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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珠霹雳之声震天价响,烛耀云冲。比先时的威力又增长了百十倍!

    飞鸟发觉足下全是烈焰,已无立脚之地。

    他立即想向外掠去,但四周已被烈火切断,而他身上所沾的黑油,只要一点着火,就难以扑灭,这一下子寻思,不禁心慌起来。

    飞鸟只觉地上全是火焰,想往外冲又冲不出去,只好往上跃。不料空中竟有一个大螺旋桨似的架子,浮悬半空,架上有数十根形同利刃的长刀,不住旋转着,发出尖利的呼啸,却没有人操纵,但只要有人一往上跃,即要被斩个身首异处。

    飞岛此惊非同小可,心忖:难道见鬼不成!殊不知这空中浮刀,只是利用火的热力,摧动刀的旋转,发挥极大的杀伤力。跟民间走马灯的原理完全一致。

    只是此刻飞鸟既上不得,又下不得,处境狼狈而又尴尬。

    突然“呼”地一声,射来一只两边镶着蜡翼的黑球,球后闪烁着火花,飞鸟不知是什么,正要用手接过。

    其实那正是“震天雷”,相当于一个雏形的飞弹,如果飞鸟接在手里,就算铜皮铁骨,也得被炸成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奇怪的是飞鸟也是在这一刹那间,念及白青衣、枯木和叶梦色。

    以感情论,他当然最悬念深刻的应是枯木道人,可是因为此刻实在热如烤焙,使他不由自主想起白青衣,白青衣闯的是“水阵”。水阵至少比这儿清凉爽快得多了。

    水阵是不是真的比火阵凉快得多呢?

    一一一是的。

    白青衣现在心都凉了。

    连四肢都是冰寒的,那种感觉,就象是水里悠游自在的鱼儿。突然发觉河水结成了冰,而他则嵌在冰霜里。

    白青衣向不怕水。在“叶梦色”的故事里,他曾以轻功把“千里不留情”方化我追杀于江心。所以他对水阵极有信心。

    他一走进水阵。几乎就被那明媚的风光迷住。这一带傍近溪涧,两岩深绿,隐透清寒,涧水尤其急流激湍,在峭壁棱崖边形成天险,涧水排山倒海似的撞击着岩壁,声势如殷殷雷鸣,动人心魄。

    这儿只有一条路,就是在沿峭壁而下,在涧水上浮出的小截岩石跳过去,只是涧水时急时缓,一旦没有算准水涨水退时间,以及跳不过这等距离。气力下继,甚至滑倒,便难逃坠落急涧灭顶之厄运。

    时隐时现的岩块对开来时上峭壁,书着“陡崖跳浪”几个活飞如灵蛇般的大字。

    白青衣微微地笑开了。

    他吟道:“万顷江田一鸥飞;他三几下飞跃,已到涧中,一足立于滑岩上。又笑吟道:“亦欲举向风,独唱无人和。”上一句是自譬,以他的轻功,也着实没把这“陡崖跳浪”看在眼里,后面两句、听来雅致,但在此时此地吟来,已隐含挑战之意。

    这时,一个非常低沉,但低沉中十分柔媚,听去十分舒服的女音道:“一别一百日.无书直至今。几回成衣梦,独自废秋吟。小雪衣犹络,荒年米似全。知音人亦有,孰若尔知心?

    白青衣一听,宛似脑门受雷霆一震,又似冰水浇头,骛然一醒,几失足滑落深潭急流中。

    他的脸色全白了,只喃喃地道:“小雪衣……你是……小殷?小殷!那低柔的声音道:“你还记得我?”

    白青衣几乎喜极而位:“小殷!情怯!怎会是你,怎会是你。

    只见前面一处三丈余宽阔的石台上,冉冉升起一个女子,衣白如雪,发黑如夜,白青衣一震再震,脱口道:“情怯,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那女子蛾眉含颦,星目流波,两腮间有一股淡抹如醉红,柔肌媚骨,玉态珠辉,柔媚的眼神和丰腴的体态,不是叫人动怜,不是叫人心碎。而是叫人禁不住欲和爱。

    白青衣长叹道:“我以为……再也不会见着你了。”

    那女子幽幽的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不是不见更好么?

