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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部分阅读

    。两人私下商定,三月之期一到,便即离开。

    寒沉雪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从前在教中两人便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现在到了异国他乡,也是如此。宁未央虽然顽皮活泼,却也不怎么和她说话,每日扫完了地,便倚在假山湖石之下,抱膝而坐,两眼望天,想念月风江。

    这日她又坐在假山之下,看着天上飞过一行行的大雁,又想起月风江来,她的脸又红了,他其实是个很坏的男人,仗着武功高,总是欺负她,让她每次只要一看见他就会脸红,他那么坏,可为什么她现在竟如此想他?她唇角含着羞涩的笑意,嘴里含着一片草叶,眼前好像又看见了月风江明亮的眼睛和唇边邪恶的笑容。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每次在她想念月风江的时候,这种感觉便会出现,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就好像是丢了一件很贵重很贵重的东西,又好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在她的脑子里有一块空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她也不敢去想,她怕头痛。

    时间还早,今天地扫的实在太快。宁未央站起身来,向御花园深处走去,听说今天来了好多新花草,她突然很有兴致想看一看。

    寒沉雪一直在低头修剪花枝,因为今天晚上皇帝将会带着嫔妃们到御花园赏月,所以今天寒沉雪的任务格外繁重。宁未央在她旁边石头上坐着,一手托腮,呆呆看着面前的一盆花。这是今天新到的一盆花,这花通体洁白,形状微似莲花,在阳光之下好像晶莹剔透,花蕊是鹅黄颜色,娇嫩鲜艳,极是好看。宁未央看了那花好久,忽然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花蕊应该是紫色的呢?寒沉雪,你有没有这样觉得?这花是什么花?”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寒沉雪只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天山雪莲”宁未央一连念了几遍,为什么她心中总是觉得,这株花的名字不应该叫做天山雪莲呢?想着想着,宁未央竟突然站起身来,伸手去摘那朵花。

    寒沉雪吃了一惊,道:“摘不得!”可她的话终究没有宁未央的手快,她的话说完,天山雪莲也已经在宁未央手中了。

    寒沉雪柳眉一竖,道:“宁未央!你!你闯祸了!这花是回人进贡的宝贝,今儿晚上辽国的皇帝妃子都是来赏它的!”宁未央愣了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道:“闯便闯了,这个辽国皇宫我也呆够了,等下我就去那小皇帝的寝宫之内翻上一翻,若没有风雷八阵图,我今儿就离开这。”

    寒沉雪眉头紧皱,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宁未央笑道:“那我就回去换衣服。”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说道:“你们要去换衣服,想做什么啊?”

    只见从侧面的石子小径上,走出了几个女子。当先两个衣饰华贵,容色艳丽,一看便知是甚么妃子娘娘之类,身后两个姿色平平,身着宫女服饰。刚才说话的那人一身淡粉色宫装,二十出头年纪,柳眉杏目,肤色白皙,在契丹女子之中已算十分娇美,她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宁未央道:“你叫什么名字,竟敢折下宫中贡品天山雪莲?”她说的是南国之言,虽然有些慢,但听在人耳中反倒更觉柔媚。

    宁未央看着她,福了一福,笑一笑道:“回娘娘的话,我叫赵玉婵。”她自来如此,一向喜欢顽皮胡闹。

    那女子柳眉一皱,冷声道:“大胆奴婢,既然知道本宫是娘娘,为何还不跪下!”

    宁未央笑道:“娘娘恕罪,婢子的腿有残疾,自小就打不得弯儿。”说着也不看她,低头将那雪莲别在自己衣襟之上。

    那女子想是皇帝极宠爱的妃子,平素娇贵体面,哪曾被如此顶撞过,况且顶撞之人还是这样一个汉人女子,下等奴婢!

    她身旁的绿裙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笑道:“蓉妃姐姐,真是反了,现在就连种花的奴婢都敢骑在姐姐头上了,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姐姐以后还如何做人呢?”

