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阅读
《化清诀》的条条法诀，慢慢平静好心情，这才开始吐气纳息。
近来罗夜《化清诀》小成，灵力调遣运转之间，已是熟稔无比，再无半点生涩滞硬，如流水一般，顺着一条奇特的路线，缓缓流动。
随着灵力游动，他的思绪渐渐沉在了体内，无知无觉，无尘无垢！
他并未发现，左手腕处，那条神秘的||乳|白手链正散发出点点荧光，七彩变幻，玄妙无比。那荧光仿佛有意识一般，出现之后，迅速地蔓延向整个躯体，将罗夜紧紧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光茧，而这诡异的光茧，竟散发出一股神圣的气息，透出了几分宝相庄严的味道来。
而罗夜体内的灵力，仿佛也在不经意之间，渐渐多出了一些什么。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忽地，罗夜周身的光茧，仿佛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瞬间弥散为荧光，眨眼退回了手链之中。
而此时，他也缓缓睁开了眼，将灵力归回丹田，站起身来。
“时间差不多了，却不知师傅叫我等去无垢峰下做什么。”
一边想着，他一边往无垢峰赶了过去。
……
无垢峰，正是三年前罗夜所见，山腰处座落着一尊大殿的断崖！
崖高何止百丈，险峻异常，除去鸟雀，连猛兽都少，可见山势之险要。
而在这断崖之下，无垢峰脚，今日，却陆续出现了几个人影。
“呵呵，林师妹你们也来了啊。”阿牛是最先到的，瞧见林欣和李天奇一前一后走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林欣笑了笑，四下看看，却没有瞧见罗夜：“罗夜师兄还没到吗？”
“没有呢。”阿牛摇摇头，“不过师兄也应该快了，时间要到了嘛。”
“哼！”李天奇暗暗撇了撇嘴，对自己的判断，尚且有些不服气。
又等了片刻，一道身影从竹林中冲了出来，如旋风一般，猛地在几人面前停住。
“哦，哈哈，原来你们都已经到了啊！看来是我晚了！”罗夜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罗师兄，哈哈。”阿牛也是笑着答应。
“两个白痴……”李天奇嘴角抽了抽，他在外门所交之人，无不温文尔雅，却很少有这般肆意的，心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笑那么夸张干嘛！”
“咔。”
“哗啦……”
“什么声音？”林欣本是笑着一张脸，看着罗夜阿牛二人相视大笑，却突然听见了什么音响，四下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正疑惑间，忽觉一阵风声过去，头上猛然一疼。
眼前黑影一闪，她一把抓住，却是一粒石头。
原来，罗夜二人大笑声回响山间，竟是将那碎石震落了许多下来，却非二人功力如何不凡，而是山势实在险峻，纵是岩石，也待不得长久，被山风侵蚀，破不稳。
经过这一惊，二人倒也识相，在林欣的虎视眈眈之下，不敢再大声言语。
“师兄，你可知道师傅叫我们过来做什么？”阿牛小声询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罗夜摇了摇头。
一旁林欣却笑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师傅应该是要传授高一阶的法诀了。”
“哦？”罗夜疑惑地看了过去，早在两月前，罗夜《化清诀》初成之后，便向无尘道人索要过高一阶的法诀，但当时无尘道人只说了一句：“时辰未到。”
林欣点点头：“不错，我在外门听一些长老说过，外门举荐之人抵达内门后，才会传授高一阶的法诀。而我们本阶法诀《化清诀》已经修习完毕，此刻正是时候才对。”
“原来如此，外门所学却也是《化清诀》。”
罗夜终于听得了些许消息，眉头轻舒，道：“可是在屋中一样可以传授吧，为何一定要在此处？莫非……”
“该是考核。”李天奇傲气一笑。
“果然如此……”
正在这时，忽地狂风大作，片片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落，众人先是一惊，继而急忙躲过。
刚险险避开，耳边就传来了无尘道人淡漠的声音，虽在风中，却依旧清晰可闻！
“我在山腰宫殿等你们。”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在那云雾缭绕中，一座大殿若隐若现，露出了几处红墙黑瓦。竟一角，便气势磅礴，仿佛一头绝世猛兽开始舒醒过来！
山虽险峻，却并非无道。
仔细找去，可以发现，在山脚左侧，有一道阶梯蜿蜒盘旋，直达宫殿。这阶梯倒也奇特，入口很是宽畅，而越到上面，路径越来越狭窄，到后来根本就仅容一人通过，最后深入云端，不见端倪。
“走吧。”
见几人都没有说话，罗夜率先走了过去，他相信，无尘道人是绝对不会害他们的。
“呃！”
一脚踏上阶梯，罗夜突地身子一颤，而后久久静立不动。
“怎么了？罗夜师兄……唔！”
林欣瞧得奇怪，忍不住问出了声，走上两步，刚到他身边，却是猛地俏脸一白！
“你们怎么了？”
阿牛满脸疑惑，也傻呼呼地走了上来。
“咝！”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脸都青了。
“呃唔咝的干嘛呢？”李天奇实在看不惯几人一惊一乍的，一脸地不以为然。潇洒地走到几人身旁，看了看他们或铁青或苍白的脸，嘴里嘀咕了两声，举步就往台阶迈去。
他并没有看见，林欣的嘴唇努力开阖着，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哇！”
这一步跨上去，李天奇顿时闷哼出声，脸色剧变，一片通红。
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从天而降，压得他胸口一闷，腰身一弯，差点喘不过气来！
粗粗地喘了几口气，终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重压，罗夜面露苦笑：“师傅真狠，这压力也太恐怖了吧！”
“呼……”
一旁林欣却是忽地吐出一口气，煞白的脸色稍稍好转。而后，她竟是缓缓迈动了步伐，向上跨了一步！
“厉害！”
罗夜暗中提了提自己的腿，却还是重若千钧，纹丝不动，不由得赞了一声。
“哼！”
只听旁边一声冷哼，李天奇似乎是不服气，本就涨得通红的脸上青筋冒起，也是一脚迈出，重重踏在了第二节阶梯之上！
“哈！”
阿牛见状，也不甘示弱，一向憨厚的面容上铁青褪去，露出了几分认真来，大喝一声，也是猛地踩上了第二步阶梯。
一步之后，三人都是将眼光投向了尚自静立不动的罗夜。
“这是大阵一角，罗夜师兄，走吧！”
林欣缓缓开口，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已经能够开口说话，身上虽然依旧沉重不堪，但却勉力能够适应。
“呵呵，你们先走，我突然有些感悟。”
罗夜的笑容略有尴尬。
“哦，那我们先走了。师兄体悟完了快些上来啊，师傅还等着呢！”
阿牛却压根儿没注意罗夜神色，认真地叮嘱，习惯性地用手去挠头，却才发现手臂异常沉重，根本举不起来，不由一脸无奈。
“感悟？”
李天奇暗地里一声冷笑，罗夜脸上的尴尬，林欣二人没看见，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师兄，分明就是提不起腿，迈不上来，还说什么感悟……看来他除了腾挪之术稍强，根本就一无是处！
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李天奇不再关注罗夜，开始运转灵力，方才被林欣抢了先，第一个跨上第二步阶梯，却是让他觉得失了面子，此番得赢过她才是。
瞧三人回过头去，准备继续往上走。罗夜心中也掠过了几丝焦虑，被人看不起事小，这可是考核，要是去得迟了，师傅难免不悦，指不定还得让自己再修习几月基本功！
但是运起灵力，奋力提了提脚，依旧是沉重无比。
“怎么办？”
第十章 山路
风声越发地紧了，刮得碧竹狂舞不止，如延绵不绝的波涛一般，汹涌翻腾，别有一番美意。
“怎么办？”“该怎么办！”
罗夜心中不停地思索，可是此时被焦急冲昏了头脑的他，哪能想得出什么办法来。
