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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部分阅读

    们最可骄傲的魔法骑兵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精准的精灵射手也受到射程的制约,无法给予他们有效的援助。这些无畏的战士以血肉之躯承受着来自城头的擂石和箭雨,几乎是在用自己的尸体去丈量城墙的高度。

    刚一接触,攻城的德兰麦亚人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大量的鲜血从人体内压榨出来,喷洒在提特洛的城下,将城墙突成一道红色。

    即便如此,德兰麦亚人依旧前仆后继地冲向城墙。他们疯了一样急不可待地将自己的生命投向死亡的深渊,用自己的血唤起战友更大的斗志。尽管一直占据着优势,但在这样的攻势面前温斯顿人还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支又一支后备队被送上了城头,将疲惫的战友换下战场。

    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强势攻潮毕竟不能持久,在抛下近三千具尸体和为数众多的伤员之后,我们的攻击势头开始放缓。长时间的厮杀不但让温斯顿人觉得疲惫,同样也剥夺了德兰麦亚战士的气力。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们攻城的军队很快就会达到崩溃的边缘。不需要更多的才华,即便是稍有些经验的指挥官也会在这个时候召回攻城的军队整休,或是换上另外一个梯队攻城。

    而弗莱德却没有这样做。在这一刻,他的心肠就像是铁做的,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惋惜。他坚定不移地向这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可怜人下达着继续进攻的命令,这几乎相当于亲手将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

    就在攻城的部队即将崩溃的前夕,异变陡生。

    提特洛城中冒出了一道道冲天的火光,随之传来的,还有嘈杂的呐喊和厮杀声。这声音越传越近,很快从内城中央传到了外城。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让城头的守军阵脚大乱,许多战士仓皇地向着城内张望,厮杀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散乱慌张。

    弗莱德立刻抓住了这等待已久的战机。他立刻撤回了疲弱的攻城部队,以另一群更强大也准备得更充分的战士取代了他们。这些等待了良久的士兵们就像是出栅的猛虎般扑向提特洛城,继续着他们的战友没能完成的战斗。

    此消彼长,温斯顿人彻底被压垮了。没过多久,这支刚投入战场的生力军就夺取了一段城墙,在温斯顿守军的防线上撕开了一个缺口。一旦打开一个缺口,温斯顿人的溃败就是不可逆转的了。更多的德兰麦亚人登上城墙,为战友分担起战斗的责任,将温斯顿人向城墙的两侧倾轧过去。

    当城头的德兰麦亚士兵数量超过温斯顿人时,这场战斗的结局就已经确定了。城门被打开,更加强大有力的战士们涌入城堡。当我们杀到第二道城墙时,站在城头的成了轻衣便服的德兰麦亚战士,而在城下慌乱攻城的却成了从外城溃逃进去的温斯顿人。

    就这样,战斗顺理成章地结束了。

    温斯顿人的失败源于这样一个事实:提特洛城自建成之日起,就是抵御北来之敌的坚固城池,城堡背靠着的龙脊山脉,一道悬崖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屏障,让他基本不用担心南来的敌人。

    但是,龙脊山脉是可以攀爬的,悬崖也并非是不可跨越的天险,尤其我们还拥有许多深受矫健的圣狐高地土著战士,这些从小就生长在山林中的天才猎手们非常清楚如何征服一道悬崖。

    从一开始,艾克丁就率领着土著战士们在龙脊山脉中用蔓藤编织合适的绳索,而我们则封锁提特洛城通往山林中的道路,并且极力吸引着温斯顿人的注意力。当艾克丁准备妥当之后,我们在夜间发起攻击,将温斯顿人的兵力尽可能全部吸引到城墙一侧来,使他们无暇顾及南侧的悬崖,而土著战士们则在这时借助夜幕的掩护从山顶降入城中。

    从这样高的距离中滑落总是要冒些风险的,有五名土著战士就在降到一半时因为绳索断裂摔成了肉饼,但幸运的是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将近两千人都顺利地进入了城内。这时候的内城防守非常薄弱,他们很轻松地夺取了内城的两层城墙,并及时向我们发出了消息。正如弗莱德所期望的那样,我们内外夹击,胜利地夺回了提特洛城……

