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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部分阅读

    来,虽然不怕他,却究竟面上下不去。”正是:

    徐娘半老,犹为堕马之妆;

    孙寿中年,尚作回风之舞。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便知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回 王素秋家庭翻醋瓮 康己生中冓咏新台

    第一百二十四回王素秋家庭翻醋瓮康己生中冓咏新台

    且说康大姑太太和康二姑太太听了章秋谷的话儿,免不得也谢他几句;一面偷转秋波,细细的打量他们两个。看着这样的两个少年男子,一个是玉山朗朗,华彩非常;一个是琪树亭亭,丰姿照夜。杨慕陶生得虽然俊俏,和他们两个人立在一起,就觉得差了好些。康姑太太看了又看,不觉心上狠有些儿羡慕的意思,便把两对秋波只顾望着秋谷、一春一树这边溜来。秋谷虽然看见,却故意别过头去和一春一树说话。

    只听得杨慕陶问着康姑太太道:“方才那一班流氓,究竟是你们的什么人?你们为什么都这样怕他?”康姑太太还没有开口,章秋谷早接着讲道:“你这个人真是有些糊涂。这班宝货那里有什么好人,无非总是大家赌气赌出来的事一情一,你又何必去问他!”康姑太太听了这几句话儿不觉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杨慕陶听了也不觉恍然大悟,心中彻底皆明。暗想我这个人怎么这样糊里糊涂的,一时竟想不出来。

    章秋谷说了几句闲话,便立起身来对着康姑太太讲道:“他们那班人都不是什么好货,今天吃了下风,一定要想着法儿来报复你们的。不如今天就把这几间房子还了房东,随后慢慢的再找地方,觉得妥当些儿。你们的意思看怎么样?”杨慕陶听了连连答应。康姑太太见秋谷同着一春一树立起身来要走,心上未免有一情一,明知道留不住的,只得起身相送。横波一瞥,脉脉含一情一,看着贡一春一树、章秋谷两个人出门走了,方才回身进来。果然听着章秋谷的话儿,立刻把房子还了房东。有些动用器具没有安放的地方,便和房主人说明了,暂时寄放。好在房租已经付到月底,这些器具暂时存放一下也不要紧。料理了一回,又和杨慕陶说了几句话儿,叫他在外面另寻房子。杨慕陶答应了,便起身先走。

    康大姑太太和康二姑太太便也慢慢的回到虹口康公馆来。刚刚走到花厅,就听得里面有许多人的声音在那里吵闹,又夹着些一女一子的哭声。康姑太太听了,心上甚是疑惑,不知道闹的什么事儿,便连忙赶过去看。急急忙的走过一重院子,那吵嚷的声音直钻进耳朵里来,听得十分真切。只听得大姨太太的声气在那里哭着乱嚷道:“你这样一把年纪,还是这样的不要脸,成天的和那些娘姨、大姐拉拉扯扯的混闹。这还不必讲他。如今索一性一连一自一己的媳一妇一也要拉拉扯扯起来,那里还像个人家!我虽然是堂子里头出身,眼睛里头却从来没有看见你们这样的一家人家,不论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都是嘻嘻哈哈的没有一些儿规矩。”一面说着,又有许多丫鬟娘姨的声音,七张八嘴的劝道:“大姨太太,不要气坏了一自一己的身体,有话好好的讲就是了。”

    康姑太太听了,见闹得这般利害,连忙走进去看时,只见那位大姨太太紧紧的一把揪住了康中丞的一胸一前衣服,把头往康中丞身上乱撞;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口口声声的只说:“你把绳子来勒死了我,省得在你面前讨你的厌!”康中丞被这位大姨太太一阵的乱揪乱扭,弄得没了主意,只说:“你放了手,有话好好的讲。如今做出这个样儿来,给人家看了算什么样儿!”大姨太太那里肯放,只滚得髻鬟散乱,粉黛模糊,那流下来的涕泪,连康中丞的花白胡须上也沾了好些,身上的衣服更湿了一大爿。七八个丫头、娘姨在旁边拉着,也拉不开来。康中丞虽然着急,却又无可如何。

    康姑太太见了这般模样,心上狠有些怪着大姨太太不该应闹到这步田地。便抢步上去,一边一个拉开了大姨太太,捺他坐下,口中说道:“什么事儿,闹得这样天翻地覆的?且把这件事儿讲给我们听听。”大姨太太听了,便又在椅子上立起身来,含着一泡眼泪告诉康姑太太道:“他这样的一把年纪,也是五十几岁、将及六十岁的人了,还是这样的没正经;在别人身上也还罢了,一自一己的媳一妇一也和他眉来眼去的,做出那种贼形怪状来。我看在眼睛里头已经不是一天了,劝了他几次,他只当没有听见。今天索一性一两个人在内书房里头动手动脚起来。我走进去说了几句,他不但不听,倒反和我横跳一丈、竖跳八尺的闹起来。你们想想,可有这般道理?”

