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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部分阅读

    ‘阴阳法王’驾临的前导。一股腥风血雨,已然吹向出云观来啦。”

    阴阳法王?阴兵路?阴兵?

    妈蛋,又是一群装神弄鬼吓唬人的破烂玩意儿!

    丁保禁不住揉着脑袋,头疼道:“这些个魑魅魍魉为什么也要来这里?这可是天下三大道家圣地之一啊,有满天神仙庇佑,不怕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吗?难道也是为那什么能够生儿育女的《碧霞篆录》?”

    “别的事我兴许还有些兴趣,但惟独关于这帮不通人性的鬼崽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澹台王图摇摇头,严肃地望着丁保:“我只知当务之急是要帮你打通心魔关窍。你也不许胡乱好奇。在做到这个之前,这里谁死谁活,什么都不干我们的事!”

    ……

    距丁保这个小道士破墙而出,冲出扁鹊堂包围圈,倏忽便过了两日。

    这段期间,罗玉凤派出扁鹊堂众人在出云观内洒下天罗地网,暗地搜索,连只留道姑的慈航庵里里外外也翻了好几遍,始终找不到那名不知真假的小道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阴兵流

    “麻姑、李霞客!你们两个是亲眼见过那小道士的,这样还找不着,岂不笑掉旁人大牙?”

    马走日冷冷哼道。

    “妇人惶恐。”

    麻姑,便是先前那个将丁保带进小密室的健妇,也是罗玉凤的随身侍从,闻言赶忙垂首回答道。

    她面孔本就木然,而李霞客拿刀的手掌还裹着厚厚的药布,脸上亦没什么血色,不过,两人都看不出有什么惶恐的样子。

    黑须中年孙族君躬身道:“老族君息怒。”

    悄悄使个眼色,麻姑、李霞客二人联袂退出内室。

    马走日无论如何不好拂了孙族君的面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休息两日,经过充分调养,内力已恢复旧时的六、七成。

    没有了元君霸劲、继嗣妙丸的禁制,再休息三五个月,不仅能尽复旧观,说不定还能突破界限,迎来睽违已久的提升。但此事万不能被张凌桥以及他身后的元君知晓。因此马走日深居简出、专心调养,除了其他三位族君与李霞客等少数亲信,众人皆以为马老族君仍负伤在逃,不知何时才会再现身。

    正与孙族君、河族君闲聊,一抹修长身影掀帘而入,众人尽皆起身,正是扁鹊堂副堂主、“写影”族君罗玉凤。

    “老族君感觉如何?”

    “生龙活虎!”

    马走日嘿的一笑,大喇喇地活动着臂膀:“再教老夫调养一年,便能迎战元君那个装神弄鬼的王八蛋!”

    罗玉凤忍不住露出微笑。

    “是了,关于那小道士的底细,不知老族君有什么想法儿?”

    马走日沉吟道:“看不出来路,但身上的内外功夫都很有点鬼门道。能得此人相助。霸劲之祸、妙丸之毒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罗玉凤点了点头,忽又蹙起眉头:“能除霸劲、能解丸毒固然是大妙,可若仅是如此。对于继嗣生育无助,也得再斟酌斟酌……”她作为副堂主。自然需要考虑得更加深远。

    马走日却是摆了摆手,道:“话不是这么说。一则他刚巧救的是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对继嗣生育有没有帮助还下不得定论,不过我觉得他这身内力邪门的很,似是专门为对付元君而生,八成有希望!二则便是没有帮助,我们也可以选择让他救治一批像老夫这样没有生儿育女之能的老头子,关键时刻。也能突然暴起,摆脱元君的欺压控制,指不定能够直接抢回原属于我们的‘继嗣妙丸’配方!总之,找到他相助,百利而无一害!”

    罗玉凤听他说得有理,眉头才又轻轻舒展开来。

    “若能找出他人来,我自有办法快速知道是不是对继嗣生育有所帮助。”

    马走日疏眉一轩,饶富兴致,罗玉凤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从袖里取出一块大红方巾。上头以黑青膏泥拓印着一只阴刻虎符,交给马走日过目。

    “虎符开道,法王降临!”

    马走日身子一抖。目绽精光,猛然抬头:“这布片在哪儿找到的?”