不管他如何运转灵力，却始终也提不动那双腿。
而且越是运转得疯狂，整个身子反而还越来越重！
“唉……不行啊！”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罗夜无奈地看着林欣三人一步步踏上阶梯，心中满是苦涩，自己苦练了三年，真的还是差那么远吗？
不甘！
不甘心啊！
这时，李天奇突地回过头来，语气中似乎有些揶揄：“哟，师兄，还没有感悟完毕吗？我们可是走上了第七阶了啊！再不来可赶不上了！”
“呵呵，你们先走，我马上就好。”罗夜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虽然隐蔽，但是那种蔑视的眼神，嘲笑的表情，让他心中略有不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罗吉父子的嘴脸，不看也罢！
“哦？”李天奇傲然一笑，没再多做声，自顾自地往上走去，他本身优秀，与罗夜也并无仇恨，只是见不得弱者爬到他的头上，见这师兄如斯弱小，因而冷嘲热讽，却也正常。
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汗流浃背，却依旧坚持着，一步步攀爬，慢慢、慢慢，一步步变小在罗夜的视线，待拐过山峰背后，更是再也看不见身影。
罗夜眼睁睁看着几人消失，眸中一阵黯然。
他哪是受得奚落之人，虽然李天奇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心中也是抑郁非常。联想起过往种种，爹爹被害，自身受辱，只觉心口闷得一阵生疼，几乎便要吐出血来。自身现在这点实力，连个山峰都爬不上去，又怎能突破那诸多武林的守护，杀死罗吉父子，以报血仇？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生起一股烦闷，翻滚不休，再不能消解。如此怒气，翻腾许久，终于无法压制，积郁之气从腹部升起直冲胸际，一路横冲直撞，无所顾忌，肆意了一阵之后，竟是猛然灌入了脑部！
“轰！”
痛。
剧痛！顿时，他脑袋中一阵轰鸣。
这仿佛着于灵魂深处的苦痛，就像那千斤大锤，擂将下来，轰然之间，砸得他几近昏迷！
他看不见，也无法看见，体内的灵力运转猛地提高了好几倍的速度，如同发了疯一般在经脉中不停狂转。
撕裂，粉！
经脉寸寸破灭，而后再生！
若火烧，若冰冻。
凋零，继而焕发生机，然后再次组合。
何为千刀万剐？不外如是，甚至，是无数次的千刀万剐！幸得他早已昏迷，却也免受了这非人折磨！
纵是如此，罗夜额上依旧不停地流着冷汗，即使是在潜意识之中，依旧恐惧着这种痛苦吗？
……
跌落，耳边风声大作。
这种失重的感受，是在跌落！
罗夜沉默着，苍白的脸上，双眼紧紧闭着。
沉沦，是灵魂在沉沦，迷失在无尽的意识深渊之中。
力量，渴望力量！即使昏迷，即使沉沦，依旧渴望！
“来……”
呼唤，是什么在呼唤？
罗夜努力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无尽的深渊里，依旧一片漆黑。
不对，有光明，那是……
红色的光晕。
就如那日断崖看见的光晕！
朦朦胧胧，却又真实存在。
是什么？是什么在呼唤？
借着光芒，罗夜拼命睁大了眼睛，那是……雕刻的石像！
光芒一闪而逝，深渊依旧是深渊，黑暗依旧是黑暗。石像，却再无了踪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虚幻？
意识深处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石像，会是谁？
定是虚幻无疑！
罗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开始苏醒，那么，便不能再沉沦了，不过，却该如何回返身体呢？
思绪刚起，一阵庞大的吸力突然生出，不由分说，便扯着他往上狂飙！
“这是……”
罗夜抬头，看见了光明……
“啊！”
刚从意识深渊中冲出，恢复知觉，罗夜便是一阵惨呼。
痛！
剧痛！
无法言喻的剧痛！
仿佛连灵魂都经受不住，开始颤栗起来。
更别说浑身的肌肉了，一块块是一鼓一鼓的，异常骇人，似乎要冲破*衣物的束缚，跳将出来一般！
力量！
纵是如此剧痛，罗夜却分明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无与伦比的力量，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力量，就在肌肉里跳跃、疯狂！
无法控制，这是他此刻的感受，这股莫名的力量虽强，自己却无力控制。
无法控制，便束手无策了么？
错！
罗夜狠了狠心，既然无法控制，那么，便释放吧！
“砰！”
惊鸿！
他的身子一屈，轻轻一弹，顿时如惊鸿一般掠了出去！
原本重若千钧的身子，此刻感觉，却是如此轻盈，不过轻轻迈步，就风一般卷过了那可恶的阶梯……
蜿蜒的山道上，三道人影努力地向山腰爬去，每走一步，便是满头大汗，甚是艰辛。
“外门时便知林师妹不简单，没想到居然和我相差无几！而这呆头呆脑的阿牛，居然也是不差！”
瞧着眼前渐渐变窄的山道，李天奇禁不住瞟了瞟身旁两人，颇受打击。虽然林欣脸色略显苍白，阿牛也是面目铁青，但他们毕竟跟上来了，而自己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并不占优势。
“接下来，山路渐窄，也越发崎岖，这才是真正的较量之地！我李天奇天资聪慧，仙根卓越，绝不会输给一个女子和一头笨牛！”
李天奇向来高傲，不容许一般人超越于他，因而心中发狠，默不作声的调息着，灵力的运转，越发急速。
“唉，这么久了，师兄怎么还没跟上来，究竟是什么感悟，如此深入？哎，我果然境界还是太低了，不能领会啊，哈哈哈。”
阿牛又一次艰难地回过头，却依旧没有看见那道身影，不由疑惑感慨。
“我们走就是，反正罗夜师兄会跟上来的，对吧，李师兄？”
林欣应着话，却是冲李天奇言笑晏晏。
“哦？或许吧……”
李天奇冷笑一声，身子猛地一晃，步伐瞬间加快了许多，大步向上走去：“走了！”
“诶！李师兄好厉害，居然还能加快速度！”林欣一声娇呼，语气中满是倾慕。
“的确厉害……”阿牛也不得不承认，憨厚地点着脑袋。
“哼……”
李天奇满腹得意，很是舒坦受用，嘴角悄悄泛起了一丝弧度！
“啊啊啊啊……”
一声怒吼连绵不绝，从身后传来。
李天奇愕然回头，看向了那山峰拐角处。
道路微微颤抖。
“来了！”
李天奇神色凝重，是什么？这道路之上，所谓考验，除了恐怖的重力，还有什么吗？
一道黑影晃过拐角，速度不减反增，直往几人奔来！
“是……”
“怎么可能？好快！”
“不……不可能！”
来者如风，瞬息掠过几人，消失在了无尽山道之上！
呆滞，沉默，讶异，气氛很是沉默。
“刚刚那个……”林欣艰难地发问。
“是师兄。”阿牛觉得喉间有些干渴，使劲咽了咽唾沫。
“怎……怎么可能？”李天奇呆呆地愣在那里，保持着那回头查探的姿势，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一动也不动。
山路陡峭，劲风不绝，刮得石粒如雨一般纷纷落下，溅在地上，四处散落弹飞。
有几颗恰巧撞在几人身上，这才使得林欣二人如梦初醒。
“师兄实在厉害，我们也要加油！”阿牛自言自语地点点头，眼中满是狂热，提步就往山上走去。
“喂、喂……”林欣回神一看，阿牛已是攀爬了两步，不由急了：“你这笨牛，等等我啊！”
“哦，师妹你快些吧。”阿牛闻言，咧嘴一笑，站住了身子，等林欣赶上来。
两人埋头爬了好一会儿，却突然发现面前的路被挡住了。
抬眼一看，却是李天奇定定地站在那里。
“李师兄，你在等我们吗？”林欣面上掠过一丝欣喜，喜滋滋地开口询问。
“……”
“呵呵，莫非李师弟也如师兄一般有所体悟？”阿牛见李天奇没有回答，不由咂了咂嘴，揣测道。
“李师兄，我们走吧？”林欣见李天奇没有丝毫动作，不由伸出玉手轻轻推了推他。
“啊？哦。”失魂落魄的李天奇这才猛然惊醒，长长呼了一口气，神色略显失落，“罗……师兄，果然厉害。”
“……”林欣闻言，心中方才有所领悟，轻轻一笑：“李师兄何必介怀？罗夜师兄先我们而入内门，做上师兄，自然是实力不差的，但是我们现在也已进了内门，以后定能赶上他的！”
“是吗？”李天奇眸中渐渐泛起几分期盼。
“是啊！李师兄可是天资卓越的人啊！”林欣微微笑着，连连点头。