    康姑太太听了正在沉吟,康中丞觉得脸上过不去,便连忙说道:“没有这件事一情一。我不过和二少奶奶说了几句话儿,他一时看错,就和我闹起来。”大姨太太听了,又抢过来拉着康中丞的衣袖说道:“你没有这件事一情一,是我冤枉你的?我和你当天发一个誓好不好!”康姑太太见了,连忙分开了大姨太太的手,劝他道:“你不必这般生气,凡事只好忍耐些儿。就算果然真有这件事一情一,你也不便这般吵闹,传出去给人知道,我们这样人家将来还有什么脸见人?”大姨太太听了,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说道:“我的意思,原想不要闹出来的,无奈我只说了一句,他倒瞪着眼睛、提起喉咙和我寻事,把我的气提了上来,方才和他翻脸的。你们想想,究竟是我不是还是他的不是?”康姑太太道:“一自一然是他的不是,那里有派你不是的道理?但是这样的事一情一传了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听,还是好好的劝他为是。”

    大姨太太听了,觉得这几句话儿说得不差。况且平日之间,大姨太太不怕别人,见了这两位姑太太心酸口辣,说又说得出,做又做得出,心上狠有些馁他。更兼这件事一情一,仔细想起来实在是一自一己一性一急了些,不该闹得合府皆知的,便也只得点头说好。康姑太太又安慰了他一回,又劝说了康中丞几句。康中丞也没有话说。

    康姑太太正要回到一自一己房间里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情一来,便问:“二少奶奶到那里去了?”康中丞道:“他只说我们有意和他过不去,当时就坐着马车走回娘家去了。”康姑太太想了一想道:“这件事一情一不妥当。无论这个事儿的有没有,始终没有什么凭据,回来他叫了娘家的人出来和我们讲起理来,只说我们污蔑他的名节,那时又该怎样呢?”康中丞听了也把手一拍道:“这个话儿不错。该应怎么的一个说法呢?只好请你们两位和我想个法儿的了!”康大姑太太听了,低着头沉吟一会道:“据我看来,不如立刻派个人去和他讲明白了,说刚才大姨太太的话儿不是说他,他不要认错了。一则过过他的面子,二则总算和他赔个礼儿。只要他面上过得去,一自一然也就罢了。”康中丞道:“这个主意虽然不错,却派那一个去说呢?要是派个不会说话的人去,万一个说僵了,更不好。”说着,想了一想,便对康姑太太说道:“这个媒人,本来是你们二位做的,只好请你们两位去走一趟的了。”康姑太太听了,义不容辞,只得点头应允。

    康中丞道:“要去这个时候就去。要是迟到明天,他们那里有人先来说话,我们这边的话儿就难讲了。”康姑太太听了,便走回一自一己房间去打扮了一回,两个人坐着马车,去了多时方才回来。

    康中丞见他们来了,分外关心,连忙问他们怎么样。康姑太太笑道:“费了我们两个人许多唇舌,他们方才没有话说。只说留他在家里头住上几日,再打发他回来。”康中丞听了,便立起身来,朝着他们两个深深打了一拱,口中说道:“一切费心得狠。”康大姑太太和康二姑太太见了康中丞这般形景,忍不住“格格”的笑,还了一个万福道:“我们一自一己人,还说这个么!”说着坐了一回,便都走了出去。

    康中丞见房里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少不得要在大姨太太面前做个矮人,陪个不是。大姨太太起先背过脸去,不肯理他。康中丞左打一拱,右打一拱的,口中说了许多软话,方才把大姨太太的气骗了下来DD嗤”的笑了一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做这般的腔调。我不是喜欢这个样儿的!”康中丞见他笑了,心上方才高兴,便想出许多说话来骗他。

    大姨太太见他这样的陪小心,便故意问他道:“你不要对着我花言巧语,你只和我实说,你和他究竟上过手没有?”康中丞也故意装糊涂道:“你问的那一个?什么上手不上手?”大姨太太冷笑一声,又咬着牙齿把一个指头用力在康中丞头上点了一点道:“你还要和我装糊涂!难道今天我看得这样的明明白白,你还要假装干净么?”康中丞也笑道:“你要说出究竟是那一个来,也好叫我一自一己心中明白。你如今只是含着皮、包着骨头的不肯说出来,叫我那里想得到呢?”大姨太太听了,气得把颈项一扭,别转头去,口中说道:“你不肯和我讲,你就赌个气儿,从此以后不要和我讲一句话!那一个再要和我讲话的,便是个没志气的畜生!”

