公子。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我说给公子听。”萧诀本已欢欣鼓舞,听了这话重又气馁,只得伸手接过包袱。紫嫣抿嘴一笑,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小姐说了,只要劝得这位欧阳小姐谦和几分,可保平安。还有,看到穿白衣的美貌女子,千万要躲得远些,请公子切记。”

    萧诀悻悻然抱着包袱,看着紫嫣身影闪入珠帘。对欧阳云倩道:“走吧。”几人只得又坐船回了堤岸。将包袱打开,见里面都是些粗布的衣衫裤袜,萧诀会意,对众人道:“大家各自找僻静处换上这些衣裤罢。”大家点头,各取所需。欧阳云倩虽心中嫌恶,但到底活命要紧,也跟着换了粗布衣裙。一行人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向城外而去。

    一路无事。晌午时分,几人便已快到城门。萧诀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大半天连个冰焰教的鬼影都没见到,倒是自己多虑了,想必堂堂魔教也不屑于追杀一个小女子。欧阳云倩大概也是这般想法,拉了拉萧诀衣袖,轻声道:“没有魔教的人。”萧诀低声道:“赶快出城。”转回头正待发力疾走,却忽然呆住。只见面前迎面走来一行人,一字排开,皆是黑衣打扮,衬得正中的白衣女子甚是乍眼。那少女大约十八九岁年纪,白衣胜雪,腰悬长剑。萧诀凝目看那少女样貌,不觉一阵恍惚,疑是仙子下凡。萧诀身边所见的美貌女子并非少数,宁未央娇俏率真,杜青蛾端庄绝色,欧阳云倩明艳活泼,但眼前这个白衣少女,却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冷的如同初冬的寒月。那少女向萧诀众人看了一眼,做了个手势,一行人拦住了他们去路。萧诀猛然想起杜青蛾的嘱咐,心道:不好,难不成她就是昨夜那个魔女?他回头去瞧欧阳云倩,只见她美目之中露出仇恨之色,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欧阳云倩啊,这下可不能怪我保护不周,是你自己衰字当头啊,只怕我也要被你连累。”

    白衣少女眸光闪动,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忽然开口道:“你们是甚么人?”声音清冷,恰如其人。萧诀结结巴巴道:“小姐,我是天琦当铺的伙计,今儿出城去走亲戚。”白衣少女不语,目光盯着欧阳云倩,忽道:“请问往飞龙堂去怎么走?”欧阳云倩浑身一颤,两眼死死盯着地面,不发一言,萧诀见那白衣少女脸色一沉,忙道:“小姐,这是我内人,没见过世面。飞龙堂我知道,您沿着这条石子路一直走,就到了西湖边儿,沿湖走,过了涌金门,左转穿一条石梁大街,就看见飞龙堂了。”

    白衣少女微微颔首,向身旁黑衣人点了下头。一行人撇了他们,倏忽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萧诀暗暗松了口气,不敢多言,几人匆匆出了城去。

    第六章 昆仑之巅长生剑

    八月十五。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傍晚时分,襄阳城里已然热闹起来。家家都做莲花灯,满街都可看见提着饼盒穿梭的女人们。

    “客官,您的面”,店小二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素面,放在默子轩面前,“天儿凉了,您趁热吃。”

    每逢佳节倍思亲,就是这样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他乡异地,还是有许多寂寞的人。默子轩叹了口气,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面条儿来。

    店小二在旁笑道:“客官,不是我说您。这么好的日子,您就吃碗素面怎么说得过去。要不,我再给您弄几个小菜,烫壶酒?”默子轩摇头道:“不必了。我吃的饱。”自从杭州城北上,他一路上经常吃面条儿,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原本并不喜欢吃面,他吃面,完全是因为她喜欢。

    想到她,默子轩心中一痛,未央,你还好么。

    伙计见他盯着碗发呆,以为他是囊中羞涩,道:“您只管点菜,今儿您的饭钱和店钱都有人替您付过了。”