“是吗？”李天奇转头看向阿牛，阿牛憨憨地点头：“的确如此！”
“哈哈，是啊！我可不会认输！”李天奇突地笑出声来，迈动了步伐。
“是啊，虽然我称不上天才，可也绝不会是庸人！走吧，追上罗师兄的脚步！”
第十一章 碑
“呼呼……”
经过一通狂奔，眼前已是一片旷阔平地，罗夜终于感到自己体内的痛楚略缓，也顾不得其他，随处找了个地方，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歇息。
山风颇大，浑身大汗淋漓的他，竟是微微感到了一丝凉意。
忍不住紧了紧衣物，这才爬起身来，继续前行。
“咦？”
罗夜惊了一惊，这才突然发现，原本加诸于身的重力，此刻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忍不住跳了跳，感受着浑身上下的轻松，不由嘿嘿笑了两声。
山路到了这，竟已是平坦无比，一边顺着路慢慢走着，罗夜一边感受着体内的情况。说也奇怪，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得突兀，随着重力消失，它也走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连一点残余都没有留下！
他心中略略有些失落，那般强大的力量，却只如昙花一现，无法拥有，实在可惜，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力量。
“唉……”
罗夜一阵自嘲，不由撇撇嘴，郁闷地甩了甩头，要把这点小不爽抛到脑后去。
“说起来，我到底是爬到哪里来了？”
他走到路边，把眼光投向悬崖之下，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深不见底！
山峰本就险峻陡峭，这般瞧去，除了杂乱地青草外，也就是悬崖缝隙间的树了，却连飞鸟也看不见一只，只有浮云孤零零地漂浮在脚下，散乱缱绻。
“如果跌落下去……”
罗夜思量着，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收住心神，再不敢去看那崖下风景，只是匆匆赶路。
路，在前方越过山峰，拐入了其背面。
转弯，抬头。
罗夜呆住了，面目滞愣，嘴唇微张。
金碧辉煌，恢弘大气，气势磅礴！
他心中瞬间冒出了这样几句话来，也只有这些词语才能代表他的感慨，其余种种，端的不能！
雕翎飞宇，塑龙盘檐，红墙青瓦，香烟袅袅，盘踞于云之深处，叫人看不清楚。
“这殿，莫非是嵌在断崖之上吗？”
罗夜瞠目结舌，暗自揣测。
“既然到了，还不进来？”
声如大吕，殿中悠悠荡荡，传来了无尘道人的话语。
“师傅……”
罗夜点点头，走上前去，费力推向那高足三丈的庞大石门。
“吱呀。”
本以为会很费劲，孰料，手指方才触及，大门竟是应声而开！
“哎唷！”
罗夜用力过猛，一个跟头，摔了进去……
殿内里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香烛和檀香徒劳地要盖过这浓重的埃尘味道，明媚的阳光从门缝里，从天窗上透进来，拉在殿中，形成几缕光线，隐约有道路通往殿后，却被垂下的白色帷帐遮去了一半。
“师傅？”
灯影闪闪，摇晃在风中，飘忽不定。
罗夜四处打量了片刻，却并没有发现无尘道人那瘦小的身躯，疑惑地摇了摇头，微微低着头，从帷幔中穿了过去。
后面果真是有路的，虽然通往正堂或后殿的门紧闭，但是在其左侧，靠着有些古朴的墙壁，分明蜿蜒着一条阶梯，盘桓而上，就如那山道一般无二，通往高处。
阶梯有些老旧了，看去是太久没人打理，踏在上面，“吱嘎吱嘎”作响，从梯步木缝里，“簌簌”地掉落出灰土来。
出乎罗夜意料，很快就到了二楼，一路非常平静，竟然一点事也没有发生。
头刚探出，罗夜便只觉眼前微微泛起亮光，红烛点点，一般无二的雪白帷帐垂落于地，遮去了许多风景，只有半壁石碑露出，在红烛之下，萦绕着点点紫光。
整体来说，二楼较之一楼，却是干净了些许，至少走在上面，不会踩出一个个的脚印。
罗夜很想去看看那神秘的石碑，然而，没有瞧见师傅的身影，他却是不敢擅作主张，绕过了几多帷帘，才看见那瘦小而平凡的身影，静静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师傅……”
罗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来了。”无尘道人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感觉怎样？”
“对不起，师傅，我实力太差了。”
罗夜想起刚踏上阶梯的情况，心中一阵黯然，若不是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自己可能到现在还在原地徘徊。
“差？”无尘道人语气略愕，慢慢转过身来，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隐约见得他嘴唇轻动，挤出了两个字来：“自信！”
“自信么？”罗夜咀嚼着无尘道人的话，沉默半晌，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实力，如何自信？”
“相信自己有，那便有！”
无尘道人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点点笑意，挤在呆板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协调，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暖。
“相信即有？”
“这世界，远非你所见的这般渺小。”无尘道人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罗夜的肩膀，“以后你便会知晓，去吧，读那碑文。”
罗夜收拾好思绪，点了点头，看向那轻泛紫芒的石碑。
碑上龙飞凤舞书着几行大字：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后面，则密密麻麻刻着无数蝇头小楷，内容语句，无不玄妙。罗夜一眼瞧去，却见文字变幻流动，幻化奇妙轨迹，笼罩过来，当即便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潜藏于身的力量吗？诸般造化，却看天意了。”
无尘道人深深看了一眼罗夜，转身望向殿外，蜿蜒连绵的山道之上，三条渺小的身影尚在艰难攀行。
日月更替，光线明灭。
林欣三人到了，又走了。
他们也看了石碑，不过半天便头痛欲裂，相继醒转过来，只得生生记下，回去再做参悟。
临走之前，无尘道人瞧得他们失落，说了一句话：“不要黯然。山道上布有道纹大阵，重在考验基础，基础越牢，起步越难，但适应后速度会快上不少。你们基础虽不比罗夜，却能够一路坚持上来，已是相当出色，我很满意。基础较之略差，并无大碍！过往种种，已是虚幻，你们要把握现在，方能成就未来。”
……
转眼之间，已过三日三夜。
罗夜沉迷石碑，日夜不歇，殚心竭力的参悟。碑上的紫芒点点，在他身躯周围来回游荡，偶尔有一两点浸入体内，却又尽数流出，似乎想要融入，终究只得流离。一旁守护的无尘道人瞧得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这般，过得许久。终于在这日夜半之时，罗夜身躯大震，一股气息冲出丹田，化为清啸，直冲当空皓月，回荡于无垢峰间。
睁眼，他眸中现出一片迷茫，仿佛还沉寂在那历经千万年的神秘文字之中，无法醒转。
岁月流逝终无情，时光反转枉千年。
碑文之中，氳苍莽大气，笔走苍龙之间，焕出丝丝古朴意味，那累积千万年的惶惶与悲凉，沁人心脾！
而此刻，罗夜的眼神，也如碑文一般，氳出一丝古朴气息来。
静默。
良久，凉风习习，悄然掠过，终于将人吹袭清醒。
“阿……阿切！”
捏了捏鼻子，止住喷嚏，罗夜眼眸猛地一清。蓦然吐出一口浊气，长叹之下，四处看去，周围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师傅？”
愣了一愣，罗夜探头探脑地瞅了瞅，并没有见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一步步走下楼梯，罗夜还在不停思量那碑文。
