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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阅读

    了魂魄一般,一直跟到兆贵里。走进院中硬要摆酒,当夜就吃了一个双台。依着金和甫,就要在院中住宿。文仙急了,慌与娘姨商量,叫相帮假做叫局,叫到后马路董公馆去碰和,方得脱身逃去,在隔壁花小兰家暗听消息。这里金和甫一直等到一点多钟,不见文仙回院,等得他意懒心灰,娘姨等把他千哄百骗的说:“先生代客碰和,一时不能回院,少大人有心照应,隔日再来末哉。”好容易把他骗出门去。一自一此之后也一连来过几次,多亏娘姨宝珠姐知风识势,诸事在行,把他敷衍过去。金和甫也渐渐晓得他们的意思,含怒在心,只是宝珠姐等人当面十分巴结,扳不着他的错头。

    到了端午晚间,金和甫有心寻事,带了一班不三不四的朋友,喝得醺醺大醉,闯到文仙院中。文仙出局未回,娘姨等晓得秋谷要来摆酒,又经文仙分付把大房间留着等他,宝珠姐就把门帘放下。刚刚回转身来,劈面撞着金和甫跟着一班流氓,一哄而上就要拥进房去。宝珠姐吃了一惊,连忙拦住和甫,陪着笑面,说道:“对勿住!金少大人,里向有客人勒浪,只好先请客堂间里坐歇,等客人去仔再调阿好?”金和甫听说内房有客,无可如何,只得就在客堂坐下。那些无赖立的立,坐的坐,挨挨挤挤塞满一层。恰好文仙堂唱回来,见金和甫坐在客堂,无数短衣窄袖的人在旁拥护,心下大惊。明知今日金和甫安心寻衅,一定要打闹房间,然而既然如此,也是无可如何;又刚刚走到客堂,已被金和甫一眼看见,躲避不来,没奈何硬着头皮,双蛾紧蹙,勉勉强强的走进来,叫了一声:“金少大人!”便坐在旁边,低头不语。

    和甫正要开口,忽然有一个带来的流氓,走过来在和甫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和甫登时大怒,问宝珠姐道:“刚才你同我说里房现有客人,为什么我来了半天,不听见一些儿声气,分明房里没有客人。我也不管你们青红皂白,我一自一己闯进房间看看,若是没有客人,你休想安然无事。”说着,不由分说,跳起身来一拥进去,见果然没有客人,更加火上添油,把文仙同宝珠姐叫进房去,问他什么原故,把他不当客人。珠宝姐任是伶俐,到了此刻,也只是顿口无言。文仙被金和甫一惊一气,不觉粉面通红,蛾眉倒竖,索一性一横了心肠,便冷笑道:“金少大人,耐末勿是做倪一个倌人,倪末也弗是做耐一干仔。客人付仔现洋钱定倪格房间吃酒,倪接仔俚格洋钱,一自一然只好留拨俚哩。比方耐少大人定仔房间要来请客,拨别人抢仔房间去,耐少大人阿肯答应格?”金和甫听了怒不可遏,厉声喝道:“别人吃酒有了现钱,你们就留给房间。咱们是没有钱的么?你好好的把房间让给咱们,好多着呢!如若不然——”金和甫一面说着,一面早伸出一只巨灵般的手掌来,五个手指就如胡萝葡一般,把文仙的衣袖一把拉住,两眼圆睁,势将用武。文仙只吓得金莲倒退,脚步踉跄,几乎放出哭声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门帘一起,一条人影噗的穿将进来,直穿到二人身旁方才立住,也不开口,轻轻的把左手往金和甫臂上一格,金和市不由得臂上酸麻,放了手连退几步,一个鹞子翻身跌下地去。文仙定一定神,方才看见进来的是秋谷,不觉滚下泪来。秋谷不及温存,挥手叫他:“快快躲开!这班人不要怕他,有我在此。”文仙听了,一愁一喜,愁的是恐怕秋谷受亏,喜的是秋谷既已到来,那班朋友辛修甫、王小屏等一自一然一同到此。修甫住在上海,本来结纳官场,在租界中着实有些手面,不怕金和甫再起风波。便连忙一溜烟,同着宝珠姐躲到隔壁去了。

    这里众无赖见金和甫被秋谷一掌打翻,便大嚷起来,一拥上前,先把和甫扶起,乱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好生大胆,竟敢打起我们少大人来!”秋谷微笑道:“不要说是少大人,就是老大人来,我姓章的也不是怕事的人物。你们这班奴才光棍,大胆的只管上来!”