    “约莫一刻钟前,以黑色小箭射在院门上。我已经安排一组人在附近探查,充作警戒。”

    罗玉凤回答。

    马走日勃然色变,扼腕道:“迟了,平白赔上几条性命!请玉凤堂主即刻下令,让李霞客、麻姑等各自入屋戒备,切莫分散,勿在外头走动。夜里是魑魅魍魉横行之刻。咱们是人,月下斗不过那些毫无人性的妖祟邪物。”

    罗玉凤从未见过他如此凝重。瞬目即决,回头吩咐手下:“传令下去。便照老族君之言。另把姬少堂主一并带来,不得有误!”

    手下领命退出,不多时便带了绷着一张小脸的“姬小月”回来。

    这个姬小月,自然又是澹台王图假扮的,丁保的心魔已除,澹台王图自然又要打回到敌人内部了。

    不对,不是敌人,是稍后可以利用丁保本事谈笔大买卖的“金主”。

    因为马走日最终因祸得福、身体好转,勉强算是她间接治好的,再加上她那日事后的反常表现,让扁鹊堂众人包括罗玉凤这个亲姨都有些看不懂她。虽不至于多有好感,但也不再恼她。只是一直杜绝让她直接跟马走日见面,担心她再抽抽胡来,又生生搞出什么事端来。

    “姬小月”一见马走日,一把拽着他的胳膊,摇晃欢叫道:“爷爷!”

    姬小月的父亲姬华,乃是马走日早年收的义子,虽然后来因为扁鹊堂的大位闹过一些意气之争。

    但也不算什么你死我活不相往来的大事,所以他对于这个唯一的义孙女,可不是一般的亲。

    马走日哈哈笑道:“少时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去。”

    抬望着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李霞客,眯起一双怪眼:“小子!你还能使刀么?”

    李霞客回答:“能。”

    “很好!”

    马走日冷笑道:“待会无论是什么东西闯进内堂,你便出全力将它格杀,不许有一丝迟疑。”

    老族君说着,怪眼一翻,看着斯文秀美的黄衣女子河族君,冷冷道:“你也一样。不许离开内堂一步,有人闯入,便使十成功力打它,绝不能留手。”

    他吩咐停当,冲罗玉凤一欠身,“贵客来时,就由我陪玉凤堂主出去迎接。”

    罗玉凤了解老人的性格,但仍有些放心不下,轻启朱唇:“老族君……便只你我二人,这不像是要迎战哪!”

    马走日冷笑:“若要寻衅,阴兵流不会发黑箭小书来。只不过那帮人是禽兽、是恶鬼,是邪魔外道,天生嗜血、毫无人性,就算本来无意,一见势弱,当场翻脸也不奇怪。与其仓促迎战,不如示以空城,教他们摸不清底细,不敢动手。”

    老人咧嘴一笑,目光炯炯。

    便在这时,忽听堂外一声怪叫,一把尖锐刺耳、犹如鸦枭般的声音喊道:“天地颤颤,日月栗栗,流星赶退,群魔真现。阴兵之主,阴阳法王驾临,尔等凡俗,满身罪业,还不速速回避!”

    抑扬顿挫便如扯开嗓子扮戏文一般,回荡在山间静夜之中,只觉诡异非常。

    罗玉凤微微一凛,扶剑款摆而出,气度雍容。

    马走日紧跟在后,目中精芒隐现。

    而在院中最高一处,突破心魔后实力大涨的丁保隐匿其上,按狐狸姐姐的话说,今日就是来摘鲜果子的,收成如何,得看人为。

    此际闲来无事,便也很是好奇地朝外探头观望着。

    黑夜里,一盏淡绿色的幽幽灯笼悬在半空,飘飘忽忽地晃了过来。

    走得近了,才发现灯笼悬在一杆一丈来长的白骨杖上,擎着骨杖的却是一名披甲执仗,满脸肃杀的高大阴兵,面孔及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涂成碧油油的一片,明知是活人所扮,仍教人不寒而栗。

    碧幽幽的灯笼一路晃来,周围次第亮起青色的磷磷鬼火,由远而近、此起彼落,每一团鬼火之后都现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身上破破烂烂的,但看得出来,都是些兵卒所穿的铠甲。不仅破,还沾染着很多湿漉漉的泥巴,活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甚是吓人。

    队伍最前边还停着几辆高架马车,但是就是看不到赶车的人,只是看见每辆车上的一盏幽绿的灯,每辆车上都堆满了疑似人头的东西。

    寒气森森,犹如小山。

    队伍无声无息间,众阴兵簇拥着一匹瘦骨磷绚、宛若骸骨的泥马。

    马鞍上跨着一名铠甲稍微齐整些,没有那么破烂的鬼将。

    跟其他碧幽幽的阴兵不一样,这位鬼将戴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头套,头套之上,稀疏雪白的乱发飞扬,面上数颗獠牙翻转,极为狰狞逼真!