整个前殿一如以往，弥漫着一股腐朽气息。帷帐依旧随风飘动，遮去殿容，若隐若现，偶尔露出香案一角，又被遮去。
“以天为灵，以地为名，以神为行，灵天名地，神行千里！”一个声音淡淡传来，平凡而淡漠。
“师傅？”
听得这声音，罗夜心中顿时一松，转过帷幕一看，正是无尘道人端坐在香案前蒲团之上，拿着一本古书，正在慢慢翻阅。
“醒了？”无尘道人轻轻合上书，“坐。”
“是，师傅。”罗夜点点头，盘膝坐下：“不知师傅有何吩咐？”
“碑文便是‘登堂’法诀，更是神文，得自上古遗迹，为祖师碰巧所获。这一块石碑，乃是祖师亲笔篆刻，虽非原物，却也神妙无穷，你体悟许久，也算有缘。”无尘道人沉默了片刻，将石碑来历说了清楚。
“徒儿下来，定当认真参悟。”罗夜心里忍不住有些惊愕，没想到这看似古朴的石碑，竟然有这般来头。
“嗯，经过山道阶梯考核，你知道自己的实力了吧？”无尘道人慢慢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一如既往的平凡与淡然。
“是。”罗夜神色依旧有些黯然，“我的实力，比起师弟他们来，却是差远了。”
“既然这样，要更努力。”
“是。”
“记住我说过的话，自信。”无尘道人站起身来，身子渐渐淡去，竟是消失无踪！
“自信么？徒儿谨记在心。”罗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微微笑起来，飘然起身，向殿外缓缓走去……
轻轻阖上殿门，罗夜转身临崖，闭目凝神，耳边风声呼啸，异常分明。劲风不绝，衣襟猎猎！
山道崎岖，蜿蜒不绝，月光撒下，倒也照得分明。此刻的山道，再无了那恐怖重力，漫步其上，舒坦自在。路边丛草杂生，散几丝泥土气息，更有蛐蛐夜鸣，罗夜走在上面，却是静心宁神，别有一番妙用。
他越走越慢，整个身子散发出一股苍莽之气，隐隐然竟与无垢峰相融，契合无比！
苍茫山道，亦如吾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十二章 玉
光阴荏苒，罗夜不知不觉又住了半年多，看着秋去冬来复又春暖花开，他的个子也迅速窜长，几乎比无尘道人还高出了半个头。
略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碧竹轩半年来几乎没有生人来过，甚是冷清。
也不知为何，其他各峰弟子不少，平日里，但凡逢年过节，总是热热闹闹。却唯有这无垢峰，人数始终就那三四个，虽也称得上其乐融融，但实在及不上别峰火热。据罗夜暗自猜想，该是与无尘道人性格有关，因为冷淡寡言，所以不喜欢太多弟子罢！不过也好，无垢峰清静异常，修炼起来，也算心无旁骛。
而这半年前来的师弟妹们，李天奇不知发了什么疯，深居简出的，基本看不见人影，而林欣也是忙于练功，难见踪影。多数时候他只有和阿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如果阿牛性情活泼些也就算了，但这个家伙虽不如那二人几乎消失，却也是成天只晓得干活练功的料，罗夜有时逗他玩也只是憨憨笑过，弄的罗夜老大没趣。实在气闷了，就只有丢下阿牛不管，溜进竹林漫山遍野的去玩，顺便再弄些野味偷偷解馋。
也幸得有小风陪伴，即便再无趣，却也从不孤独。
别看罗夜整日逍遥，貌似放纵，但是一到夜晚，便端坐修习，反省日之所观，心之所悟，修为境界一点也没落下。更因为基础扎实，进展神速，玄法武功，都有所成。
毕竟他身负血仇，素来警醒，没有任何懈怠的理由！
这日午后，罗夜蹲在湖边，拿根竹枝在逗鱼，正玩得兴致勃勃，突地耳旁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喊：“师兄，师傅找你！”
他吓得身子一抖，差点没摔进水里去，头上青筋一冒，转头看去，正是阿牛，正咧着大嘴，憨厚地挠着脑袋。
“阿牛，说过多少次了，你声音那么大，就不要凑到我耳朵边上来说话了！会聋的……”
罗夜无奈地捂住了脸庞，这阿牛一点自觉都没有，每次喊人都弄得惊天动地，怎么教也教不听。
“哦。”
阿牛继续挠头。
“你只会哦，师傅找我干嘛？”
罗夜看着那被惊吓得疯狂游蹿的金色鲤鱼，无力地站起身来。
“不知道，我刚打扫屋子的时候师傅突然问起的。”
“这样啊，好，谢啦。”
阿牛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打听一番，却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罗夜耸耸肩，钻进了无尘道人道长的竹屋。
“师傅。”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他小心翼翼看向无尘道人。
那平凡丑陋的脸，依旧平淡无奇，双眼低垂，正翻阅着一册薄薄的书籍，听得罗夜声音，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罗夜也不敢打扰，只能保持着姿态，一动不动。
“坐。”
隔得稍许，无尘道人抬眼看了他半晌，吐出一字，而后又继续翻阅。
罗夜端端正正地坐着，心中却是暗自揣测，不知无尘道人究竟用意如何，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竹屋里散发着一股清香，不仅仅是竹的气息，更有……
“墨香？”
罗夜的视线停留在了无尘道人手中的书籍上，眉头轻皱，略微疑惑地喃喃出声。
“明日，你下山去。”无尘道人正好翻完，随手将那册薄书递予罗夜，嘴里却道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什……什么？”罗夜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手中接着的书一时拿捏不稳，掉在了地上。他呆愣片刻，不敢置信地望向无尘道人：“师傅，我没有做错什么啊！”
“……别想太多。”无尘道人拾起地上的薄册，拍了拍上面尘埃，盯住了罗夜的眼睛：“你需要磨练。”
“是，师傅。”罗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身子略略颤抖，握紧了拳头。
“这本书你路上参悟。”无尘道人再次将书递给罗夜，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丢下来一句话：“可以带阿牛一起。”
“师傅……”罗夜看着无尘道人的背影，嘴微微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薄册，罗夜眼眶微红，书上面分明笔墨初干，是自家师傅为自己下山而专门撰写的。
静坐许久，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而后，擦了擦眼睛，起身出门。
“师兄，你出来了，师傅找你什么事啊？”
竹屋院里，阿牛正勤快地给药草浇水，瞧见罗夜出来，憨憨地迎了上来。
“没事。”罗夜微微一笑，“师傅交代我去外面办一点事。”
“哦，师兄要下山啊。”阿牛点了点头，“那明天饭要少煮一人份了。”
“阿牛，你想不想下山？”罗夜突地问了一句。
“我？”阿牛挠了挠脑袋，“山上挺好的啊，下不下山都没关系。”
“这样啊。”罗夜若有所思。
“怎么了？”阿牛面带疑惑，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没事，我回去收拾一下。”罗夜顺着路，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奇怪，师兄的眼睛怎么有点红，被师傅批评了吗？”阿牛偏着头，却想不清楚。
……
罗夜是一个人走的，并没有带上阿牛。如果非要说带上了谁，那便是小风了，这几年来，一人一鸟，已经是亲密无间，让他抛下小风，却也难受。
李天奇几人破天荒地没有修炼，一路送着罗夜，下山而去。
“师兄，一路小心！”
阿牛挠着脑袋，使劲抱了罗夜一下。
“罗夜师兄，记得帮我带的东西哟！”
林欣嘻嘻笑着，提醒别忘了她的礼物。
“师兄，”李天奇的沉默了许久：“加油。”
“呵呵，你们放心吧，我会小心的。给师傅带个好，我办完事，很快就回来！”
罗夜哈哈笑着，望了望那苍莽群山，转身离去……( 一步为仙 http://www.xlawen.org/kan/2849/ )
