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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阅读

    没说什么。只听宁婉说:“给他备间厢房,以后他就在庆瑞斋当差,你照应着,不许任何人欺负他,知道吗?”

    “是。”流鸢应了,下去准备。宁婉叫李允昭也跟着流鸢走。房门关闭之后,宁婉落座,将帐册握在手里,离清算总帐的时候不远了。

    十七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下

    五月初十,皇太女侧君兰氏在东宫廖红轩诞下一子,唐王赐名允澍。兰若霖生产之时,宁婉不曾亲临,事后也不曾抱过一下孩子。兰侧君除了庆贺宴会,平时仍被限制不得随意出入东宫。白玉彦早知兰若霖失宠,却未料宁婉对儿子也这般不喜,窃以为宁婉重女轻男,便私下花重金寻访生女的秘药以备自用。

    六月初六,凤雏由臻园迁往端静县主府,自此在府中待嫁,安心等候六月十六的大婚。宁婉不便再与凤雏见面,端静县主府一切事物均委托给关冷烟照料,东宫这边则由白玉彦全权打理。

    尽管很快就要名正言顺的嫁入东宫,然而没有宁婉在身边陪伴的日子每一刻凤雏都觉得好漫长。思念无法抑制时,他会独自静静坐在花园的凉亭里。

    蓝天白云,花香馥郁,他一边摊开手掌,一边掰着手指一根一根的细数。

    十天、九天、八天、七天、六天、五天……

    这一日已经到了六月十五,府内人人均不得闲,关冷烟更忙得马不停蹄,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才好。整整一个上午,君后叶慕华霜派来的教习公公为凤雏作了最后一次大婚礼仪的讲解。凤雏紧张的几乎透不过气。好在花园静谧,凤雏坐在亭中努力平稳心绪,终于恢复了淡定的神色。

    沈傲然一阵风儿似的跑上石阶,手里还拎着一个锦盒,看见凤雏便笑盈盈的扑了上去,“凤哥哥!我来瞧你!”

    “哎,慢点,别摔着!”自从凤雏搬去臻园,沈傲然就常常去陪他聊天玩耍。凤雏自小除了他那位汉国皇太女的姐姐,与旁的兄弟姐妹皆不亲近。沈傲然天真活泼,心地善良,又天生一股豪气,凤雏打心眼儿里喜欢他。两人感情日深,都渐渐真心把彼此当作自己的手足,时常来往攀谈,也不乏闺房私密。

    沈傲然满头大汗,将锦盒放在石桌上,顺手抄起凤雏喝剩的残茶一饮而尽,毫不客气。

    凤雏笑着问他,“你这是打哪儿来?怎么累成这样?”

    沈傲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早上跟我姐姐到城外去遛马,后来她说为太女姐姐大婚定的贺礼到了,我们便一同再去古砚斋。再然后我想回家吃饭,谁知我爹爹请了满屋子的人,我吓得跑出来,也没地方去,便到凤哥哥这里来蹭饭。”

    这九天之中,这位沈小公子倒已经来蹭了不下八顿饭。凤雏含笑,急忙招呼小侍备午膳。不一刻,大小杯碟齐聚,沈傲然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猛然抬头看见凤雏举着筷子不动弹,咦了一声,“凤哥哥,你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

    “不是,我刚觉得饿吃了点心,所以现在反倒没那么好的食欲了。”凤雏随口找了托词,也轻轻扒了几口饭。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食欲不振,想着是大婚烦扰之故,也没有传太医。

    沈傲然晃了晃锦盒,“凤哥哥,你猜猜这是什么?”

    凤雏端详那锦盒大小,扑哧一笑,“莫不又是九连环或者蛐蛐罐?”这位沈小公子与普通男子的喜好颇为不同,送人的礼物也绝不能按常理推断。

    沈傲然使劲儿摇头,“错错错!你平日总说我玩的东西不正经,明儿你大婚,我送你一份好嫁妆,绝对不是寻常的东西。”

    说完将锦盒打开。此时正值响晴白日,凤雏探头看去,却忽然觉得眼前泛起一片绚烂的华彩,整个亭子都映得亮堂堂的。

    锦盒之内,有两条一模一样的闪烁着光芒的手串。

    沈傲然取出一条亲自给凤雏戴了,又将另一条戴在自己手腕上,嘿嘿一笑,“凤哥哥,这琉璃玛瑙手串不同凡响,是我爹爹亲自去庙里求的,还开过光。我爹爹悉数给了我,我送给凤哥哥你一个,自己留一个,以后咱们一起戴着,比亲兄弟还亲。凤哥哥,这手串你可不能离身呀,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只要你天天戴,年年戴,手串定能佑你平安康泰,福禄双全。”

