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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部分阅读

    把他们所有的感激之情撒向了这些勇敢的士兵们,有时甚至出现了几家人争夺一个士兵到自己家作客、结果撕打起来的场面。那些可怜的年轻人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丝毫动摇过,可看到十几个土著居民男男女女先争抢着把自己撂倒在地,接着用力撕扯自己的衣服裤子,然后当着自己的面大打出手,最后胜利者满脸是血地把自己强拖回家,他们还是吓坏了。这一晚之后,许多士兵在私下里都对我说:

    “这里居民的待客习俗真是奇怪,邀请客人之前居然还要比武?”

    当然,这些小小的骚乱不足以改变整个夜晚的欢乐气氛,在各个部族酋长的安排下,人们团坐在几个大篝火的周围,组成了几个热闹的庆祝场地。而我们则自然地在依芙利娜和艾克丁的陪同下坐在了最大的一个篝火前面。

    几个土著妇女把一种陶土烧制的陶碗放在我们面前,然后有人在里面倒上了醇美的酒浆。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拿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忽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冽感觉直接刺透了我的喉咙,就像是清晨纯净的空气般浸润着我的呼吸。我从未喝过这种饮料,它和这世上所有已知的酒都完全不同。这显然是一种水果酿造的酒,但我从未在圣狐高地之外的地方品尝过这种美味的水果。

    “这种酒不能喝得太急。”依芙利娜悄悄对我说,“就算是最强壮的人也不能多喝。艾克丁叔叔年轻时曾经因为逞能一口气喝了四十几碗,结果一觉睡了整整四天,据说,许多人都以为他当时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他醒来得及时,人们可能已经把他火葬了呢。”

    出于对酒的了解,我并不怀疑她的话,但我并不认为这种东西真的能把我怎么样。

    “这酒是什么水果制作的?”这才是我感兴趣的问题。

    “这是一种叫做蛇眠果的水果酿造的。那是种奇怪的水果,如果你直接吃它,哪怕只吃一两个,也会立刻睡着,很长时间都醒不过来,就算醒了也会在很长时间里觉得手脚酸软用不上力气。可是把它酿成酒之后,多喝一点反而没有大问题。因为吃了这种果子的人很会像冬天的蛇一样长睡不醒,所以才取了这样的名字。”

    听了她的介绍,一直沉默不语的米莉娅立刻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这几天的病症的确极大的损害了她的健康,她现在看上去依旧十分虚弱,只是精神状态非常好。我几乎有些怀疑她的精神好得有些过分,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对制酒的原料表现出那么大的兴趣。

    “你说的这种果子,哪里能找到?”米莉娅问。

    “这里许多地方都有啊,而且很多,你经常能见到的。比如说……”

    我并没有太大兴趣去听两位女士的交谈,更主要的是,这时候,在场地中央已经有人自发地发起了一场摔交比赛,这自然比水果的产地更能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力。现在正站在场地中央的胜利者,是一个光头的土著男子。他身上的肌肉就像是由模具铸造出来的一样,每一块都结实得像石头一样。他刚刚轻松地战胜了一个其他部落的勇士,现在正双手指天,大声向周围的人搦战。

    “我来了!”这时候,一个上身赤裸,下身穿着重装步兵军裤的士兵站了出来。他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虽然不如他要挑战的对手强壮,但赤裸的胸口和后背上都布满了伤痕,另有一番男子汉的气概。

    “朗斯,如果你给重装步兵团抹黑,就不要再当中队长了,回去干你的小队长去。”在他身后,达克拉非但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大声为自己的部下加油鼓气。摔交,这本也是粗野奔放的士兵们最喜欢的消遣活动之一。而健硕的大块头达克拉正是这项强壮者的游戏最积极的拥护者。

    看见上场的是个外族战士,原先的胜利者有些意外,而后变得格外欣喜。他粗犷地大叫着:“太好了,异族兄弟,看看,多强。”大步走上前来。片刻之后,两条壮汉搂抱在了一起。他们相互间猛烈地撞击,就像是两座山在碰撞,迸发出吓人的声响。竭尽全力的两个人都圆睁着双目,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对方撂倒。尽管圣狐高地气候温暖湿润,但冬末春初的夜晚仍有几分寒气,即便是已经习惯赤裸上身的主人们有的也在身上披上了一层兽皮或者是毛毯。可正在搏斗中的两个壮汉肯定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寒冷,因为他们都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大颗的汗珠从他们的身体上滑落,把他们脚下的泥土都染成了深褐色。