    金和甫从地上起来,跌得浑身生痛,气得眼中出火。鼻内生烟,倚仗人多势众,指挥一群无赖,揎拳掳袖的蜂拥而来。秋谷不慌不忙把两手往两边一分,把一班流氓就像倒骨牌的一般DD匹力拍六”,一齐跌倒。金和甫见此一情一形正在发躁,不防被秋谷当一胸一一把,揪住衣裳,擒了过来,就如一只小鸡一样,就势往地下一摔,摔得他“阿呀”一声。秋谷一脚把他踏定,骂道:“你这个撒泼的奴才,你占了房间也还罢了,还敢不三不四的骂人!我看你这个样儿,一定是外来流棍。你好好的替我滚了出去万事全体,若有一声不字,叫你进来有路,出去无门。”那金和甫被秋谷踏在地上,口中还硬挣道:“我是个统领少爷,你不可如此糟蹋。”秋谷哈哈笑道:“好一个营官公子,统领公郎,你供了家世出来,难道我就怕了你么?你的老子既在上海统领营兵,你就该凡事敛迹,保守他的官声才是。怎样你在外边这般胡闹,不怕上司得着风声,提参你的老子么?你今日遇见了我尚且如此横行,平日间在外的不法招摇可想而知的了。我就立刻写信到一营,把你的恶迹说个明白,再托各报馆上起报来,看你老子的统领可做得成做不成?”金和市被秋谷一脚踏在地下,踏得浑身骨节酸痛非常,还想着一自一己是统领的少爷,姑且吓他几句,或是吓退了,也未可知。现在听得秋谷话头利害,像是个大来历的人,已是着慌,又见秋谷人才轩爽,举止大方,一定是个宦家公子,知道今天脱不得身,却又不肯折了志气,出口告饶。

    正在为难之际,恰好辛修甫等听得秋谷将他打倒,恐怕秋谷一时不分轻重,打出事来,大家联步进房。修甫一眼看去,就认得他是炮台统领金建屏的儿子金和甫——修甫与他同席几回,所以认得——便连忙上前拦住秋谷道:“此人与我素来相识,你且放他起来,大家坐下,有话慢慢的说。”秋谷的意思本来不要打他,不过警戒他的下回罢了,见修甫上前相劝,顺水推船,趁势把脚一松,回身坐下。金和甫也从地下扒了起来,满面羞惭,与修甫相见。刚刚坐下未及开言,修甫先拦住道:“你们今日的事一情一原是大家鲁莽。你既然把房间占去,不该出口伤人,以致这位章秋翁忍耐不住动起手来。你虽然跌了两一一交一一筋斗,幸而并未受伤。据我看来大家都有不是。俗语说得好,不打不成相识,你们二位从此打成相识,各不介怀,改日我在西安坊摆酒请你二人,与你们做个和事,你们以为何如?可肯听我旁人的劝解么?”那金和甫本来是个外强中干的人,瞒着金建屏在外闲闯,惟恐被金建屏查了出来,巴不得有人替他和事,就满口答应道:“既是辛修翁的朋友,彼此多是相知,大家不知不罪,只是章秋翁也要释然才好。”秋谷微微一笑,答道:“金和翁言重了!我拳脚无一情一,多多得罪,改天当得负荆。”金和甫连称不敢,面上生红,回身又与修甫说了几句“仰仗费心”的话,一自一觉坐身不住,拱手告辞。秋谷也不相留,任他带着众人,狐兔成群一哄而去。

    金和甫既走之后,陈文仙方从后房走了出来。云髻半偏,花钿不整,眼含泪晕,颊褪红潮,含怨含颦的向秋谷道:“谢谢耐,帮仔倪格忙,格格断命杀千刀,格付架形,赛过是格长毛,人也杀得脱格!倪拨俚吓得来,主意才呒拨格哉,勿知拿俚那哼仔格好。区得耐刚刚跑来,拿俚赶仔出去,勿然是直头一塌糊涂哉!想起来,总是倪做仔格断命生意勿好,随便啥人才好出倪格花头,换仔倪是好好俚格人家人,俚阿敢碰倪一碰?”说着,牵了秋谷的手,泪流不已。秋谷也不觉凄然,安慰了好一会,文仙方才止住,拭干眼泪,走到镜台旁边,一面招呼相帮摆好台面,一面重施朱粉,再画蛾眉,收拾去满面啼妆,平添出一团一春一一色一。换好了衣服,移步上来斟了一巡酒。

    这一席酒,因是秋谷把金和甫赶走,大家十分高兴,连房间里娘姨大姐也十分巴结,竭力招呼。文仙坐在秋谷身后,虽然不讲什么说话,他两人默默相对,眉目之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一情一况流露出来。秋谷忽回头,见一春一树叫的金小宝刚刚走进,便问他张书玉的事一情一,可曾到院中去过,小宝道:“俚耐来是的来歇,不过倪听见说俚要勒浪张园里向等着仔倪,要坍坍倪格台,倪也勿见得怕仔俚勒勿到张园去,随便俚去那哼末哉!”一春一树笑道:“张书玉要同你吵闹,你只要请章二少保镖,还你无事。”小宝认他取笑,回道:“倪勒浪讲正经闲话,耐咿要来瞎三话四哉。”一春一树笑着,把方才的事一一同他说了,又道:“他有了这样本事,你请他替你保镖,还怕什么张书玉么?”小宝听了,似信不信的看着秋谷,笑道:“倒看耐勿出,阿是真格介?”文仙又代说了一遍,小宝方才相信。那席上的倌人听了,大家凝视秋谷,眼波脉脉,俱有欣慕之一情一。正是:

    银灯依约,香迷六曲之屏;

    宝篆温存,一春一满九华之帐。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一一交一一代。

    第二十回 王云生安排扎火囤 章秋谷踏破仙人跳

    第二十回王云生安排扎火囤章秋谷踏破仙人跳

    且说当夜席散之后,客人谢过主人,一齐散去。秋谷略坐一会,又慰藉了陈文仙几句,便立起身来,也想回栈。文仙牵住秋谷的衣裳,不肯放他回去。秋谷因惦记双林约他晚间过去,一定不肯住在院中。文仙见留他不住,生起气来,放了手回身坐在床前,翠黛低颦,一言不发。秋谷回过身来,见文仙泪揾秋波,红生宝靥,那一付西子捧心的态度直令人动魄销魂,不觉怜惜起来,心上不知怎样的好,连忙笑道:“你不要我回去,我就不去,只望你不要生气,无论什么说话总可商量。”文仙见秋谷应了不去,方才抬起头来,拭泪应道:“耐要去末只管去末哉,倪是勿好拉住仔耐格啘。倪就是千日勿好末,也有一日格好处,耐倒直头好意思格。”秋谷笑道:“不要说了,总是我的不是。”说着就走过去,与文仙并肩坐下。文仙一手推开秋谷,道:“勿要像熬有介事。倪间搭是小地方,勿要委屈仔耐。耐豪燥点到别人家去,勿要倪末拉住仔耐格章二少,叫别人家勒浪瞎等一泡,阿要罪过?”秋谷对着宝珠姐等把舌头一伸,道:“阿唷!唔笃格先生凶得来,拿倪横伊勿好竖伊勿好,倒直头利害哚。舍勒刚刚金家里勒浪格辰光,勿拿点本事出来介。”几句话,说得宝珠姐同文仙都笑起来。文仙道:“倪是从来勿晓得凶别人格,耐一自一家勿好啘。”秋谷也一笑而罢。坐谈一刻,相帮已开了稀饭上来,秋谷吃了半碗,文仙也略略点饥,相携就寝。但见:罗帐四垂,华灯背影。锦帏不卷,珍簟新铺。宝靥偎霞,纤腰抱月。半含雀舌,一春一融檀口之酥;低照云鬟,暗度麝兰之气。卧后之清宵细细,凤一女一颠狂;枕边之私语轻轻,檀奴珍重。欢能解事,旖旎如云;侬本多一情一,温柔似水。正是:

    果然知己心无那,博得蛾眉死也甘。

    且说秋谷初六一早醒来,听得一自一鸣钟“当当”的响了六下,那时五月天气不比冬间,天已大亮。秋谷惦记双林昨夜在栈内空等了一夜,想要回去看他,便坐起身来。回头再看陈文仙时,只见他杏眼朦胧,樱唇半绽,一缕漆黑的头发拖在枕边,膏沐之香中人肺腑,一只雪白的手腕搁在枕上,带着一付金镯,一付翡翠镯头,正在好睡,呼吸之间微微透出豆蔻香味,秋谷悄悄坐起,竟一自一不知。秋谷见了他这一付可一爱一的神一情一,不忍叫唤,恐怕惊醒了他,轻轻的跨下床去,穿好衣服。见宝珠姐睡在榻上,兀一自一呼声大作,秋谷觉得好笑,不去惊动他们,慢慢的开了房门,走出院中,竟一自一回栈。

    栈内静悄悄的,一个也没有起来。秋谷一直走到一自一己房间门首,且不开门,先向隔壁一看,只见房门虚掩,露出一条微微的缝儿。秋谷暗想:他果然等了一夜,背地里不知要怎生埋怨呢!便轻轻的推开了半扇门,没有一毫声息,挨身进去。见双林尚还未睡,却坐在床边,开了箱子像似要寻什么衣裳,忽听得脚步之声,急回头见秋谷悄然走进,不觉大吃一惊,惟恐秋谷走到床横,看见箱子里的物件,连忙“硼”的一声,把箱盖盖上,那光景就像箱子里头有什么宝贝一般。随手抢过一把洋锁来DD咯蹬”的把箱子锁好,方才回过身来。