    白青衣一口气跃过三座岩石,说:“情怯,不是的,你,不同的。

    那女子忽然低低抽泣起来,但抽泣间说话的声音仍是这般低柔好听,”我以为公子已忘了……忘了苦命女子殷情怯了……”

    白青衣又踏过数块岩石,只差三块石岩,就到殷情怯立足之地,“情怯,再见你时,真的有些情怯……

    殷情怯噗嗤一笑。用袖端捂唇,娇柔说道:“公子,我是苦命女子……你结识过的红颜里,当以我最笨,不会纺织,不会唱歌,和着拍子跳舞时踩着你的脚,画眉时常把眉画得太租……与你相识的女子中,我的出身最寒微,你怎么还要记住我?

    白青衣道:“红粉知音遍,我对你用情景深。”

    殷情怯垂下了袖,美目含泪.朱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来。

    白青衣一闪身,已到了殷情怯身前。

    殷情怯不高,只及白青衣胸际之上,她害上的发丝,因风吹而微拂在白青衣颈上,白青衣情怀激荡,双手用力握在殷情怯双肩上,由于过于用力,殷情怯脸上有微微的痛楚,却更显得朝霞和雪。令白青衣生起神为之夺的心动。

    白青衣虽比她高,但在她成熟而柔美的眼波中,却像一个妇人在看一个少年,有一种荡魄融心的风情。

    白青衣的嘴唇微擦着她的额发,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殷情怯垂下了眼.但眼睛依然明亮,咬着唇,但嘴唇依然红彤:“什么为什么?”

    “当初……你为什么离开了我?”

    白青衣诗酒风流,拈花惹草,艳遇极多,已不以为奇,但是,他看到殷情怯的时候,她正在一个风月场所里,喝得大醉,哭着、闹着。笑着,洁白的胸襟敞开着,一群无行的公子哥儿,正在调笑着、猜着拳;在争谁先占她的便宜。

    白青衣当时在场,很容易就打发了那一干浪子。

    他把她揪到客栈房中,以冷水来浇醒这女子的醉意。

    白青衣不是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不过,他不是趁人醉中占便宜的人,而且,他已从一个她的婢仆中探知,这女人是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男子遗弃了。

    他决心要她清醒,要她清醒后反省醉的代价有多可怕。

    可是当她衣襟被水湿透的时候,他的心跳得比水花声还乱,她醉意未醒。倚身板墙上,颔微仰着,唇微启着,醉眼里有一种妇人看少年男子的融骨消魂。

    白青衣立刻知道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种定力,所以他立即要退离房中。

    他退出去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抗力,他觉得他自己会终生后悔这个决定的。

    但他还是决定退出去。

    可是他在出房门之前,禁不住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这一眼望去,只见殷情怯粉滴酥揉,神倦欲眠,艳丽绝伦,玉骨冰肌,但双颊焚焚欲烧,春思欲活,发上还滴着水珠,白青衣也是欢场中人,立刻便知,刚才那班登徒子对她下了春|药。

    白青衣重骂了一句:“该死!但他这多望几眼,心拄微荡,只见殷情怯透湿的衣襟里,隐透着玉峰上两双暗红,接下去的事,白青衣已在狂乱里、迷乱中疏狂着,纵腾着,浑忘了一切。

    他只记得殷情怯推他、抓他、骂他,娇喘微微,呻吟细细,推着他的肩膀一直哀吟般的说:“你怎能对我这样,你怎能对我这样……”这样一直说着,白青衣没有理她,也没有停下来。

    等他能停下来的时候,殷情怯已梳好了妆,只见她容色丽都,雪肤花貌、俨然莫可侵犯,她梳了妆,望也没望他一眼,就端然走出去。白青衣叫住了她。她神色冷然的回顾。

    白青衣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他昨天发生这种狂乱的事来,心中懊恼至极,只想待她醒后,百般解释,自己色令智昏。万般不是,又伯对方苦苦相缠。自己摆脱不了。

    却没料到殷情怯寒着脸,冷然而去。

    跟他发生关系的女子,莫有不情愿的,也莫有不顾恋的,只有生怕他不来,也有生怕他不负责任。

    殷情怯却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昨夜只是春梦一场。

    白青衣叫住了殷情怯,期期艾艾说完了昨天事情的始未,还未道歉,殷情怯就问他:“你说完了没?”便要离去。

    白青衣见她容光照人,仪态不可方物,跟昨天一席恩情,千娇百媚,玉艳香温,微致风情;遇然不同,心中顿生爱慕之情,便与她说:“我是真的,你留下来。

    殷情怯神色平然,只是道:“我留下来作什么?”