    “好,我戴着就是。”凤雏细细打量这珠串,玛瑙罕有,琉璃夺目,一颗颗圆润剔透,的确是难得的上品。凤雏拍拍沈傲然的手,真心道:“谢谢你,你也替我谢谢伯父。”

    “嗯,没问题。”沈傲然一副兄弟之间不必客套的模样,把碗里的饭吃个精光又说道:“要提起我爹,那可真是一个心肠好的不得了的人!我小时候成天就喜欢腻着他,他说话好温柔好温柔,尤其是我娘生气的时候,只要他开口叫一声娘子,我娘的气立马就消了,旁人也无需跟着遭殃。”

    荣国公沈丹黎与夫君琴瑟和谐,二十几年如一日的恩爱,羡煞旁人。

    凤雏也听过关于荣国公夫妻不少传闻,见沈傲然已经撂下碗筷,心满意足般,便呵呵笑道:“你说实话,是不是你爹爹又给你安排相亲,你才从家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的?”

    “凤哥哥……”被凤雏一语道破糗事,沈傲然的脸腾得红了,“哎呀!人家来蹭饭嘛,又不会把你吃穷,你就这么揭人伤疤,不厚道……”

    凤雏喝了口茶,调笑着,“怎么算是揭你伤疤?沈小公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足够谈婚论嫁了吧?”

    “啊?”沈傲然听了这话,白嫩的脸颊顿时更如红霞渲染了一般,低下头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我才不要嫁人……”

    凤雏同他讲道理,“别胡说!女大当婚,男大当嫁,自古天经地义的。你也就比我小三岁而已,身量都跟我差不多呢!伯父替你张罗亲事,还不是想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叫你将来有所依靠。你难道还真打算在沈府混吃混喝一辈子呀?”

    “可是,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沈傲然抬起头叹了口气,认认真真地解释,“凤哥哥,我和你相处了这些日子,真把你当亲兄长看。我不想瞒你,我爹爹的确为了我的婚事操碎了心。今天是候门千金,明天是将门虎女。媒人天天上我家去,那些小姐的画像、履历我也看了,可惜,却没有一个能叫我心甘情愿嫁给她的。”

    “哦?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也不妨说来听听。”很少见到沈小公子这般凝神专注,凤雏一时也忍不住好奇。

    沈傲然抿着嘴唇,仔仔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嗯,其实我的要求也不苛刻,相貌俊美,气度非凡,胸有沟壑,腹有乾坤,心怀天下。不骄不躁,谦逊豁达,能文能武,德才兼备,人中龙凤,关中翘楚……”

    “天哪!这一条条数下来,也只有殿下才能匹配你了!”凤雏讶异的打量沈傲然。沈傲然一惊,急忙辩解,“不不不!凤哥哥,你误会了。我对太女姐姐可没有……没有非分之想……”

    他嘴里说着,头却垂下去,手捂着滚烫的面颊,压根儿不敢抬头看凤雏一眼。

    小儿男的心思如此明显,纵然痴傻呆愣之人,也断不会熟视无睹的。

    凤雏亦了然,宽容的笑道:“你也不必害臊,殿下超凡脱俗,自然是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良配。我以前有过执念,时过境迁,才发觉自己给自己使绊子有多么可笑。或许这事轮不到我做主,但我真心拿你当弟弟,且告诉你,你如果有心思,何不跟伯母伯父言明,也好叫她们替你筹谋……”

    “不成的!绝不成!”沈傲然猛地扬起头,神色中夹杂着真实的落寞,“话说到这儿,凤哥哥,我也不骗你,我这辈子估计和太女姐姐没缘分。”

    “你何出此言?缘分二字固然重要,有些事却也要靠自己争取……”

    “就算我做什么,就算我再努力,太女姐姐也不会喜欢我……”沈傲然说话的口气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委屈,“太女姐姐曾对我姐姐说过,她只把我当作弟弟,还会为我寻一户好人家……”