    秋谷看双林如此张致,觉得有些疑惑起来,便低低问道:“你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如此贵重?我又不是强盗,难道会抢了你的么?”一句话问得双林张口结舌,一时回答不出,面上竟红起来;定了一定,方才勉强遮饰道:“你不要瞎起疑心,我箱子里头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有什么罕物,给你看看也是不妨。我因等你一夜不来,心上好生懊恼,打算你是不来的了。刚才忽然见你走了进来,恐怕天一色一已明,有人看见不是玩的,所以我不觉害怕起来。你为什么昨夜不来?累得我吊胆提心,坐守了一夜。你一自一己想想,恋了别处的相好,哄骗别人,还要来瞎起疑心,你可过意得去么?”好个李双林,这一席说话得来宛转圆融,有一情一有理,竟被他遮掩过了。一面斜视秋谷,含笑微梁,欲言不语。

    章秋谷听了双林这一番言语,虽然不去驳他,却觉得有些诧异,未免还有脱校失节的地方。心上虽如此想,面上却一丝不露,仍旧满面笑容的敷衍着他,又低低的告诉他昨夜不得回来的原故。双林未免还要撒娇撒痴,埋怨几句。秋谷竭意温存。一自一此,章秋谷与李双林竟成眷属。窥中堂之韩令,贾午留香;感汉浦之郑郎,洛妃解珮。早不觉一连又是几天,秋谷同双林早把那娘姨买通一路,朝欢暮乐,夜去明来。

    有一天,秋谷尚未起身,茶房已经起来扫地。双林着急叫醒秋谷,叫他速速回到一自一己房间,免得茶房知觉。秋谷被双林唤醒,冒冒失失的起来一看,房门外已经有人行动,出去不得,只好关着房门,乘空再行出去。秋谷见双林起来梳洗,枕旁遗下一串钥匙,秋谷随手取来看时,见那钥匙的形式十分古怪,秋谷便拿着钥匙,走到箱子旁边去配那锁门当作消遣。双林正在梳头,听见钥匙声响,急回头看时,见秋谷已将一把洋锁开在旁边,正要去揭开箱盖。双林大惊失一色一,三脚两步的急急跑来,将秋谷手中钥匙一把夺去,捺住箱盖仍旧锁上,方埋怨秋谷道:“外面有人行动,你还要翻箱倒笼的吵闹,不肯悄悄的安坐一回,万一被人看见,将来我家老爷晓得风声,追究起来如何了得?我劝你悄没声儿的守过一刻罢。”

    秋谷见双林这样惊慌,抢去钥匙,锁好箱子,把前日的疑惑兜的又提上心来。心中想道:“现在茶房等虽已起来,却是关着房门,那里一时就会被他们看见?就是怕我开箱吵闹,也用不着这等惊慌。明明是这箱子里头一定有什么秘密事务,所以一连两次都是如此张皇,这是不问可知的了。但是我与他既然有了一一交一一一情一,何必还要这般遮掩?真是诧异的事一情一。”心中盘算,外面假作不知,反笑向双林低低说道:“我们关着房门,料想断断无人闯进,你何必这样胆小?”双林道:“你说得好太平活儿!事一情一闹了出来,你是不怕,我还有一性一命么?”秋谷一笑不语。等了一刻,趁着房外无人,一溜烟溜回房去。心中疑虑思索,却想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原故来,便想要设个调虎离山之计,把他调出栈外,要看看他的行李究竟是何等珍贵的东西。

    前两日,秋谷请过双林逛了两次张园,秋谷也和他同去,却是两部马车,双林登车先走,秋谷少停一刻,然后登车。到了张园,两张桌子泡茶,所以去过两回,没有露出一毫形迹。隔了一日,秋谷便哄着双林道:“我前日在张园看见一个倌人,名叫洪菊香,那身材相貌竟和你生得一般无二,只有口音不同。若是你们二人站在一处,不要开口,竟是分辨不出的。你可要去看看么?”那李双林以前两次开箱,见秋谷毫不在意,面上更没有露出一点疑惑的一情一形,那里想得到秋谷是哄他的说话?听见有个倌人的相貌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一自一然要去认认他究竟相貌如何,况又是秋谷一同前去,更觉放心,便欢欢喜喜的答应了。秋谷便立刻叫了两部马车来。秋谷向双林道:“我要先到兆贵里去一趟,看那洪菊香可曾前去。他是照例天天要到一趟张园的。你随后就来,不要耽搁。”说罢,便己登车先走。双林见秋谷先走,更一自一坦然无忌,随后上了马车,带着娘姨向张园去了。

    不防秋谷关照马夫,止把马车放到麦家圈,略停一会,仍旧回到吉升栈来。见双林已经去了,心中大喜,便走到帐房,要了双林的房门钥匙,一直进去开了房门。茶房虽然看见,因秋谷与云生往来甚密,云生走后又把姨太太托他招呼,那里有什么疑忌?任他开进房门。秋谷在一自一己身旁取出一把钥匙——原来秋谷两天之内,早暗暗画了锁门,将钥匙配好,就随带在身。在秋谷想起来,不过少年好事,喜欢闹玩意儿,要看看他箱内倒底装的什么,要这样的避人眼目,原不是什么歹心。当下开了锁,揭开箱盖看时,只见箱子里头不过几件半旧的平常衣服。翻开衣服,箱底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被单裹着几大包挺硬的东西重得镇手。暗想:“这般呆气,带着现银子出来,所以怕人看见。”便提出一包打开再看时,那知不看犹可,这一看,把个章秋谷看得目定口呆。