    康中丞见他又生了气,便连忙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般的会生气。和你说一句顽话,你就当起真来。老实和你讲罢,我和他虽然彼此有些意思,只不过大家讲几句笑话罢了,实在没有别的事一情一。你不相信,咒都可以赌得的。”大姨太太听了,知道不是假话,便道:“还说是世代乡绅的千金小姐,做出这样的事一情一来,以后看他把脸放在什么地方去!我们堂子出身的人,只要嫁了人,倒是规规矩矩的,也没有他这般轻贱。”康中丞连忙朝他摇手道:“和你说了,你又这般混闹。请你少说几句,留我点儿面子罢!”大姨太太听了,停了一回道:“原来你也知道要面子的么?如今第二个新媳一妇一差不多又要进门了,你再去扒灰去罢!”急得康中丞摆手顿足的道:“叫你少说两句,你越发说出好听的来了!”正是:

    河水新台之咏,老子风流;

    墙茨中荐之羞,佳人难得。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一百二十五回 闹花厅白昼敦伦 闯深闺黄昏惊梦

    第一百二十五回闹花厅白昼敦伦闯深闺黄昏惊梦

    且说大姨太太一自一从和康中丞闹了一回之后,康中丞陪了无数的小心,认了许多的不是,方才夫一妇一如初。康中丞也忙忙碌碌的打点要和第三个儿子娶媳一妇一。

    原来康中丞只生一个一女一儿、两个儿子。一女一儿到八九岁上就一病死了,如今只存两个儿子。第二个儿子娶了媳一妇一,已经过了几年,现在第三个儿子也长成了,便和他择日迎亲。里头的事一情一,都是大姨太太一个人料理。但是大姨太太本来是个堂子出身的倌人,嫁娶的规矩那里懂得,只得请了两位姑太太来帮忙。外头的事一情一,一自一有那一班走狗和他料理。

    闹了几天,到了吉期。康公馆里头摆设得绿舞红飞,花团锦簇,真个是笙歌匝地,灯火连云,堂开玳瑁之筵,褥隐芙蓉之绣。那些官场商界的客人,纷纷扰扰的往来不绝。一回吉期已到,一乘花轿,几对仪仗,把新媳一妇一娶了过来。一切坐床撒帐、一一交一一拜庙见的这些礼节,料想看官们也都懂得,用不着在下做书的来铺排。

    只说康中丞见了这位新娶的媳一妇一,丰神活泼,体态娇娆,比那位二少奶奶还要胜过几分;更兼一性一一情一宽厚,待人和气。真个是俊眼乍回,一春一云偷展,朱唇未启,巧笑先闻。康中丞看了,便也十分得意。康中丞这位公郎,娶着了这般一个尤物,一自一然的夫妻恩一爱一,鱼水缠绵,恨不得把两个身体捏作一团,并成一块。

    康公馆的房子本来狠宽,有三间小小的花厅,四周都种着些梧桐竹子,窗明几净,花木参差,是康中丞向来会客的地方。花厅后面隔着小小三间翻轩,这个地方康中丞就叫他内签押房。本来这个签押房的名目,是签押公事的地方,不是现任官员、就是现有差使的人,方才用得着。如今康中丞既不做官,又不当差,简直的叫他内书房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叫做什么签押房?原来这个康中丞生有官癖,此番一自一己奏请开缺,原是不得已的举动,心上总存着个希冀起用的意思,所以把内书房叫作内签押房。平日之间除了见客和休的时候,看书写字都在这个内签押房里头。一自一从娶了这位三少奶奶回来之后,康中丞一向忙忙碌碌的,有好几天不到内签押房去。

    这个当儿忽然接到了京城里头吕大军机的一封来信,康中丞拆开看了一看,连忙到内签押房去写回信。为着这封信上的话儿是要和他代谋起复,恐怕家人们闯进来看见了,传出去不便,便把内签押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吩咐一班家人许进来。一自一己一个人坐在内签押房里头,悄没声儿的在那里想着怎样的写回信。