    少年的头深埋,渐渐的,他眼眶里含了泪,肩头耸动,终于忍不住呜咽地哭了起来。

    凤雏被他搅弄得心里也不大舒服,又看他实在可怜,便走上前将他搂在怀里,帮他擦试腮边的泪珠儿。“小傻瓜,你活泼可爱,率真无邪,殿下怎么会不喜欢你?她不想你入宫,是因为爱惜你,呵护你,不愿叫那些繁杂的规矩束缚你,怕折断你这只在天空肆意翱翔的鸟儿,怕从此叫你失去了单纯的快乐。”

    “我不怕……,凤哥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为了太女姐姐,我干什么都愿意……”沈傲然神色坚定,眼眸中无法动摇的神采叫凤雏也心头一震。

    “那,你找个机会,把你方才说的话告诉殿下……”

    “我?”沈傲然鼓了半天勇气,还是畏首畏尾,“我不敢……”他说完从石凳上起身,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抱歉地看着凤雏,“凤哥哥,对不住了,本来是给你道喜的,谁知我竟然惹你心烦。我、我吃饱了,我、我先走了……”

    不等凤雏挽留,他已经又一阵风儿似的朝花园外跑去。

    “哎,傲然!”凤雏跟着他追了几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便微喘着驻足,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何等滋味。

    回到亭中定了定神,雪竹带人来收拾碗筷。见凤雏有些魂不守舍,关切地问:“君上若不舒服,不如传太医来瞧瞧?这些日子连续劳累,明天更是辛苦,千万别把身子弄垮了。”

    凤雏点点头,“你去熬一碗宁神茶来给我喝,另外,昨天厨房不是还送了一碗青丝山楂酥酪吗?酸酸甜甜的挺开胃。我午膳没怎么用,叫厨房去准备吧。我心里燥,吃些凉的反而舒坦。”

    “是。”雪竹都一一应了。这时,有小侍来报,说映春斋的二掌柜齐海荣派人给凤雏送点心,还要求见凤雏一面。

    雪竹有些不满,“净是些什么人哪?以为在她那里买过几次点心就攀起交情来了。咱们君上尊贵无比,岂是普通百姓说见就见的?快去撵她走,君上正不得意呢。”

    “慢。”自从上次冷玄玥刺杀宁婉之后,隐阁便再没有找过凤雏的麻烦。此时此刻,凤雏知道齐海荣派人前来是突兀了些,却想必亦有不得不见的缘故。凤雏沉吟着,“你们都退下吧,雪竹,让那人进来回话。”

    少时,一个伙计打扮却身材俊朗的女子低头跟着小侍来见凤雏。凤雏命小侍回避,那女子俯身叩拜,“草民给县主请安。”说完抬起脸,将面目前遮挡的头发别于耳后。

    凤雏一见之下,惊声道:“怎么是你!”

    冷玄玥又端正地磕了个头,“臣叩见二皇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雏忙嘘声,自己也尽量压低声音,“你不是早就回汉国了吗?怎么还留在云京呢?”

    冷玄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呈上,“臣的确已经回汉,然事态紧急,臣有十万火急又万般无奈之事不得不前来面奏殿下,请殿下御览。”……

    再说沈傲然,匆匆出了端静县主府,骑上马走了两条街,心中凄苦才慢慢驱散。午后的大街人群稀松,沈傲然不愿回沈府,又回想起方才自己连哭带闹徒惹凤雏不快,懊悔不迭。

    下意识一握手腕,心里咯噔一颤,原来佩戴的那条琉璃玛瑙手串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沈傲然拨转马头,沿途一路寻找都没找到,又细细回忆花园情景,心想:莫不是一时情急将手串掉落在花园内?

    沈傲然硬着头皮又回到端静县主府,刚进府门,一个粗布短衣的女子箭步如飞从府里奔出来,与他擦肩而过,带着风声。沈傲然眉头微蹙,亦有几分诧异,看那女子的脚程便知她功夫不弱,却不知何许人也?

    墨竹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咦,沈小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哦,我掉了东西,许是凤哥哥替我收着。他人呢?”