    其实宁未央心中早有主意,她本来要偷偷溜进皇帝寝宫,却偏偏被这两个女人缠住,此事若是闹得大了,还如何能去找八阵图。眼中杀机一现,为今之计,只有将这几个女人全都杀了,再去那辽国皇帝的寝宫。她听那绿裙妃子煽风点火,心中暗笑道:不妨事,这件事决计不会传扬出去,因为死人从来就不会说话。

    果然那蓉妃柳眉一皱,大声道:“来人,给我掌这个奴婢的嘴!”

    她身后一个宫女冷着脸走上前来,宁未央笑吟吟的看着,心中想道:便从这个开始吧,手里没刀没剑,只得拧断脖子。

    那宫女还未走出几步,忽听一个男子声音笑道:“蓉蓉,你又要掌谁的嘴啊?”说话声中,一个男子从身后的绿荫小径之中拂开枝叶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模样的男子。

    当先这男子身着一身淡紫色长袍,领口之处露出一截雪白衣领,腰系明黄|色丝绦,脚蹬一双厚底龙纹靴。头发披散,没戴帽子,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多岁,眉目英俊,却又带着几分儒雅。

    那两个妃子见了这男子,忙都低头敛目,屈身施礼,口中道:“皇上。”

    宁未央眉头一皱,向那男子看去,心道:皇上?这人就是那个新即位的小皇帝?怎的他也跑来凑热闹,此事当真有些棘手。

    那辽国皇帝唇角噙笑,看着那蓉妃道:“蓉蓉,为何又发脾气?”

    蓉妃抬头道:“皇上,刚才臣妾和丽妃闲来散步,经过这里,却见这个汉人奴婢将今日早晨新进的天山雪莲折了下来,臣妾上前问责,谁知这贱婢好生张狂,非但不跪下,还敢与臣妾顶撞,皇上,此事若不严惩,今后臣妾又如何治理后宫?”

    那皇帝听了她的话,眼中神色极是宠溺,点头道:“嗯,是该严惩。……汉人奴婢……”抬头向宁未央看去,却见宁未央也在看他,似笑非笑,若有所思,他实不知宁未央此时心中正想:这辽国皇帝到底杀是不杀?若是杀了,好像有点玩的大了,现在到底是该先发制人,露出本相,还是假痴不癫,装疯卖傻?

    那辽国皇帝一眼之下,竟似微微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凝目瞧她,忽然开口道:“你叫甚么名字?”

    宁未央笑吟吟的对他施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回皇上的话,婢子名叫赵玉婵。”

    那皇上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双眉一轩,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道:“好。你折了宫中贡品天山雪莲,可知罪么?”

    宁未央点头道:“婢子知罪了,还请皇上饶命。”

    皇帝点点头,忽然回头向身后道:“来人,将这奴婢带回承恩殿去,我要亲自审问。”

    承恩殿是皇帝的寝殿,宁未央心中一愣,道:他把我带到寝殿干嘛?旋即笑道:管他干嘛,我本来正要到他的寝殿去走一趟,他便请我前去,这小皇帝真是甚得我心,待会我不杀他便了。只见皇帝身后的一个侍从走上前来,宁未央回头向寒沉雪看了一眼,见她正看自己,偷偷向她眨了下眼睛,提步跟着那侍从向御花园外走去。

    蓉妃丽妃听见皇上要把这奴婢带到承恩殿中去,脸色同时一变,虽然这婢女脏兮兮的,看不出有甚么姿色,但汉人女子素来狐媚,而契丹男子却偏偏就是喜欢。蓉妃忍不住道:“皇上,你…你莫不是想要宠幸她?”