近来罗夜《化清诀》小成，灵力调遣运转之间，已是熟稔无比，再无半点生涩滞硬，如流水一般，顺着一条奇特的路线，缓缓流动。
随着灵力游动，他的思绪渐渐沉在了体内，无知无觉，无尘无垢！
他并未发现，左手腕处，那条神秘的||乳|白手链正散发出点点荧光，七彩变幻，玄妙无比。那荧光仿佛有意识一般，出现之后，迅速地蔓延向整个躯体，将罗夜紧紧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光茧，而这诡异的光茧，竟散发出一股神圣的气息，透出了几分宝相庄严的味道来。
而罗夜体内的灵力，仿佛也在不经意之间，渐渐多出了一些什么。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忽地，罗夜周身的光茧，仿佛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瞬间弥散为荧光，眨眼退回了手链之中。
而此时，他也缓缓睁开了眼，将灵力归回丹田，站起身来。
“时间差不多了，却不知师傅叫我等去无垢峰下做什么。”
一边想着，他一边往无垢峰赶了过去。
……
无垢峰，正是三年前罗夜所见，山腰处座落着一尊大殿的断崖！
崖高何止百丈，险峻异常，除去鸟雀，连猛兽都少，可见山势之险要。
而在这断崖之下，无垢峰脚，今日，却陆续出现了几个人影。
“呵呵，林师妹你们也来了啊。”阿牛是最先到的，瞧见林欣和李天奇一前一后走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林欣笑了笑，四下看看，却没有瞧见罗夜：“罗夜师兄还没到吗？”
“没有呢。”阿牛摇摇头，“不过师兄也应该快了，时间要到了嘛。”
“哼！”李天奇暗暗撇了撇嘴，对自己的判断，尚且有些不服气。
又等了片刻，一道身影从竹林中冲了出来，如旋风一般，猛地在几人面前停住。
“哦，哈哈，原来你们都已经到了啊！看来是我晚了！”罗夜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罗师兄，哈哈。”阿牛也是笑着答应。
“两个白痴……”李天奇嘴角抽了抽，他在外门所交之人，无不温文尔雅，却很少有这般肆意的，心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笑那么夸张干嘛！”
“咔。”
“哗啦……”
“什么声音？”林欣本是笑着一张脸，看着罗夜阿牛二人相视大笑，却突然听见了什么音响，四下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正疑惑间，忽觉一阵风声过去，头上猛然一疼。
眼前黑影一闪，她一把抓住，却是一粒石头。
原来，罗夜二人大笑声回响山间，竟是将那碎石震落了许多下来，却非二人功力如何不凡，而是山势实在险峻，纵是岩石，也待不得长久，被山风侵蚀，破不稳。
经过这一惊，二人倒也识相，在林欣的虎视眈眈之下，不敢再大声言语。
“师兄，你可知道师傅叫我们过来做什么？”阿牛小声询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罗夜摇了摇头。
一旁林欣却笑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师傅应该是要传授高一阶的法诀了。”
“哦？”罗夜疑惑地看了过去，早在两月前，罗夜《化清诀》初成之后，便向无尘道人索要过高一阶的法诀，但当时无尘道人只说了一句：“时辰未到。”
林欣点点头：“不错，我在外门听一些长老说过，外门举荐之人抵达内门后，才会传授高一阶的法诀。而我们本阶法诀《化清诀》已经修习完毕，此刻正是时候才对。”
“原来如此，外门所学却也是《化清诀》。”
罗夜终于听得了些许消息，眉头轻舒，道：“可是在屋中一样可以传授吧，为何一定要在此处？莫非……”
“该是考核。”李天奇傲气一笑。
“果然如此……”
正在这时，忽地狂风大作，片片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落，众人先是一惊，继而急忙躲过。
刚险险避开，耳边就传来了无尘道人淡漠的声音，虽在风中，却依旧清晰可闻！
“我在山腰宫殿等你们。”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在那云雾缭绕中，一座大殿若隐若现，露出了几处红墙黑瓦。竟一角，便气势磅礴，仿佛一头绝世猛兽开始舒醒过来！
山虽险峻，却并非无道。
仔细找去，可以发现，在山脚左侧，有一道阶梯蜿蜒盘旋，直达宫殿。这阶梯倒也奇特，入口很是宽畅，而越到上面，路径越来越狭窄，到后来根本就仅容一人通过，最后深入云端，不见端倪。
“走吧。”
见几人都没有说话，罗夜率先走了过去，他相信，无尘道人是绝对不会害他们的。
“呃！”
一脚踏上阶梯，罗夜突地身子一颤，而后久久静立不动。
“怎么了？罗夜师兄……唔！”
林欣瞧得奇怪，忍不住问出了声，走上两步，刚到他身边，却是猛地俏脸一白！
“你们怎么了？”
阿牛满脸疑惑，也傻呼呼地走了上来。
“咝！”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脸都青了。
“呃唔咝的干嘛呢？”李天奇实在看不惯几人一惊一乍的，一脸地不以为然。潇洒地走到几人身旁，看了看他们或铁青或苍白的脸，嘴里嘀咕了两声，举步就往台阶迈去。
他并没有看见，林欣的嘴唇努力开阖着，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哇！”
这一步跨上去，李天奇顿时闷哼出声，脸色剧变，一片通红。
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从天而降，压得他胸口一闷，腰身一弯，差点喘不过气来！
粗粗地喘了几口气，终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重压，罗夜面露苦笑：“师傅真狠，这压力也太恐怖了吧！”
“呼……”
一旁林欣却是忽地吐出一口气，煞白的脸色稍稍好转。而后，她竟是缓缓迈动了步伐，向上跨了一步！
“厉害！”
罗夜暗中提了提自己的腿，却还是重若千钧，纹丝不动，不由得赞了一声。
“哼！”
只听旁边一声冷哼，李天奇似乎是不服气，本就涨得通红的脸上青筋冒起，也是一脚迈出，重重踏在了第二节阶梯之上！
“哈！”
阿牛见状，也不甘示弱，一向憨厚的面容上铁青褪去，露出了几分认真来，大喝一声，也是猛地踩上了第二步阶梯。
一步之后，三人都是将眼光投向了尚自静立不动的罗夜。
“这是大阵一角，罗夜师兄，走吧！”
林欣缓缓开口，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已经能够开口说话，身上虽然依旧沉重不堪，但却勉力能够适应。
“呵呵，你们先走，我突然有些感悟。”
罗夜的笑容略有尴尬。
“哦，那我们先走了。师兄体悟完了快些上来啊，师傅还等着呢！”
阿牛却压根儿没注意罗夜神色，认真地叮嘱，习惯性地用手去挠头，却才发现手臂异常沉重，根本举不起来，不由一脸无奈。
“感悟？”
李天奇暗地里一声冷笑，罗夜脸上的尴尬，林欣二人没看见，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师兄，分明就是提不起腿，迈不上来，还说什么感悟……看来他除了腾挪之术稍强，根本就一无是处！
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李天奇不再关注罗夜，开始运转灵力，方才被林欣抢了先，第一个跨上第二步阶梯，却是让他觉得失了面子，此番得赢过她才是。
瞧三人回过头去，准备继续往上走。罗夜心中也掠过了几丝焦虑，被人看不起事小，这可是考核，要是去得迟了，师傅难免不悦，指不定还得让自己再修习几月基本功！
但是运起灵力，奋力提了提脚，依旧是沉重无比。
“怎么办？”
第十章 山路
风声越发地紧了，刮得碧竹狂舞不止，如延绵不绝的波涛一般，汹涌翻腾，别有一番美意。
“怎么办？”“该怎么办！”
罗夜心中不停地思索，可是此时被焦急冲昏了头脑的他，哪能想得出什么办法来。
不管他如何运转灵力，却始终也提不动那双腿。
而且越是运转得疯狂，整个身子反而还越来越重！