    “唔,君上应该还在花园里吧,您自便。”墨竹说完又去指挥其它小侍搬东西,沈傲然哦了一声,便再次往花园跑。

    这端静县主府他来了多次,轻车熟路。片刻之间到达凉亭,凤雏正坐在里头,手里似乎攥着什么,脸颊苍白,双唇无色,满眼透着哀伤。

    四周静悄悄的,六月的午后,一丝清风也无。

    沈傲然怕凤雏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话伤心,急忙过去拉他,“凤哥哥,刚刚是我不对,是我胡言乱语,我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哪里敢觊觎太女姐姐?明日就要大婚了,若为了我叫你心存芥蒂,和太女姐姐伤了和气,我、我可真就是罪大恶极!”

    他说完竟要给凤雏跪下,凤雏一怔,赶忙搀住他,声音嘶哑,“你这是做什么?”

    沈傲然眼圈也开始泛红,“我、我给你赔礼,我怕你恼我,以后都不原谅我了。凤哥哥,我真的从来没奢望过和你争,我知道我不配……”

    “你、你怎么又说作践自己的话?哼,我在你眼里,倒是个小气没胸襟的人。好了,我告诉你,我从未恼你。殿下若要娶你,我也替你开心。”凤雏边说边想把冷玄玥呈交的书信揣进袖子,却没成想沈傲然和他一拉一扯,他手指有些不灵活,信笺顺着指缝滑落。

    “这是谁的信?”沈傲然不疑有它,抢先一步拾起来便读。

    字迹苍劲,寥寥数言,凤雏伸手一把抢了过去。“这信没什么打紧,傲然,我……”与沈傲然目光对视,凤雏一阵心虚,从那少年惊讶无比的眼神中看得出,他似乎已经看懂了一切。

    “凤哥哥,原来你、你、你竟然是……?”沈傲然一边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一边向后退。

    “傲然,你听我说……”凤雏此刻心中焦虑,欲哭无泪,扑通一声跪在沈傲然的面前。

    沈傲然大惊失色,急忙去扶他,“凤哥哥,你快起来,我受不得你的跪!”

    “不,傲然,事到如今我只能求你,求你帮我,帮我渡过难关……”

    ……

    六月十六,皇太女迎娶淑君,排场不亚于迎娶太女君,云京城内又是一片欢腾。一切依照皇家礼仪,等进了柔芙殿,宁婉迫不及待的走到床榻边,拿着喜竿去挑喜帕。

    “凤儿,咱们终于如愿以偿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还要这劳什子遮遮掩掩做什么?”宁婉毫不掩饰内心的兴奋与雀跃,喜帕挑开,新人却别过头去,故意不叫她看分明。

    宁婉只当凤雏害羞,也上榻坐了拉了他的手,笑盈盈哄道:“好凤儿,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听话,叫为妻好好看看你。为妻想你想的紧,都已经整整十天没见了,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我?”

    说话间扳着新人的下巴转过他的脸,四目相对的霎那,宁婉先是一愣,随即啊的一声惊呼,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她点指着身穿礼服,双眼含泪的沈傲然喝道:“怎么是你!凤雏呢,凤雏人呢!”

    话音未落,内殿的门被推开,白玉彦和关冷烟一前一后快步进来。

    沈傲然傻傻的看着宁婉只顾着哭。关冷烟抢在白玉彦之前跪倒:“殿下,属下罪该万死!”

    十八 悲莫悲兮生别离 上

    本该**苦短之夜,却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分外煎熬。#本章节随风手打 lwen2.com#

    双喜龙凤对烛徐徐燃烧,一屋子陡然的红艳,衬上如此凄冷的心境,怎么看怎么觉得讥讽。

    宁婉坐在桌案旁,手里握着凤雏的留书,铁青着一张脸。

    白玉彦垂手立着,关冷烟愧疚地跪着,沈傲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泣。凤雏厚厚几页纸诉满迫不得已离别相思之苦,也将隐瞒之真相浮出水面。

    沈傲然从没见过宁婉这样怒极之态,当初本就心怀忐忑,于凤雏恳求时那满口应承的侠肝义胆早就消失殆尽。他偷眼打量宁婉,宁婉犀利的目光扫来,他慌忙又低头,身子都微微哆嗦。

    白玉彦壮着胆子劝道:“事已至此,殿下且先息雷霆之怒。纵然此事荒唐,但臣侍等人也是为了保全殿下的脸面,不得已出此下策。”