    白青衣道:“你难道忘了一夜之情么?”

    殷情怯淡淡地道:“那是醉后,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人生本就醉醒不分,你不必当真。

    白青衣跳起来,大声道:“不行,不行!决不行的!”

    殷情怯神色木然地道:“有什么不行?你爱过的女子,都照顾她一辈子么?

    白青衣愤怒地踱步,气道:“你……不同的!

    殷情怯冷笑道:“什么不同?也不过是一晌留情,醉里贪欢。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而已。

    白青衣怒不可遏,“啪”地一掌,竟掴了殷情怯一个巴掌,在她上颊上留下红印,自青衣瞧在眼里,一阵心疼,孰指叱道:“你这贱女子……枉费我真心一片!

    殷情怯举目望着他,眼眶里有一层蒙蒙的水意:“我是被人遗弃的女人……”

    白青衣截断道:“我又是好男子么!

    殷情怯垂了头,幽幽地道:“我出身贫寒……”

    白青衣怒道:“把我白青衣当什么人了!

    殷情法抬头,眼眶里的水影已挂到青腮边,说:“你说的是真?”

    白青衣气得不得了,指着殷情怯骂道:“你你你,你当我说了一天假话么!

    殷情怯忽然搭住了他的手,水汪汪的明眸瞟着他,把他的手放近唇边,亲了一亲,又放到嘴里,轻轻道:“你要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说着咬了他小指一口,用水一般的眼色望着他,问:“很痛吧!

    “很痛吧?”她幽幽的问,“不会忘记我吧?白青衣反手握住她玉指春葱,人握欲融的手,只见她媚目流波,瓤犀微露,白青衣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往后的日子里,白青衣有着三天的融骨消魂,笔莫能宣的快活。他替殷情怯画眉、赋诗、温存,殷情怯更对他温柔备至,情深款款,百般依顺,令白青衣与她衣鬓厮磨,过着比神仙还快活的日子。

    可是这般浓情蜜意后的第四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就失去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却没想到,在陡崖跳浪上,竟会遇见了她,殷情怯!

    第13章 水和上

    殷情怯的声音低柔,但一种怕人的风情更浓更烈:“我不走。你就会……厌了我。

    白青衣双手发力,抱起了她,逼过去问:“你为什么这样傻?说!你为什么这样傻!

    殷情怯被他挟得透不过气来,娇喘细细,柔眉微磨,但靥伤有一股浪荡的风采,吃吃笑道:“你才傻!

    白青衣只见浪花溅衣,朱唇微露,忽然生起了一种极其疼爱之意,殷情怯也感觉到了,腰肢动了动,似要挣脱,呼息急促了起来。

    白青衣当下不理一切,凑嘴封住了殷情怯的朱唇。

    殷情怯用粉拳捶着他,捶着,一面咿咿唔晤的说:“你不要这样,你不能对我这样……”

    白青衣忽然松了口,让殷情法透了一口气,一面笑说:“这句后,你三年前就说过了。殷情怯的双颊忽然红了,红得令人荡逸飞扬,白青衣又一把拥紧了她,说:“你猜我那时候怎么样?”

    浪花哗地一声,冲击在岩石上。

    白青衣亲吻着她,全身为体内一股崩不可遏的热气所激动,“我不要理你,我一一一”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

    因为一腔热情。被寒若冰之刃切断。

    一把雪寒的长刃,已插入他腹中。

    白青衣不敢相信。

    他仍没有出手,戟指道:“你——”殷情怯衣袖一褪。一把寒光闪闪的青剑在乎,一挥之下,白青衣双腿齐断。

    白青衣眶毗欲裂,殷情怯淡淡地道:“你知道你在闯水阵吗?来到水阵,还能如此大意?你自命风流,都是滥情害了你。水阵以柔制刚,孙子曰:‘始如Chu女,敌人开户,后加脱兔,敌不及拒’,进水阵,我还未曾发动,但你心里的水阵,已毁了你的战志。白青衣最强的是轻功。

    但此刻一双脚己断。

    殷情怯冷冷地道:“你在外面勾三搭四,快活够了,而今,就毁在这德性里!