    丁保在房顶上瞧得目瞪口呆,尼玛,这cosply水平一流啊!

    罗玉凤低声问:“那骑马的鬼将,便是阴兵之主——阴阳法王么?”

    马走日冷笑道:“模样没错,只不知躲在头套里头的是不是同一个。”

    这时,那打着白骨灯笼的阴兵先锋尖声喊道:“法王驾临!尔等报上俗名!”

    语气拖得又长又怪,却偏又断在令人浑身不自在处。

    马走日“嘿”的一声,翻着怪眼冷笑:“谭阴阳,二十几年不见,你却认不得老夫了么?还是老夫当年所见,是你的师父或祖爷爷?”

    众阴兵顿时咆哮起来,纷纷尖叫:

    “放肆!”

    “大胆!”

    “无礼!”

    马走日正欲还口,罗玉凤却轻轻拦住,上前一步,微一欠身,脆声道:“妾身乃扁鹊堂副堂主罗玉凤,见过法王。”

    马背上的骷髅鬼将大袖一挥,众阴兵止住喧哗。

    只听他开口道∶“本王……圣驾……来此,带领阴兵借道此间。不欲与贵派为难,特来拜山。此后各行各路,无……犯……秋……毫……”

    那戏文般的嗓子吊得极好,余音般缭绕悠转,然则,原本做作得近乎可笑的腔调,黑夜里听来却令人浑身战栗。

    马走日呸了一口,以他性子,本想掏出一把铜钱砸个响场,又或鼓掌叫好挖苦对方一阵。

    末了,却不由自主地潜运内力,蓄势待发,彷佛这样才能稍稍抵御那尖嗓的逼迫侵袭,以及带给心间的烦窒之感。(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法王与枕头

    罗玉凤暗叹,看来,那元君的帖子也发到了阴兵流的手里。

    往后的时日里,还不知有多少邪魔外道要聚集到这出云观来,恐怕这片道家祖庭之地,将再无宁日!

    她思索几日,实不知元君到处发帖,以《碧霞篆录》诱惑十宗到的此地,究竟是何意,只是万万想不到紧接在女帝窟、扁鹊堂之后来的,竟会是消失已久、人神共愤的阴兵流。

    她定了定神,敛衽道:“法王,贵我同属圣门十宗,在贴会来临、《碧霞篆录》出现之前,自当和平共处。”

    阴阳法王点了点头,笑道:“为表诚意,本王备有一份薄礼,请罗副堂主笑纳。”

    这几句不用戏曲花腔,依然令人牙酸耳刺。

    说完,他手一挥,六枚熟瓜似的浑圆物事用草绳串成一串,嗖地一声,飞入堂内,在地上滚得几滚。

    马走日点足停住,竟是六颗扁鹊堂堂众的首级!

    罗玉凤虽有准备,一瞧仍是悲怒交迸,咬牙沉声:“谭阴阳!你这是来向我扁鹊堂下战帖么?”

    “不,本王是来赔礼的。”

    晃着骷髅大脑袋的阴兵之主摇了摇头,冷笑道:“意图窥视本王者,死!妄图阻挡阴兵过道者,死!你派这几个凡俗罪业前来,本就是一条死路。是你亲自手指冥途,借本王之手超度了这几个凡俗罪业,非是本王想杀。”

    阴阳法王阴阴一笑,继续道:

    “然则,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身边这些阴兵,你随意拣六个杀了去。待会儿本王在观中办的事,不希望再有扁鹊堂的人马前来捣乱。”

    阴阳法王说完,掉转马头。随着鬼火慢慢走入黑暗:“你记好了,罗玉凤,你不是姬华。所以这个面子本王实际上已经给大了。但本王不会每日每时每刻都有这般好兴致。你让手底下人安生待在舍堂别院里,可免杀劫罪业!”