    “不得已?哼!”宁婉奋力将书信扣在桌上,满面怒色盯着三人,“你们纵然原先不知情,但你们合谋的时候谁也脱不了干系!本宫平日没有亏待你们,你们要真心为本宫着想,为何不第一时间来禀报?原来你们都是明白人,就唯独本宫一个人是傻子!凤雏怕本宫阻拦他尽孝,故意不肯与本宫说,你们就当本宫是不近人情面冷心冷的恶人。凤雏担心推迟婚期有碍国本,你们也怕本宫取消婚事丢了脸面,本宫在你们眼里又成了是非不分轻重不辨的呆子。好哇,你们一个个想来都比本宫贤明,本宫就是这东宫里最昏聩不堪最不识大体的一个!你们演得一场好戏!满云京的人连同陛下、君后都给你们骗了!你们上欺君王,下欺黎民,罪犯滔天,如今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得已出此下策。本宫实话告诉你们,隐瞒凤雏出走欺君罔上之事,你们三个都有份,一个也别想脱罪!”

    宁婉情绪激动,严厉斥责,欺君之罪四字一出口,白玉彦和沈傲然也吓得跪到。

    关冷烟急忙替白玉彦辩解,“殿下,请莫责怪太女君,太女君是您拜完堂之后才得知此事的,他一心想和殿下陈奏,殿下却忙于应酬宾客,根本脱不了身。”

    “哦,这么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宁婉啪的一拍桌子,指着关冷烟骂道:“别人倒也罢了,本宫信任你才将淑君托付给你。没想到短短十天,你眼里就已经没有本宫这个主子了!你失职在先,欺瞒在后,沈傲然年轻不更事,你也同他一样幼稚吗!本宫为何要你打理端静县主府,你自己说!”

    “殿下是、是为了要属下好好照看淑君殿下,确保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哼!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你就是这么当差的!本宫问你,除了叫你保护淑君之外,你还应该干什么!”

    “属下……”宁婉厉声逼问,关冷烟内疚至极,惶恐自责连带声音都微微发颤,“一旦发生意外,属下作为殿下委派之人,当尽快禀报殿下,请殿下筹谋应对。”

    “不错!难为你竟然还记得!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凤雏不见的?”

    凤雏失踪,第一个难辞其咎的就是负责看护的关冷烟。沈傲然见宁婉对关冷烟节节质问,不忍旁人替自己受责,便向宁婉磕了个头哭道:“太女姐姐,不是关大哥的错。是我一时糊涂,我不该放凤哥哥走,也不该替他瞒着。可是他说、说如果我如实陈奏,他定不能轻易回汉国去。他娘病重,只求临死前见他一面,他身为儿子的,就算眼前有天大的事也只能暂时搁下。我看他哭得那么伤心,说的话也有道理,所以才答应替他瞒了。他清晨五更走的,我放走了他,心里害怕,也一时没了主意。我想着万一被发现,太女姐姐大婚丢了淑君,还不闹得满城风雨?我,我这才不知所措去找关大哥,请他无论如何想个法子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那么,你顶替凤雏的事是你自做主张还是你们合谋的?”

    “是、是我自己想的……”沈傲然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关冷烟已经抢着开口,“不!殿下,那李代桃僵的主意不是沈小公子出的,是属下想出的。属下因淑君出走,害怕殿下责罚,一时慌了。与此同时宫里又来了人,说请淑君去参拜太庙,情势紧迫,属下万般无奈,只得求沈小公子顶替。他本不愿,是属下威逼利诱他才肯假扮新人。”

    “不!不是的!太女姐姐,你听我说……”见关冷烟将过错都揽于一身,沈傲然很着急,连连摇头,“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关大哥,我已经连累了你,怎么好叫你再替我背黑锅!”

    关冷烟苦笑,“沈小公子,正如你所言,冷烟也不能叫你无辜受累。冷烟谢谢你出言维护,但淑君出走是我失职,为了隐瞒过失是我求你顶替。如今事情败露,我犯下欺君之罪,罪当问斩。更何况因我疏忽令殿下和淑君大婚受阻,我更加万死难赎。殿下,属下请殿下看在往日情份上,给属下一个痛快吧。事情总要有人承担,冷烟无惧一死,只求不要叫无辜的人受牵连。”

    他说完向宁婉端端正正拜了三拜,宁婉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冰冷,“传旨,关冷烟失职失察,恶意欺瞒,罪不容赦。拖下去重杖七十,打不死就扔到东宫门外自生自灭……”

    “不!殿下!”白玉彦膝行几步,一把扯住宁婉的衣摆,“关公子纵然有错,臣侍亦有罪。臣侍身为太女君,未能替殿下好好照顾淑君,以致如此荒唐之事发生,臣侍难辞其咎。臣侍情愿受杖责赎罪,还请殿下看在关公子伺候殿下多年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臣侍求殿下开恩!”