    想了一回,只听得外面“吉吉各各”的弓鞋细碎的声直走到花厅上来。康中丞不知道是什么人,便由他在外面,一自一己却一言不发。等了一回,又听得轻轻的一声咳嗽。康中丞听得真切,知道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新娶来的三少奶奶,不觉心中一动,便躲在里面一言不发。只听得那位三少奶奶口中一自一言一自一语的说道:“还是这几间房子造得比别处好些。”康中丞正在那里侧着耳朵听他说话,忽听得外面又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朗然说道:“今天怎么你跑到这里来了!”康中丞听着这个说话的声气就是他那位令郎,心上便一个没趣,只得索一性一不响。听得三少奶奶笑道:“今天你出去了,我一个人觉得有些烦闷,闲着没有事一情一,所以出来各处走走。”那位三少爷也笑道:“这里是老头子会客的地方,今天老头子出去了,所以这样静悄悄的。”

    康中丞在里面听着,心上暗想道:“他见我关着门,只说我出门去了,我倒要躲在这里,看看他们两个人做些什么。”想着便轻轻的蹑着脚步走到门口,在门缝里头看时,只见他那位令郎和那位三少奶奶本来两个人并肩坐在一处的,忽然间三少爷附着三少奶奶的耳朵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三少奶奶“格支”一笑,举起手来打了三少爷一下。三少爷道:“这里又没有人,怕什么?这个地方只要老头子出去了,是没有一个人来的。”三少奶奶道:“我不要,你便怎么样呢?”三少爷笑道:“你不要也由不得你!”说着便走过去把门帘放下,关上了门,走过来不由分说,轻轻的一把把三少奶奶抱了起来。两个人霎时间并蒂花开,鸳鸯梦稳;尤云碲雨,倒凤颠鸾。只把一个里面的康中丞气得软作一团。看着这两个宝贝这样的风流放诞,青天白日的竟在花厅上串起戏来,你叫他怎的不气?

    当下康中丞赌气掩过一边,不去看他,只听得两个人“支支格格”的笑作一团。停了一回,康中丞忍不住又去看他。只见三少爷又把三少奶奶抱起来,坐在肩上,就和那堂子里头的相帮掮着倌人的一般,掮着满厅乱走。康中丞在里面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不料那位三少爷走了一回,走得高兴起来,竟一自一走到内签押房门口DD呀”的推开了门,就要进来。这一下子,把康中丞大大的吃了一惊,一时无可如何。人急智生,便想出一个法子来,只当他是家人送茶进来的样儿,口中喝道:“我不要吃茶,端进来做什么,给我端出去!”那位三少爷不听这几句话儿便罢,听了这几句话儿,这一惊倒也非同小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回转身来没命的往外乱跑。三少奶奶也吃了一惊,又羞又怕,由不得身体一歪,在三少爷肩上直跌下来,跌得他“阿呀”一声,遍身酸痛,连弓鞋都跌掉了一只。三少爷见了,心上更加着急,也顾不得他跌痛了那里,连忙一把拉了起来,两个人飞一般的拉开了门,往着上房逃去。

    这个时候,刚刚大姨太太打发两个大姐出来寻康中丞,不知有什么话说,奇巧不巧的,和三少爷、三少奶奶碰了一个正着。只见这位三少奶奶衣裳不整,鬓发蓬松,同着三少爷拼命的往里面跑。这两个大姐见了,心上十分诧异;走到花厅上,又见地上落下一只弓鞋,知道是三少奶奶的,顿时大家传说起来,一个公馆里头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件事一情一。

    康中丞躲在里面,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位宝贝走了出去,方才叹一口气,走了出来。劈面又撞着了这两个大姐,知道他们已经看见,又没有本事按住他们的嘴,叫他们不要声张,只得装痴做聋的,凭着他们去大家传说。一自一己对着大姨太太,也免不得把这件事儿和他细细的说上一番。大姨太太倒笑了一会,又埋怨他不应该惊动他们。你只悄悄的躲在里面不要作声,等他们走了再出来,就闹不出这般笑话来了。康中丞顿着脚道:“你倒说得好风凉的话儿!我起先原是躲在里面不敢作声的,到了后来,这两个宝贝不分好歹,竟要闯到里面来,我若再不开口,他们就要走进来了,你想可有什么法子呢!”大姨太太听了也没有话说。