    “且慢!”

    罗玉凤淡淡一笑。挑眉道:“法王绝迹江湖久矣,兴许不知,姬华堂主身体有恙,着妾身统领扁鹊堂事务。而妾身也好,扁鹊堂也罢,一向不管他门他派之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是阴兵流在出云观之中翻天覆地。亦或是直接杀上皇都天封,也与本门无关。但法王千错万错,独独不该杀了我手底下的兄弟。”

    语声温婉,吐露的声音却是一派宗主的威严,丝毫不容轻慢。

    阴阳法王勒马回头,阴眸微眯,寒光森然,片刻方冷笑道:“罗玉凤,本王已说啦,杀人偿命。最是容易不过。”

    哗啦啦,带着溃烂腐朽铠甲的大袖一舞:“杀人者谁?”

    身后,六盏碧油油的幽冥鬼火飘出行伍。提灯之阴兵,衣衫褴褛、铠甲污泥,唯独面上阴测测的,毫无半分多余表情。

    阴阳法王看也不看一眼,随口道:“你六人且将性命,还于罗副堂主!”

    六名阴兵一齐抽刀,横颈抹去,鲜血仰天喷出,随风飘落如红雾。六盏白骨提灯内的碧磷鬼火旋即熄灭。随着主人一同倒落尘土。

    丁保瞪大眼睛,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种极其强烈的冲击,瞬间让他胸膛中有种想要疯狂呕吐的感觉!

    首当其冲的罗玉凤也不好受。死士她见得多了,便是扁鹊堂也有相当一批密训出来准备跟元君鱼死网破的死士,危急时亦能慷慨一死,绝不退缩。但要死得如这六名阴兵般整齐划一、波澜不惊,连瞬息间的犹豫也无,恐怕是人都不易做到。

    “那是阴兵流中最霸道狠辣的阴兵,名唤‘至阴真兵’。”

    马走日微凑近她耳畔,低道:“夺五感、去心欲,将人折磨到了极处,意志崩溃麻木不仁,便成这等不死不活的怪物,供其奴役驱策。”

    说罢,踏前一步,纵声长笑:“这种东西再死一百个、一千个,也不抵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谭阴阳,你这‘阴兵之主、阴阳法王’比起你那不知是师父、父兄还是祖爷爷的先人来,可说是小气家家。打肿脸充胖子,却端出这等寒碜菜色,岂非笑煞人也?!”

    众阴兵听他对法王出言不逊,纷纷鼓噪起来,夜风里一阵嘶呱尖啸,此起彼落,宛若魍魉夜行。

    马走日连元君都敢不鸟,何况一个不知真假的“阴阳法王”,怪眼一吊,抱胸冷笑,只等对方应对。

    瘦泥马背上,那法王却只一笑,耸了耸双肩,又是哗啦啦一阵铠甲声响,淡然道:“马老族君此言差矣!千百年来,世上便只有一个‘阴阳法王’谭阴阳,超脱六道,不入轮回,及至老族君与罗副堂主、包括你们家那位爱佯病装死的老狐狸姬华百年归尘后,‘阴阳法王’谭阴阳仍长存于世,不死不灭。”

    残铠袍袖一舞:“二位暂别!来日贴召之日,本王恭候大驾!”

    说完,数不清的幽碧鬼火簇拥着瘦骨嶙峋的骨架泥马朝院外行去,将穿出洞门的一瞬间,忽听一声爆响,一道极长极快的锐利风压扫过,当前六名阴兵脚下一踉跄,还来不及开口,斗大的头颅迎风一歪,扑簌簌地滚落地面。

    长风呼啸着荡过大半个院落,所经处群鬼辟易,碧磷鬼火摇散一地,十分狼狈。

    风索似的长鞭余势不停,鳞角相叠的鞭梢噗噗怪响,昂奋如蛇,朝坐在马背上的“阴阳法王”卷去!

    长逾两丈的乌骨蛇鞭完全展开,居高临下一扫,势极重而劲极锐,鞭梢所带怕没有百余斤的巨力,鞭风偏又锋利无匹。一旦击实了,连健马都能拦腰扫成两截,更何况是人?

    马走日料不到顷刻之间已至这等逼命时刻,阻之不及,暗中提劲运功,待长鞭一击中的,便要抢先狙杀阴阳法王身旁的八大阴兵!