    “你不觉得很奇妙么,杰夫?”弗莱德双手扶住城墙垛口,微微出神地注视着前方。他的斗篷被吹得向后飘扬起来,荡出了一层风的形象。

    “那时候路易斯陛下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成了我们的盟友;那时候我们想要守卫提特洛,而现在我们夺回了它;那时候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开始一场战争,而现在则是为了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他缓了一口气,叹息着说道“……一切都变了,杰夫,都变了。我们好像掉到了一个螺旋里去,无论是否愿意,它终会把我们重新带回到起点,让我们亲手了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或许……”他以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落寞语气对我说:“……这就是命运吧。当有那么一天,我们将自己所有曾经做过的事情颠倒重来,完全取消掉,就完成了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又都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感慨来得非常突然,还带着深深的感伤和绝望,让我一时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我不知道他正被什么样的情绪所困扰着,但我还是想要安慰我的朋友。

    “不是那样的,弗莱德。”我努力挤出一副轻松的微笑反驳道:“那时候我们是朋友,现在也是,就算是三十年、四十年以后,我们再次来到这里相见,也依然还是朋友。你看,我们都不能取消掉这件事,还有许多的事情也是这样。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你做的更是如此。你不是还曾答应过我,要给我看一个完整安定的国家、一个美丽的新德兰麦亚么?这件事你也不能轻易地偷懒赖掉哟。”

    听了我的话,弗莱德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他拉住我的手,热忱地对我说:“你说的对,杰夫,我不该这样想,那是种懒惰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这样胡思乱想。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我的诺言落空。”说着,他的手又用力紧了紧,再次强调地说:“绝不会!”

    东方已经露出了一层红白相间的光亮,龙脊峡谷被映上了一层淡薄的红色——那不是鲜血的颜色。

    它曾经是战争开始的地方,但现在它迎来了新的一天——告别了战争的崭新的一个起点。

    太阳的光辉洒落在弗莱德的面颊,在他的脸上泛起一层温暖的色泽。

    可是为什么,他的手心却是那么的凉?

    第二十二卷 征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尽在不言中

    大陆北方的冬季总是来得格外张扬。狂野的朔风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凌空抖动着,犹如有形的实体般猎猎作响。风过处,枯草的梗叶褪去了秋日留下的最后一层闪亮金黄,彻底衰败下去。整个大地似乎都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只有偶尔几株常绿乔木孤零零地站立在山坡上。那原本温润柔软的绿色此时变得格外扎眼,笔直尖锐的树冠犹如长矛般刺入人们的眼中。

    进入温斯顿境内已经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了,我们的足迹穿过了温斯顿南部山区,进入了中西部高原地带。在我们的东北方,路易斯陛下刚刚攻克了门采尔城,取得了进入扬风平原的钥匙,与我们遥相呼应,将兵锋直指温斯顿的王都烈鬃城。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弗莱德和路易斯陛下将广大的温斯顿疆土变成了展示自己战争才华的绝佳舞台,为世人奉上了一场盛大华美的战争表演。

    通常来说,一支联军中总会有一个主帅,即便是兵分数路也可以通过各种联络方式指挥作战。如果由两位地位相当的统帅各自为战,那么就会因为双方的战斗理念和思维方式的不同,给整个战局带来不可避免的毁灭性灾难。

    可是,这一尝试现在被打破了。两位同样杰出的年轻用兵家此时正从一个全新的角度为世人诠释着“各自为战”这个略含贬义的概念。他们彼此的指挥权完全独立,只以信使传递各自的信息。这种安排并没有给战局带来混乱。恰恰相反,这使得两位统帅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并且大大缩短了信息流通的速度,使彼此间的配合更加紧密流畅。

    我相信你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两个相距百里的统帅仿佛灵魂相通般相互了解,对于对于的每一个细微的战术意图都能够准确无误地把握。信使在他们之间似乎变成了多余的东西,当信件到达的时候,他们早已先人一步作出了反应,犹如具有预言能力的神明。

    据说这世上有些人具有一种叫做“心灵感应”的怪异能力,具有这种能力的两个人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思,即便不开口说话也能够相互交流。如果这种情形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反而更容易被人接受。可事实上,他们之间神奇的默契是建立在对整个战局的把握、对一切局部细小变化的敏锐和对彼此用兵特征的了解之上的。他们用远超于当代其他最优秀的将领的眼光阅读着这场战争,这洋溢着澎湃激|情的战争才华远比那些传说中的特异功能还要匪夷所思。