    默子轩闻言抬头看他,说:“是谁替我付账?”伙计道:“是位姑娘。”“她人呢?叫什么名字?”伙计挠挠后脑勺,道:“那位姑娘是早上来的,给了掌柜的好大一锭银子,说等一位姓默的公子来了要好生招呼,然后便走了。她并没说叫什么名字。”,默子轩甚是失望,哦了一声,脑中乱糟糟的,难道是她?不可能,她那般心高气傲,怎会再来找我。正自烦恼,忽听伙计大声说句:“对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折好的纸笺,递给默子轩道:“这是那位姑娘留给你的。”

    默子轩展开方笺,上面只有四句话,字迹灵动,似是一首五言诗:

    清秋分两色

    月华桂凝香

    叹韶华白首

    相顾两茫茫

    这是何意?默子轩翻来覆去把这几句诗念了数遍,没发现有藏头藏尾的暗语,不禁皱眉,心道:“她留这个给我,到底是何用意?”正自苦思冥想,忽听有人高声喊道:“小二,再来一坛桂花酿!”桂花酿?默子轩听在耳中,忽然眼前一亮,叫道:“小二,过来!”店小二忙跑了过来,默子轩道:“这襄阳城中有没有桂花林?”伙计想了想,道:“有是有,不过不在城里,出城二十里外,清月寺边,有好大一片桂花树。”

    “清月寺”,默子轩微微一笑,这就是了。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伙计怔了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客官您上哪儿去?”

    “赏月”

    默子轩的马脚程很快,只半个时辰就到了清月寺跟前。

    清月寺是一座古寺,大抵建于汉朝年间,寺院墙壁大都斑驳,屋顶的琉璃瓦也基本都脱了颜色,院内僧侣年轻力壮的都陆续投奔到襄阳城内的严华寺了,只留了几个老僧看守寺庙,平素甚是萧条。许是寺内僧侣闲来无事,在寺边一块空地上种了桂花树,日复一日,竟成了一大片桂花林。

    默子轩带住缰绳,停在清月寺边。皓月当空,鼻端嗅到一阵阵醉人的桂花香气,只觉内心澄明宁静。他闭上双眸,侧耳细听,桂花林中似有轻微的簌簌声响,深吸口气,催马缓缓来到林边。

    明月仿佛就在眼前,柔润月光倾泻而下,满树繁花都似染了清冷光华,却是缤纷落下。漫天花影中,依稀一个白影,纤柔秀丽,灵动飘忽。衣袂飘飘,寒光闪闪,剑锋过处,落英缤纷。

    默子轩坐在马上,看得痴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一个女子声音幽幽的道:“你来了。”默子轩如梦方醒,定睛看时,只见那舞剑少女足尖在身旁树干轻轻一点,身子凌空翻过,皓腕轻翻,冷剑华光没于身侧,翩然落在他面前。

    月光下,她身影清冷,白衣如雪,手挽长剑,浅笑吟吟。

    默子轩看着她,心头似乎有一点温暖慢慢漾开,直至全身,半晌才道:“未央,真的是你。”宁未央低下头笑了一声,道:“你早就猜到了么?”默子轩点点头,复又摇头,说:“我以为你再不会来找我了。”宁未央脸上笑容一黯,抬头望着天上明月,良久才道:“我来找你,并不是要缠着你。只是,我还有东西欠你,终是要还。”

    默子轩奇道:“你欠我什么了?”

    “钱”

    宁未央看他呆呆愣着,忍不住“噗哧”一笑,背过身去,双手在脸上不知弄些什么,才要询问,已回过身来,笑道:“默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么?”只见她脸色蜡黄,塌鼻深目,不笑还好,一笑竟是说不出的诡异难看。默子轩瞠目结舌,指着她,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步天,你怎么会…?”宁未央向他揖了一揖,笑道:“当日在洞庭君山,多蒙默大哥照拂小弟,当日之情,小弟始终记在心上。”她容貌虽变,声音却仍清脆动听,不似当日古怪沙哑。

    默子轩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剑舞的那般好。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连昆仑的首席弟子都败在你手下,你又怎会被欧阳云倩所伤?”宁未央将脸上面具摘下,看着默子轩眼睛,一字字道:“我怕我出手的话,她的命就没了。”

    默子轩不说话,就这样深深看她,宁未央亦不再开口。两人对视良久,宁未央被他看得脸上发烫,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大锭金子,双手递给默子轩,轻声说:“我说过的,欠你的,一定会还你。”默子轩仍是不说话,伸手将金子接了,揣进怀里。宁未央呆了片刻,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说:“子轩哥哥,你…保重。”她这几个字仿佛说得很吃力,连语声也有一丝轻微颤抖。

    默子轩自马背上俯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两清了?”