    看官,你道是什么东西这般郑重?哈哈,原来不是别的,是一包的砖头石块,大的小的,整的碎的,假充银子放在箱中。秋谷呆了一会,还疑惑他是防备盗贼的意思,替他原封不动的放好,索一性一再打开底下的箱子看个明白,五只箱子多是一般装着碎砖乱石,上面铺着几件衣裳,开到着底两只时,连一件衣服也没有了,一箱都是碎石,塞着许多败絮破棉。

    秋谷到了此际方才恍然大悟,信王云生也不是什么浙江候补的官员,这李双林也不是什么芜湖戏馆的妓一一女一,多是王云生的瞒天大谎,掉着那天字第一号的槍花,真个是仙人跳的都头,扎火囤的光棍。他见秋谷一性一一情一豪爽,用度奢华,故意赔着本钱,有心结识。王云生却假做了一封电报,立时立刻要回到安徽,把双林留在栈中托他照应,却叫双林暗地把秋谷勾搭上手。到得秋谷上钩之后,隔了十天半月,王云生与双林暗中约定,摹然闯了回来,将男一女一二人双双捉住。假意摆着架子,说着大话,哄吓别人要杀要打,再不就要送官。他们拿定章秋谷是场面中人,最怕的是出乖露丑,那时要求他息事,不要送官,怕不三千二千银子双手高高的捧出来,孝敬了他,还要叫你写张伏辩。到了这个时光,就是明晓得他是个仙人跳的流氓,中了他的诡计,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说不出一个“不”字。你道利害不利害?凭你章秋谷这样一个聪明人物,平时何等一精一明,若不是为了两次开箱,生出一番疑忌,也几乎着了他的道儿,险不被他敲了一下大大的竹杠。

    当下秋谷暗恨王云生、李双林做得好事,竟顽起仙人跳的勾当来。又想道:“我现在既然识破,随处可以留心,面上只当不知,暗中仍旧与他来往,试试他怎样的一个开场。就是被他们当场拿住,难道我章秋谷就怕这一班光棍么?”主意打定,便把箱子一只只通通装好,照着原排的部位,一毫不错。又把房门锁好,便跳上马车,叫马夫加紧一鞭,星飞电掣的赶到张园。正是:

    大海鲸鲲,不上金钩之饵;

    摩天鸾鹤,难惊高鸟之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一一交一一代。

    第二十一回 闹张园醋海起风潮 苦劝和金刚寻旧好

    第二十一回闹张园醋海起风潮苦劝和金刚寻旧好

    且说前回书中章秋谷几乎被骗,幸而识破机关。列公且住,这王云生到底是个何等样人,为什么不骗别人,单单要寻着秋谷,这是什么道理呢?其中也有一个缘故,诸君耐烦静听,待在下一一的演说出来,好待看官明白。

    这主云生的原籍本是扬州,从小一爱一嫖一爱一赌。家中狠有点儿田产,父母死后不上几年,被他嫖赌得干干净净。无可奈何,便改了行业出去当差,央人荐到浙江一个候补知府公馆内当了几年跟班,居然也有了积蓄。后来这知府轮署了绍兴府,王云生跟到署中,作威作福无所不为,直闹到风声大了,地方绅士联名上控起来,上台准了状词,就把这知府当时撤任。知府恨极,便把王云生发到县里,打了二千板子,又把他监禁一年。期满出来,浙江住不得了,便挟着几年的积蓄,直到苏州,要想寻条门路,依旧跟官。寻了多时,门路不曾寻着,银钱用得一空,却在青陽地结识了一班朋友,多是流氓马夫一流人物。这王云生绝了资斧,免不得跟了这班流氓拆梢度日。适值章秋谷游玩苏州,就住在佛照楼栈内,银钱挥霍,服御奢华,又见他临行之际在余香阁点了一个满堂红,不到两点钟时就用去了百元上下。隔了一天,又雇了十余部马车,在二马路兜到阊门,通通兜了一个圈子。王云生同着一班流氓,看在眼里,见秋谷这般撒漫,一定是个富家,便想要纠集众人敲他一下竹杠。一则见章秋谷气宇不凡,不敢冒昧;二则那一天,秋谷在丹桂戏园粉墨登台,那舞刀的一场解数,不但看戏的众人称道,就是本园的武小生陈云仙也是极口称扬,一自一叹不及。明晓得秋谷是个拳一棒一名家,若突然去拆起他的稍来,光棍不吃眼前亏,不要拆梢没有拆成。反被秋谷白打一顿。有此两层畏缩,所以大家不敢开场。众人彼此商量了一会,想不着个计较出来,王云生便想出这个扎火囤的主意,包了一个城内摆碰和台子的私窠子,叫做李雪梅,替他改了名字,说知缘故,约定将来得彩三七均分。因王云生久在官场,颇请礼节,众人就推他做了老大,把李雪梅充了他的姨太太,大家凑出本钱,又拣两个略为漂亮些的当作家人。部署已定,方才雇船到常熟来。