    余光一瞥,见罗玉凤身姿不动,手却悄悄按上腰间佩剑上,冷笑之余,亦不免微露赞许:“事到临头,这柔弱妇人竟也有敢吞鬼之心!”

    内堂中一人悄悄穿出,闪至门边,手按剑柄蓄势待发,却是那刚毅青年李霞客。

    眼看避无可避,连人带马将被鞭风扫成两截时,阴阳法王不慌不忙,掣着腰间的寒森软刃横里挥出,迎风一击,凭空“啪啦啪啦”一响,震得众人气血翻涌,功力稍低的都不禁退了一步,还有自口唇、耳鼻中溢出血珠的。

    乌骨蛇鞭被那软刃一抽,竟尔倒甩回去,当中毫无转折消停,千钧巨力瞬间消弭于无形,嗖嗖一阵旋绕疾响,才又缠回主人臂间。

    一人卓然立在屋脊上,冷然道:“索命求偿,应由敝门亲取,不劳法王费心!”

    阴阳法王还剑于腰,驻马抬头,忽然开口:“你是何人?”

    那人冷道:“扁鹊堂,“切脉”三使之一,寇志。”

    阴阳法王点头:“寇志,好本事!本王记住你了。”

    遥遥冲罗玉凤一颔首,笑道:“罗副堂主座下,果无虚士!待此间事了,本王再行领教。请。”

    众阴兵拾起鬼火青灯,簇拥着阴阳法王策马而出,转头一阵山风忽来,不只是前头引路的骷髅灯笼应声熄灭,就连浮在虚空中的碧磷鬼火也都消失不见,黑暗中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留,仿佛适才的阴兵过道只是一场骇人恶梦,真假难分。

    那寇志跃下房顶,是一个面色青白的瘦脸汉子,神色淡漠,低着头径直朝“切脉”诸人处走来,模样极不显眼,当真是稍一闪神便要错失其所在。若非亲眼目睹,谁也料不到方才是此人露了一手绝技,为扁鹊堂挽回颜面。

    孙族君皱了皱眉,凑近河族君耳边,提醒道:“此际须好生慰问,切莫寒了寇使之心。”

    河族君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并未接口。

    寇志走到她和“姬小月”跟前,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按膝,低道:“少堂主,族君,小人未得二位指示,擅自出手,请少堂主与族君责罚。”

    根本不看罗玉凤和马走日二人一眼,仿佛满堂之上,只有姬小月这个姬华的亲生女儿,以及腼腆不爱吭声的河族君称得上是自己的主人。

    罗玉凤神色自若,仍是一派优雅,面上看不出喜怒,倒是撤入内堂的几名贴身女卫,包括之前那位麻姑,忿忿不平,怒上眉梢。

    和事老孙族君方才就觉得不妥,浑没料到寇志不吭不响的,竟有这么一着,赶紧上前一扯他衣袖,低声道:“快快起来!罗堂主在此,莫要添乱。”

    寇志面无表情,竟来个相应不理。

    澹台王图眼睛一亮,她正愁待会儿找不到切入点、没有说服力呢,没想到刚感觉到瞌睡,这厢就开始送枕头来了。

    这位寇志之所以如此故意表达不满,个中情由她早已知晓。

    其实早在罗玉凤因姬华病重统揽扁鹊堂所有事务开始,便饱受“得位不正”的流蜚所苦,四族在台面下斗得乌烟瘴气,这才给了那元君可乘之机。

    元君欺压到头上来了之后,罗玉凤代表的“写影”一族也拿不出解决的法子,只能带头“忍辱负重”。

    像寇志这样心有不服者,四族中所在多有。

    平日早已不满至极,闷了许多时日,今日却还偏要遭受那阴兵流当头欺侮,终于彻底爆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反转

    和事老孙族君暗叹:“在这当口,你闹什么意气!”

    心知劝他不住,面上不动声色,悄悄抬头望了马老族君一眼。

    须知元君那伙人贪得无厌,别说是每年八名血统纯正的美貌处子,便是再献上八十、九十名对方也不嫌多。

    自己用不完还可以赐给手下,何乐而不为?