    宁未央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深深吸了口气,说:“是的。”

    “不行”,默子轩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欠我的钱是还清了,欠我的情呢?”

    宁未央愣了愣,呆呆重复:“我欠你的情…”

    “对,你欠我的情还没有还清就想一走了之?我不许。”默子轩将右手伸向她,说:“过来。”宁未央咬住下唇,道:“做什么。”“跟我走。”他语声温柔,却坚定。宁未央垂下头去,似在看着地上斑驳树影,默子轩也不再说话,手掌仍旧伸在她面前。半晌,宁未央慢慢抬起头来,眸中星光点点,璀璨分明,她幽幽的道:“你不后悔么?”默子轩温柔一笑,摇了摇头。宁未央笑了,月光下,默子轩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容竟然那么美,仿佛满树繁花都是为她而开。

    宁未央将手轻轻放在默子轩掌心,随即被紧紧握住。一股大力从他手上传来,宁未央身子腾空而起,接着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正坐在默子轩身前。默子轩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柔声说:“未央,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一手轻拉缰绳,调转马头,在如水夜色中缓缓而去。

    中秋之夜,秋意已浓,夜风深凉,浸人肌肤。宁未央不自觉的往默子轩怀里贴了贴。默子轩单手驭马,另一手紧紧搂住她,贴在自己胸前。

    宁未央轻轻“嗯”了一声,道:“子轩哥哥,我们要到哪里去?”

    “昆仑山”

    “昆仑山?那里好远啊。我们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默子轩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去找一把剑。长生剑。”他本以为宁未央一定会问长生剑是什么剑,心中已想好怎样答她,怎料宁未央竟然不说话了。默子轩等了半天,还不见她有要问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道:“你怎的不说话?”

    宁未央轻叹一声,问道:“你找长生剑做什么?”

    “传说长生剑乃是千年神铁铸成,能斩尽天下神兵利器,得之者天下无敌。”

    “子轩哥哥,你想做天下第一么?”

    默子轩低头看了她一眼,俊美的脸上有一种决然的坚定之色,道:“我要找这把剑,并不是要做天下第一,而是要用它铲除魔教。”宁未央身子微微一震,勉强笑道:“难道有了这把剑就能铲除魔教么?况且,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默子轩摇了摇头,说:“传说未必就是假的,我曾听我父亲说过,确有人见过这把宝剑。”他顿了顿,接着道:“也许只有长生剑,才能克得住魔教教主的赤霄。血债终要血来偿。”他最后一句话语气森冷,宁未央身子猛然从他怀中弹起,脸色苍白,颤声道:“你说甚么?”默子轩停下马来,疑惑的看着她:“未央,你不舒服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宁未央闭上眼睛,重新靠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没事。”然后便不再言语,似是睡着了,默子轩只是将她搂的更紧。马蹄笃笃,在深夜的旷野之中格外清晰。忽听宁未央冷丁道:“子轩哥哥,你听过长生剑的传说么?”

    默子轩想了想,说:“没有。你知道么,说给我听。”

    宁未央“嗯”了一声,缓缓的道:“秦末己未,鲁有剑士余姓者,剑艺高超,好勇而少谦也。犯众怒,欲除之。往极北苦寒之地避,见东南紫气冲天,往观之,得神铁玄武之上,聚雪成冰,沐水为雾,得者大喜,匿足而返。其师善铸,十载而不得,皆溃于纯青。师殚思竭虑,郁结于心,一载而亡。妻劝其弃,剑者罔,昼夜不息。其时,市井江湖多闻其事,共谋夺之,屠戮起,父母皆亡于此。妻苦求剑者,盖心于神兵而不死,于家小而不顾,执迷而不悟也。翌日,妻素装立于铸剑炉上,剑者惊,呼喝不已,其妻笑而跃下,炉水沸,宝剑成,名长生。”

    她声音婉转轻柔,此时尤其好听。话音落下,两人尽皆沉默。

    良久,默子轩才出声道:“那后来呢?”