    猛然间,那个土著大汉腰间一发力,似乎是想把朗斯举起来。朗斯奋力把身体向后仰,不想让对手得逞。没想到,他的对手远比看上去要狡猾得多,忽然反过来向前一推,用力把朗斯压倒在地上。

    人群沸腾了。看到自己的勇士胜过了异族的战士,无论我们的感情多么亲密,那些土著居民都不会掩盖自己的骄傲。而我们的士兵们则有些灰头土脸,为自己同僚的失手感到面上无光。

    胜利者把朗斯拉起,用他并不太标准的通用语大声说:“异族兄弟,强壮,很强壮!”朗斯虽然输了,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愉快。他喘着粗气拍着那土著战士的肩膀,毫不扭捏地大声承认,“你,厉害,比我强!”看到这两个异族的勇士如此友好,场地间的气氛更热烈了。正如我所猜测的,无论是对于骠悍的土著居民还是对于勇敢的士兵,这种剧烈的搏斗比赛都不会伤害彼此的感情,只能让彼此间相互更加了解,也更加敬重。

    “让我来试试,看看我们的兄弟到底有多强壮!”朗斯刚走下场,好胜的达克拉就站了起来。他三把两把脱掉上衣,一边用力拍打胸膛,一边大喊着走上前去。我们的战士们立刻欢呼起来,一时间,类似“达克拉中校最强”、“达克拉中校必胜”这样的口号从会场的各个角落传来,一些快嘴的士兵已经开始给土著居民描述达克拉在战场上和摔交场上的英姿了,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曾在达克拉手中吃过苦头。

    达克拉的左腿略跛,那是他在达沃城下的旧伤造成的。这一点小小的缺陷不但没有让他吃亏,而且几乎让他沾了点小便宜。他的行动让对手很不习惯,异于常人的重心移动屡次帮助他从对手的强攻下挣脱出来。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两条巨汉用自己坚硬的肢体为“强壮”这个词汇做着最好的诠释。那异族的勇者抱住达克拉的左腿,屡次尝试着把他顶翻在地,而达克拉则牢牢抱住了他的腰,无论对手怎样用力都岿然不动。同样的,当达克拉试图发力掀翻他的对手时,那强健的大汉也总是有办法挣脱困境。两个人就这样紧密纠缠在一起,不仅是凭着自己的肌体,也是依靠着自己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斗志搏斗着。达克拉的对手必是个了不起的异族勇士,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在和壮汉达克拉摔交时能够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经过很长时间没有结果但颇费力气的对峙,土著战士终于开始脚步踉跄起来。达克拉从右侧紧搂住他的腰,用力地左右摆动,让他的双腿来回不住运动着,希望能够在对手运动的过程中找到破绽,让他失去重心。终于,他等到了一个好机会,那土著男人在移动的过程中右腿的脚踝在左脚上轻轻绊了一下,上身一个趔趄。达克拉不会放过这个难得战机,他重重地踏出右腿,垫在对手的左侧,然后全身向左猛一用力,终于,那个强壮的武者无奈地倒在了地上。

    “你很强,几乎比我还要强!要不是前面摔过几场,我没那么快赢你。”获得胜利之后,达克拉友好地伸出手去,把自己的手下败将拉起来。

    “了不起!好汉!强壮!强壮!”土著勇士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灰尘,由衷敬佩地对达克拉说道。

    “强壮,强壮!好汉,好汉!”达克拉哈哈大笑,用同样的话语回敬自己可敬的敌手。

    一旦走进摔交场,达克拉不尽兴就不会轻易地离开。不久之后,他完美地证明了自己成为重装步兵统领的资格。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达克拉都比他的对手们要强一些,但更重要的是,从格斗经验上来说,久经战阵的达克拉远比他的对手们丰富得多。我猜他第一个战胜的对手已经是这个种族中摔交的佼佼者了,在那之后,达克拉又接连战胜了六、七个高大的对手,但这都没花费他太大的工夫。虽然已经大汗淋漓,他看上去并不疲惫,呼吸也一直非常平顺,倒像是刚刚活动开了手脚。一开始,主人们还在为他们自己的勇士欢呼鼓舞。可到了后来,达克拉的杰出表现彻底征服了他们,让他们转而为自己喝彩起来。最后一场比斗,达克拉甚至一只手抓住对手的裤带、一只手抓住脖颈,把他高举过头,绕着篝火走了一圈,然后把他轻轻地放在地上。火焰在他背后燃烧,阴影模糊了他的脸,却让他的轮廓看上去格外高大明亮。他这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具不可战胜的天神,骄傲却又理所当然地将胜利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达克拉的强壮为他赢来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这声音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都没有停歇。尚武的主人们纷纷端起酒碗来到强壮的战士面前,满怀敬意地向客人献上诚挚的祝福。一些被打败的勇士们甚至凑过去抚摩达克拉壮实的双臂,似乎是在惊叹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能够蕴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