    战争,这个沾染着无穷血腥和残酷杀戮的字眼在这两个不世天才的手中变得精致到了极点,以至于让人不由得产生“死亡也可以成为一件艺术品”的错觉。

    在弗莱德和路易斯陛下的指挥下,两支军队如同一对有力的拳头,灵活而迅猛地向着温斯顿腹地打出了一轮漂亮的组合拳:在我们刚刚完成对菲米特城的包围时,路易斯陛下已经在银鞍谷地击溃了敌人的第一批援军;而当卡莱尔将军将敌人的两个兵团引入扬鬃平原时,我们的埋伏圈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完成了……当你可以用“细腻”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数以万计的兵力调动时,战争就不再是简单的生死交锋,而已经被升华到了艺术的高度。兵团与兵团之间协同作战的极限被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我们就像是两条汹涌的江河,毫无滞碍地在大地上奔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住我们的去路。

    对于法尔维大陆上其他优秀的军事家而言,与这两个人生在同一时代无疑是他们最大的荣耀,也是最大的悲哀。他们亲眼见证了两个都有资格将名姓写在史册最前列的的伟大统帅携手创造的战争奇迹,但同时,他们的荣耀也注定被埋没在这两个人日月昭华般璀璨的功绩之下,只能寂寞地存身于同一页历史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之中。

    不过现在,一个小小的意外似乎打破了这种奇妙的默契……

    “他们真是这样说的?”弗莱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焦急地点点头:“我审问了不下二十个俘虏,包括军官、士兵和随军的杂役,他们的回答都是同样的。这不像是圈套。而且,用五千人传递一个这样的假消息似乎也没有必要。”

    今天上午,我们刚刚遭遇了一支五千多人的温斯顿军队。他们的出现让我们感到非常意外:这些士兵就是我们西北方撒勒姆城的守军,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撒勒姆已经成为我们大军面前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我对抓获的俘虏进行了审问,想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会弃城不顾而在旷野中急行军。

    得到的消息令人震惊。

    所有的俘虏都众口一词:路易斯陛下于数日前在达苏卡山被温斯顿帝国第三、第六、第七、第十和第十二军团包围,他们奉命前去增援。而且接到这个命令的不止是他们,温斯顿中部许多城市的驻军都接到紧急命令于东部战线集结。

    路易斯陛下被包围了?这怎么可能!就在五天前,陛下还来信与我们联络,和我们约定三天后在扬风平原西北部与达伦第尔的主力军进行决战。在数量占优的敌军之间往复穿插制造战机、以疑兵和快速运动让对手疲于奔命,这是路易斯陛下最擅长的机动战术,在这方面即便是弗莱德与他相比也颇有不如。更何况,现在他所面对的,是他熟悉的温斯顿帝国军,以陛下的才略,又怎么会让敌军找到他主力所在,将他重重围困呢?

    事关重大,我立刻慌张地将这个信息报告给弗莱德,希望他能尽快采取措施,拯救路易斯陛下。

    “弗莱德,我们得马上出发去救他!”听到这个消息,达克拉第一个坐不住了。魁梧暴躁的重装步兵指挥官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着。

    “对,晚了就来不及了。”红焰随声附和着。不一会儿,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表明了态度,要求尽快发兵援救路易斯陛下。

    弗莱德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对走到了挂在墙上的羊皮地图前面,一会儿轻微点着头,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满脸慎重地思考着什么。

    “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我焦急地催促着,恨不能立刻就领军出发,将路易斯陛下从敌军的包围中拯救出来。尽管在对外的名义上路易斯陛下是我们进攻的主力,可事实上陛下的兵力并不是很强大。除了卡莱尔将军和里贝拉伯爵率领的两支嫡系部队之外,就只还有一些效忠于陛下的贵族的私人武装。在近乎三倍敌人的包围下,我恐怕陛下坚持不了很长时间。

    “对,你说的对,杰夫!”忽然,弗莱德眼睛一亮,转过身来,大声命令到:“全军立刻整顿出发,目标:撒勒姆城!”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大叫起来,“撒勒姆城,你疯了?路易斯陛下还在敌军的围困之中呢!”