    那知秋谷回了常熟,正事甚忙,那有工夫闲走?好容易等得秋谷送了金月兰回到上海,不多几时,秋谷一自一家也到沪江,这王云生就跟到上海来,与秋谷同栈房住下,磨拳擦掌的想要大大的弄他一注银钱。他在苏州看了秋谷的豪华气脉,料定他是个百万财翁,那知章秋谷不过一个中人之产;全是外面的排场,又且阅历甚深,十分一精一细。

    这王云生到了上海,候了半月有余,只指望秋谷见了双林,先来拜会。那知候了多时,秋谷的面也不曾见着,只得借着同栈为名,先去拜望,慢慢的亲热起来。假说要和他换帖,其实是要叫双林出来相见,卖弄风颍锕裙蛔帕怂牡蓝M踉粕慵僮鲆环獾绫ǎ凳瞧拮硬≈兀⒖桃氐桨不眨室獍阉至粼谡恢校星锕人媸闭沼Γ玫人纳瞎场K蛔砸患喝床⒉坏闭婊厝ィ且灰股洗螅蚍⒘苏荒诘牟璺炕厝ィ谰砂研欣畎嵘习独矗谧蠼桓鲂≌环磕诎蛋底∠拢蛱缟K钟玫哪镆桃彩撬且宦罚闱那牡拇拖ⅲ狼锕仍缫焉瞎场?br />

    只因这王云生一自一己假充是浙江的候补官员,此番接了家中电报,赶回安庆,却是众目昭彰.大家晓得的事体,若过了三天五日突然走了回来,不但秋谷疑心,就是客栈中人在旁看见也不兔要心中疑惑,明是仙人跳的行为。况且他那一封电报又是假的,不敢出场,未免有些不妥之处,所以定要扣准日期,装做在安庆回来的样儿,方好遮掩众人的耳目。计算的安排的智出万全,要叫秋谷无从摆脱。万不料这两天之内,双林无意之中露出马脚,一自一己还全然不晓,却被秋谷做了提防,把他们多时的计算安排一朝化作了虚乌有,赔了应酬的本钱不算,还出了一个名声,上海地方从此无颜再到。在他们看起来,也就叫“周郎妙计高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闲话休提,书归正传。且说章秋谷上了马车,一口气直到张国,马车在安垲第门口停下。秋谷因恐怕双林在张园等久要起疑心,急于进去,便一跃而下,正要进门,忽见门口拥着一班不三不四的马夫,多是纺绸短衫,纺绸裤子,窄袖高领,盘着油晃晃的一根大辫,脚下多是挖花鞋子,一个个揎拳掳袖,怒目横眉的,像似要与人寻事一般。秋谷看了这班人的行径,心中甚是骇怪,估量不出为的什么事一情一。回过头来见草地上还有一群马夫,却三个一堆、五个一簇的往来闲走。秋谷虽然看见,不去管他,便一直进去。刚刚走到中间,耳中听见好像一个倌人的口声在那里与人相骂,却像金小宝的声音。秋谷想起前日小宝席间的说话,心中早已瞧料了几分,顺着那相骂的声音看去,只见张书玉不施脂粉,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裳,头上也没有一些首饰,双眉倒竖,杀气横飞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又见金小宝立在当地,对着众人,指手画脚的不知说些什么。秋谷方才明白,定是张书玉因贡一春一树被金小宝平空夺去,吃起醋来,所以在张园等着小宝,要和他一决雌雄,争回嫖一客。秋谷看了,心中想道:“刚才门外的那班马夫,一定是书玉约来帮助的了。但是金小宝没有防备,恐怕未免吃亏。”又四面看了一转,却不见一春一树的影儿,又恐被小宝、书玉二人看见,多要请他评起理来,无从偏袒,便把身子隐在一旁。