    遗憾的是,这个最强壮者的酒量并不像他的肌肉那么强,没过多久,他就满脸红紫,舌头打卷,身体好象被飓风吹过一样摇晃不止。就算是这样,我憨厚耿直的朋友也没有拒绝任何一个友善的敬意,他不断拍打着眼前的人的肩膀,用走了音的腔调大声说着“强壮,强壮;好汉,好汉;干杯,干杯……”我怀疑他是否看得清楚站在眼前的人,因为当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女羞怯地向他敬酒时,他也是这样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两句“好汉”,然后一饮而尽的。这让那些十分仰慕他豪迈的英雄气概的少女们无比尴尬,天知道他是怎么才能把这些腰肢纤细、唇红齿白的异族年轻女性和“好汉”这个词汇联系起来的。

    终于,随着众人的哄闹,达克拉终于轰然倒地,烂醉成了一团软肉,再不复刚才的豪勇。就算醉倒在地上,他还不忘“强壮”“好汉”地乱叫,惹得我们友好的主人一阵善意的微笑。米莉娅担心他喝得太多会有损健康,专门上前查看了一下。见他没有什么问题,就找来两个士兵把他拖到一个空帐篷中休息。

    我看了看周围,弗莱德正被一群德高望重的长者围在中间亲切地交谈,其中就有刚刚恢复健康、仍然有些虚弱的大祭司。他们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轻松,却和这里热烈的气氛没有太大的关系。普瓦洛和埃里奥特周围坐着一群孩子,他们的小法术吸引得孩子们目不转睛,听了红焰的介绍之后,我注意到这里的人们对精灵族的态度并不是十分友好,有些母亲不太放心自己的孩子坐在黑暗精灵的旁边,站在不远处时时向那里观望着。但埃里奥特与普通精灵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谁又会对一个如此温柔美丽的陌生女性心生恶意呢?

    凯尔茜正在和一群年轻人跳特别的民族舞蹈,没有红焰的陪伴,红发女海盗也绝不会觉得寂寞。而罗迪克则始终保持着节制、严谨的态度,他表现出来的风范让主人们越发地尊敬他,尤其是在他们从士兵们口中听到罗迪克的英勇事迹之后,他几乎受到了许多年轻人的崇拜。

    至于罗尔,他是我们中的特例。在场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个勇敢无畏的战士,是无数优秀勇士中最出色的那一群,他几乎就是勇气和胜利的代名词。可是,没有很多人愿意接近他。除了几个神经特别粗大的汉子和一些孩子,他的周围几乎没有出现过更多的面孔。当大家都在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围坐在一团时,他的周围几乎空出了一个圆圈,在他身边三步之内,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他在两军对峙时表现出的冷血态度大概真的吓住了我们的主人们,人们并非不想上前表达自己的敬意,但却不知应该怎么做才好。不少曾经亲眼目睹罗尔划开自己的动脉让米莉娅治疗的景象的人正在对自己的朋友讲述当时的场景,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既尊敬又畏惧,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有些人听了讲述之后惊叹着不愿相信,但当他们仔细看看罗尔空洞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之后,他们失去了验证这一切的勇气。

    还不止于此,现场每一个曾经在战场上赢得光荣战绩的勇士们都曾接受到比斗的邀请,就连凯尔茜和埃里奥特也不例外。唯有罗尔,没有一个人向他提出过挑战,那些在场地中央耀武扬威的胜利者们每当将目光投向罗尔所坐的角落中时,总会下意识地移开,转向那些人更多、更热闹的地方。罗尔曾显露出的战斗方式让我们的主人们心中惶惑,没有人愿意去面对一个随时准备放弃自己生命的疯狂对手,即便是在一场友好的比赛中。