    那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两个宝贝,一自一从闹了这个笑话以后,觉得没脸见人,两个人只得装着生病,连房门都不出,一直躲在房间里头。躲了一个多月,方才老着脸皮出来见人。三少奶奶见了康中丞,还是满面通红的,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件事儿传说开去,上海地方的人就把他当作笑话一般,茶坊酒肆讲的都是康中丞家的事一情一。康中丞虽然知道,却又无可如何,只得借着事儿把他那位令郎骂了几场,打了一顿,方才罢了。

    康中丞一自一从娶了位大姨太太之后,大姨太太拿出堂子里头骗人的本领来,把康中丞骗得伏伏贴贴,又一爱一又怕,一个月里头差不多有二十天住在大姨太太房里,那四个姨太太不过是挂个名儿罢了。倒是这位大姨太太有些不过意,劝着康中丞也到别个姨太太房里去应酬应酬。康中丞越发相信大姨太太是个天字第一号的正经人。

    有一天大姨太太坐了马车出去,不知买什么东西。康中丞便踱到三姨太太房里头去,讲了一回闲话。大姨太太回来了,康中丞便坐在大姨太太房间里头,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康中丞十分高兴。正要收拾安睡,忽然想起日间有件马褂脱在三姨太太房里头,马褂袋里头有一封紧要电报,一时忘了收拾,便和大姨太太说了,要一自一己去拿。大姨太太道:“一件马褂,只要叫个人去拿来就是了,何必早要一自一己去拿?”康中丞道:“我刚刚想起,今天还要到内签押房去写几封信,你只顾先睡就是了。”说着,便立起身来往外便走。

    一路走到三姨太太房门外面,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康中丞口中说道:“怎么这些人都到那里去了,这里一个人都不见?”一面说着,一面跨进门来。只见这位三姨太太,两颊飞红,衣裳不整,一个人坐在房里的一张榻上;还有一个平日跑上房的家人胡德,慌慌张张的立在旁边。

    康中丞见了不觉大诧道:“你们在这里做些什么?怎么房里头一个人也不见?”又对胡德厉声说道:“你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吓得胡德诺诺连声,不敢开口。三姨太太慢慢的说道:“你不要骂他,是我叫他进来的。”康中丞听了,瞪了三姨太太一眼道:“你叫他进来做什么?虽然他是派值上房的,这个时候叫他进来,房里头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算什么样儿!”三姨太太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今天发了肝气,痛得无可如何,三更半夜的,又不便惊天动地的乱闹。偏偏我平日吃的十香丸又没有了,没奈何只好叫他连夜去买,又怕他们说不明白,所以叫他进来,我一自一己吩咐他。你当是什么事儿,又是这样的动起气来!”说着,便把一双纤手捧紧了一胸一膛,口中哼个不住。正是:

    惊破高唐之梦,好事多磨;

    吹残巫峡之云,襄王何处?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一一交一一代。

    第一百二十六回 感风寒中丞卧病 乱人伦令子宣劳

    第一百二十六回感风寒中丞卧病乱人伦令子宣劳

    且说康中丞听了三姨太太的一番说话,心中半信半疑,心中暗想:又没有拿到什么证据,闹是料想闹不出的。又回过头来看着三姨太太那般模样,双蛾欲蹙,皓齿微呈,太真病肺之妍,西子捧心之态,不觉把一个心早软了一半。看着那胡德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便对他喝道:“你还不赶快去买丸药,站在那里做什么?”胡德得不的这句话儿,好似得了赦书一般,连忙答应一声往外便走。

    康中丞又问着三姨太太道:“你既然发了肝气,他们那些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三姨太太一面哼着,一面抬起头来说道:“绿云、祥云两个,是我叫他们去拿开水的。还有几个,我就不知道他们到那里去了。”康中丞听了,低着头想了一想,便对三姨太太说道:“你以后须要留心些儿,不要这般大意。像今天这样事一情一,房间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就是你和胡德两个人。要是换了个疑心重些的人,已经不知闹到怎样的一步田地了。”三姨太太听了,娇怯怯的说道:“我发了肝气,痛得十分利害,那里还顾得房间里有人没有人。这都是他们贪懒,看见我病了,就一个个不知躲到那里去了,你还要向我说这样的话儿!难道你拿到了什么凭据么?”说着,皱着眉头把身体扭了几扭,连叫几声“阿呀”,一谷碌就倒在榻上。