    自青衣艰辛地问:“你为何当时……不下手?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飞乌、枯木、叶梦色他们不知怎么了?

    殷情怯笑了一笑,柔媚的眼神转而狠毒:“三年前杀你。没有价值可言,又何必我‘花掠唇’来动手?我索来的作风都是……先伏下因,再待来日结果!

    白青衣惨笑道:“你就是……‘花掠唇’……”

    殷情怯冷笑道:“我就是‘天欲宫’中的‘吸阳姹女’,武林中英雄好汉人人怕我的‘花掠唇’……其实,除了你们这些自大好色又自以为聪明的笨人外,只要稍加明辨,早该知道我是谁了!在你轻功无双,却派不上用场!

    白青衣恨声道:“你好……狠!

    殷情怯只说:“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白青衣大吼,“我要你死一一一”

    他衣袖激扬。一大蓬树叶形状的暗器洒出!

    就在这时,水花冲天而起,惊涛裂岸,直涌上岩石,把断腿的白青衣卷人浪涛里去,转眼消失不见。

    浪涛过后,殷情怯仍在岩石上。她伏倒在岩石上。

    水沾湿了她的衣衫,她臂上和腿上的自衣衫。各浸散出鲜血的痕迹。

    两片树叶形的暗器,嵌在肌里。

    白青衣濒死全力施放的暗器,仍是非同小可,可惜那已是他最后一击。

    如果他还有暗器。而又来得及施放的活,殷情怯不一定能接得下。

    殷情怯目送被巨涛吞灭的白青衣,眼眶里忽又落下几颗泪珠,自语地道:;‘青衣,你为情所累,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所演的是个无情无义的坏女人。而你所饰的是个自命风流的笨男子,如此而已……“她说着说着。竟饮泣起来。

    浪花湍湍,涧水急流,如斯远逝,不分昼夜。

    日已西移,黄昏将近。

    李布衣望望仍有余威、照在身上犹隐隐感觉到痛的夕阳。

    一一一要快!

    李布衣对自己心里如斯催促着:按照情势,何道里逐走纤月苍龙轩.所主持的“五遁阵”是融合东流与中土的五行阵法而立,单凭何道里、农叉乌、柳无烟、殷情怯、年不饶五人及阵中所发挥的威力,只怕叶梦色、飞鸟、桔木、白青衣四人是断难以抵挡的。

    一一一能不能支撑到现在,还是个问题。

    李布衣心中不禁有些躁急了起来,但他一进入士阵,登时心气平和,脑中尽量去想一些古圣贤者的话,大诗词人的句子,使得内心情明,心无杂念。

    ——对付何道里这样的高手,若不神宁气定,必死无疑!

    他一踏进了土阵,全神贯注在阵中。

    李布衣注意的不仅是双脚所踏之处,而是对阵中每一寸地,每一草、一木、一石、一兵、一动、一静,都留上下心。

    ——火阵当然以火为主力,水阵亦以水为主力,金阵也以金为主力,木阵以木为主力。但是,土阵不一定只以土为攻击的力量,即是因为何道里精通“五遁术”与“五行法”,不为任何一行所间限。

    土阵什么也没有。

    土阵当然有土,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处。

    李布衣觉得心头沉重,就如脚下踏似殷实的泥土一样。

    他没料到土阵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荒芜的土地。

    但他立时感觉到这土地上的杀气——这肃杀之气足以使任何蛾蚁蚂蝗,一近此地即毙命,而鸟飞掠空亦为之坠地,萧艾延及为之枯萎。

    所以李布衣一人阵,立即揉身夺取坐地。

    所谓”坐地”,是一处地方里的某一个特定的地方,人在那儿会感觉到特别舒适。这些特定的地方,当然没有任何特征,而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特定之所,譬如,一些人会到远处一个市镇,会感觉万事不如意,身体无缘无故感到不适,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却万事如意,精神舒畅。