    让我欣慰的是,罗尔的寂寞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众人刻意忽略这个阴暗的角落时,一个轻灵的身型跳跃着靠近罗尔,将一只酒罐轻轻放在他面前。那不会是别人,只能是我们热情的主人中最可爱的那一个,大祭司的孙女,年轻美丽的依芙利娜。她现在已经不佩带那个象征着神权和威仪的颈饰了,细长的脖子露出棕红色的肌肤,整个人也显得活泼生动起来。尽管面对罗尔时她看上去依旧显得有些紧张和畏惧,但她努力挤出一副笑脸,坐在罗尔的旁边,不时指着场地各处的人说着些什么,可能是在向罗尔介绍她的朋友。罗尔偶然开口说句什么,她就会喜笑颜开,滔滔不绝地说很长时间。罗尔已经知道依芙利娜曾经为我们做过些什么,他看依芙利娜的眼神中含着感激和亲切。但我看得出,他不太懂得怎么表达这种感情。我不了解他对依芙利娜的感觉如何,但起码现在看起来并不糟糕。

    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英雄们受到了他们应得的礼遇。我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忽视——你不能指望那些士兵告诉亲切的主人们:“那是我们的后勤官,他很了不起,因为他可以扣我们的津贴。”——但这没什么好抱怨的。比起我那些优秀的朋友们,我确实是个平凡无奇的人。对于这些崇尚英雄和勇士的土著居民来说,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军人罢了。出于礼貌,他们同我交谈,向我敬酒。我还应该有什么不满足的么?

    正当我以为今晚的高潮已经过去,我们可以在喧闹中平静地等待天亮时,忽然,从场地中央传出一声高喊。这喊声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又是如此的让人热血沸腾。这句话响起之后,场地内忽然安静下来,忽然,全场疯狂了,所有的男人们都大声呼叫起来,他们中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涌入场中,生怕落到了别人的后面。有几个士兵也跑了过来,参加这个没有一个男人会讨厌的比赛。

    罗迪克停止了应酬看向我,罗尔也暂时不去理睬依芙利娜,用他许久未见的热情的目光注视着我,就连弗莱德也停止了交谈,望向我坐着的地方。他们大声呼叫着我的名字,指向场地中央。这时候的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群孩子,一点也没有一个将领、一个国王的样子。

    “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弗莱德挥舞着双拳大喊,他这副激动的表情和刚才成熟稳重的态度大不相同,把大祭司吓了一条。

    我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大声答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坚定又快活地大步迈向场地中央,那个今晚已经又无数了不起的勇士撒下汗水、接受敬意的地方。一边走,我一边向朋友们作出鼓舞人心的手势,我相信不需要多久,我就可以站在那里,接受今晚最狂热的祝福。唯有这种祝福是让我喜悦欢娱的,也唯有这种祝福能够让我受之无愧。

    那句喊声是:“谁敢来和我比比酒量。”

    第十三卷 激撞 第一百零九章 我喜欢这地方

    场地中央聚集已经聚集起两三百个肤色各异、身体强壮、笑容可掬的男人们,无论他们是什么种族、什么官阶,此时他们看上去都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豪爽地和片刻之前还是陌生人的对手们大声打着招呼,祝对方好运。爱喝酒、对自己的酒量有些信心的男人们总是可爱的,因为他们通常不会遮饰自己的感情,都是些性格爽朗、容易相处的好人。和他们站在一起时,你会觉得这世界单纯得可爱,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端起酒杯,不需要说多余的话,你就能发现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们。

    “基德中校,你也来参加这样的比赛啊。”一个身材高挑的士兵热情地招呼我。我并不认识他,但这并不防碍我和他亲切地交谈。

    “怎么,觉得我不能喝酒?”我略显骄傲地反问。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睛中露出略显轻视的表情。确实,和周围那些膀大腰圆的酒徒们相比,我确实瘦弱得有些可怜。但酒量这种东西并不是和身材成正比的,正躺在不知哪个角落里的达克拉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要瞧不起我,士兵。喝酒是不能看身材的。”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才不信你能赢过我。我的酒量在整个枪兵大队也是数一数二的。”他在言辞间并没有对我表现出多大的敬意,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在整个军队中,我或许是朋友们之中最随和最喜欢和士兵们玩闹的人了。我这样做并不是有出于什么高尚的目的或者特别的用意,我只是深知自己的能力。我之所以会是他们的长官,仅仅是因为我比其他人多出了少许的运气。我远比不上我的朋友们那么出色,甚至就连许多普通的士兵在各方面也比我强上不少。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原本我应该是他们中最平庸的一员,根本没有资格在士兵们面前摆出一副长官的样子来。而且,如果我那样做了,生活会少了很多乐趣的,比如说,像现在这样放肆的与最普通的士兵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要不要打赌?赌一个月的津贴。”我狡猾地笑着问他。