    皇帝回头看她一眼,笑道:“蓉蓉,你不必担心,朕只是想亲自审问于她,然后给你出气。”说罢转身离去。只留蓉妃神色愤怒,站在原地。

    第二十五章 缘来缘散缘如水【三】

    那侍从将宁未央带到承恩殿中,便即离开。

    承恩殿其实并不算太大,只有一个前殿,后面便是皇帝的寝房。未央等了半天,也不见那辽国皇帝进来,看看左右无人,便在前殿之中四处翻找,却甚么都没有找到,正自皱眉,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是一个宫女,端着一个铜盆向她走了过来,来到她面前将铜盆放在地下,将一块雪白的手巾放入盆中浸湿,绞拧干了,这才站起身来,将手巾递给未央,道:“赵姑娘,请净净面吧。”她说的是契丹话,未央听不懂,但看她动作也知其意,心中笑道:“看来那小皇帝嫌我脏呢,要审我还得先把脸洗净才成。”接了手巾,将脸上的灰土擦净,将手巾还给那契丹宫女,那宫女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一时之间,承恩殿中好像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宁未央眼睛一转,抬脚便往殿后走去。前殿之后便是皇帝睡觉的地方,奇怪的是,这里也并没有一个人。宁未央站在寝殿之内,背负双手,缓缓四顾,这室内的一切几乎都是明黄颜色,陈设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华丽考究的饰品,只在那巨大的龙床之侧,挂着两幅画。宁未央秀眉一轩,缓缓走上前去。

    这两幅画,一幅挂在床头,画的是一幅花鸟,画风俊逸,宁未央扫了落款的印章一眼,心下一愣,这落款之人竟是大宋当今皇帝。另外一幅,挂在床尾,画的似乎是一幅景致,亭台楼阁,水榭栏杆,颜色暗黄,显是年长日久。宁未央向床尾走了几步,侧头看那幅画,心道:这似乎是一幅园林图,只是这辽国皇帝又不缺地方住,为甚么要挂这样一幅图,瞧这图虽然画的极是详细工整,但并无什么特异之处,难道契丹人的喜好与我宋人不同?

    这两幅画显是并无价值,宁未央正想到别处再翻翻,忽听身后有人笑道:“你在眹的卧房里面干什么?”宁未央霍然回头,只见那辽国皇帝正站在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她。未央心想:鬼才知道这些契丹人将那八阵图藏到哪里了,不如我直接抓住这辽国皇帝,问个清楚,也省的麻烦。心念已定,冲着那皇帝嫣然一笑,道:“小皇帝,我来看看你住的地方好不好?”那皇帝听她如此说话,也不动怒,仍旧笑道:“宁未央,你怎敢对朕如此无礼?”

    宁未央听他说完这句话,猛的呆了一呆,道:“…你,你刚才叫我甚么?”辽国皇帝笑道:“宁未央,小丫头,你不认得我了么?朕…我是萧诀啊。”

    宁未央愣愣看着他,没有说话,萧诀以为她一时难以置信,笑道:“其实我本姓耶律,叫耶律诀,萧是我母亲的姓。”宁未央眼中神色有些茫然,道:“萧…诀…,萧诀是谁?我从没有见过你,为何你竟知道我的名字?”耶律诀一愣,道:“宁未央,你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么?”看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极是奇怪,脱口说道:“子轩呢?你们后来有没有再见面?还有…青蛾,她还好么?”

    宁未央本来心下一片茫然,猛的听见他又说出“子轩”,“青蛾”两个名字,猛然想起那个有着漆黑眸子的少年,他看她的眼中总是凝集着痛苦和柔情,他说他叫默子轩……

    默子轩…默子轩……

    还有,青蛾又是谁?为什么她从来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心里却会有一瞬莫名的刺痛?

    她的头又渐渐的痛起来,默子轩,默子轩,只要她一去想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这种剧烈的头痛便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折磨着她。她霍然抬起头,向着耶律诀道:“默子轩是谁?我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甚么?”

    耶律诀心下吃了一惊,道:“宁未央,你…失忆了么?子轩是风雷堡的少主,你们…你们之间相互喜欢对方。”因为当日在杭州城他只是看见宁未央和默子轩分手,并不知道他们后来的事情,所以,在他脑海里,他们只是当初的相互喜欢,暗生情愫而已。

    宁未央脚下慢慢后退,道:“相互…喜欢对方?我为甚么一点都不记得了。还有,青蛾,青蛾是谁?”