    人们把这种不舒适,称做“水土不服”,其实这种情形,不仅限于地域的迁移,就算是登上一座楼阁,或者走人一栋房间,都会有这种情形,只看感觉强不强烈而已。有一些地方,会令某人精神特别愉快,但对另一人来说,可能并不如是。同样的另一个地方,某人坐下去无端端心跳加速,但在别人来说,就全无感觉,而别处也无这种情形。

    这地方并无固定,拿一问房子来说,可能是在床底,可能是在柜里,有人老在半夜听到院子井底有异响,有人却连屋顶的老鼠在啃木头也没听见。

    在风水上的情形,往往被人称为”煞气过盛”.但”坐地”的形成,是在于元神对某一时序、地位敌对或适宜,当然,绝大部分的位置都属于中性的,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在一个阵势中抢得“坐地”,就像一把刀是否取得刀柄一样重要。

    但是“坐地”不像“刀柄”那般容易断定。古代夺取“坐地”陷对方人”绝地”再致敌于”死地”.都是兵法上的大事。

    李布衣情知陷入阵中,必须先夺得坐地。

    他一个箭步跃过去,却发现地上有一块小小的石头。

    这块石子其实并不碍眼,但以地势论,却使得李布衣夺得“坐地”的形势完全逆转,就像画龙忘了点睛,又似鱼失了水,一颗甜荔里藏着一条虫一般,优点尽失无遗。

    李布衣一脚喘去,要踢走这颗小石。

    这颗石头体积不大,但重逾千斤,坚硬万分,李布衣这一脚。竟踢之不去。

    李布衣俯身要拾起石头,五指紧扣,但石头犹似生了钢茎一般粘在土中,仿佛要把整座地皮掀起来才拔得掉一样。

    李布衣正蓄力一技,忽“嗤”地一声,石头激喷出水花。

    水花在阳光照射中闪烁着七色金花。

    李布衣在水花喷起的同时,半空一个翻身,落在丈外。

    他足尖一点,又向一处掠去。

    那地方是“胜地“。

    “胜地”的优势,仅次于“坐地“,就像有些人在酒楼饮食之时,都要面向门口而坐,那是因为这个位置和方向,足以取得先机,足以应变这然!

    只是这阵的“胜地”.已有一人在那里。

    那个人咳嗽着,喘着气,又大声咳嗽着,再用力喘着气。咳嗽一声比一声严重,喘息急促得像随时噎了气。

    李布衣疾飞的身形,骤然停止。

    他知道那人便是何道里。

    何道里趁着咳嗽和喘息之间隙,艰辛笑道:“刚才那块小石头。是粘在你脚下的土中,浮力全依属你身,效力篇有谓:古之多力音,身能负荷千钧,子能决角伸钩。使之自举,不能离地。你内力高深,但要拔掉那枚石头,仍是有所不能。

    李布衣道:“王充有谓,力重不能自称,须人乃举……所以我的坐地。已给阁下封死,胜地也给阁下占去了。”

    何道里笑道:“我留下一块地给你。”

    李布衣笑道:“那不是死地就是绝地了。

    何道里摇首嗽道:“都不是。

    李布衣问:“那是什么地?”

    何道里道:“墓地。

    一说完他就自襟袍里掏出一件东西。

    一块石头。

    李布衣一见这块石头;脸上的神色,就似同时看见三只狮子头上有四头恐龙一般。

    那一块小石,小如樱珠,呈六棱形,光彩微茫,五色果然,透明可喜。

    李布衣讶然道:“是泰山狼牙岩,还是上饶水晶?

    何道里道:“是峨嵋山上的‘菩萨石’。李布衣清楚记得寇宗爽的《本草衍义》有提到:‘菩萨石出于峨嵋山中,如水晶明澈,日中照出五色光,如峨嵋普贤菩萨圆光,因以名之,今医家鲜用。’并有称之‘放光石’:放光石如水晶,大者径三四分,就日照之,成五色虹霓……”。

    但在何道里手中的“菩萨石”.透明晶亮中又散布着诡异的颜色,显然经特别磨硕过来。只见何道里把石子水晶迎着阳光一映。虹光反射。光霞强烈,暴长激照,金星齐亮,射在李布衣身上。