    不止是我,房中其他的将领也对这个命令感到莫名其妙。放弃受难的友军,只顾自己建立功业,这不是弗莱德应当做的事情。更何况如果路易斯陛下灭亡了,我们就要面对在敌国腹地孤军作战的尴尬境况。从更大的方面来讲,甚至于克里特王国都有可能因为陛下的败亡而重新生起瓜分德兰麦亚的野心。无论从个人的感情还是国家利益来考虑,我们都不能置路易斯陛下的生死于不顾。

    “杰夫,不要激动,弗莱德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普瓦洛劝慰我说。他将目光投向墙上的地图,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放心吧,杰夫,我们的国王朋友不会有危险的。事实上,我要做的正是他所希望的。”弗莱德看见我激动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体谅的笑容。

    “在解释我的命令之前,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们认为用五个军团的兵力与不足半数的敌人交锋是否足够?温斯顿人有没有个必要将镇守交通要地的守军都去增援包围圈,甚至连我们这些近在眼前的敌人都顾不上了?”

    弗莱德这一问我才觉得有些古怪:撒勒姆城就在我们面前,岌岌可危,温斯顿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放弃城池去增援优势非常明显的东路战场啊。

    “看起来你们都发现问题了。”弗莱德耐心地继续解释道,“在东线战场,温斯顿人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与路易斯陛下决战。但现在他们依然还在源源不断地向那里增兵,恨不得把全国的兵力都集中起来,那么他们应该是另有目标……”

    “你是说……”普瓦洛恍然大悟地大叫起来。

    “对,我相信现在在达苏卡山,温斯顿人正在编制着一个等待我们自投罗网的大口袋呢。”弗莱德肯定地说道。

    弗莱德的话非常有道理,以路易斯陛下为饵,将我们的主力部队一网打尽,这确实是我们很有可能会遭遇到的圈套。

    “敌人之所以敢如此大规模地集中兵力,甚至敢于将我们前方城镇的守军都抽调一空,完全是基于这样一个认识:我们是路易斯陛下麾下的军队,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立刻赶往达苏卡山,绝不会再有攻城掠地的念头。所以……”弗莱德的眼中滑过一道狡黠的光彩,“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可是……”我忽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们的力量如此强大,如果说路易斯陛下不幸……”

    “你的顾虑很正确,我的朋友,可你应该看看地图。”弗莱德有些揶揄地看了我一眼,把我们带到地图前面。

    “五天前,路易斯陛下的军队还在红驹城堡,也就是这里……”他拿着一根细木棍在地图上轻点了一下,然后沿着地图标出的道路画过一条弯曲的折线,“……我们约定三天后在这里会师,与敌军主力决战。而现在,他却在达苏卡山,也就是这里……”木棍跳过地图上的一座高山,来到与刚才那条道路背道而驰的方向。

    “……按照我们的约定,路易斯陛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他遇到的正是我们本应在那里交战的温斯顿主力……”木棍随着弗莱德的讲解在地图上飞快地跳跃着,将路易斯陛下的行军路线、敌军的包围圈和我们所处的位置清晰地指示出来,“这本身很不寻常,我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路易斯陛下在给我们发出信件之后不久,就在相反的方向发现了敌军主力,而且很有可能他们正在计划抄截我们的补给线路。所以,陛下出现在他们面前,以自己为饵,将他们的兵力吸引在达苏卡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而达苏卡山……”看见我们频频点头,弗莱德继续解释道:“两面绝壁、一面环水,只有一条小路直通山顶,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可以层层设防。即便敌军数量众多,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路易斯陛下的防线。我敢和你们打赌,绝不是敌军把路易斯陛下追赶到了山上,而是陛下在这里布置完毕后将敌军引过来的。在这场战斗中,陛下绝不是引诱我们上钩的饵料,而是撒网捕捉敌军主力的垂钓者呢……”

    弗莱德说得有些兴奋起来,一层不健康的红晕又通过血管涌入他苍白的面颊。他的呼吸有些不畅,气管里发出了一些尖锐的杂音。正在这时候,米莉娅推门走进房中,将一杯黑色的药剂放到他的手中,既有些担忧有有些责备地看着他:

    “没有人提醒你就不知道吃药啦!”米莉娅说道。

    弗莱德抱歉地看了看自己的爱侣,端起杯子把药剂倒入口中。看起来那药物并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就连我们勇敢过人的领袖也花了好一阵子才鼓足勇气把它们咽下喉咙。最倒霉的是,为了表达对爱侣劳动的肯定,他还得竭力挤出一脸感激的笑容。看着他抽搐的嘴角,我忽然觉得那呼吸系统的疾病也不是什么十分痛苦的事情了。