    耶律诀看着她,道:“青蛾是你的好朋友,你也忘了么?”

    好朋友,好朋友……

    她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飘飘渺渺,似真似幻:“我亲手……杀了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她的身子渐渐弯下,两手狠狠的按住两边的太阳||穴,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渗出,又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为甚么这些事她一点都不记得,她忽然明白,原来这些人,这些事,就是自己脑海当中的那片空白,可是为什么,大师哥,从来都没有对她提过?

    她的头痛病,自从第一次出现后,其实一直就没有好过,而且,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更剧烈,一次比一次痛的更深,好像有无数钢针,越来越深的刺入她的脑袋里,有时会痛的晕死过去。她的神志渐渐有些模糊,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地上,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叫:“不能晕过去,不能在这个辽国皇帝面前晕过去……”可是,身上还是越来越冷,眼前越来越黑,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之中……

    她好像一直都在黑暗中孤独的走,周围很冷,很黑,没有一点声音,她看不见前面的路,也看不见身后的,可她还是不停的,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好像听见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远远近近,好像有很多人,又好像只有一个,她好像听到月风江的声音,极是高兴,小声叫道:“大师哥,大师哥,我在这里。”没有人回答,四周似乎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宁未央心中大急,高声叫道:“大师哥,你在哪?你出来呀!”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眼前猛的出现了一线白光,光线刺眼,她几乎要用手去遮挡。白光过后,眼前模模糊糊似乎出现了几个人影,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耳边只听一个声音道:“皇上,她醒了。”她费力的转过头去,凝目向那几个人影看去,认出有一个便是那个契丹皇帝,剩下的似乎是御医和宫女,……没有月风江。

    只见那皇帝点了下头,道:“好,你们先下去罢。”那几个太医宫女躬身行礼,依言退下。那皇帝走上前来,俯身看了看她,道:“宁未央,你还好么?”

    未央心中苦笑一下:我这个样子,像是好么?只是自己近来越发不争气,竟然在这外人面前昏过去。幸好这契丹皇帝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否则自己现在还哪有命在?

    耶律诀见她不答,侧身坐在床头,道:“你刚才昏过去了。”宁未央点点头,“我知道。”耶律诀听她语声极是虚弱,眉头不禁微微一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刚才…一直在叫大师哥,大师哥是谁?”宁未央两眼看着屋顶,淡淡的道:“大师哥就是大师哥。”耶律诀道:“你…莫非喜欢上别人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答,耶律诀知她一向古怪,也并不生气,沉默片刻,忽然道:“刚才眹的太医来瞧过你,……你的头痛是有原因的。”宁未央身子微微一动,“什么原因?”“你的脑袋里,有东西。”宁未央缓缓转头看着他,“什么…东西?”“……针”

    “针……?”耶律诀一直看着她,见她似乎极为不解,点点头道:“原来你也并不知道。”将手伸到她面前,两指之间,捻着一根金色长针,寸许长短,细如牛毛,宁未央眯起眼睛,伸手将那金针捏在指尖,道:“这…这是从我脑袋里取出来的么?”耶律诀道:“没错。太医说,你头脑之中一共有三枚针,刚才只为你取出一枚,只因另外两枚埋藏极深,位置也极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性命,他们自问医术不济,所以这两枚针,不敢取。”

    宁未央拿着那枚金针看了半天,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耶律诀,微微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其实你不必替我担心,这三枚针都扎了我这么久了,不也好好的么,现下取出来一枚,想必那头痛也会有所好转。”

    耶律诀脸上却并无笑意,沉声道:“适才太医却并不是这样说的。”宁未央看他神色严肃,不禁道:“太医是怎么说的?”耶律诀道:“太医说,这三枚针在头脑之中,其实是越刺越深的,但这三根针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是以刺得极慢极慢,也许十年才进一分,但现在取了一根出来,平衡被打破,剩下的两根针…会越来越快…”宁未央忽然打断他的话,道:“结果呢,我想知道结果,太医一定和你说了,这两根针越来越深的结果,…是不是死?”耶律诀沉默片刻,终于道:“是。”

    宁未央忽的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小皇帝,我和你有仇么?”耶律诀一愣,摇头道:“没有啊。”“那我和你有怨么?”“…也没有。”宁未央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既然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干嘛要害我?”