    李布衣只感到身上有一道比被刀刺更剧痛的光线,耀目难睁。忙纵身跳避。

    只见地上被这一道强光,割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李布衣此惊非同小可,想掩扑向何道里,但何道里只须把子腕一击,强光立移,继续如刀刺射在李布衣身上,无论李布衣怎样飞闪腾挪,纵跃退避,那道七色光花,精芒万丈,辉耀天中,附贴在李布衣身上,如蛆附骨。

    李布衣感觉到自己肌肤如同割裂,比尖戟割入还要苦痛不堪。

    这土阵里只有二处因角度之故,强光照射不着,一处就是“坐地”,已为奇石所据,另一处便是“‘胜地”,亦为何道里所占。

    李布衣情知身子只要一被强光所定照,便像土地一样被割裂。他的身子忽然一弓,一弓之后,是一个大舒展,何道里认准这一下,以内力借菩萨石为媒,借阳光热力射向李布衣。

    只是李布衣这时手上已多了一物。

    透过菩萨石强光,射在李布衣手的事物里,突然更强烈五、六倍,折射回来,射在何道里身上。

    何道里身上立即冒起一阵白烟。

    他反应何等之快,立即捏碎了手上的石英!

    饶是如此,他身上也被的焦了一条如蜈蚣躯体一般的黑纹。

    何道里边才定睛乍看清楚,李布衣手上拿着的是一面凹镜。

    凹镜聚阳,热力可以生火,菩萨石把太阳的热力射在凹镜上。便以数倍热力,反射回来,要不是何道里见机得早,捏碎水晶,只怕此刻已变成了个火球。

    李布衣立刻趁此反攻。

    他掠向何道里足有一十六丈之遥,李布衣一掠五丈,足尖一点,准确借力再纵,不料不但没有跃起反而下沉。

    原来地上不是实地。而是浮沙。

    他运力正图拔起。但反而加速下沉的速度。

    浮沙转眼已过膝。

    李布衣深知一旦被这浮沙埋入。就算武功高如昔日立燕秆徒、李沉舟、萧秋水,也一样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何道里一面咳一面笑道:“怎样?”

    李布衣冷冷地道:“什么怎样?”

    何道里道:“下面的滋咪怎么样?我真羡慕你,马上便可以体验到。

    李布衣道:“我知道你比较喜欢看人死。

    何道里笑道:“人说美女的样子最好看,殊不知人死的样子最有意思,一千个女子中,总有一、两个姿色不错,就算青春易逝,起码也有一、二十年的光景可瞧的,但死的样子,只有在濒死前的一刹那最好看而且一人只能死一次,所以说,美女易看,死人难求。

    他咳着说:“我是说,布衣神相被泥淹过口鼻时的一刹那,到没顶为止,是天下难得的奇景,五千两一次我也要看。”

    李布衣淡淡地道:“没想到我生前没人注意,临死才有人欣赏。他说这话时,泥泞已及腰身。

    何道里看着泥泽的高度,嗽笑道:“所以我能算是李神相的知音。

    说着他突然扬手一掌,劈空打去,一面笑说:“一个知音要杀一个知己,从来都不会给对方再有机会对付自己,只怕他死得慢而已。

    第14章 金和火

    这一掌破空劈至,李布衣无可闪躲,只好发掌迎击,这一击。何道里只微微一晃,李布衣却身隐泥淖,已及胸部。

    何道里颇为满意地道:“看来再多两三掌,那难得一睹的光景就快来临。

    李布衣心里何尝不急?他因急于反攻何道里,失足隐于泥沼。愈是用力,愈发速下沉,除非轻功高如白青衣,否则纵有盖世功力也一样无法自拔。

    何道里笑道:“人不面对死亡,死亡不算什么;人炔要死才怕死,我让你快点死。你就不会怕了。

    说着又凌空发出一掌。

    他出掌的时候,手呈淡银色,像一柄磨得锋利光滑的钢刀,出掌的时候,隐隐带着刀风。

    李布衣再接一掌。

    他这一掌接上,泥淖已隐至他的颈部。

    何道里却“咦”了一声,道:“李神相的内力,怎么如许不济!一定是伤重未愈,就来闯关了。啧,啧,啧,可惜,可惜。”