    再三叮嘱弗莱德要好好休息、按时服药之后,米莉娅才把房间的控制权交还给年轻的统帅。此时房中的将领们都低头不语,我想他们在心里都和我一样窃笑不止吧。

    “嗯……那个……我说道哪里了?”弗莱德的脸更红了,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尴尬。

    “路易斯陛下是垂钓者……”罗尔小声提醒着。冷酷的战场杀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的古怪的语气向我们透露了“亡灵匕首”的拥有者此刻的心情非常愉快。

    “啊……垂钓者……对了……”弗莱德轻轻干咳了几声,镇静了一下情绪,努力想要摆脱刚才的尴尬,继续对我们说道:

    “……所以,我们目前应当做的并不是急着去为路易斯陛下解围,但是任由敌军像现在这样集结向他轮番进攻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们应该……”说着,弗莱德又拿起了木棍,用力戳在地图中心最大的那个城市上:

    “……我们应该趁着敌人城防空虚的机会,加快推进速度,尽早抵达温斯顿首都烈鬃城!”

    “为什么?”达克拉对这个计划感到非常不解,他大声说道:“其实这就算是个阴谋又怎么样?既然我们已经清楚了敌军的行动,完全可以随机应变,杀到达苏卡山脚下,让温斯顿人尝尝我们的厉害。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只要做好防备,就不用怕温斯顿人的圈套。”说着,豪勇的石匠之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如我的锤子好使!”

    重装步兵指挥官粗暴而单纯的话语让我们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尽管多年战争的锤炼已经让达克拉成长了许多,在战场上也不失为一个尽职的将领,但他的急脾气和一根筋的思维方式却还和以前一样。

    弗莱德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立刻友善地说道:“不用那么着急,达克拉我的朋友,我保证你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的勇敢,但是这一次可不能像你说的这样干。”

    “和路易斯陛下之于我们相同……”他继续向我们解释道,“……王都对于敌人来说也是必救的死|穴。如果我们的攻势足够猛烈,能够直接对烈鬃城构成威胁,围困路易斯陛下的敌军就无法持久,肯定要赶来救援,那么路易斯陛下的围自然也就解除了。不仅如此,那时我们已经占领了温斯顿境内的交通要道,完全掐断了敌军的后勤补给。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与路易斯陛下两面夹击,将敌军主力全歼于扬风平原!”

    “其实,这个计策和敌人的是一样的:威胁敌军的重要人物,然后将赶来增援的部队一网打尽。既然他们那么喜欢用这个方法,那就让他们自己尝尝它的威力吧!”弗莱德淡淡地轻声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第二十二卷 征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烈鬃城下

    烈鬃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这座温斯顿帝国的都城位于扬风平原的西北部,它的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并没有任何险要可守。四百年前,当骠悍的游牧民族温斯顿人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第一次树起立马旗帜、建立起一个强大帝国的时候,他们骄傲的心和对草原家乡的热爱让他们执拗地将都城建在辽阔的平原地带。为了烧制足够数量的巨大城砖,帝国的创造者们甚至在烈鬃城旁的饮马河畔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后来,人们把饮马河的水引入了坑中,这就是让所有温斯顿人骄傲不已的“草原之眼”纽伦湖,也就是许多温斯顿人口中的“砖湖”。

    历朝历代的温斯顿君主们从没有停止过对这座荣耀之城的扩建和加固,为了使自己的王都能够在千年的风雨之中屹立不倒,这些强有力的统治者们甚至不惜从北地冰冻山区中运来巨大的岩石、从东方的密林中运来百年成材的参天巨木,从西方附庸国中运来质地更黏稠的红土烧制的窑砖,为烈鬃城披上一层又一层坚固的壁障。每当一朝国君征服了新的领地,必然会在烈鬃城上打下永远的印记,与其说他们是为了巩固烈鬃城的防卫,到不如说是在用这种方法炫耀自己强大的武威。事实上,那些骄傲的君主们从来也不担心烈鬃城会被攻破,从未有过一支敌军可以在与马背民族的争战中穿越千里草原来到这座光荣的王城之下。“在草原上,只有温斯顿人能够击败温斯顿人”,这不仅是这支游牧民族后裔骄傲的宣告,更是被百年历史证明了的事实。

    在扩建烈鬃城的过程中,数以十万计的生命被埋葬在厚重的城脚之下。他们有的是强大征服者从帝国掠夺来的奴隶,有的是服徭役的平民百姓,还有些是以劳动偿还罪孽的囚犯。在争战的岁月里,这些卑微的生命并不比蝼蚁更受上位者的重视,可正是他们亲手创造了这一令世人惊叹的巨大成就,平地升起了一座宏伟的城市。