    宁未央叹了口气,说:“长生剑天下无敌,那姓余的剑客凭借此剑功成名就,只是不久后便疯了,怀抱长生剑跃下昆仑万丈深渊,自此后,这把宝剑就不知所踪了。后来屡有传闻此剑重现江湖,也皆是传言,无从考证。”

    默子轩听罢点头道:“果然是个荡气回肠的传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是从师父的藏书中看到的。”

    “小丫头,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默子轩微笑看她,“只不过,即便这长生剑只是一个传说,我也一定要去找上一找。”他见宁未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未央,你想说什么就说罢。”宁未央沉吟片刻,说:“关于这把长生剑,江湖中还有一个传言…”“是什么?”“只因这长生剑是活人祭剑而成,戾气深重,持此剑者必将无敌于天下,却也会失去所有珍爱之…物,是为…不祥。”

    默子轩剑眉紧锁,似在沉思,忽然勒马,看着宁未央,正色道:“未央,你是害怕么?”宁未央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默子轩柔声道:“未央,不要怕。我只是借剑一用,待铲除魔教之后,我们再一起将它送回来,好不好?”

    宁未央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握住他手,十指缠绕,良久良久,只听她轻轻说了一句,

    “好。”

    第七章 凌云直上九重天【一】

    从襄阳到喀喇昆仑山,路程何止万里,默子轩与宁未央两人并骑而行,路经四川,青海,穿城过镇,越岭翻山,大漠戈壁,风雪扑面,直从中秋走到了来年二月。一路之上两人相依相伴,情深意长。

    这一日,两人终于到了离格尔木百里之外的帕米吉拉,这是距离昆仑山最近,也是昆仑山外的最后一个集镇,举目皆是西域风情。宁未央左顾右盼,忙的不亦乐乎,默子轩瞧了她一眼,唇角含笑,说:“未央,我们到了。”宁未央顺着他眼光望去,只见莽莽群山,气势碲礴,银装素裹,万仞耸立,直插云霄,不禁拍手笑道:“我们终于到了么,这便是昆仑山么?”

    默子轩微笑点头,却见宁未央呆呆望着昆仑山,神色间竟有些落寞,奇道:“未央,我们终于到了,你不开心么?”宁未央笑了笑,说:“我只是在想,终于还是到了,要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默子轩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为这个。傻丫头,你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么?”宁未央飞快的笑了一下,道:“那你可要说话算数。”默子轩朝她扮个鬼脸,催马跑了,并没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

    两人在集镇转了半天,找到一家饼铺,默子轩下了马,和铺里伙计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伙计喜笑颜开,将铺子里的大饼,炉子里的,灶台上的,一摞摞的装进一只大口袋里,足足装了大半袋子。跑了来将饼袋系在默子轩的马上,一抬眼看见了宁未央,那伙计张了张嘴,呆呆的盯着她看,宁未央也偏头看他,伙计黑黑的脸膛突然变成了黑红色,说了句:“帕若所,让宁吉布独。”转身跑开了。宁未央愣了愣,自言自语道:“怕热?让你记不住?什么鬼东西?”

    从帕米吉拉出来,默子轩便看到宁未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宁未央看了他一眼,道:“子轩哥哥,你知道‘怕热,让你记不住’是什么意思么?”,默子轩皱了皱眉,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没从马上掉下来,宁未央狠狠用眼睛白他,也全不理会,直到实在笑不动了,才直起腰来,满眼笑意,看着宁未央说:“什么‘怕热,让你记不住’,是‘怕若所,让宁吉布独’吧?”宁未央满脸通红,大声的道:“是—啊!有什么好笑!”

    默子轩敛了笑容,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正色道:“这话一定是个男人对你说的吧?”宁未央脸上更红,点了下头。默子轩深黑的眸子变得更黑,将脸凑到宁未央跟前,“这是藏语,意思是,你真漂亮。”“是么?”宁未央澄澈如水的双眸注视着他,忽然间粲然一笑,于是默子轩就傻傻愣住,待他回过神时,宁未央早已跑得远了。

    两人向山而行,只见人烟越来越稀少,地上都是暗绿色的苔藓,附着一层薄薄的冰渣,更觉荒凉冰冷。沿途多见牦牛野驴,成群结队,饮水觅食。

    又走了大半天功夫,终于来到昆仑山脚下。两人仰头一望,只见山势陡峭,扶摇直上。宁未央吁了口气,回头瞧着默子轩,道:“这山好陡,马怕是上不去了。”