    “好,一言为定!”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这么快就同意了,也不仔细考虑一下?”我装做吃惊的样子,摆出一副胆怯的面孔说道。这时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诱拐无知的少年。

    “反正我又不吃亏,长官。你的津贴比我高好多……”

    看起来,用这种特殊的蛇眠果酿造的饮料是这里非常流行的东西,看到一场如此盛大的比赛即将开始,许多人跑到自己的帐篷中取出几个酒坛出来,放在我们的面前。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如果他们并没有拿光储藏所有的酒,那么几乎每一个帐篷中都起码有三、四只酒坛,这样的藏酒量是相当惊人的。这里的土著居民私有的观念似乎并不是很强烈,人们乐于同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东西——当然,据我观察,老婆应该是除外的。一些历史书上说,这是这些土著居民落后愚昧的一面,我却认为,如果每个人都是那么落后愚昧的话,这世界没准会变得更好。

    起码我们不会在争权夺利的战争中失去亲爱的朋友和亲人。

    随着大祭祀挥舞起手杖,这场男子汉的比赛正式开始了。每个人面前都堆起了起码四、五个酒坛,有专门的人为他们倒酒计数。我无意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只是以平稳的速度满满把那美味的浆液化开在口腔中,并且还有时间感受一下它不同寻常的回味。如果仔细感受,你会发现这种酒不仅会给你的口腔带来普通酒水无法替代的爽利口感,更主要的是,当你喝酒时,你会觉得酒液滚过的口腔嫩肉一阵麻痹。那种前所未有的清冽感觉事实上是麻痹的口腔受到清凉的液体冲击后带来的触觉。我猜,这就是这种酒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看,在那帮贪杯的家伙们正试图用速度压倒对手的时候,我还可以细细品尝酒的特性,并且我喝酒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他们慢。这就是一个在酒缸里泡大的品酒大师和普通酒鬼的区别,我觉得胜负已经非常明显了。

    在我喝到第十二碗的时候,第一个失败者已经倒下了。他的面色只是略显红润,一点也不像我们通常见到的醉酒者满面通红、口喷酒气的恶劣模样。除了满口胡话和身体瘫软之外,他看上去一切如常,就像是个正在说梦话的睡着了的人一样。当然,我并不知道如何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一旦出现了第一个失败者,第二个、第三个也就相继出现了。我觉得十八碗大概是一个普通壮汉喝这种酒的极限,喝到这时候,第一碗酒的酒性完全发挥了出来,刚才还觉得软绵绵芳醇甘冽的液体从这个时候变得凶残起来,他们把一个又一个强壮的男人按倒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那个和我打赌的士兵确实很不错,他还在坚持,而且看起来还能够坚持一会。他的目光刚开始变得迷离起来,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应该还能再喝那么多才对。不过,仅靠这种普通豪士的酒量就想赢我一个月的津贴,这可有些太不现实了。

    又过了一会,人们醉倒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同时有十几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景象。他们当然很快就被人抬到一边凉快去了,凑热闹围观的孩子们不失时机地一拥而上,用木炭之类的东西在那些醉酒者的脸上做着有趣的恶作剧。看起来这也差不多是这里的一个特殊传统,没有人出面阻止这些调皮的孩子。当然,这种有趣的事情,我们的士兵也不会去阻止他们的。

    “你要是先倒了,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哦。”趁着给我倒酒的间隙,我指着刚被人在脸上画上乌龟的一个倒霉蛋对那个和我打赌的士兵说。

    “谁会……变成那个样只(子)啊,你之(自)己……柴(才)要当心吧。”他断断续续地回答,舌头好象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我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指出这个有可能刺伤他自尊心的事实。

    在第四只酒坛变空的时候,场中只剩下七个人了,作为外来者,只有我和那个快要到达极限了的士兵还能保持坐姿势,剩下的全是擅饮的主人们。有一个人的出现出乎我的意料,他就是巨牛部落受人最尊敬的酋长,我们的老朋友艾克丁。刚才人太多,我没有看见他。现在我发现他虽然眼神开始浑浊,但举碗的手还很稳定。在场地边上时,我听人说起他是整个部族中豪饮第一的勇士,但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但现在我知道,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争夺最后胜利的应该就是我和他两个人了。

    那个士兵终于也瘫软地倒下了,他口中流着长长的涎水,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这时候我听见外围士兵们在高喊我的名字。

    “基德中校,坚持住,别让他们看不起我们!”