    也就是忌惮扁鹊堂出神入化的医道水平,担心中招,如若不然,依照对方的好色残忍,只怕罗玉凤、河族君这种身份高贵的族君早就被惦记上了。

    像之前“写影”一族的一位跟寇志地位相当的女性使者,本是从夫守节、规规矩矩的嫁妇,因为美貌,加之当时双方正在对峙,元君杀鸡儆猴,硬是用强霸占了她,扁鹊堂上上下下的一众高手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谁也阻止不了。

    所以眼下倘若得罪狠了罗玉凤,难保她不会献出河族君,做为巩固其代堂主宝座的祭品,换取元君的加倍信赖。

    虽说此例一开,全扁鹊堂所有女性,乃至于罗玉凤自身都有危险,然则证诸其过往的厉害手段,这点却不能不防。

    能在人才济济的四族中杀出一条血路,取得代堂主之位的,可不仅仅是姬华的小姨子一个理由便能解释的,谁他娘的都不是善茬!

    大敌当前,决计不能内斗!

    这就是和事老孙族君牢牢把持的原则,一贯如此。

    只可惜眼前这位寇志之怒气,便与他鞭梢、脸面的冷厉同样极端,无可遏抑。

    马走日垂着稀疏的银眉,正要开口缓和,忽听一把尖细的清脆喉音。泼辣辣道:“寇志,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雌雄难辨。不紧不慢,竟是“姬小月”。此时说话的神情语气,竟与前几日之跋扈难缠完全不同。

    寇志一愣,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一次:“小人未得少堂主、族君指示,擅自出手……”

    “并非这样。”

    见寇志愕然抬头,“姬小月”顿了一顿,正色道:“寇志,你的忠义。无庸置疑。但你鞭挥阴阳法王之时,可有想过万一得手,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众人忽然一怔,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摒息以待。

    “姬小月”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儿似的,众目睽睽之下,气定神闲,不徐不疾道:“呐,依我猜想,纵使失去首脑。阴兵流的那些阴兵也一定不会一哄而散,为了替法王报仇,势必奋力反攻。而倘若阴阳法王侥幸未死。也将拼命还击……无论结果如何,紧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众人尽皆无语。

    寇志口唇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睁大双眼,惨白的面色愈发青冷。

    “姬小月”又道:“那劳什子阴阳法王离去之后,我才发现只有凤姨、马爷爷,还有李霞客三人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连我自己这么胆大跋扈之人。都傻了好久,被吓得不知所措。倘若阴阳法王不幸中你一鞭。恶战骤起,本门最终是赢是输。又或要牺牲多少人马,实难逆料。这,才是你所犯的最大错误。”

    寇志听得汗流浃背,俯首贴地:“少,堂主。小人……小人知错。”

    “姬小月”点了点头,缓缓道:“念在你总算是回护了本门的脸面,又是为凤姨心爱的族人们复仇心切,出发点是好的,事情结果也不算差。本该罚你回族中面壁三年,但你马上便将为本门立一大功,两相折抵,便改罚一年。”

    说着,回顾孙族君道:“孙叔叔,堂规你最清楚。以你之见,这样,会不会罚得太轻了?我见堂规戒律上说‘逾际者服’,是指逾越本分的人最多罚禁三年,便与守孝服丧一般,是么?”

    孙族君愣了愣,禁不住微微躬身道:“少堂主审刑量度,有本有据,便如令尊。属下等心悦诚服。”

    “姬小月”展颜一笑,不觉缩了缩脖子,故意泄出一丝少女的天真,旋即收敛,袅袅趋前施礼:“凤姨,因我先前一直恣意胡来,起了不好示范,故才导致寇使糊涂任性,几酿大祸,请您责罚。”

    罗玉凤擦了擦眼角,由衷笑道:“你处置的好,何罪之有?是了,方才说寇志将为本门立一大功,是指什么?”

    “姬小月”道:“寇志武学修为精湛,与阴阳法王对过这一招,应当大概可知其武功特性、功力深浅。若再与马爷爷相互映证,便知这位谭阴阳是不是冒牌货,是不是真的阴阳法王,修为到了何种境地,下次相遇,也好有个准备。”

    马走日喜道:“如此甚好!寇志,你若能助老夫透析那谭阴阳的武功深浅,合该是大功一件。”

    见“姬小月”浅浅一笑,眸中掠过一丝慧黠灵光,忽然醒悟:“莫非她早已看穿,我有意激那谭阴阳出手未果?这个丫头,还真没白疼!年纪轻轻便有了她父亲姬华几分风采!哼,平日里老听下边那些人埋怨她胡来不着调,这哪是不着调?这分明是大智若愚啊!”