    默子轩从马上跳下来,将马上所缚物品一一卸下,说道:“今天晚了,我们明日再上山,嘿嘿,只是又要委屈你和我睡一间屋了。”

    宁未央眨了眨眼睛,说:“我不觉得委屈啊。”

    默子轩笑容满面,自去搭帐篷。

    这一路上,两人除了在城镇客栈投宿,其余大半都睡在荒郊野外,默子轩随身带了一顶麂子皮的帐篷,两人便一齐钻进去睡,初时默子轩还十分羞赧,深怕宁未央不肯将就,宁未央却浑然未觉,哪管什么礼教大防,往往先钻进帐篷里去,待默子轩钻进去时,已经睡着了。帐篷狭小,两人挤在一处,相拥而眠。日复一日,习以为常。

    两人吃了干粮,钻进帐子里去。春寒料峭,在山地更是如此,宁未央紧紧靠着默子轩,听着外头薄冰碎裂的渣渣声,只觉的温暖而安心,过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直到眼前感受到白色天光,宁未央才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感觉默子轩不在身边,忙把眼睛睁开,天色果然已经大亮了。耳边传来一阵箫声,缠绵悠扬,近近远远,仿佛近在耳边,下一刻却是在数里之外。

    宁未央愣愣听了一会,翻身坐起,钻出帐子。只见如水的晨光之下,默子轩长身玉立,背对着她,箫声正是他所吹奏。更为奇妙的是,在金光闪闪的小河边,竟然来了无数的牦牛野驴,静静的在河中饮水。宁未央走到默子轩身边,默默聆听。薄雾淡淡,流水潺潺,映的两人身形如画。

    一曲终了,宁未央偏头瞧着默子轩,笑道:“子轩哥哥,原来你还会这个。这是什么曲子,真是好听。”默子轩微笑道:“这曲子名为《流水》。你若喜欢,以后我教你。”宁未央喜笑颜开。

    默子轩抬头看了看,说:“我们该上山了。”宁未央点了下头,跑过去牵马,默子轩摇头笑起来:“未央,你昨晚不都说了,这山这么陡,马是上不去的么?”宁未央秀眉微蹙,道:“那么这一大堆东西要我们两个背上去么?”默子轩朝水边的牦牛群努一努嘴,说:“叫它们驮。”宁未央犹豫了下,点头道:“好。”足尖一点,便向牦牛们扑过去。

    她跳到一只牦牛身上,双腿夹住它肚腹,稳稳坐住。这些牦牛都是野生,野性难驯,哪肯为人坐骑,立刻四蹄乱蹬,死命的扭曲跳跃。宁未央抓住牛角,死死坐在牛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牛却仍是毫不驯服,心头火起,朝着牛颈上一掌击出,那牛头往地上一栽,软软倒下。一时间野牛四散,地上也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头。

    默子轩双手抱肩,笑嘻嘻的看她抓牛,直到宁未央愤愤的向他瞪来时,才坏笑道:“未央,你若抓不住,就让我来罢。”

    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闪,宁未央已落到他身旁,双手抱胸,默子轩知她恼了,嘻嘻一笑,将玉箫凑到唇边,轻轻吹响。只听这次他的箫音和刚才不同,忽高忽低,音域诡异,不成曲调,却让人心神激荡。只见那些跑掉的牦牛竟又一只只的走了回来,神色安静,慢慢围拢到默子轩身前,静静站着。默子轩放下玉箫,从袖里拿出一条绳子,向宁未央道:“去,牵一头来。”神色间甚是得意。宁未央眼中全是崇拜之情,选了一头健壮的公牛,颈间套上绳索,默子轩将行囊物品都负在牦牛身上,对宁未央道:“走,我们上山。”

    第七章 凌云直上九重天【二】

    山路陡峭,天寒地冻。两人有说有笑,攀岩之苦,也并不难熬。饿了就坐在路边,吃从镇子上买的狗浇尿饼子,累了时两人便坐在牛背上,宁未央缠着默子轩吹箫给她听,到了夜里就支起帐篷在山间过夜。如此走了两三日,也不知走了多远,只是觉得空气似乎越来越薄,也越来越冷,脚下已是薄冰覆雪。

