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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已成为近半年来正道中人最不想提起的一个地方:因为那儿住着鬼医和他七八十个人见头痛鬼见愁的弟子,为了帮忙守护这批药材,天欲宫还派了俞振兰屯兵驻守,而且鬼医杀余忘我侵占地盘的事,江湖上也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一~一对明知其非不敢相斥的事,白道中人更不愿提起这颗长在见不得人部位上的恶疮。

    赖药儿今天的行动,便是要除掉这颗恶疮。

    赖药儿一路上了古亭山,对山路两旁的药材药草,正眼不望,那是因为他自己天祥本栅里的药物,要比这儿培植的珍贵得多了。

    学医跟学其他许多东西一样,首先要天分,接着要有兴趣,然后才是努力、机会与经验。

    赖药儿并没有把他医人的方诀传授给唐果,但唐果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孩子,他一路上对着于医药一窍不通的傅晚飞炫耀自己在这方面的认识:

    “哪,那披着黄|色柔毛,花叶的小乔木,它的果核便叫鸦胆子。它的叶子部是奇数羽状披针形,花朵成圆锥形,核果长卵形,颜色黑乎乎的,很容易辨别;它的用处可大着哩,能治痢抗疟,还能外敷赘疣,鸡眼,用时去壳取仁,以服囊或桂圆肉冲食,也可以用馒头皮包裹吞服,不过万万不能将仁敲破,一旦敲破,嘿嘿,苦死了。

    他得意地笑两声,又见另一块蛇纹的石块,忙不迭地道:“快认准了,这便是花蕊石,很容易辨认的,形偏斜多异棱角,对光照之有闪星状的亮光,可好看得很,最合你我练武的人使用,专治淤血,咯血、觑血、外伤出血,只要研细服便行,是金创药的必备成分。

    说罢转头向赖药儿咧嘴嘻地一笑:“爹爹,我说的对不对啊?

    赖药儿当然不是他生父,只是天祥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对他以“爹爹”尊称。

    赖药儿淡淡地道:“花蕊石先要以火烤,冉研成细未,宜用阳火焙烘,功效更大。”

    转首向轿中的嫣夜来扬声道:“闵夫人。

    嫣夜来和闵小牛都坐在轿中,抬轿的是两名从须脚城雇来的脚夫。赖药儿这一呼唤,嫣夜来便拨开轿帘,露出了半张脸儿.问:“赖父吩咐。

    赖药儿道:“萝丝富贵小庄到了。

    就在这时,一只小松鼠,自药草畦地上蹿跳过来,到众人左侧不远,忽然不走动了。众人看到,只见松鼠后脚染红了一片,似受了伤。

    唐果一直都是老气横秋的。

    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他一看见小松鼠,眼睛就发着亮光,先说了一句:“可怜。

    又说了一句:“它受伤了。

    再说了一句:“我去看看。

    抛下一句话:“我去替它医治。”不待赖药儿同意便蹦跳着过去,小松鼠见生人走来,也不达避,只乖乖蹲着,眼球乌溜溜的。看似受伤颇重。

    唐果小心翼翼地蹑步走过去,想以双手捧起松鼠,孩童的稚气在他脸上弥漫,两颗大门牙特别可爱。

    小松鼠的尾巴蓬松而弯弯地勾在后面,夕阳斜晖照在毛丝上。象一撒金光,晶莹夺目。

    在轿里的闵小牛看了,忍不住想从轿里溜出来,想摸一摸松鼠那可傲的尾巴才逞心:“唐哥哥,等等我。

    赖药儿忽袖袍一卷,稳住了闵小牛,一面沉声喝道:“慢着。

    唐果立时顿住。

    赖药儿说得很慢,可是非常清晰:“松鼠要是腿部受伤。刚才跳出来的姿势不会这样,现在蹲下去的姿势也不会这样。

    他冷冷地道:“所以这血不是它淌的,是别人涂上去的,松鼠没有受伤。

    他顿了一顿接道:“松鼠是不会骗人的。

    唐果狐疑地道:“可是……”

    赖药儿接道:“人是骗人的,松鼠尾部沾有毒粉,你一碰它,它自己尾巴一扬,毒粉就会撒出,既害了你,也送了它的性命,你万万妄动不得。

    唐果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道:“我怎么办?”

    赖药儿即道:“要保它性命,则以快刀斩断它尾巴,埋入鬼针草地里一同三分,日久毒自消散,再用我的‘大蓟十灰散’涂敷,不会有碍。

    只听一人道:“好个赖神医。

    说话的是一个秀才模样的人,背负双手,一脸病气,傅晚飞敕指怒骂道:“鬼医,你好卑鄙,竟训练小动物来害人!

    秀才笑了。

    “你错了。赖药儿道:“这等善良的动物,再训练也不会害人。

    “你说对了。秀才笑道:“我只是把药粉撒在它尾后,训练它一见陌生人就匍伏不动罢了。

    唐果怒道:“鬼医,你真不是人!