    康中丞见了这般做作,早把方才的一片疑心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心上倒发起急来,连忙问道:“你到底什么地方痛,可要叫个人来和你捶一下子?”三姨太太听了也不开口,只把手对着一自一己的一胸一膛指了几指。康中丞看了,便一自一己走过来,就在榻旁坐下,把两只手替换着在三姨太太一胸一间轻轻摩抚。又把几个娘姨大姐都叫进房来,康中丞骂了他们几句道:“怎么三姨太太在这里生病,你们这班人一个都不来伺候!躲到什么地方去了?那里有这般规矩!”众人听了都呆了一呆,彼此做个眼一色一,便不开口。康中丞这一夜就住在三姨太太这边,倒伏侍了三姨太太一夜,这且不提。

    只说康中丞的那位二令郎,今年已经二十九岁,官名一个杞字,号就叫少己。从小的时候康中丞也延师教他读书,无奈康少己的质地鲁钝非常,竟比康中丞一自一己还加了一倍。读了整整的十五年书,连《十三经》都没有读完,写个寻常通候的条子也写不出来。康中丞气得要死,他一自一己却毫不放在心上,倒对着人说:“如今的做官只要有钱。我们老头子也是捐班出身,也做过一任江西巡抚。难道捐班出身的就是不是人么?”这句话儿传到康中丞耳朵里,康中丞听了心上虽然气忿,转过念头来一想,觉得也无可如何,只有这个法儿。便只得拿出钱来,和他捐了一个主事,到部里头去候补了几年,赔掉了无数的银钱,还闹了许多笑话。康中丞赌气把他叫了回来。

    这位康少己到了上海,便花天酒地、朝歌夜弦的乱闹起来。偏偏的康少己肚子里头虽然没有一些儿墨水,外面的丰貌却生得漂亮非常,面子上的应酬又来得十分活泼。一班堂子里头的倌人,见了这位康二少爷,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康少己又专一爱一在一女一人面上用些工夫,献些殷勤。就是康中丞的那几位姨太太,见了康少己也都是十分亲热,格外殷勤,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这位康少己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看了几位姨太太这般模样,便也存了个代父从军的念头;却是回过念头来一想,始终觉得有些碍手碍脚的,不甚妥当。

    一自一从那一回大姨太太为着二少奶奶的事一情一和康中丞闹了一回之后,虽然康中丞吩咐一班娘姨、大姐不许传说出去,都是同在一家的人,那里瞒得过?这个信息早传到康少己耳朵里头,不觉心中大怒。想道:这个老头子这样的不知廉耻!一自一己有了五个花枝一般的姨太太,还要调戏起一自一己的媳一妇一来!我倒留你的脸皮,不肯不分皂白的混搅,你倒这样的不顾人伦,那就怪不得我了!想着,又私地里把一自一己的老婆盘问一番。

    这位二少奶奶本来是个外一一交一一名手,一自一然另外想出一番话来和他敷衍,把一自一己的不是一古脑儿都推在康中丞身上。只说康中丞时常要调戏他,想转他的念头。康少己听了老婆这样的一番话,一自一然气得双睛出火,七孔生烟,暴跳如雷的道:“这个老东西真个这般无耻!说不得我也顾不得许多,只好做到那里算到那里的了!他们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尚且要这般混搅,我们年纪轻轻的人,更是分内的事一情一了!”一自一此以后,一直无话。光陰迅速,早又是秋去冬来,朔风乍紧,霜气中人。康中丞偶然受了寒气,觉得头痛鼻塞,身体有些不快。康少己听得康中丞病了,虽然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却这一点儿面子上的规矩不能不要,便也同着众人照例进去问安,淡淡的问了几句。康中丞见了儿子来问他的病,不觉心上欢喜,就叫他坐在床沿上,和他讲些闲话。

    这个时候,正有一个大姐煎好了一碗药递将上来。大姨太太便接在手中,二姨太太走过去,把康中丞扶了起来坐在床上,大姨太太把一碗药放在康中丞口边,康中丞一自一己一口一口的喝。康少己在旁见了,不知怎么忽然天良发动起来,连忙抢过去,在银吊子里头斟了半碗冰糖燕窝汤,一自一己拿着立在一旁,要等康中丞吃过了药给他过口。

    不一时,康中丞一碗药已经吃毕,康少己端上茶来。康中丞吃了两口,忽然一眼看见康少己左手指头上光华闪烁,带着一个钻石戒指。那钻石差不多比那最大的黄豆还要大些。康中丞见了,心上早吃了一惊。记得这个戒指,是去年一自一己买给五姨太太的。买的时候着实地看过一番,又是时常见五姨太太戴在手上的,心上十分诧异,不由的开口问道:“你这个戒指是几时买的?脱下来给我看看。”