    说着又扬起了手。发出了第三击。

    李布衣只好竭力抵挡,相以掌力回去,突然之间,眉心||穴一阵热辣辣的冰寒,自玄关冰寒直沉任脉,而照流连接督脉,两股异流迅速周折一大周天后,在带脉合流为一,在冲脉化流为劲,李布衣本来一掌拍出,竟两掌这易为指,“吱”的一声,指风破空而出,射向何道里如同刃风的掌劲。

    指风本来甚为轻微,一旦遇上凌厉的掌风,骤改为锐劲,“波”地一声,戳破掌风而入,何道里在先前第一掌里,试出李布衣内力不过尔尔,心中有些惊奇,在第二掌的时候,使探出李布衣负伤非轻,故无法聚全力以抗,眼见要大获全胜,没料到在第三掌里,李布衣的掌风忽易为指,而且这纯存、深宏、寂穆、敌强愈强、参透禅机,妙悟自然的指风,与李布衣的掌功,大不相近,何道里一怔之下,指风已破掌风,直逼聚门。

    何道里应变奇速,左掌叠在右掌之后,右掌掌心外吐,左掌掌背格在额前,“啪”的一声,指风射人他掌心内。

    何道里右掌已运聚全力,抗拒指风,左掌又加以支撑,但那一缕指风,连闯三关,所发的破空之声一次比一次更烈,何道里接下一,指,只说了一句话:

    “一禅指!掉头就走。

    “一样指”是佛门七十二绝技之一,为天下武林圭桌;少林一门之中,也仅有三人能使。

    李布衣当然也听过一样指这种武功,但他不单不会使,甚至连见也没有见过。

    但他却发出了那一指。

    李布衣到现在才明白:惊梦大师为什么在他人阵闯关之前给了他一指,而在发出那一指之后又似全身虚脱、枯萎了一般。

    因为惊梦大师旨意不在考验他有无能力闯关,而且借考较之掩饰,给予他闯关的力量,原因当然是他看出李布衣身上重伤未愈。所以一旦遇险,李布衣运聚全力之际,那”一禅指”的功力破空而出,替代了李布衣本身的力量,击退了敌手。

    何道里虽然接下了这一指,但是“一禅指”之指力,还是透他手心再转达他掌背然后击在额上,何道里一时天旋地转,惶然败退。

    何道里只求先退。他算准了李布衣还要逐一闯木、水、金、火四关,就算他闯得过,自己那时已恢复原状,仍然可以跟李布衣再决一死战。

    何道里却不知道李布衣只有那么一指。

    李布衣那一指。把惊梦大师贮蓄在他眉心||穴的一禅指内劲全都舒发无遗之后,要他再多发一指,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他仍在沼泽里。

    何道里仓皇败走,李布衣刷地自腰畔抽出竹杖,再自背上包袱取出一条麻绳,用绳子在竹竿尾梢打了一个死结。

    这几下功夫做得甚为迅疾,但这几下移动,同时也使他身下迅速下沉,泥沼己近下颔。李布衣也在此时“唆“地投出竹竿。

    竹竿挟着尖锐的急啸。“呼”地插在丈远实地上,没土四尺。

    李布衣用力一扯。

    这发力一扯,使得他身子速然下沉,几及口部,但同时间,相反相成的力道自竹竿传达了回来,李布衣像只泥鸟般破泽而起,落到丈外。

    李布衣几乎变成了一个泥人,不过他这时才能舒一口大气:差点儿没变成一个泥鬼!

    他抬头一看,太阳发出澄黑色,已接近山头那边,天空布满着红边的云朵,很是奇怖,这时申时已过,酉时将至。

    酉时已至。叶梦色睁开眼睛,就看到夕阳,她忽然有一种迷茫的感觉,每次夕阳落山的时候,她有时候在海边看到,有时在深山看到,有等候在繁华闹市看到。她都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觉得都要夕阳西下了,人生那么凄楚,一切都不必留痕,所以她的感觉,还是迷惘的。

    她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死。

    柳无烟没有杀她。

    他只是跟她说:“你认输吧,认输我就不杀你。

    柳无烟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竟用穿截金属铁壳的双手抓紧她的双肩,热烈地道:“如果你要赢,那也行,只要,只要你肯嫁给我。他的声音非常诚恳。

    叶梦色茫然地问:“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柳无烟道:“我是说真的。

    叶梦色道:“你只看到我,就说要娶我,就说要娶我,你有没有看清楚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性格是怎样的吗?我喜不喜欢你呢?”