    “太女姐姐,不,殿下,求您开恩,要打就打我吧!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关大哥!殿下,您要是不解气杀了我都行,求您饶了关大哥,饶了他吧!”白玉彦和沈傲然同时给宁婉磕头求情,宁婉过了好一会儿,伸出两手,分别托住他们的肩膀。

    宁婉先看着白玉彦道:“太女君自从入主东宫,一贯贤良淑德,事事以本宫为先,处处替本宫筹谋。此事你并未直接参与,虽然失察,但谈不上欺君。况且本宫立你为太女君,应该敬你重你,怎能杖责于你?关冷烟今日所承受一切责罚,均系其咎由自取。就算他死于刑杖之下,也是他命运不济,不能怪本宫冤枉了他!”

    说罢又看着沈傲然,“沈傲然,本宫一向当你是弟弟,也曾答应你姐姐要给你寻一户好人家。你一时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你想过没有,你闯下这等弥天大祸,口口声声认罪伏法,沈家又该怎么办?你叫你娘荣国公、你爹爹、你姐姐她们怎么办?你叫沈氏宗亲又怎么办?本宫的确恼你,而且十分不想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虽与凤雏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但你不要妄想以为穿了他的衣服,替他朝见了陛下君后再跟本宫拜堂,你就能顶替凤雏在本宫心里的地位!去把衣裳脱掉!这礼服是本宫按照凤雏的喜好与内府定下的,你穿着,只会糟蹋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说完,宁婉把心一横,手指殿门喝道:“滚!本宫从此刻起再不想看见你!”

    “太女姐姐!”宁婉一番话说得绝情绝义。沈傲然泪流满面,猛地扯开礼服的外衣丢在床上,然后难掩心中悲戚,捂着脸向殿外跑去。

    “沈小公子!殿下!唉呀!”白玉彦看了宁婉一眼,见她故意别过头去,知她一时心情很难平复,未免再生是非,忙起身去追沈傲然。

    诺大的殿宇稍后便安静下来。宁婉背着身寻思了一刻,高声喊道:“流鸢!”

    “奴才在!”流鸢在外头早听见殿内呼天抢地,虽不真切,心里也隐隐觉得事态严重。此间一溜小跑儿进来跪倒,只听宁婉吩咐,“备马,本宫要即刻进宫。”

    流鸢应了,宁婉又道:“你去太医院传那位一向给君后请脉的郭太医,领她在中宫外守着,随时等候传召。”

    “是。”流鸢领命,匆匆退下。宁婉更衣向殿外走,见关冷烟还如方才一般俯身跪着,宁婉冷笑,“你还留在这里,是存心看本宫如何善后的?或许本宫才智不济,还要请关老板不吝赐教?”

    “不,属下不敢。”关冷烟抬起脸,满面都是泪痕,凄凉说道:“今日一别,属下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着见到殿下,属下本想一辈子伺候殿下,如今却令殿下为难,属下有罪,甘愿一死。属下就此拜别殿下,然后就去刑堂领罚。”说着,复又行了大礼,然后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次日清晨,宁婉衣襟上挂着露水从禁宫回转东宫,满脸疲惫,心力交瘁,全凭胸中一口气支撑。原来贺兰敏德和叶慕华霜早就自金太傅口中得知了凤雏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一夕之间加恩封赏,全然把女儿蒙在鼓里。凤雏留书宁婉反复看了多遍,一方面派人沿途追赶打探消息,另一方面,为掩盖凤雏不在东宫的事实,昨夜郭太医在君后授意下帮助宁婉演了一场戏。对外只说凤雏突发疾病,且可能传染,需要立即隔离并送到行宫诊治。一行人马簇拥着一位蒙着脸的“淑君殿下”浩浩荡荡连夜赶去了行宫,宁婉又命行宫加强戒备,无论进出都要严格盘查,切勿走漏消息。在民间百姓看来,凤淑君实在命运坎坷。一瞬间荣耀无比,又一夜间形似打入冷宫。当然,行宫中会时时刻刻存在一位始终蒙面的“淑君殿下”以堵悠悠众口。