    终于又爬上了一处陡坡,眼前豁然开朗,面前似乎是一片平川,白雪皑皑,最奇妙的是,在这空旷的雪地中,竟然有一个大湖,湖水平静,宛如一块碧玉嵌在白玉当中。宁未央回过神来,拍手笑道:“好美的一个湖!子轩哥哥,我们过去玩!”说着便拉了默子轩向着那片湖水奔跑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瑶池仙境!”两人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望旁看去,只见从侧方暗影之处走出五个人来,三男两女,皆是玄青色衣冠,走在最前头的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俊不凡,身旁两人身形略矮,面色微黄,容貌却像的惊人,似是双生兄弟,在他们身后,却是两个少女,左边那个,长眉凤目,神色间冷冰冰的,右边的少女肤色稍黑,大大的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默子轩瞧着当先那英俊少年,还未说话,就听到宁未央“噗哧”一笑,冲那少年道:“王少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别来无恙啊?”

    那少年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冷冷的说:“你是何人?我们似乎不曾见过。”

    宁未央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吟吟的道:“咦?王少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真不记得我了么,当日在洞庭湖,我还请你吃过螃蟹哩!”默子轩赶忙捏她的手,却也捏的晚了,暗自苦笑:这丫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果然,那英俊少年脸上蓦然变色,一双眼睛冷厉如刀,狠狠的瞪在宁未央身上。这少年正是昆仑剑派的大弟子王洋,昔日洞庭大会败在一个奇丑少年手下,视为平生奇耻大辱,同门众人对此事均是噤若寒蝉,鲜少有人敢在大师兄面前提起洞庭大会,今日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竟然当着他面旧事重提,且言语戏谑,只怕是活的不耐烦了,身旁两个少女面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看向宁未央的眼光鄙夷之中带着三分同情,就好像她已是个死人一般。

    王洋盯着宁未央,这少女甚是美丽,若是见过,自己定不会忘,更何况是请他吃…螃蟹,王洋忽的心中一跳,死死盯着宁未央的眼睛。当日那少年面目丑陋,一双眸子却是明澈晶莹,给人印象极深,看了半晌,忽然咬牙切齿的道:“难道是你?”宁未央还未答话,默子轩已抢先说道:“王少侠,我这妹子素来顽皮,口无遮拦,她是跟你闹着顽的。”宁未央心知默子轩是怕她闯祸,眼睛转了转,低下头去。

    王洋冷哼一声,说:“你又是何人?”

    默子轩抱一抱拳,道:“在下默子轩,特来拜会童掌门,还请兄台代为通禀。”

    王洋斜睨了默子轩一眼,冷声道:“掌门近日闭关修炼,不见外客,你们两个速速下山。”

    默子轩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既如此,我们便在这里等掌门出关好了。”

    王洋还未说话,他身旁双胞兄弟之一已然不耐烦了,喝道:“我派清修圣地,岂容尔等撒野!”当胸一掌便向默子轩推来。默子轩明明瞧见他出掌推来,却不闪避,黄脸少年满心欢喜,他并无意将默子轩打死,是以只使出了六成功力,只想将他打倒在地,在两位师妹面前一展身手,谁知手掌拍到他胸口便如同铁锤砸到了棉花上,千钧之力仿佛泥牛入海,消失于无形,大惊之下,忙要撤掌,默子轩仿若无事般,右手一抬,食中两指微微屈起,从那弟子手臂下方一拂而过,那弟子只觉右臂一麻,软软的垂了下来,一时竟抬不起了。跳到一旁,颜面无光,怒目瞪着默子轩。

    王洋瞧见这般情形,已知默子轩并非等闲之辈,冷笑一声:“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拔剑出鞘,向着默子轩点一下头,说:“阁下也亮剑吧。”默子轩叹了口气,心知这场架是不打不行了,缓缓从背后抽出长剑,左手扣指成环,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宝剑轻鸣,悠远深邃,默子轩眼望长剑,曼声吟道:“昆仑十里霜雪淡,青锋转冷尘御天,孤影一笑寒。百年梦回飞天外,韶华白首,生死为哪般?”群山幽寂,只听得他的话语之声和着剑鸣,空灵悠扬,声声回荡。斜阳之下,默子轩长身玉立,白衣飘飘,俊美非凡。宁未央在旁边瞧着,不觉也呆了。