“唉……不行啊！”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罗夜无奈地看着林欣三人一步步踏上阶梯，心中满是苦涩，自己苦练了三年，真的还是差那么远吗？
不甘！
不甘心啊！
这时，李天奇突地回过头来，语气中似乎有些揶揄：“哟，师兄，还没有感悟完毕吗？我们可是走上了第七阶了啊！再不来可赶不上了！”
“呵呵，你们先走，我马上就好。”罗夜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虽然隐蔽，但是那种蔑视的眼神，嘲笑的表情，让他心中略有不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罗吉父子的嘴脸，不看也罢！
“哦？”李天奇傲然一笑，没再多做声，自顾自地往上走去，他本身优秀，与罗夜也并无仇恨，只是见不得弱者爬到他的头上，见这师兄如斯弱小，因而冷嘲热讽，却也正常。
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汗流浃背，却依旧坚持着，一步步攀爬，慢慢、慢慢，一步步变小在罗夜的视线，待拐过山峰背后，更是再也看不见身影。
罗夜眼睁睁看着几人消失，眸中一阵黯然。
他哪是受得奚落之人，虽然李天奇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心中也是抑郁非常。联想起过往种种，爹爹被害，自身受辱，只觉心口闷得一阵生疼，几乎便要吐出血来。自身现在这点实力，连个山峰都爬不上去，又怎能突破那诸多武林的守护，杀死罗吉父子，以报血仇？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生起一股烦闷，翻滚不休，再不能消解。如此怒气，翻腾许久，终于无法压制，积郁之气从腹部升起直冲胸际，一路横冲直撞，无所顾忌，肆意了一阵之后，竟是猛然灌入了脑部！
“轰！”
痛。
剧痛！顿时，他脑袋中一阵轰鸣。
这仿佛着于灵魂深处的苦痛，就像那千斤大锤，擂将下来，轰然之间，砸得他几近昏迷！
他看不见，也无法看见，体内的灵力运转猛地提高了好几倍的速度，如同发了疯一般在经脉中不停狂转。
撕裂，粉！
经脉寸寸破灭，而后再生！
若火烧，若冰冻。
凋零，继而焕发生机，然后再次组合。
何为千刀万剐？不外如是，甚至，是无数次的千刀万剐！幸得他早已昏迷，却也免受了这非人折磨！
纵是如此，罗夜额上依旧不停地流着冷汗，即使是在潜意识之中，依旧恐惧着这种痛苦吗？
……
跌落，耳边风声大作。
这种失重的感受，是在跌落！
罗夜沉默着，苍白的脸上，双眼紧紧闭着。
沉沦，是灵魂在沉沦，迷失在无尽的意识深渊之中。
力量，渴望力量！即使昏迷，即使沉沦，依旧渴望！
“来……”
呼唤，是什么在呼唤？
罗夜努力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无尽的深渊里，依旧一片漆黑。
不对，有光明，那是……
红色的光晕。
就如那日断崖看见的光晕！
朦朦胧胧，却又真实存在。
是什么？是什么在呼唤？
借着光芒，罗夜拼命睁大了眼睛，那是……雕刻的石像！
光芒一闪而逝，深渊依旧是深渊，黑暗依旧是黑暗。石像，却再无了踪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虚幻？
意识深处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石像，会是谁？
定是虚幻无疑！
罗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开始苏醒，那么，便不能再沉沦了，不过，却该如何回返身体呢？
思绪刚起，一阵庞大的吸力突然生出，不由分说，便扯着他往上狂飙！
“这是……”
罗夜抬头，看见了光明……
“啊！”
刚从意识深渊中冲出，恢复知觉，罗夜便是一阵惨呼。
痛！
剧痛！
无法言喻的剧痛！
仿佛连灵魂都经受不住，开始颤栗起来。
更别说浑身的肌肉了，一块块是一鼓一鼓的，异常骇人，似乎要冲破*衣物的束缚，跳将出来一般！
力量！
纵是如此剧痛，罗夜却分明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无与伦比的力量，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力量，就在肌肉里跳跃、疯狂！
无法控制，这是他此刻的感受，这股莫名的力量虽强，自己却无力控制。
无法控制，便束手无策了么？
错！
罗夜狠了狠心，既然无法控制，那么，便释放吧！
“砰！”
惊鸿！
他的身子一屈，轻轻一弹，顿时如惊鸿一般掠了出去！
原本重若千钧的身子，此刻感觉，却是如此轻盈，不过轻轻迈步，就风一般卷过了那可恶的阶梯……
蜿蜒的山道上，三道人影努力地向山腰爬去，每走一步，便是满头大汗，甚是艰辛。
“外门时便知林师妹不简单，没想到居然和我相差无几！而这呆头呆脑的阿牛，居然也是不差！”
瞧着眼前渐渐变窄的山道，李天奇禁不住瞟了瞟身旁两人，颇受打击。虽然林欣脸色略显苍白，阿牛也是面目铁青，但他们毕竟跟上来了，而自己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并不占优势。
“接下来，山路渐窄，也越发崎岖，这才是真正的较量之地！我李天奇天资聪慧，仙根卓越，绝不会输给一个女子和一头笨牛！”
李天奇向来高傲，不容许一般人超越于他，因而心中发狠，默不作声的调息着，灵力的运转，越发急速。
“唉，这么久了，师兄怎么还没跟上来，究竟是什么感悟，如此深入？哎，我果然境界还是太低了，不能领会啊，哈哈哈。”
阿牛又一次艰难地回过头，却依旧没有看见那道身影，不由疑惑感慨。
“我们走就是，反正罗夜师兄会跟上来的，对吧，李师兄？”
林欣应着话，却是冲李天奇言笑晏晏。
“哦？或许吧……”
李天奇冷笑一声，身子猛地一晃，步伐瞬间加快了许多，大步向上走去：“走了！”
“诶！李师兄好厉害，居然还能加快速度！”林欣一声娇呼，语气中满是倾慕。
“的确厉害……”阿牛也不得不承认，憨厚地点着脑袋。
“哼……”
李天奇满腹得意，很是舒坦受用，嘴角悄悄泛起了一丝弧度！
“啊啊啊啊……”
一声怒吼连绵不绝，从身后传来。
李天奇愕然回头，看向了那山峰拐角处。
道路微微颤抖。
“来了！”
李天奇神色凝重，是什么？这道路之上，所谓考验，除了恐怖的重力，还有什么吗？
一道黑影晃过拐角，速度不减反增，直往几人奔来！
“是……”
“怎么可能？好快！”
“不……不可能！”
来者如风，瞬息掠过几人，消失在了无尽山道之上！
呆滞，沉默，讶异，气氛很是沉默。
“刚刚那个……”林欣艰难地发问。
“是师兄。”阿牛觉得喉间有些干渴，使劲咽了咽唾沫。
“怎……怎么可能？”李天奇呆呆地愣在那里，保持着那回头查探的姿势，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一动也不动。
山路陡峭，劲风不绝，刮得石粒如雨一般纷纷落下，溅在地上，四处散落弹飞。
有几颗恰巧撞在几人身上，这才使得林欣二人如梦初醒。
“师兄实在厉害，我们也要加油！”阿牛自言自语地点点头，眼中满是狂热，提步就往山上走去。
“喂、喂……”林欣回神一看，阿牛已是攀爬了两步，不由急了：“你这笨牛，等等我啊！”
“哦，师妹你快些吧。”阿牛闻言，咧嘴一笑，站住了身子，等林欣赶上来。
两人埋头爬了好一会儿，却突然发现面前的路被挡住了。
抬眼一看，却是李天奇定定地站在那里。
“李师兄，你在等我们吗？”林欣面上掠过一丝欣喜，喜滋滋地开口询问。
“……”
“呵呵，莫非李师弟也如师兄一般有所体悟？”阿牛见李天奇没有回答，不由咂了咂嘴，揣测道。
“李师兄，我们走吧？”林欣见李天奇没有丝毫动作，不由伸出玉手轻轻推了推他。
“啊？哦。”失魂落魄的李天奇这才猛然惊醒，长长呼了一口气，神色略显失落，“罗……师兄，果然厉害。”
“……”林欣闻言，心中方才有所领悟，轻轻一笑：“李师兄何必介怀？罗夜师兄先我们而入内门，做上师兄，自然是实力不差的，但是我们现在也已进了内门，以后定能赶上他的！”
“是吗？”李天奇眸中渐渐泛起几分期盼。
“是啊！李师兄可是天资卓越的人啊！”林欣微微笑着，连连点头。
“是吗？”李天奇转头看向阿牛，阿牛憨憨地点头：“的确如此！”
“哈哈，是啊！我可不会认输！”李天奇突地笑出声来，迈动了步伐。