    他的心思若是被澹台王图知晓,绝对会呸他一脸,若说狡猾,姬华那个只会装病躲避锋芒、尽量保存实力的家伙,跟她提鞋都不配!

    不过她方才这一番言辞,算是一石数鸟。

    既引起了罗玉凤、马走日、孙族君的充分重视,又替不善言辞的河族君解了围,更是点醒也挽救了寇志不至于闯下更大祸端!

    之所以要形象反转,都是为之后介绍丁保这个终极大杀器出来,增添话语权和说服力。

    寇志听了马走日的话,领命起身,将适才一交击间所测得的感悟细说分明,并向马走日出示收鞭而回时,臂上被余劲震出的瘀痕。

    罗玉凤见马老族君神色出奇凝重,未敢惊扰,半晌才问:“怎么?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马走日沉吟道:“方才那一剑,他用的是阴兵流镇门神功《阴阳路》里的一招,这招二十多年前我在当时的谭阴阳手里见识过。以掌法施展,威力绝对胜过这腰缠软刃,显然他等了整晚,便是在等这个机会,要极力向老夫证明他是货真价实的‘阴阳法王’谭阴阳。”

    “这就叫欲盖弥彰。”

    罗玉凤淡然一笑:“这么说,这个阴兵之主是假的?”

    “不,恐怕是真的。”

    马走日指着寇志臂上的瘀痕,解释道:“《阴阳路》是刚柔并济,但却至刚至柔的奇异武功,刚起来,至阳至烈、毫无花巧。柔起来,比之西子捧心还要婉转。变幻莫测,忽阴忽阳,才能镇得住阴兵流里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威加于群邪之上。他这一招乃是至刚劲道,一把软刃,轻飘飘荡回百余斤的鞭劲,修为就算不及当年的‘阴阳法王’谭阴阳,起码也有六七成的火候。若是单打独斗,玉凤堂主与老夫都未必能讨得了好。”

    罗玉凤知他姜桂之性,好胜要强,绝对不会无端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由得沉吟起来,片刻才道:“这谭阴阳既然是真的,加之手下那些非人非鬼的玩意儿,可就相当难对付了。万一……万一教这些个妖魔鬼怪盯上了,那才叫冤枉。”

    马走日“哼”了一声,却未反驳,只说:“非是此时之敌也,未必便不能敌。”

    “老族君高见。”

    罗玉凤顺着他的话头,凝着一双凤眼环视众人,朗声清道:“打今日起,没有我的号令,不许任何人出这舍堂别院一步。各族人马须妥善编制,至少两人一组,切莫单独行动。遇阴兵流徒众,须先行回避,勿惹事端。如有违者,绝不轻饶!”

    瞥了河族君一眼,森然道:“便是各族组长、敕使,都不能例外。”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竟鸦雀无声,现场好不尴尬。

    在很多人心里,那“阴阳法王”谭阴阳的镇门神功《阴阳路》再厉害,也不过便与寇志斗了个旗鼓相当。

    寇志固然是扁鹊堂说得着的高手,论武功却还不及四位族君之能,真要杀将起来,扁鹊堂未必就真输给了那阴兵流,同为圣门十宗,地位相当,岂有一味龟缩忍让的道理?

    漱玉节神色自若,含笑不语,望了周围一匝,朗声道:“你们都是这样看的?我扁鹊堂怕了阴兵流群鬼,这才龟缩不出,是么?”

    众人无语。

    她收回了冷冽的目光,回头微笑:“小月,你也是这么想的?”

    幼稚!居然来考我!