    寝殿内,流鸢已备好适度的温水。宁婉沐浴后卧床静养,膳食进的极少,连敷衍几口也没有心思。她昏昏沉沉地躺着,心中念着不知凤雏已走到了何处?从唐国到汉国有两条路线,一是从庆丰出关,经楚国到汉国,第二条路则是从庆丰出关,经魏国至汉国。相比之下,经楚国需走三城,经魏国需走七城,宁婉料凤雏因事态紧急,不会舍近求远,一定要过境楚国。想到此处,宁婉翻身坐起,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生出极度的不安。

    宁婉正愁眉紧锁,抬眼一瞧,流鸢手扒殿门,露着半张脸向内张望。宁婉愠道:“有事不必鬼鬼祟祟,滚进来说!”

    流鸢匆匆进来行礼,“奴才该死,是太女君殿下来了,说有生死大事要禀奏殿下。”

    话音未落,白玉彦已经不待通传快步进来,于宁婉面前跪倒,“臣侍有罪!沈小公子顶替淑君一事关公子早早就禀报了臣侍,是臣侍心中只惦着如何应付殿下大婚,故此未向殿下禀报。”

    “嗯,此事本宫心里早就有数,该责罚的人已经责罚了,太女君不必耿耿于怀。还是那句话,本宫立你为太女君,应该敬你重你,怎能杖责于你?你明白了吧?”白玉彦闻言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宁婉,宁婉并无丝毫掩饰,“你是想问本宫如何知晓的?”

    白玉彦点头,宁婉轻笑,“淑君拜宗庙、进谏陛下君后,向你奉茶,一切都需你配合。若说他们不曾事先向你禀明,就凭沈傲然那样的破绽,你总不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觉察不到吧?况且冷烟是什么人,本宫亲手**出来的,他明知你陪同全程,纵然有意欺瞒本宫,也不能瞒着你。至于你为何不向本宫禀奏,本宫也想了许久,你的确是把握不住本宫的脾气,生怕本宫一时冲动将淑君出走之事曝光。其实话说回来,本宫还要谢谢你们,帮淑君化解了一场危难。弃婚出走,无论何种情由,寻常百姓家尚且罪责非轻,何况皇家?”

    “殿下……”

    宁婉说完亲手将白玉彦搀扶起来,想了想问道:“冷烟现在如何?”

    “臣侍正是为了他而来的。”白玉彦顿了顿,眼角微微湿润,“殿下昨夜命人杖责关公子,关公子忍到最后一杖才晕过去的。臣侍不忍将他丢弃于东宫外,擅自作主将他接到鸾喜殿医治。岂料他也是个倔强的脾气。明明已经剩了半条命,却说若没有殿下的恩准,他是无论如何不用药的。臣侍用强要给他上药,他以咬舌自尽威胁,如今就躺在鸾喜殿的偏殿里等死。殿下,臣侍一开始向您认罪,是希望您不要误会关公子。想不到您竟然早已看破,那臣侍也再无二话,请殿下速速到鸾喜殿走一趟。不然关公子的性命真就保不住了。”

    白玉彦复又跪倒,流鸢也跪倒恳求。宁婉长叹,抓起一件衣裳匆匆披了便直奔鸾喜殿。

    十八 悲莫悲兮生别离 中

    推开偏殿的殿门,迎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药味儿。有小侍还在不停的劝着,“关公子,您就叫奴才们给您上药吧,若您真不愿意,好歹也把治内伤的汤药喝了。”

    “你们不用再劝,我说了,殿下要我死,我断没有活着的道理。”关冷烟气若游丝,声音因为疼痛已经走了音儿,虚弱至极。

    宁婉一阵心酸。始终是自己的人,纵然无名无分,却在这几年间一直陪伴自己左右,不离不弃,身为左膀右臂,又为自己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宁婉几步上前拿过了药碗,小侍们见皇太女进来连忙行礼问安。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交给本宫。”宁婉挥手,无人敢异议,都快速退下。关冷烟**着上身趴在床榻上,脊背一条条血檩子皮开肉绽,触目惊心。他发丝凌乱的散着,听到宁婉的声音强撑着抬起脸。一夜之间,宁婉已经几乎快认不出这个人人都称赞风流貌美的关公子。