    默子轩忽的回头朝她微微一笑,左手捏一个剑诀,右手长剑指地,向王洋道:“请”,王洋瞧见他的起式,稍稍愣了一下,心想本门剑法也有一招起式与此相同,不知这小子使的是何剑法,竟然偷得此式。

    正待收敛心神,忽听宁未央在旁悠悠然道:“单打独斗有甚么意思,王少侠,不如你们五个,我们两个,大家一齐上罢。”旁边几位昆仑弟子均是一愣,心想这世间还有人喜欢以寡敌众么?众人俱都向她瞪眼过去,宁未央毫不闪避,笑吟吟的说:“王少侠,你说是么?”嘴里说着,左手却在胸前一划。

    王洋看见她手上动作,瞳孔猛然收缩,这半月形的手势,几乎已成为他的一块心病,长剑朝天一举,高声道:“五行伏魔阵!”旁边几位同门弟子均是一怔,实没想到对付这区区二人,大师兄竟然要用此阵。这五行伏魔阵乃是昆仑剑派祖师百里沐川所创,合五行之力,金,木,水,火,风,分列五位,中宫为金,主全局,阵法发动之时,将敌人围困阵中,五行相生,互为援引,敌人腹背五面受敌,难以全身而退。当年百里沐川亲自主持此阵,困住藏边冥阴教主,缠斗三天三夜,冥阴终是力竭血尽,死于此阵之中,此一役名动江湖,是以取名“伏魔阵”。

    虽是不解,几人仍是不敢怠慢,个个拔剑出鞘,纵身跳跃,转眼已将两人围在阵中。王洋此刻已然认定宁未央便是当日那丑八怪的少年,恨极了她,毫不容情,一招分花拂柳当胸便刺,宁未央身子一侧,让过剑锋,一剑直奔右肋,已然刺到,正是在王洋下首的黄脸少年之一,宁未央一声轻笑,脚下一晃,身子便像飘开一般,转瞬竟已避开剑锋,疾出右手,向那黄脸弟子腕上抓去,黄脸弟子大惊,忙撤回手腕,岂知宁未央这一下只是逼他撤剑,手腕一翻,已从背后撤出长剑,但见青光乍现,一股冷意四散开来。这边另一名黄脸弟子和那名冷颜少女,双双出剑,一攻前,一攻侧,猛下杀手,默子轩鼻子里“哼”了一声,长剑一挂,将另一黄脸少年的剑向旁一拨,同时飞腿踢向那少女手腕,那少年只觉一股大力推来,手上把持不住,剑身不由自主便要撞在师妹剑上,冷颜少女冷笑一下,玉腕一侧,仍是剑势不减,不想被旁边师兄的剑撞个正着,当啷一下,也偏了过去。

    默子轩向宁未央靠了一步,沉声道:“未央,与我背靠着背。”宁未央“嗯”了一声,脚下一转,已和默子轩后背相贴。这剑阵看似围成一团,实则却并非群殴,奥妙之处,便是利用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各人站位皆有章法,是以金为正北,西方为木,东方为水,西南为火,东南为风,木为金援,风为火引,水位之人,则是灵动穿流,源源不绝,是为阵眼。默子轩二人被困在阵中,心有灵犀,就好像两人背后又生了双手双眼,双剑更是矫若游龙,性命自是无忧,但想要破阵而出,也并不是件易事。

    适才宁未央拔剑出鞘之时,王洋等人便已看出她使的剑绝非寻常,是以几人都存着小心,绝不让自己的兵刃与她相碰,宁未央暗暗皱眉,这般打法,纠缠不休,两人终要体力不支,心下琢磨,这世间并无破不了的阵,只要是阵,必有弱点,只不知眼下这剑阵的破绽在哪。忽听王洋一声呼哨,五人剑式一变,顿觉一股凌厉剑气扑面而来,五柄长剑纵横交织,如疾风骤雨一般,竟将两人包裹在一片剑网当中。两人只觉剑风阵阵,刮得脸颊生疼,五脏六腑也好似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挤压,甚是难受,原来五人竟将内力灌注剑上,以五人之力合攻他二人。默子轩暗道:“不好”,一边招架,一边在漫天剑影之中凝神辨位,才一分神,右臂上已被剑刃划出一道口子,虽不很深,却也刺骨疼痛,咬紧了牙,竟是一声未出,低声道:“未央,攻正东方。”他自己也无十分把握,此举无疑是棋行险招,赌上了二人性命。