    “中校,你是我的偶像!”

    “长官,我们永远支持你!”

    “就剩你一个人了,长官,为我们也要坚持住啊……”

    ……

    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热情地为我呐喊过,就连发津贴时也没有。这种声音让我的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满足的感觉,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象我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一样。

    没错,起码在这里,在与人斗酒的竞技场上,就让我这平庸的人受人瞩目一次吧。一个男人能被人这样称赞的时候不多,如果这称赞与死亡无关,与杀戮无关,与一切让人忧烦伤心的事情无关,我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这种称赞呢?

    这是我喜欢的感觉,我正是因为喜欢这种感觉,才会喜欢去做一个酒保,做一个酒馆老板的。这才是我的天性,但因为战争的缘故,似乎唯有在放肆痛饮的时候,我这快活的天性才会复苏。

    终于,倒数第三个竞争者也倒下了,场地中央只剩下了艾克丁和我两个人。他惊异地举起碗,遥遥地向我致意说:

    “对不起,年轻人。我从没想到你是个如此伟大的勇士。我为之前对你的轻视致歉!原本我打算在比完酒之后再这样做的,但是看起来,我怕自己没这个机会了。”

    “我只是个贪杯的酒鬼,而您才是真正勇敢的武士。向您致敬,先生,祝您和您的族人永远安康。”我诚实地表达着我心中的念头。很奇怪,许多人都莫名其妙地把好酒量和勇敢联系起来,仿佛擅饮的人必会是勇敢的。对于我来说,这可是个不堪一驳的荒谬结论。

    艾克丁喝完这一杯之后摇晃站起身来对我说:“看来我必须放弃这一次争取胜利的机会了,年轻的勇士。我可不想被人拎着两只脚拖下去,这对于一个酋长来说太丢人了。你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伦布理神一定因为什么理由而眷顾着你。你今晚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我们对于英雄的理解,我们的部族永远欢迎你,你是最受我们欢迎的兄弟,我们最亲爱的朋友!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你们的诚意,我建议,让这些从遥远的德兰麦亚土地上来到这里的人们不仅成为我们的兄弟手足,而是我们这片土地的一员。他们就是我们,我们不分彼此!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牲畜、物产,我们都将与他们分享……”

    场地四周传来无比热烈的欢呼声,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艾克丁的建议。大祭司在族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用他虚弱嘶哑的嗓音大声宣布:

    “远方来的朋友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我们曾对他们做过错误的事情,但他们宽宏地谅解了我们。伦布理神对你们的到来感到高兴,亲爱的兄弟们,他并不反对这片土地多一个新的主人。欢迎你们,我要说的并不是欢迎你们远道而来,而是欢迎你们回家。你们到家了,朋友们,你们到家了!”

    世事就是这么难以让人预料。罗尔的坚韧没有赢得的,弗莱德的智慧没有赢得的,达克拉的强壮没有赢得的,甚至就连米莉娅的牺牲都没有赢得的,居然被我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赢得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为我们的军队赢得的不仅仅是盟友的认可,而是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之一。从这一刻起,我们就不能再算是一支流浪的军队了,我们有了自己能够掌握的土地,一块虽然贫瘠、但却向我们敞开胸怀的土地。

    驽钝的士兵们还没有意识到艾克丁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但弗莱德已经意识到了。他向我做了个欣喜的手势,然后站起身大声回应着艾克丁和大祭司的友好表态:

    “感谢您,尊敬的长者,同样感谢您,友好的艾克丁先生。你们的话让我感到由衷的喜悦,你们给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提供了温暖的家园,我们将永远牢记你们的恩情。我建议,让我们共敬伟大的伦布理神,愿他永远庇佑我们的家园,愿他赐福我们的情谊,让它地久天长、永世长存!”