    耶律诀愣愣的道:“我几时害你了?”

    宁未央道:“本来即便我脑袋之中有三根针,虽然时常头痛,可也起码能活几十年,可你却偏要取出来,取出来也罢,又偏偏取不干净,留下两根针在脑袋里,还告诉我这两根针非但取不出,也再控制不住,本来我就算能活十年,现在怕是一年也活不到了,你说,这不是害我又是什么?”

    耶律诀给她说的张口结舌,宁未央伶牙俐齿,他早在杭州城就已经领教过,但自己此番虽是好意,却实是害了她,她如此说话,实在已算是很温和。他低下头去,心中极是懊悔难受,半晌忽道:“其实,也并非一定没有办法,当初为你施针之人,应该可以为你取出来。”

    宁未央看着他,笑一笑道:“莫说我不知道施针的是谁,便算知道,他若是肯为我取出来,当初也不会费事给我扎进去了。”

    耶律诀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实在一点都不错。

    宁未央觉得身上软绵绵的,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躺着很舒服。她眼睛正好落在床尾墙上挂的那幅图画上,神思倦怠,目光便也不再移开。也不知看了多久,感觉眼睛有些花,眨了眨眼,再睁开之时,却觉得那画与方才不太一样,景还是那些景,楼还是那些楼,但整幅画竟好像微微动起来了一样。宁未央大是奇怪,将眼睛竭力睁大,只见那画上的景致越转越快,竟好似变成了一个圆形,正中一条银白色的亮带将那圆形一分为二,赫然竟是一个八卦图案!

    “风雷八阵图!”宁未央霍的坐起身来,伸手出去,一把将那挂在床尾的画扯了下来。

    耶律诀被她吓了一跳,道:“宁未央,你干什么?”

    宁未央已将那幅画拿在手中,此时那画上旋转的八卦图案已然消失,仍旧是那暗黄的园林景致。宁未央转头向耶律诀道:“小皇帝,我要这幅画,你舍不舍得给我?”

    耶律诀眉峰一皱,道:“…这…,你要这个干甚么?”其实他也不知这幅画到底是什么画,只是自从契丹建国,这幅画便一直挂在历代辽国皇帝的寝殿之中,但这幅画的来历,却渐渐的无人再能说的清楚。

    宁未央笑道:“我喜欢而已,你给还是不给?”其实耶律诀无论说给与不给,于她都没多大分别,给,就拿着,不给,就抢。

    耶律诀一直也并不觉得此画有何涵义,只是祖上一直挂着,便也一直不摘。本来这种世代相传之物是不应随便赠人,但他心中对宁未央实在愧疚,他纵是好意,但也终于害她短命,此时她不过是要一幅画,又有何不可?想到此处,笑一笑道:“你若喜欢,就送给你罢。”

    宁未央倒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反倒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如此,多谢。”

    耶律诀并没有问宁未央为甚么会来大辽皇宫,因为问了她也不会说;也并没再问默子轩和杜青蛾,因为问了,她也不记得。杜青蛾,只能是他少年轻狂时的一场梦,而他,已经不再是能做梦的少年郎,美人如玉,南国风光,只能是在午夜梦回,再去重温一场。

    三月之期已到,耶律诀亲自送宁未央和寒沉雪出燕京。

    秋风萧索,北雁南飞,放眼望去,四野辽阔,草色渐黄。耶律诀带住缰绳,转头向宁未央道:“宁未央,我不能离开京城太远,就不再随你们往前了。”宁未央转头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小皇帝,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我相信,我们从前一定是朋友。”