“是啊，虽然我称不上天才，可也绝不会是庸人！走吧，追上罗师兄的脚步！”
第十一章 碑
“呼呼……”
经过一通狂奔，眼前已是一片旷阔平地，罗夜终于感到自己体内的痛楚略缓，也顾不得其他，随处找了个地方，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歇息。
山风颇大，浑身大汗淋漓的他，竟是微微感到了一丝凉意。
忍不住紧了紧衣物，这才爬起身来，继续前行。
“咦？”
罗夜惊了一惊，这才突然发现，原本加诸于身的重力，此刻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忍不住跳了跳，感受着浑身上下的轻松，不由嘿嘿笑了两声。
山路到了这，竟已是平坦无比，一边顺着路慢慢走着，罗夜一边感受着体内的情况。说也奇怪，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得突兀，随着重力消失，它也走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连一点残余都没有留下！
他心中略略有些失落，那般强大的力量，却只如昙花一现，无法拥有，实在可惜，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力量。
“唉……”
罗夜一阵自嘲，不由撇撇嘴，郁闷地甩了甩头，要把这点小不爽抛到脑后去。
“说起来，我到底是爬到哪里来了？”
他走到路边，把眼光投向悬崖之下，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深不见底！
山峰本就险峻陡峭，这般瞧去，除了杂乱地青草外，也就是悬崖缝隙间的树了，却连飞鸟也看不见一只，只有浮云孤零零地漂浮在脚下，散乱缱绻。
“如果跌落下去……”
罗夜思量着，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收住心神，再不敢去看那崖下风景，只是匆匆赶路。
路，在前方越过山峰，拐入了其背面。
转弯，抬头。
罗夜呆住了，面目滞愣，嘴唇微张。
金碧辉煌，恢弘大气，气势磅礴！
他心中瞬间冒出了这样几句话来，也只有这些词语才能代表他的感慨，其余种种，端的不能！
雕翎飞宇，塑龙盘檐，红墙青瓦，香烟袅袅，盘踞于云之深处，叫人看不清楚。
“这殿，莫非是嵌在断崖之上吗？”
罗夜瞠目结舌，暗自揣测。
“既然到了，还不进来？”
声如大吕，殿中悠悠荡荡，传来了无尘道人的话语。
“师傅……”
罗夜点点头，走上前去，费力推向那高足三丈的庞大石门。
“吱呀。”
本以为会很费劲，孰料，手指方才触及，大门竟是应声而开！
“哎唷！”
罗夜用力过猛，一个跟头，摔了进去……
殿内里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香烛和檀香徒劳地要盖过这浓重的埃尘味道，明媚的阳光从门缝里，从天窗上透进来，拉在殿中，形成几缕光线，隐约有道路通往殿后，却被垂下的白色帷帐遮去了一半。
“师傅？”
灯影闪闪，摇晃在风中，飘忽不定。
罗夜四处打量了片刻，却并没有发现无尘道人那瘦小的身躯，疑惑地摇了摇头，微微低着头，从帷幔中穿了过去。
后面果真是有路的，虽然通往正堂或后殿的门紧闭，但是在其左侧，靠着有些古朴的墙壁，分明蜿蜒着一条阶梯，盘桓而上，就如那山道一般无二，通往高处。
阶梯有些老旧了，看去是太久没人打理，踏在上面，“吱嘎吱嘎”作响，从梯步木缝里，“簌簌”地掉落出灰土来。
出乎罗夜意料，很快就到了二楼，一路非常平静，竟然一点事也没有发生。
头刚探出，罗夜便只觉眼前微微泛起亮光，红烛点点，一般无二的雪白帷帐垂落于地，遮去了许多风景，只有半壁石碑露出，在红烛之下，萦绕着点点紫光。
整体来说，二楼较之一楼，却是干净了些许，至少走在上面，不会踩出一个个的脚印。
罗夜很想去看看那神秘的石碑，然而，没有瞧见师傅的身影，他却是不敢擅作主张，绕过了几多帷帘，才看见那瘦小而平凡的身影，静静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师傅……”
罗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来了。”无尘道人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感觉怎样？”
“对不起，师傅，我实力太差了。”
罗夜想起刚踏上阶梯的情况，心中一阵黯然，若不是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自己可能到现在还在原地徘徊。
“差？”无尘道人语气略愕，慢慢转过身来，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隐约见得他嘴唇轻动，挤出了两个字来：“自信！”
“自信么？”罗夜咀嚼着无尘道人的话，沉默半晌，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实力，如何自信？”
“相信自己有，那便有！”
无尘道人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点点笑意，挤在呆板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协调，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暖。
“相信即有？”
“这世界，远非你所见的这般渺小。”无尘道人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罗夜的肩膀，“以后你便会知晓，去吧，读那碑文。”
罗夜收拾好思绪，点了点头，看向那轻泛紫芒的石碑。
碑上龙飞凤舞书着几行大字：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后面，则密密麻麻刻着无数蝇头小楷，内容语句，无不玄妙。罗夜一眼瞧去，却见文字变幻流动，幻化奇妙轨迹，笼罩过来，当即便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潜藏于身的力量吗？诸般造化，却看天意了。”
无尘道人深深看了一眼罗夜，转身望向殿外，蜿蜒连绵的山道之上，三条渺小的身影尚在艰难攀行。
日月更替，光线明灭。
林欣三人到了，又走了。
他们也看了石碑，不过半天便头痛欲裂，相继醒转过来，只得生生记下，回去再做参悟。
临走之前，无尘道人瞧得他们失落，说了一句话：“不要黯然。山道上布有道纹大阵，重在考验基础，基础越牢，起步越难，但适应后速度会快上不少。你们基础虽不比罗夜，却能够一路坚持上来，已是相当出色，我很满意。基础较之略差，并无大碍！过往种种，已是虚幻，你们要把握现在，方能成就未来。”
……
转眼之间，已过三日三夜。
罗夜沉迷石碑，日夜不歇，殚心竭力的参悟。碑上的紫芒点点，在他身躯周围来回游荡，偶尔有一两点浸入体内，却又尽数流出，似乎想要融入，终究只得流离。一旁守护的无尘道人瞧得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这般，过得许久。终于在这日夜半之时，罗夜身躯大震，一股气息冲出丹田，化为清啸，直冲当空皓月，回荡于无垢峰间。
睁眼，他眸中现出一片迷茫，仿佛还沉寂在那历经千万年的神秘文字之中，无法醒转。
岁月流逝终无情，时光反转枉千年。
碑文之中，氳苍莽大气，笔走苍龙之间，焕出丝丝古朴意味，那累积千万年的惶惶与悲凉，沁人心脾！
而此刻，罗夜的眼神，也如碑文一般，氳出一丝古朴气息来。
静默。
良久，凉风习习，悄然掠过，终于将人吹袭清醒。
“阿……阿切！”
捏了捏鼻子，止住喷嚏，罗夜眼眸猛地一清。蓦然吐出一口浊气，长叹之下，四处看去，周围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师傅？”
愣了一愣，罗夜探头探脑地瞅了瞅，并没有见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一步步走下楼梯，罗夜还在不停思量那碑文。
整个前殿一如以往，弥漫着一股腐朽气息。帷帐依旧随风飘动，遮去殿容，若隐若现，偶尔露出香案一角，又被遮去。