    只听得金小宝道:“别人家格吃醋末放勒心浪,俚耐格吃醋,放勒面浪仔勿算,还要跑到归搭来,搭倪讲哈格理一性一,赛过恐怕呒拨人晓得,一自一家勒浪挂招牌,陪笃大家想想看,客人末勿止做一格倌人,倌人末勿止做一个客人,有本事末,伴牢仔客人勿要放俚出去。现在俚耐总说倪抢仔俚格客人哉,倪做仔生意,挂仔牌子,客人来来去去,只好随俚个便,倪阿好叫俚勿来格?就算是倪抢仔俚格客人末,也是客人一自一家一情一愿到倪搭来格,耐亦勿是俚格家主婆,阿好管牢仔俚介,做出格付极形来,阿要踉跄?”这几句不痛不痒尖刁刻薄的说话,张书玉听了气得面青唇白,半晌无言,一时竟回答不出什么来。停了一刻,方才跳起身来指着金小宝,大骂道:“耐格一Cao一千人格烂污表子,直头勿要面皮!倪搭格客人做得好好里格,平空拨耐引仔过去,还要背后说倪格邱话。耐要拉客人末,四马路浪几几化化格人勒浪,耐做仔野鸡,随便去拉格两格好哉啘。拉仔倪格客人去,还勒浪像煞有介事,勿要面孔格一Cao一千人。”一席话把个金小宝骂得火星直冒,冷笑答道:“倪是烂污表子,耐是好好里是人家人啘,倪归格辰光是花烟间里格出身,所以大家才勒浪叫倪老槍。耐去想嗫,倪花烟间里向出身格人末,阿要啥格面孔?一自一然马夫、戏子姘得一塌糊涂哉啘,耐格实梗一个规矩人,阿好搭倪说话?”说得旁人多大笑起来,秋谷也暗笑不已。

    张书玉听小宝说得愈加刻薄,枭着了他的痛疮,越发无明业火按捺不住,霍地立起身向外便走,口中说道:“倪也无啥闲话替耐说,耐有本事末跑到外势来,倪大家说个明白,勿敢出来末,是只众生。”小宝微笑答道:“随便到啥地方,倪怕仔耐勿去末,上海滩浪,倪也勿要住哉!”一面立起来,跟着张书玉往外就走。

    那知刚刚走出门前,张书玉对着一班马夫使个眼一色一,这些马夫大家会意,一拥而上,竟把一个金小宝围在当中。小宝见此一情一形,大惊失一色一,方才晓得张书玉有心算计,一自一己入了牢笼,今天免不了一场羞辱。只见张书玉对着金小宝冷笑道:“耐格烂污表子,阿敢再凶?今朝勿拨点生活耐吃吃末,呒拨日脚格哉!”那些马夫听了,七手八脚的围着金小宝,正要动手。小宝只急得红生粉面,汗透罗衣,正在窘急万分、分说不得之际,只见那些马夫忽然往旁边一卸,开了一条路出来。小宝大喜,举目看时,原来就是章秋谷,先前隐在一旁,恐怕被他们看见;后来听得书玉与小宝恶言相抵,大家翻了面皮,又见张书玉立起身来,金小宝随后出去,暗说:“不好,小宝跟他出去,定要吃亏。”便连忙随后跟来。出了洋房门口,便看见一班马夫围着小宝,声势汹汹,小宝只急得粉黛霪霪,喘汗一一交一一下。秋谷见此光景,心中不忍,知道不得开一一交一一,便急急的走上一步,把两手往人丛插进,两下一分。那班马夫多是淘虚身体的人,那里禁得起秋谷的神力?被秋谷轻轻这一分,早一个个东倒西歪,让出一条大路。

    秋谷见这班马夫如此无用,暗暗好笑,走进围中,向书玉、小宝二人说道:“你们有什么事一情一也要好好的讲说,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这样胡闹起来,不怕打出祸来的么?你们聚了这许多的人,在此七乱八糟的吵闹,倘被巡捕听见赶了进来,大家不便。无论你们两下有什么委屈,有我在此承当,你们大家不许多说。”张书玉听了尚未开口,金小宝见秋谷进来排解,心中大喜,抢先说道:“倪今朝礼拜日到间搭来坐歇,勿壳张俚耐来起倪格花头,倪是从来朆搭别人吵过歇。二少,耐替倪评评格个理一性一看。”秋谷摇手道:“你们的事一情一我统通晓得。你也不许多言,书玉也不消生气,大家同我进来,有话好说。”说罢,一手携了小宝,一手携了书玉,拔步向内便走。

    张书玉心中虽然怪着秋谷不该多事,待要发作几句时,无奈书玉一见章秋谷那一付玉树临风的骨格,一个身子就酥麻了半边,不由的怒气全消,一春一云上颊,伏伏贴贴的跟着秋谷举步进来。那班马夫原是张书玉约来的人,要想把金小宝羞辱一场,出出他的酸风醋气。不料突然走出一个章秋谷,分开了众人,同着书玉、小宝二人往内便走,那班人见张书玉一言不发,跟着他走进洋房,蛇无头而不行,大家只得一哄而散。