    宁未央听到他说话,毫不迟疑,左脚踏上一步,右脚却不向前,反而向侧后退了半步,嘴里笑道:“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身子一旋,似是弧形滑出,转瞬之间已滑到那皮肤稍黑的少女右侧,右手长剑向着正北方向直直刺去,左臂屈肘成拳,向那少女肋下章门||穴撞去。宁未央这套步法正是魔教教主赤冰的独门绝技,名叫“月影随行”,是赤冰观察月之盈亏,此消彼长,经年累月,推研而成的一套步法,诡异飘忽,堪与盛传江湖的“凌波微步”比肩。

    五人皆大惊失色,竟无一人看出她是如何过来的。正北之方正是王洋,猛可里长剑向他腰侧刺到,快如闪电,剑在右手,不及抵挡,忙含胸收腹,避开锋芒,黑肤少女也是脸色大变,脚下往后撤了半步,纤腰一拧,急使一招“日出山巅”,宝剑由下而上,斜肩带背,直取宁未央颈中。王洋已化险为夷,旋身而起,长剑自上而下,向宁未央头顶猛力刺去,一时之间,宁未央左右受敌,似乎再无退路,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谁知宁未央对头顶的王洋竟是理也不理,反手将长剑一背,“当”的一声,那少女手中剑尖正刺中她剑身,那少女只觉虎口生疼,整个手臂都发麻起来,一愣之下,宁未央左足飞起,正踢在她颈下三寸,黑肤少女眼前一黑,“啊哟”一声,坐倒在地。就在这一瞬间,默子轩长剑一抖,刷刷两剑向那黄脸少年与那冷颜少女咽喉点去,两人皆是回剑去挡,不料双双架了个空,人影一闪,默子轩倏的一下,已窜到正北之方,长剑向天,对着王洋的咽喉便刺,王洋身在半空,提一口气,剑势陡转,向着默子轩剑上一拨,同时左掌暗聚内力,往默子轩头顶百会||穴一掌拍下,默子轩力灌左臂,左掌向上一推,喝一声“开!”,硬生生接了王洋这一掌。王洋本是居高临下,占尽先机,这一掌足足使出了九成功力,便要默子轩不死也要重伤,双掌甫接,只觉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软绵绵的毫无隔阻,心下纳罕,忽然叫一声“不好”,身子急向后使个千金坠,想要撤掌而退,却已不及,霎时感到一股大力从对方掌上猛然而至,势若洪水泥流,力量之大竟是自己掌力的两倍还多,胸口突然如被铁锤重重一砸,猛然一震,身子斜斜飞了出去,摔落于地,胸口剧痛,仿佛连四周的骨头也尽皆碎了,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瞬息之间,形势大变,五行伏魔阵五人之中一伤一倒,胜负已分。

    第八章 一月横出西昆仑【一】

    自古各式剑阵,阵眼却是关键。这五行伏魔阵的阵眼正是东方水位,便是那黑肤少女所在,适才宁未央抢到她身边,迫得她向后退了半步,正是这半步之遥,使得这厉害无比的剑阵打开了一个缺口,所幸主持这剑阵的都是小辈弟子,默子轩二人才有机可寻,若是换做百里沐川当年五人,只怕也不能这般侥幸。

    默子轩瞧见王洋口吐鲜血,心下微感歉疚,他本无意重伤王洋,脚下微微一动,便想过去查看他伤势,手却突然被人拉住,正是宁未央,她眸中满是关切之情,摇摇头道:“子轩哥哥,不要过去。”默子轩对她温柔一笑,正要说话,宁未央却已看见他右臂衣衫上鲜血淋漓,惊道:“你受伤了?”忙的转到他右边,将他衣袖撕开,( 星宁月寒 http://www.xlawen.org/kan/2768/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