    柳无烟语气恳切:“这些都不重要。他说:“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是突然的,初见的,全无条件的,一旦爱上了。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我一直以为只有人为我如此,我才不会为她如此,但今天……”

    柳无烟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为你这样做。

    叶梦色摇首道:“你不该威胁我,胜和败,只要公平,我无怨意。何况就算我败了。不见得我的朋友也闯不过五遁阵。

    柳无烟急道:“我不是威胁你……”

    叶梦色仍是不能置信:“你只是看见我样子,也许喜欢这样子……你所说的。以后会后悔的。

    柳无烟激动的一反时。“螳”地一一声震夭价响。竟一拳打在自己胸膛上,盔甲都瘪了下去,叶梦色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柳无烟的性于竟是这样直烈。

    柳无烟恨声道:“我是个被人冤枉不得的人……”

    叶梦色忙道:“我冤枉你什么了?”

    柳无烟厉声道:“我不会后悔的,我永远不会后悔的!我会为你做一切。

    叶梦色脸色白皙,道:“可以退出天欲宫?”

    柳无烟在盔甲里沉默半晌.终于沉声道:“可以。

    叶梦色皓齿咬下唇:“可以不再为恶江湖?”

    柳无烟道:“可以。

    叶梦色闪亮着美眸:“可以弃暗投明,为飞鱼塘效力?”

    柳无烟即答:“可以。

    叶梦色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道:“但是……你答应了这许多,我却什么都没有答应你……”

    柳元烟坚决地道:“你什么都不用答应,只要一一一”

    叶梦色咬着唇,垂下了眼睛,柳无烟终于把话说下去:“……只要一一一你当我是朋友……”

    叶梦色道:“我当你是朋友……你能不能去帮我的朋友破阵。

    柳无烟高兴得连同笨重的盔甲一起跳起来,又重重的“砰“地落在地上,兴奋的道:“真的?”

    叶梦色微微笑着:“可是……”她柔声道:“我总应该知道我朋友的样子吧?”

    柳无烟却突然缩了一缩,这一缩,似是怕别人瞧见自己的佯子,其实在厚重密封的盔甲里,谁也不会看见柳无烟的样子。

    但是柳无烟仍是怕人瞧见。

    叶梦色一见这种情形。心中疑云大起,但也升起不忍之意,即道:“当然,日后再看也不迟。

    柳无烟似乎这才比较平静下来。他道:“我们去救你的朋友去。

    这时候飞鸟已快要变成一只燃烧的火鸟。

    四周都是火焰,地上喷着火油,天上罩着火刀,最糟糕的是,他手里接了一个炸弹。

    而他却不知道那是炸弹。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火光中忽然出现一人,这个人一出现就抓起飞鸟刚才脱掉丢到远处的僧袍,一卷一带,就把轰无雷裹住抛飞出去!

    “轰”地一声,震天雷在远处爆炸,雷火满布,光焰万道,狂风突起,骇飓怒呜,飞鸟险些站立不住,这时地上火势更烈,那人忽然双袖卷起,地上滚沸的黑油,被狂风卷起,投向丙火之位。

    只见怪吼一声,一个胡须皆赤,筋骨尽露的壮汉皇仓而出,身上也沾了好些黑油。

    只听他声音焦烈,大吼道:“你是谁?”

    那人道:“年不饶,你的火遁快收了吧,否则我就用庚金戊土癸乙木来破你。

    年不饶咆哮道:“这里乙木斩尽,癸水隔绝,庚金全无,戊上不动,你凭什么来制我!

    飞鸟这才看清楚来人,喜唤:“李神相!

    年不饶一扬手、数点冒着蓝烟青焰的小石,尖啸着射向李布衣和飞鸟大师。

    飞鸟正要接过,李布衣阻止道:“不可,那是硝石。”僧袍呼呼地舞扬开来,把漫大硝( 天威 http://www.xlawen.org/kan/3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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