    耶律诀看着她,哈哈大笑道:“除了你,再没有人敢这样叫朕。”笑声止歇,心中突然有些不舍,道:“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宁未央仰头看着明净湛蓝的天空,忽然笑了一笑,扬起马鞭,坐下枣红马一声嘶鸣,四蹄扬起,转瞬已奔了出去,秋风吹过,送来了她清脆的声音:“有缘的话,一定会。”身侧马蹄声响,寒沉雪也已策马奔出,耶律诀凝立不动,只见到她二人身影越来越小,马蹄声渐渐再也听不到,才微微笑了一下,“有缘的话,定会再见,那我今生,到底还会不会再见得到她?”

    第二十六章 忘川今世莫相忘【一】

    雁门关内,并骑停着两骑马,两匹都是黑马,只是一骑全身如同墨染,没有一丝杂色,另一骑也是纯黑颜色,只是马鬃是雪白颜色。

    纯黑的马上坐着的人是月风江,白鬃黑马上的人是星无邪。

    三月之期已到,他们在雁门关内,等她们回来。

    他们一早就已来到这里,现在已是红日西沉,却仍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两匹马站得太久,已开始不住打着响鼻。星无邪眉头紧锁,道:“她们,为甚么还没有来?”

    月风江没有说话,眼望矗立在面前的雁门关,淡淡的道:“她们一定会来的。如果,天黑之前她们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出关。”

    夕阳最后一丝如血的光线也隐没在辽远的平原之上,月风江缓缓闭上眼睛,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并未转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听到从那苍茫的草原之上,传来了一阵隐约的马蹄声响,似乎很远很远,几乎湮没在滑过耳边的风声之中。

    他们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月风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催马上前,过不多时,只见两骑快马,一前一后,如同一阵疾风,从雁门关外掠了进来。骑在马上的两人都是白衣如雪,当先骑着枣红马的那人长发飞扬,满脸笑意,后头骑白马的眉目清冷,翩然如仙,不是宁未央和寒沉雪又是哪个?

    宁未央催马一径奔到月风江跟前,一带缰绳,枣红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月风江含笑看她,也不说话,眼中神色如火。两人对视良久,宁未央脸上突然一红,说:“大师哥,我回来了。”

    寒沉雪催马来到星无邪身边,抬头看着星无邪,没有说话,星无邪也只是默默看她,半晌才说了一句:“回来就好。”拨转马头,催马行去。寒沉雪美丽的眼睛之中似乎闪过一丝失落,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清叱一声,催马向前,跟在星无邪身后。

    宁未央与月风江并骑而行,她心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月风江在马上,不时侧头看她,虽然一直不曾说话,但那灼热的目光足以令人脸上发烫。

    天色早已大黑,一轮明月从地平线上升起,又圆又大,将四人身上都渡上了一层清辉。星无邪两人走得较快,将月风江和宁未央远远甩在后面,宁未央轻轻的叫了一声:“大师哥……”

    月风江突然勒马不走,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她,忽道:“宁儿,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宁未央咬住下唇,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羞涩笑意,低低“嗯”了一声,她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月风江笑起来,不知是不是月光照进了他的眸中,他的眼睛极亮极亮。

    宁未央看着他,犹豫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道:“大师哥,…我的脑袋里……为甚么会有三枚金针?”

    她的话说完,月风江仍是神色如常,“谁和你说的?”

    “…辽国皇帝,他…说的。”

    “你…在他面前昏过去了?”月风江深知是什么样的话才能让她头痛到昏过去,他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他是谁?”

    宁未央看见月风江的脸色,突然有些害怕,不知为甚么,在月风江面前,她所有的顽皮狡黠似乎都消失无踪,在他面前,她几乎连撒谎都不会了。

    “…他…他似乎从前…是我的朋友…”

    月风江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忽然一笑,道:“他骗你的,你只是脑子受过伤,所以才会落下头痛病。”

    宁未央也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道:“…是么?”突然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了开来,伸出手去,递给了月风江,“那…这是甚么?”