    当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唯有青天白云能够与城墙的高度进行对比时,你会觉得用“巍峨”这个词来形容这座城堡一点也不夸张。当我第一眼看见它时,我甚至不能确认那是一坐城市,抑或是一座山峰。

    而我们的战场,就在那座城池的脚下……

    在我们轻松攻下撒勒姆城后的第二天,路易斯陛下的信使证实了弗莱德的推测:在上一次通信后的次日,陛下的侦察兵意外地发现了敌军主力的踪迹。路易斯陛下将计就计,亮出自己的旗号将敌军主力牢牢吸引在达苏卡山下,为我们创造了加速推进的机会。

    我们的推进既迅猛又颇有技巧,弗莱德使用各种手段制造出我们即将直攻烈鬃城的假象,并将这个消息四处传播开来,同时却有很好地控制住了大军行进的节奏,使我们始终徘徊在烈鬃城敌军的攻击范围之外。一开始,我们对弗莱德的这种做法有些不解,但让我高兴的是,很快我就想通了这样做的必要性:盲目地冒进很容易也使我们陷入敌军主力和烈鬃城守军的夹击之中,那么整个战局就会由南向北分为路易斯陛下、敌军军团主力、我们和烈鬃城守军四层,犹如一个巨大的夹心汉堡,变得混乱不堪,让我们失去主动。

    弗莱德的策略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一收到这个消息,包围达苏卡山的温斯顿军团立刻慌了手脚。他们立刻舍弃了山上的路易斯陛下,仓皇向西北方向赶来,想要抢在我们之前解除烈鬃城的危险。他们之所以那么紧张不仅是因为王都遇险,同时,在攻占了温斯顿境内许多重要城镇之后,我们已经基本切断了他们与温斯顿腹地的联系,使他们的补给出现了短缺。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脆弱的补给线远比一群强大的对手要可怕的多,在寒冷的北地冬季尤其如此。

    敌人疲惫的身影刚一出现在扬风平原上,就受到了我们的迎面痛击。连续往复长途奔袭使我们的对手疲惫不堪、饥寒交迫,尽管他们在数量上占据着不小的优势,但根本无法与准备充裕的我们相抗衡。由小型弩车、精灵射手和掷矛战士组成的远程攻击组合轮番将大量的死亡带给我们的对手,而骁勇强悍的星空骑士们也毫不留情地羞辱了马背民族最骄傲的铁血骑士。在这一次势均力敌的正面交锋中,温斯顿人第一次在自己的草原上败给了远来的敌人,一败涂地,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他们的败落将祖先“只有温斯顿人能在草原上击败温斯顿人”的骄傲宣言变成了一个可耻的笑话——当然,我们的战功绝不会以德兰麦亚军队的名义出现在历史之中,这一切都被归到了子虚乌有的“温斯顿帝国第二十三军团”的旗下。

    有趣的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温斯顿帝国的史书对于这一次帝国内战的纪录中写满了关于“第二十三军团”的辉煌战绩,可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一支“帝国王牌军”。有人传言,这是温斯顿帝国保留的最秘密的一股力量,平时隐藏于帝国隐秘的角落,只接受国王的直接号令;也有的人说,这支神秘的军队其实就是帝国十三大军团中的一个,只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还有人说这支军团是路易斯陛下从战神手中借用的一支神兵,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们怎么会拥有扭转乾坤、挽救陛下于危亡之中的强大力量,这也是陛下受到神眷、是真命王者的有力佐证。对于这些,熟知内情的人都默契地选择了缄默。温斯顿宫廷——尤其是路易斯陛下本人——对于这件事的暧昧态度使得第二十三军团成为多年后许多军事历史研究家和爱好者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之一,被选入“七年战争最不可思议的七大谜团”之一。

    这时候,敌人的的恶梦才刚刚开始。就在他们撤离达苏卡山不久,路易斯陛下立刻率领着他的人马衔尾追杀过来。在达苏卡山上忍耐了许久的温斯顿战士将满腔屈辱的怒火喷向了对手,对陛下的忠诚使得他们在面对自己同胞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仁慈。直到这时候,我们的敌人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他们一度真的相信自己把这些强大的同胞围困了起来,而现在事实证明,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在比现在多一倍甚至十倍的敌人面前突围而出。同样是温斯顿帝国军人,如果说达伦第尔王子的追随者像岩石一般坚强有力的话,那么路易斯陛下的嫡系部队就像是高山一般难以撼动。