“以天为灵，以地为名，以神为行，灵天名地，神行千里！”一个声音淡淡传来，平凡而淡漠。
“师傅？”
听得这声音，罗夜心中顿时一松，转过帷幕一看，正是无尘道人端坐在香案前蒲团之上，拿着一本古书，正在慢慢翻阅。
“醒了？”无尘道人轻轻合上书，“坐。”
“是，师傅。”罗夜点点头，盘膝坐下：“不知师傅有何吩咐？”
“碑文便是‘登堂’法诀，更是神文，得自上古遗迹，为祖师碰巧所获。这一块石碑，乃是祖师亲笔篆刻，虽非原物，却也神妙无穷，你体悟许久，也算有缘。”无尘道人沉默了片刻，将石碑来历说了清楚。
“徒儿下来，定当认真参悟。”罗夜心里忍不住有些惊愕，没想到这看似古朴的石碑，竟然有这般来头。
“嗯，经过山道阶梯考核，你知道自己的实力了吧？”无尘道人慢慢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一如既往的平凡与淡然。
“是。”罗夜神色依旧有些黯然，“我的实力，比起师弟他们来，却是差远了。”
“既然这样，要更努力。”
“是。”
“记住我说过的话，自信。”无尘道人站起身来，身子渐渐淡去，竟是消失无踪！
“自信么？徒儿谨记在心。”罗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微微笑起来，飘然起身，向殿外缓缓走去……
轻轻阖上殿门，罗夜转身临崖，闭目凝神，耳边风声呼啸，异常分明。劲风不绝，衣襟猎猎！
山道崎岖，蜿蜒不绝，月光撒下，倒也照得分明。此刻的山道，再无了那恐怖重力，漫步其上，舒坦自在。路边丛草杂生，散几丝泥土气息，更有蛐蛐夜鸣，罗夜走在上面，却是静心宁神，别有一番妙用。
他越走越慢，整个身子散发出一股苍莽之气，隐隐然竟与无垢峰相融，契合无比！
苍茫山道，亦如吾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十二章 玉
光阴荏苒，罗夜不知不觉又住了半年多，看着秋去冬来复又春暖花开，他的个子也迅速窜长，几乎比无尘道人还高出了半个头。
略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碧竹轩半年来几乎没有生人来过，甚是冷清。
也不知为何，其他各峰弟子不少，平日里，但凡逢年过节，总是热热闹闹。却唯有这无垢峰，人数始终就那三四个，虽也称得上其乐融融，但实在及不上别峰火热。据罗夜暗自猜想，该是与无尘道人性格有关，因为冷淡寡言，所以不喜欢太多弟子罢！不过也好，无垢峰清静异常，修炼起来，也算心无旁骛。
而这半年前来的师弟妹们，李天奇不知发了什么疯，深居简出的，基本看不见人影，而林欣也是忙于练功，难见踪影。多数时候他只有和阿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如果阿牛性情活泼些也就算了，但这个家伙虽不如那二人几乎消失，却也是成天只晓得干活练功的料，罗夜有时逗他玩也只是憨憨笑过，弄的罗夜老大没趣。实在气闷了，就只有丢下阿牛不管，溜进竹林漫山遍野的去玩，顺便再弄些野味偷偷解馋。
也幸得有小风陪伴，即便再无趣，却也从不孤独。
别看罗夜整日逍遥，貌似放纵，但是一到夜晚，便端坐修习，反省日之所观，心之所悟，修为境界一点也没落下。更因为基础扎实，进展神速，玄法武功，都有所成。
毕竟他身负血仇，素来警醒，没有任何懈怠的理由！
这日午后，罗夜蹲在湖边，拿根竹枝在逗鱼，正玩得兴致勃勃，突地耳旁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喊：“师兄，师傅找你！”
他吓得身子一抖，差点没摔进水里去，头上青筋一冒，转头看去，正是阿牛，正咧着大嘴，憨厚地挠着脑袋。
“阿牛，说过多少次了，你声音那么大，就不要凑到我耳朵边上来说话了！会聋的……”
罗夜无奈地捂住了脸庞，这阿牛一点自觉都没有，每次喊人都弄得惊天动地，怎么教也教不听。
“哦。”
阿牛继续挠头。
“你只会哦，师傅找我干嘛？”
罗夜看着那被惊吓得疯狂游蹿的金色鲤鱼，无力地站起身来。
“不知道，我刚打扫屋子的时候师傅突然问起的。”
“这样啊，好，谢啦。”
阿牛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打听一番，却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罗夜耸耸肩，钻进了无尘道人道长的竹屋。
“师傅。”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他小心翼翼看向无尘道人。
那平凡丑陋的脸，依旧平淡无奇，双眼低垂，正翻阅着一册薄薄的书籍，听得罗夜声音，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罗夜也不敢打扰，只能保持着姿态，一动不动。
“坐。”
隔得稍许，无尘道人抬眼看了他半晌，吐出一字，而后又继续翻阅。
罗夜端端正正地坐着，心中却是暗自揣测，不知无尘道人究竟用意如何，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竹屋里散发着一股清香，不仅仅是竹的气息，更有……
“墨香？”
罗夜的视线停留在了无尘道人手中的书籍上，眉头轻皱，略微疑惑地喃喃出声。
“明日，你下山去。”无尘道人正好翻完，随手将那册薄书递予罗夜，嘴里却道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什……什么？”罗夜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手中接着的书一时拿捏不稳，掉在了地上。他呆愣片刻，不敢置信地望向无尘道人：“师傅，我没有做错什么啊！”
“……别想太多。”无尘道人拾起地上的薄册，拍了拍上面尘埃，盯住了罗夜的眼睛：“你需要磨练。”
“是，师傅。”罗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身子略略颤抖，握紧了拳头。
“这本书你路上参悟。”无尘道人再次将书递给罗夜，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丢下来一句话：“可以带阿牛一起。”
“师傅……”罗夜看着无尘道人的背影，嘴微微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薄册，罗夜眼眶微红，书上面分明笔墨初干，是自家师傅为自己下山而专门撰写的。
静坐许久，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而后，擦了擦眼睛，起身出门。
“师兄，你出来了，师傅找你什么事啊？”
竹屋院里，阿牛正勤快地给药草浇水，瞧见罗夜出来，憨憨地迎了上来。
“没事。”罗夜微微一笑，“师傅交代我去外面办一点事。”
“哦，师兄要下山啊。”阿牛点了点头，“那明天饭要少煮一人份了。”
“阿牛，你想不想下山？”罗夜突地问了一句。
“我？”阿牛挠了挠脑袋，“山上挺好的啊，下不下山都没关系。”
“这样啊。”罗夜若有所思。
“怎么了？”阿牛面带疑惑，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没事，我回去收拾一下。”罗夜顺着路，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奇怪，师兄的眼睛怎么有点红，被师傅批评了吗？”阿牛偏着头，却想不清楚。
……
罗夜是一个人走的，并没有带上阿牛。如果非要说带上了谁，那便是小风了，这几年来，一人一鸟，已经是亲密无间，让他抛下小风，却也难受。
李天奇几人破天荒地没有修炼，一路送着罗夜，下山而去。
“师兄，一路小心！”
阿牛挠着脑袋，使劲抱了罗夜一下。
“罗夜师兄，记得帮我带的东西哟！”
林欣嘻嘻笑着，提醒别忘了她的礼物。
“师兄，”李天奇的沉默了许久：“加油。”
“呵呵，你们放心吧，我会小心的。给师傅带个好，我办完事，很快就回来！”
罗夜哈哈笑着，望了望那苍莽群山，转身离去……( 一步为仙 http://www.xlawen.org/kan/28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