    月风江伸手接过锦盒,只看了一眼,脸色猛然一变,宁未央一直盯着他看,见到他神色,心中竟是一阵莫名的难受。

    月风江对着那锦盒看了半天,手指一动,将那锦盒合上,冷冷的道:“为甚么只有一枚?”

    他这句话其实已经等于承认了宁未央所说的一切。

    宁未央心中酸涩,轻轻的道:“原来,这件事你果然是知道的。”

    月风江神色极是冷硬,高声道:“我问你为何只有一枚?”

    宁未央鼻子忽的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低下头,半晌才道:“因为另外两枚,皇宫里的太医说取不出来。”

    月风江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道:“他还说了甚么?”

    “……没有了。”

    “一定有,说。”

    月光之下,他的脸色极是难看,虽然他没有回头看她,但她看见他的侧脸,看到他在狠狠咬牙。

    “…太医说,这三枚针本来是相互制约,微妙平衡,现在取出了一枚,剩下的两枚,…就再也控制不住,最终,会在头脑之中越刺越深,直至…死亡。”

    月风江忽的一扯缰绳,回转马头,催马向雁门关口疾奔而去,宁未央一惊之下,拼命纵马赶上,拦在他跟前,道:“大师哥,你干什么去?”

    月风江眼中仍是极亮,只是这次却是冷冽如刀光,冷冷的道:“我杀了他。”

    宁未央拦在他跟前,不肯让开,道:“你别杀他,…他也不是有意的。”顿了顿又道:“大师哥,这件事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是不是?”月风江不答,“那你一定知道,是谁将这三根针刺入我的脑子里的,对不对?”月风江抬头看了她一眼,仍是没有说话。宁未央笑一笑道:“其实,只要找到那个施针之人,请他替我将剩下的两根针取出来,不就可以了。”

    月风江冷冷的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人既然把这三枚金针刺进你的脑袋里,又怎会还替你取出来?况且,连大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你以为他就一定可以取得出来么?你可知道,辽国虽是北国蛮帮,但其医术却是不输于大宋的。”

    他这些话宁未央又岂能没有想过,只是她虽伤心,却也不愿月风江如此震怒,勉强笑了一笑,道:“大师哥,你别生气,谁说我们大宋的医术比不上他们辽国?再说,还没有见到那个施针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为我取针,况且,太医也只是说那两枚针难以控制而已,又不是一天两天就会死了。”

    月风江看着她,缓缓的道:“三枚金针少其一,不会…超过一年。”

    宁未央愣了一愣,虽然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也存有侥幸未必就真的很快会死,但听月风江亲口说出来,心头终是重重一震。

    “……一年…?”她转过头去,看着天边皓洁的明月,月风江也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好久好久,她终于转过头来,皓月清辉,洒在她雪白的侧脸,她似是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如果这是命,…我认。……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罢。”

    她忽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向月风江抛去,“这个可能便是传说中的‘风雷八阵图’,给你。”

    月风江伸手接过,却连看也未看,忽的打马而行,向着星无邪他们的方向飞驰而去。宁未央凝视着他的背影,缓缓垂下头去,如果她很快就要死了,那她最舍不得的,是不是他?她死了之后,最伤心的,又是不是他?

    耳边马蹄急促,月风江竟然去而复返,一阵疾风般又已来到她的面前,淡淡的道:“风雷八阵图我已经交给星无邪,让他带给教主。你,和我去四川。”

    “去四川?”宁未央瞪大了眼睛,“为甚么要去四川?”

    月风江看着她,忽然笑了一笑,“因为你既然只能再活一年,我又怎能不带你去些有趣的地方?”

    宁未央想笑,却又想哭,半晌才道:“我知道,我若死了,你一点也不会伤心。”月风江哈哈大笑,道:“你现在还没死,我又怎知道伤不伤心,我一向不在没发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大笑声中,策马扬鞭,宁未央呆呆的看着他,忽然也笑了起来,在他的身边,似乎连死亡都变得不再那么可怕。清叱一声“驾”,朝着月风江的背影追去。

    “宁儿,你有没有听说过‘莫忘川’?”