    澹台王图心中不屑,面上,却是佯作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摇头道:“非也,谭阴阳若真有十是的把握对付我扁鹊堂,根本用不着杀人还头,无端端打草惊蛇。他今夜前来,其实只是虚张声势。模样越是张狂,代表心中越不踏实,杀人威吓不过是假象。这算是……兵法中的‘示假引真’,疑兵之计。”

    “凤姨命众人将计就计,严守不出,那谭阴阳以为计谋得逞,必定开始松懈。届时,我们便能轻易探知阴兵流的实力虚实,进可轻取、退足自保,这便是兵法中所谓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依我看,凤姨这是上上的妙策。”

    众人恍然大悟,尽皆叹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偷天换日

    “对,用脑子想。”

    澹台王图伸出纤细修长的左手食指,轻点了点额际。

    “寻常门派修习内功,除了打坐吐纳等入门基础,首先要学的便是‘存想’,想像‘气息’在体内诸||穴诸经脉间运行。想得久了,便能生出感应,真正察觉到体内之气。”

    “你学的这套碧霞神功来路不明,但从它能滋养治愈人体伤患,让人生育能力增强来看,是一等一的内家至宝。且收效极快,短短数日间便能连续突破二次心魔,换了别家的内功,最快也要存想个三年五载,才能察觉体内气息的流动,更别说直接突破一次二次心魔了。内息如此玄奥之物,都须依赖存想才能练得,外家的拳脚武功如何不能?”

    “存想”的功夫丁保非是初闻,他跟着澹台王图学习“身心通明”心诀,便是存想、内控的极高之境。

    只是万料不到,坐着冥想苦思也能增进拳脚外门,听狐狸姐姐之意,收效竟还在日夜勤练之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澹台王图道:“你可会梦见自己整夜被人追赶,明明是梦,醒来后却是全身酸痛,仿佛真跑了一夜?”

    丁保点头。

    澹台王图笑道:“那你可知道,人在睡眠中发梦,无论梦境多么漫长,实际不过是眼珠子转得几转,片刻即逝?”

    这个丁保作为穿越者,自然明白,不过还是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四肢百骸,由心主之。这里的心,便是指你思考、感觉、发梦之处。心间一瞬,足以令你在梦中跑上一整夜。明明你彻夜未动,肌肉骨骼所累积的酸楚、所锻炼的程度,却胜过你踏踏实实跑上整夜。有这样的捷径可走。你为何不要?”

    丁保听她说得似模似样,仍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毕竟是唯物主义熏陶出来的孩子,便忍不住问:“按狐狸姐姐你之说,若有一个不懂武艺的人,整天想像自己修习武功,想得时日久了,难道也能想出一身高明的功夫?“

    澹台王图笑道:“对,也不对。常人无法靠空想练就武艺,是因为想的东西不对。身体就算依想像发生了改变,那也是无用之变。倘若你将拳脚套路练熟了,并且一一记起拆解对练的感觉,于‘身心通明’之间存想一遍,身体就会依招式所演发生改变。这样的变化,即是有用之变。”

    顿了顿,又道:“如一名居住在高山上的人,不断存想自己潜入深海,倘若他有过入水的经验,熟知身体在水中的五感变化。如此存想了十余年之后,纵使他不会再碰一碰海水,也能练就一身高明的深潜之术。盖因身体为存想所改变。犹胜过讨海十数年的渔人。但若他对泅水一无所知,所想根本与真正的潜水背道而驰,那么,纵使身体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改变,当然还是不懂水性。这种以内修外的法门,便是佛道两门所推崇的冥想。”

    丁保很清楚这就是所谓的唯心主义,但又觉得蛮有道理的,而且狐狸姐姐专门说于自己的,必然是经过她亲身实践有效的密门宝典。绝不会作伪。

    似乎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却是跟地球那边有些不太一样。

    一念及此。顿时心里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一时无语。

    澹台王图望了他一眼。续道:“真正的高手练到了极处,往往难觅一名旗鼓相当的好对手。正所谓不进则退,为了维持巅峰、突破境界,便以这种冥想之法自我修习。对敌不限时光、场域,一身可战万马千军,往来极冷极热之境,出入极险极恶之间。毕生所敌随时能再现,拳掌器械、内息外功……均可于方寸间反覆为之。如此,才能精益求精,更上层楼。”

    这番唯心主义言辞听得丁保既神往,又觉难受。

    寻思了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见窥孔外灯火一暗,攸地刮进一阵森冷阴风。

    偌大的玉皇正殿里碧磷磷的一片,无数鬼火拥着一杆白骨魔灯飘荡如魂,回荡着闷脆如春雷的马蹄响。

    一名穿着破烂盔甲,满身泥污,头上顶着硕大骷髅脑袋的鬼将策马入殿,腰缠一柄银光溜溜的软刃,晃摇的模样充满着森森( 野兽探花 http://www.xlawen.org/kan/2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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