    这里秋谷携着两人的纤手走了进来,拣一张桌子泡茶坐定,方才对着张书玉笑道:“你到底为了什么事一情一这样生气,我来替你们做个和事何如?”张书玉见秋谷开口问他,把先前的一腔怒气丢到东洋大海去了,只向秋谷似嗔不笑的道:“耐倒好格,阿对倪得起?”说着便低下头去,眼圈儿一红,似有无穷怨恨说不出来。秋谷明知其故,陪笑说道:“你们彼此不要相争,大家伤了和气,我叫他两边走走,不要冷落你一边可好?”书玉听了,抬起头来,低低的啐了秋谷一口,又把嘴一披道:“耐格人末,说说就呒拨好话出来哉,格号呒拨良心格众生,啥人来说俚介,故歇想起来,才是耐格勿好,耐勿该应——”书玉说到此际,说了半句咽住不说,却只呆呆的瞅着秋谷。瞅了半晌,方把一个指头向秋谷额上狠狠的推了一推,道:“倪也呒啥说头,耐一自一家去想罢!”

    秋谷听了书上的话,回心一想,觉得一自一己果然有些对不起他的地方,便先向金小宝道:“你在此间没有什么事一情一,你先回去罢,以后或者你们席上相逢,大家不消提起,免得旁观不雅,坏了彼此的名声。”小宝受了这一场惊吓,云鬓蓬松,钗环撩乱,身上的一身外国纱衫裤也都有了皱痕,巴不得要立时回院,重新插带梳头,听了秋谷叫他先一自一回去,答应一声立起身来,叫了同来的一个小大姐一同出去。

    这里秋谷着实的安慰了书玉一番,又说:“这件事一情一,与小宝无干,多是一春一树一人不好,做了相好,三三两两的没有良心,就是垃圾马车一般。你也不犯着为他生气。我明天一定把他拉到你的院中,凭你怎生处治便了。”书玉听了秋谷这一番心平气和的说话,方才敛怒成欢,转忧为喜,向秋谷笑道:“倪本来勿认得啥姓贡格客人,才是耐荐拨仔倪,弄得鸭屎臭。老实说,格号客人,倪做仔俚也勿见得绷得出啥格场面,不过一情一理浪讲勿过去末,倪总要搭俚说两声闲话,故歇俚耐勿高兴来未,倪也勿在乎此,只要耐二少有心照应,绷绷倪格场面,勿要坍倪格台好哉。”说着,斜视而笑。

    秋谷正要回答,忽想起双林尚在园中,不知可曾回去,怎么刚才不见他的影儿?便不及和书玉说话,立起来向书玉道:“我还有些小事,要在这里寻一个人。你先回到院中,停会晚间我再来与你细谈。”书玉听了,俊眼含娇,眉尖微蹙,道:“倪闲话才说完哉,耐勿去末,倪也只好随耐格便,只要耐天理良心一自一家去想想看末哉。”秋谷连声“晚间决不负约,你只管放心”,一面说着,一面急往四下里寻觅双林,那里找他得着?

    秋谷十分焦躁,正要上楼去找,先一抬头,只见双林倚在靠东的一带栏杆上面,看着秋谷微微含笑。秋谷大喜,急忙走上楼去问他:“何故不到楼下泡茶?累得我寻了一身大汗。”双林道:“我因楼下人多,又见有人吵闹,所以改在楼上。等了多时,方才见你来了,为什么又不上来?”正是:

    摧花折柳,大兴醋海之波;

    倚玉偎香,双入桃源之洞。

    欲知以后如何,下文分解。

    第二十二回 香车宝马陌上相逢 纸醉金迷花前旖旎

    第二十二回香车宝马陌上相逢纸醉金迷花前旖旎

    且说秋谷向双林说道:“我先到兆贵里去了一趟,刚刚他们院中有客摆酒,菊香要应酬台面,料想今天不得出来。我出了兆贵里,跳上马车一直到此,听得他们相骂,两下几乎动起手来。我因张书玉、金小宝两人都是向来认得,恐怕他们闹出事来,所以把他们解劝回去,方才想着你尚在园中未曾回栈,急急的四边寻你,想不到忽然在楼上泡起茶来。”说着,双林因菊香不来,便要回栈。秋谷一同下来,马车已在门前伺候。秋谷与双林先后登车,但见夕照衡山,林梢倒影,一路滔滔滚滚的直望大马路泥城桥一带跑来。帽影鞭丝,马龙车水,在着那斜陽影里驰骤争先。

    秋谷与双林两部马车,一前一后,紧紧跟着,一个是徐娘未老,一春一风三月之花;一个是张绪当年,汉苑灵和之柳。秋谷前面有几部倌人的马车,时时回过头来秋波送娇,瓠犀微露的对着秋谷脉脉含一情一。

    秋谷正在心旷神怡,应接不暇之际,忽见对面飞也似的一般来了一部马车。两个马夫一齐穿着号衣,马车上的装饰也十( 九尾龟 http://www.xlawen.org/kan/28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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