    弗莱德的话说得大方又得体,抓住了最好的时机,相当于有技巧地接受了我们身为主人的身份。我们知道,这个天降的喜讯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们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得到了一片自己的根据地,这样结束了漫无目的的游荡生活。弗莱德的话在场地内掀起了一阵友好的浪潮,数不清的土著居民和我们的士兵们抱作一团,用他们能够表现出的最热烈的方式相互表达着内心的情感。

    我觉得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去配合弗莱德的言语,于是顺手抄起一只盛满了酒的瓦罐,将它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

    “亲爱的朋友们,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向了不起的伦布理神表达我的敬意,但我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报你们的恩情。这是个如此美好的夜晚,让我们尽情欢乐,一醉方休吧!”

    说完这些话,我昂头将罐子中的酒一口气倒入自己口中。奔流的酒浆带着甜蜜的幸福味道涌入我的喉管,而后似乎伴随着我的血液游走在我的四肢百脉之间,让我觉得惬意温暖。

    无论什么时候,用酒去表达一个男人的感情总是不会错的。热情的主人们开始变得疯狂。他们大概从没见过像我这样豪爽的饮酒方式,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只能用尖叫声回报我的热情。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人们欢呼着、雀跃着,随手把身边的人拉起来,用土著居民古朴简单却热情的舞蹈表达他们的情感。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就连冷面的罗尔也被依芙利娜强拖入人群中,和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圆,绕着篝火翩翩起舞。大家欢呼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我相信如果天有个盖子的话,现在也一定被激动的人群顶翻了。

    无数兴奋的土著居民冲如场内来牵我的手,我只看见各式各样的手在我的面前晃动,却不知道该去抓哪一只才好。在混乱中,两只手用力扯住我的衣角,拖着我挤出层层人堆,向边上比较安静的地方走去。我并没有挣扎反抗,甚至有些庆幸有人在这么混乱的场面中把我从人堆里救了出来。当来到一个安静无人的角落中时,我才看清把我带到这里的人是谁。

    那是依芙利娜和罗尔。罗尔现在看上去正常得有些不正常,我知道这样说很怪异,但事实确实如此。他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冷冰冰的不说话,但已经不再是那副满脸死气的吓人模样。此时的罗尔看上去就好象新兵时期的样子,他现在的沉默是由于内向的性格造成的。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的面色红润,眼神里也带着让人能够接近的神采。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化如此巨大,不知道是这现场美好友善的热烈气氛还是温柔可爱的依芙利娜让我的朋友改变了那么多。

    “基德先生,我知道您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但我没想到您这么了不起。您一定是伦布理神最眷顾的勇士。天啊,就连艾克丁叔叔都比不过您……”那个原本无比温柔的小姑娘现在几乎是在用嚷的。她的眼睛里冒着不同寻常的惊异神采,用她所能够表现出的最尊敬目光望着我。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无论我做了什么,得到这样的赞誉是不是都有些太过分了?

    “这些……是我的朋友们送给您的礼物,希望您能……能喜欢。”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依芙利娜有些羞怯。她低下头,从身后拿出一个不小的布包裹,里面都是些兽骨饰品和精致的草编之类的东西,看上去有很不少。

    我心中不安地接过这些礼物,左右看看,在确定没有什么人会听见我的问话之后,我小声地对依芙利娜问出了这几天来一直隐藏在我心中的疑惑:

    “依芙利娜,我问你,伦布理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祉?”

    依芙利娜讶异地望着,不知是在惊讶我对神明的无知还是假装信仰神祉的无耻。她想了想,然后对我说:

    “伦布理神是掌管森林万物生长和繁殖的神,是植物的监护人,生命延续的保护者,死亡女神的兄弟。他是慈祥的父亲,也是严厉的导师。我们不仅尊敬他,而且喜爱他,因为他不仅赐予我们食物,更将酿造美酒的技能传授给他的孩子们,让我们能够享受生活的乐趣。”

    酒神?!

    原来如此。

    我开始明白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尊崇地位的原因了。

    我喜欢这个地方。

    第十三卷 激撞 第一百一十章 文明的撞击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为一块土地而欣喜欲狂。

    仅仅是一块土地而已,和我们曾经无数次见到的土地没有任何不同。平整厚实的泥土上长满了已经开始泛出嫩绿色的草苗,几棵高耸的针叶乔木零落地分布在土地的各个角落中。一条名叫“银星”的河流将这块土地从中间一分为二,它在我们面前弯过一道精致的弧线,优雅地扬向远方,犹如一链银河坠落在这里。

    从现在开始,这片足有四、五个辰光城大小的小形平原就完全属于我们( 星空倒影 http://www.xlawen.org/kan/29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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