    康少己出其不意,心中大吃一惊。不知不觉的全身一震,右手一松,拿不住茶碗DD豁啷啷”的一声跌在地下,连康中丞身上也泼了许多燕窝汤。康中丞看了这般模样,心中已经猜料了几分,便冷笑道:“什么事一情一这样慌慌张张的,把茶碗都跌下来?叫你把戒指脱下给我看一看,为什么急得这个样儿?”康少己听了满面通红,口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那心上好像有十五个吊桶在那里打水的一般,七上八下跳个不住。没奈何硬着头皮,在手上除下来递在康中丞手内。

    康中丞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看,越看越像,不由得怒气填一胸一,胡须倒竖,勉强忍住了不发出来。只问着康少己道:“你这个在什么地方买的?花了多少钱?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一女一人的装饰品,我们堂堂男子何必要带这样东西呢?”康少己一时说不出话来,嗫嚅了一会方才说道:“这个东西是一个出洋的朋友送的。据他一自一己讲,在美国纽约买来的,花了二百五十元美金,合起我们中国的钱来,差不多也有五百块钱。”康中丞听了那里肯信,冷笑一声道:“你的那个朋友同你的一一交一一一情一倒狠好,居然送你这样贵重的东西!”康少己红着个脸答应不出。

    康中丞正要骂他几句,忽然心上一想,虽然如此,究竟不知这件事一情一的真假何如。万一个没有这件事儿,不过偶然相像,惊天动地的吵闹起来什么意思?就使这件事儿竟是真的,家丑不可外扬,我一自一己先是这样彰明较著的闹起来,给人家传了出去,我的脸上有何光彩!想到这里,只得把心上的怒气捺了一捺,叹一口气,瞪了康少己一个白眼,仍旧把戒指一一交一一还了他。康少己怀着鬼胎,不敢开口,接过戒指来也不敢再带,勉强站在那里敷衍了一回,便回转身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康中丞本来没有什么大病,不过着了些儿风寒,觉得心上有些饱闷。富贵人家的习气,只要稍稍的觉得有些不快,就要延医服药的闹得一塌糊涂。每每有本来不妨的小病,吃了几贴药吃出病来的。康中丞的生病便也是犯着这个毛病。

    当下康中丞见康少己走了出去,一自一己盘算了一回,正要去叫了五姨太太来和他说话,恰恰的门帘启处,那位五姨太太已经轻移莲步走了进来,宝靥微红,秋波不定,好似受了什么惊吓的一般,走进来就坐在康中丞床上,和康中丞说了几句闲话。康中丞留心看他的手上,只见那个钻石戒指高高的戴在手上。康中丞看了,心上顿时一块石头落地。暗想果然是我疑心错了,他的戒指明明的在他手上,怎么会到别人手里头去呢?幸而没有吵闹出来,总算我一自一己有些耐一性一。想着,心上正是欢喜。忽然心上又想道:天下的事一情一都是无从逆料的,或者他方才见我要他的戒指来看,心上已经明白,连忙把这个戒指去送还了他,也未可知。一会儿心上又想五姨太太的为人,平日之间狠是稳重,料想不至这般轻贱。一刻儿的工夫,康中丞的一个心,就如井上的辘轳一般,转了无数的念头。

    五姨太太在房间里头坐了一回,忽把双眉一皱,对着康中丞说有些肚子痛。康中丞叫他回房歙息。五姨太太便慢慢的走了出去。

    停了一回,康少己又走进来,问长问短的十分亲切。康中丞口中不语,却偷眼看他手上,见方才的戒指依旧带在手上,纹风不动。康中丞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把满心疑惑都化得干干净净。又仔仔细细的把康少己手上的戒指看了一回,觉得和五姨太太手上的那个直是一个样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别,就是有心制造的,也制造不出来。正是:

    珠帘金屋,魂迷韩掾之香;