    “…没有。莫忘川是甚么地方?”

    “…莫忘川,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传说如果是情侣两个到过这里,那么永生永世都不会相忘……”

    “是么?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么?”

    “……嗯。”

    第二十六章 忘川今世莫相忘【二】

    黑色的山峰之上,两匹马并骑而立,猛烈的山风吹的两人衣袂高高扬起,在他们对面,有一片山,蓝色的山。不是天的蓝,也不是海的蓝,是那种比天还要空灵,比海还要澄澈的蓝色。

    宁未央满脸笑容,向着月风江道:“大师哥,那里便是‘莫忘川’么?”月风江点了点头,宁未央大声道:“好美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我们快走啊!”说着当先向着那一片蓝色跑去。月风江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那片远山,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莫忘川,……今生莫相忘……”缰绳一抖,催马相随。

    进了山口,便已到了一个与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一片冰雪的世界。这里到处都是冰,微微泛出淡蓝色的冰,冰壁,冰桥,冰河,冰云,马匹早不能行,两人弃马,在这茫茫的莫忘川之中携手而行。

    爬上了一座冰台,四面望去,除了一侧的冰山,一片广袤,只有一簇簇的冰蘑菇,还有冰桌冰椅,散落其上。宁未央极是兴奋,放开月风江的手,脚下左滑一下,右滑一下,脚下生风,山风拂面,如同羽化登仙。她东游西窜,竟已滑到了那冰台的边缘,放眼一望,底下是一条巨大的冰隙,黑沉沉的看不见底,周围群山一样冰雪覆盖,冰冷沉寂,万年不变。

    宁未央只觉胸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激|情,直想放声大喊,抬起两手笼在嘴边,向着莽莽冰山,大声叫道:“喂——”四周一片回声,她原本明澈的双眸此时更加晶亮,忽然大声喊道:“宁未央喜欢大师哥——”群山之间,层层叠叠的响起她清脆空灵的声音:“喜欢大师哥……喜欢大师哥……”

    月风江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边,听着莫忘川中这连绵不绝的回声,忽然笑道:“你说甚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宁未央脸庞艳若玫瑰,咯咯笑道:“你骗人,你明明听见啦!”远处似乎传来一阵雷鸣之声,极低极沉,隆隆作响,月风江眉峰一皱,道:“不好。”伸手一把拉住未央手腕,叫道:“快走!”两人在冰台之上飞速滑行,都能感到脚下冰台有些微微的颤抖。耳边低沉的隆隆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宁未央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在他们身后,那一个个冰蘑菇都逐个崩裂,碎冰飞溅,如玉如珠,更为可怕的是,他们身后那方才还坚如磐石的冰台,竟一寸寸的塌陷下去,沉重的千年玄冰轰然呼啸,坠入漆黑的冰隙之中。

    月风江紧紧握住她手,他轻功本较她为高,此时便是在拽着她跑,身后冰台塌陷的速度越来越快,那断层几乎已到两人身后,两人此时已跑到那面冰壁之前,再无去路,月风江大叫一声:“宁儿,上去!”足尖在冰上一点,两人身子拔地而起,月风江右手快如闪电,拔出霁风,向着面前冰壁一剑刺入,霁风剑几乎齐柄没入冰壁之中,两人脚下,最后的一寸冰台也碎裂崩塌,巨大的冰块沉重的落入万丈深渊。

    月风江右手握住霁风,左手紧紧抓着宁未央,冰壁光滑如镜,两人身子就这样悬在这冰壁之上,宁未央低头向下一看,只见身下已空无一物,深不见底,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条黑色的缝隙,好像一张裂开的巨口一般。未央不敢再看,伸出左手将背后的攻玉拔出,也是一剑刺入面前冰壁之中,只是她刺得并不算太深,攻玉剑只没( 星宁月寒 http://www.xlawen.org/kan/27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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