    我们的两面夹击让敌军主力遭到了灭顶之灾。在经过连续三次交战之后,只有温斯顿第六军团和第十二军团的部分残部逃脱了我们的截杀,其余的军队在走投无路之下要么被我们尽数歼灭,要么成建制地投降了陛下。正确的策略和默契的配合使得我们在这场会战中的损失降到了最低点,而路易斯陛下的军队因为收编了投降的敌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近三分之一的数量。

    正如弗莱德所预料的那样,我们把敌人的策略原样奉还给了他们。同样的计策在不同的人手中所起到的效果完全不同,正验证了“没有不败的战术,只有不败的名将”这句战争格言。这就像就是两位战略大师联手为我们的敌人上了一堂战术讲解课程,而巨大的伤亡和鲜血就是他们高昂的学费。

    事实上,在此之后,这堪称经典的一战也确实被写入了所有军事学校的教科书中。

    自这一战之后,达伦第尔王子立刻将散落在南部各地的军队和从我们加击之下逃脱出来的残部回撤到烈鬃城下,与守卫京畿的第一、二军团和从温斯顿北部召集起来的各个兵团,以及效忠于他的贵族私兵会合,作出了与我们在烈鬃城下决战的态势。他的这一举动有聪明的一面,却也带着让人费解的愚蠢:由于主力被完全击溃,整个温斯顿南部已经没有能够阻挡我们继续前进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把散落在各处的守军集中后撤确实有利于保存实力。像这样在大败之候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失势,毫不迟疑地将大片土地送到我们手中,不让愚蠢的自尊心和贪婪心影响自己的决断,这种果敢和明智绝不是执着于一城一地得失的普通将领能够相提并论的。

    但与之相对的是,温斯顿北部还有很大面积的国土,达伦第尔王子有充裕的空间和时间与路易斯陛下周旋。尤其是在终年积雪的北部高山地带,险峻的地形和恶劣的环境构成了易守难攻的天然壁垒,绝对是令进攻者绝望的恶梦,那种有利的地理环境完全不是一马平川毫无遮拦的烈鬃城所能够比拟的。达伦第尔王子这样做给人感觉就好像是他迫不及待地要与我们一决胜负似的,这种战略上的冒进与集中力量及时退守的远见十分矛盾地同时出现在我们的敌人身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尽管刚刚遭受了惨重的损失,达伦第尔王子仍然拥有足以与我们正面决战的资本。他手中还有四支完整的军团,再加上从各处集中起来的兵力,总共接近令人震惊的八万之众。这已经是达伦第尔王子在现有的时间内能够聚集起来的所有军力,当数量如此巨大的军队集中在一起时,无论是谁恐怕都会涌起正面击败对手、一举扭转颓势的念头。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对面那支声势浩大的军队并不真正值得我们畏惧。尽管他们的阵列看起来森然林立,武器上闪烁的光芒如同冬日的寒风般凛冽,但他们毕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除了几支正规军团之外,相互间几乎从来没有过协同作战的经验。尤其是贵族私兵聚集的阵地上,阵地与阵地之间的结合部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参差不齐的情况。有经验的军官一眼就能看出,一旦发生正面接触,这些小小的乱流瞬间就会演变成一个巨大、杂乱的旋涡,将敌军的阵形彻底搅成碎片。

    我们和路易斯陛下分别在烈鬃城的东南和西南方向结成了阵列,缓慢地向烈鬃城靠拢。当距离敌人大概两百步距离的时候,从队列的中心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喝。刹那间,所有的战士都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刚才还犹如层层浪潮般的脚步声忽然从扬风平原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紧张的安静。这无声的寂静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暴虐地直接塞入我心里,让我的心跳忽然之间狂跳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血液冲到我的肌肉之中、让我全身炸裂开来似的。

    三支军队无声地相互张望,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正被一双不祥的眼睛注视着——那是来自管理冥府的主神苔芙丽米兰斯冰冷的目光。在这一刻,高贵的死亡女神已经挑选出了那些最能够取悦她的勇敢灵魂,将他们的生命拖入了命运的谷底。

    有些时候,沉默也是有力量( 星空倒影 http://www.xlawen.org/kan/29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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