    锦帐银床,一春一满宓妃之枕。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一一交一一代。

    第一百二十七回 锡佳名注释九尾龟 写牢骚演说烟花史

    第一百二十七回锡佳名注释九尾龟写牢颍菟笛袒ㄊ?br />

    且说康中丞看了康少己手上的戒指,竟和五姨太太手上的一个样儿,好像是天生一对的样儿,不由的看了又看,心中暗想:“天下竟有这样相像的东西!若不是方才有些涵养,当时没有闹出来;冒冒失失的混闹了一下子,那就懊悔不及了。”一自一此以后,康少己见康中丞这般糊里糊涂的,免不得更加大胆起来,渐渐的丑声外播,大家都知道这位康中丞家有些帷薄不修。甚至上海有一班滑头子弟,编出三十首《竹枝词》来,专讲康中丞家里的那些故事。康中丞公馆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人,也没一个不知道的,只瞒着康中丞一个。甚而至于康中丞的亲戚里头有一班轻薄少年,故意抄着那几十首《竹枝词》给康中丞看。康中丞看了,有些懂得的,有些全然不懂,却糊里糊涂的,不晓得他说的是那一家的事一情一。还带了回来给家里头的人看,只说这个诗上说的不知是什么人家,怎么好好的人家会弄到这般模样?始终没有知道这三十首《竹枝词》就是说他一自一己家里头的事一情一,你道可笑不可笑?

    看官且住,在下做书的做到这个地方,又出了一个岔子,用不着列位看官指摘,在下做书的先一自一己举发出来。

    从来天下的人,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无论什么事儿总要帮着一自一己亲戚的;就使亲戚家中闹了什么笑话,出了什么乱子,对着外人尚且要千方百计的替他遮盖,怎么康中丞的这些亲戚,不替他遮盖一下也还罢了,倒反有意把康中丞当个顽意儿一般的捉弄起来,好像狠有些幸灾乐窝的意思,这是个什么缘故?难道康中丞的那些亲戚,都是些红毛国里头的野人不成?%原来这个里头却也有个道理。一自一从康中丞的那位正室夫人回籍以后,康中丞把一切家里头的事一情一,一切亲戚朋友的应酬,都是一一交一一给大姨太太一个人管理。这位大姨太太虽然能干,究竟是个倌人,那里懂得这些事一情一?那些亲戚家里该应送礼的也不去送,该应遣人问候的也不叫人去。再碰着那些婚丧凶吉的事一情一该应要内眷出去应酬的,这位大姨太太更加出不得场,缩着个头死也不肯出去。

    那班亲戚心上本来已经有些不快活,更兼见康中丞这般糊涂,把好好一个正室夫人搁在家里,连娶媳一妇一这般喜事都不去接他出来,只凭着那几个姨太太在里头混搅,大家多狠有些不以为然。再是康中丞恃着一自一家有钱有势,未免有些富贵娇人的样儿,所以那些亲戚一个个都和康中丞不合,竟没有一个肯帮他的人。听见有人在那里骂他,这些亲戚非但不肯和他辩护,碰着一个高兴的时候,还要连一自一己也凑下去点缀两句。这个里头有这样的几层缘故,所以那些亲戚一个个都不肯帮他。并且有些秘密的话儿,外人不知道的,也是那些亲戚背地里传出来的。你想康中丞家这样的深闺内院,青琐高楼,这些闺房狎昵的事一情一,外人那里打听得出来?

    更兼上海滩上的人都是那些不顾廉耻的滑头少年,听了康中丞家有这样的几个尤物,便大家前前后后的想要转他们的念头;不但是癞蛤蟆想吃天鹅一肉一,并且还心上存着个人财两得的念头,想着要骗他们的钱。就是这样的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的。就是实在没有这件事一情一,这班滑头少年也要造些话出来说,竟把康中丞家里的那些宝货,当作个历史里头大有关系的人物一般,今天说的也是这几个人,明天说的也这几个人。说来说去,里头就有轻薄少年把康中丞起了一个绰号,就叫作“九尾龟”。

    有人问他这个“九尾龟”是什么意思?他说也没有什么深微奥妙的意思在里头,不过为着这位康中丞家里头有五个姨太太,有两个姑太太,有两个少奶奶,恰恰是九个人,又恰恰的九个人都是这样风流放诞的宝贝,我所以把这位中丞公起个徽号叫做“九尾龟”。你们闭着眼睛想一想,这个一情一形可像不像?问的人听了他这一番说话,觉得虽然没有什么道理,这个一情一形恰委实有些相像,便也一笑走开。

    从此外面那些和康中丞不对的人,只要提起康中丞来,大家都不说他的名姓,只叫他是“九尾龟”。在下做书的便借着这个“九尾龟”的名目,编成这一部醒世新书。虽然康中丞这个人并不是书中的正脚一色一,但是在下的这部小说既然名目就叫作“九尾龟”,在下做书的,一自一然也不得不把这位元绪先生姑且当作全书中间的主人翁,好好的演说一番,( 九尾龟 http://www.xlawen.org/kan/28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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