    一对眼窝乌黑深陷,脸色惨白,双唇干裂。关冷烟忍着剧痛想下地叩拜,宁婉已抢先一步轻轻按住他,虽嗔责亦充满了关切,“何苦呢?还是好好躺着吧。本宫打了你这一顿,如今给你下跪求情的不知多少人,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被人口诛笔伐,日子也不会舒坦。”

    宁婉的口气已经全无昨夜那般狠绝,纵然仍有几丝赌气,总归是柔和多了。关冷烟眸子里泪水止不住往下淌,“属下没想到临死之前还有幸能见殿下一面,就算立时叫属下死了,属下也心甘情愿,再了无遗憾……”

    “胡说!本宫什么时候叫你死了?”关冷烟这般我见犹怜,宁婉瞧着心里不是滋味,也暗自责怪昨夜下命令狠了些。端过药碗亲自递到关冷烟嘴边,舀了一勺吹了吹喂他,“别胡思乱想了,先要把药喝了,如今唯一要紧的就是把伤养好。来,再喝一口,稍候本宫亲自给你上药。”

    宁婉动作温柔,关冷烟含泪乖乖地将药咽下。宁婉喂他吃完药,不忘替他把嘴角的污迹擦干净。小几上散落着上好的金创药和棉纱布,宁婉也是习武之人,上药这等事算作轻车熟路。她仔细检查了每一道伤口,伤痕鲜血淋漓,好在没有伤及骨头,总算万幸。

    宁婉上药时尽量小心,饶是如此,关冷烟依旧痛得死去活来。他咬紧嘴唇,双拳紧握,始终皱着眉头却不啃一声。

    宁婉确定伤口没有遗漏,这才坐于榻上,将关冷烟布满汗珠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梳理他沾粘的发髻。宁婉唏嘘着,“冷烟,你怪不怪本宫?”

    “不,属下有罪,对不住殿下,属下该罚。”

    “可是,错并不都是你一个人的,本宫却叫你独自承担……”

    “殿下有殿下的苦衷,属下跟着殿下这么久,殿下的心思属下全懂。太女君打不得,沈小公子也打不得,为了太女君,为了沈家,只有属下把全部罪责归于一身,殿下才好处置。”无需宁婉掰开揉碎地分析利弊,关冷烟已将她心中所顾忌之事和盘托出。“淑君出走是阴谋还是意外仍有待查证,事出突然,一动不如一静,所以不能声张,只能弹压。但此事不禀报陛下,又涉嫌欺君之罪。属下不能叫殿下担这个罪名,太女君和沈家也不能被牵连,只有属下孑然一身,没有宗族,没有亲朋,若陛下怪罪下来,牺牲属下一人,却可保殿下根基不受动摇。”

    “这么说,你是故意不告诉本宫的?”宁婉从未曾想过关冷烟这般替自己打算,见他点头,轻轻一笑,喜忧参半,“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冷烟也。为了成全本宫,你故意将罪名揽在你身上,又故意诱导太女君不对本宫说实话,你真是用心良苦。冷烟,本宫该谢谢你……”

    “不,殿下无需谢我,我早说过,为了殿下,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淑君不声不响的离开的确是我的疏忽,我犯错在先,若能用我的一条贱命换取太女君和沈家的平安,以解殿下燃眉之急,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说句不敬的话,倘若昨天之事重演,我也定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决不后悔!”

    “你敢?”见关冷烟神色倔强,宁婉感触良多,笑着在他脸颊上轻柔的捏了一把,“若本宫记得不错,除了翠乔之事,你这是唯一一次忤逆本宫。本宫虽恨你自作主张,但本宫心里感激你。本宫要告诉你,以后再遇到任何大事,一定要事先向本宫陈奏。”见关冷烟想要辩白,宁婉示意他稍安勿躁,“冷烟,在本宫心里,你不比淑君或者太女君轻贱。经此一事,本宫知道,本宫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你。你对于本宫来说,就等同于的夫侍,相当于本宫的亲人。本宫决不允许你再次冒这么大的风险。本宫现在可以当着你的面发誓,今生今世,本宫再不负你,总有一天,本宫要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本宫身边,受人尊敬受人叩拜。”

    “殿下,冷烟从来没有这样的奢求……”关冷烟心里一阵激动,泪水肆意而出。不争便是争,他从未想过要什么虚名地位,默默付出一切,却原来宁婉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宁婉握紧他的( 指点江山君莫笑 http://www.xlawen.org/kan/28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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