    秀才笑道:“又说错了,鬼医本来就不是人,而我也不是鬼医。

    赖药儿道:“他是人。他就是当年我错救活了的‘穷酸杀手’茅雨人。

    秀才笑道:“十一年前你救了我,我现在想来,你的确救得很错。

    赖药儿道:“实在错得很笨。”

    茅雨人道:“都是你救了我,害得我在这十一年里,不过害死了三四百个人,只是日后到阎王殿里,更多仇家,实在是害苦了我。

    赖药儿惨笑道:“害死了三四百人。”

    茅雨人笑道:“要是能害死你,少害一两百人我也甘心。你是神医,所谓医者父母心,你总不忍心见我害死无辜的人,所以,最好成全我吧,给我害死吧。”

    赖药儿冷冷地道:“要取我性命,尽管出手。”

    茅雨人一笑道:“我有自知之明,既暗算你不着,也不会是你对手。

    他斜包着一对病眼道:“我知道你的个性:你生平只救人,未曾杀过人,只要我不先动你,你可不会杀我。

    傅晚飞喝道:“赖神医不杀你,我…杀得了你!

    茅雨人摇手笑道:“要是杀了我。谁带你们去见鬼医?

    山路愈来愈陡。看来就算是萝丝富贵小庄的主人,住在这样的山崖上。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夕阳也渐沉渐低。

    一行人越爬越高。

    唐果在轻抚掌中破切断尾巴的松鼠,低声道:“小断小断。你别怕痛,咱们在追太阳,不给太阳公公下山去,你看好不好玩?原来他已给小松鼠取了十名字叫“小断”。

    茅雨人大笑道:“你如果真想追太阳,就该从崖上直接跳下去,就可以接着太阳了。

    他的笑声在荒山中惊起一树黑鸦。

    乌鸦叭叭乱叫.在斜阳残照中惊飞四起。

    其中一只乌鸦,飞掠过嫣夜来的头。

    赖药儿生怕累及轿夫,早早扫发二人口去,嫣夜来是抱着小牛跟在赖药儿身旁走着的。可是突然之间,赖药儿的袖子似瀑布倒冲天而起,实实地拂中正要飞掠婿夜来头上的黑鸦。

    黑鸦“叭”地一声,斜落崖下。

    嫣夜来一怔道:“怎么……”

    赖药儿沉声道:“那乌鸦是给人用透明丝线缚住,扯放到我们头上,它翅翼布满毒粉,可不能让它撒下。

    只听山阴暗处一人冷冷地道:“好眼力,乌鸦是真乌鸡,却不知如何给瞧破?”

    赖药儿道:“你以为家里养的狗和山上曝的狼叫声会一样的么?一只被控制飞行的乌鸦,翅翼扑打时候的不自然,只要对飞禽走兽曾稍加留心观察的人,都不难察觉。

    那人冷笑道:“我倒明知是毒不倒赖药儿.只是想毒倒他身边的人,好在帅父跟前有个交代,没想到还是不成。

    赖药儿也冷笑道:“你几时拜厂鬼医为师?

    那人冷然道:“自从你救我转活后。”

    赖药儿冷笑道:“我救得好。

    那人冷冷道:“可惜你只是把我人救活,没把我五官表情问复原状,我还是一样恨你一辈子。

    原来这人便是“恶人磨子”沙蛋蛋,七年前,沙蛋蛋因为杀人太毒,手段过于残酷而方法又过于下流,被黑白二道的六名高手围攻,终于被“离合神光”击中脸门,以致五官创毁,仓皇逃脱后。已奄奄一息,适给赖药儿路过救活,虽保住性命,但五官阶肌。已完全失去表情,肌肉已经僵死。

    赖药儿救他的时候,只本着父母心的救治,却不知此人就是沙蛋蛋。

    沙蛋蛋复元之后,偷偷离开天祥,找那六名高手暗施偷袭,逐个击破,用尽残酷办法,把仇人凌辱折磨致死,还把仇人一家老幼,肢解分尸,这件事令武林人为之发指,沙蛋蛋怕又被人围剿。便投入“天欲宫”,取得靠山,继续胡作非为。

    赖药儿也就是因为救错了“恶人磨子”沙蛋蛋。“夜鹰”乌啼离、“穷酸杀干”茅雨人这等败类,以致痛下誓言,再也不愿医治武林中人。

    赖药儿道:“你最好恨得过来杀了我。

    沙蛋蛋道:“我杀不了你。

    唐果忽道:“鬼医也医下好你死绷绷的眼耳口鼻,为何你又不去杀他。

    沙蛋蛋道:“因为我欺善怕恶。

    赖药儿扬声道:“在树上那一个,也该出来了。

    只见昏暮中一截树干忽然会“动”了起来,原来那不是树,而是一个人。

    这人在暮色里看不清楚,但见他轮廓在昏暗中峥嵘分明,竟如鹰骛一般。

    这人走出来后,就在厌径上来回逸巡地走了几口,并不作声。

    赖药儿道:“夜鹰?”

    那人这才停下,一旦静立不动,又似一截奇异的枯树一般。

    赖药儿一向平和清澈的眼睛忽然发出厉烈的光芒:“乌啼鸟。你别装蒜了,你化了灰我都认得你!

    唐果跳起来道:“他。他就是夜鹰!”

    “夜鹰”乌啼鸟可能是赖药儿救活的人中最无耻的一个,六年前,他假以悔过饮位打动赖药儿出手相救,一旦康复,窥赖药儿和天祥高手不在的当儿,强Jian了一位天祥女子,还杀掉两个企图阻止的农民,天祥中高手张一人奋勇抵抗,打跑了他,但也壮烈牺牲。

    天样人无不恨这“夜鹰”乌蹄鸟人骨。

    赖药儿也从此才真正下了决心,绝不替武林中人治病。

    乌啼鸟微一欠身,道:“想找鬼医,跟我来吧。领先而行,沙蛋蛋和茅而人却留在后头,看来是要押后监视。

    傅晚飞握紧拳头道:“来就来,怕了么?唐果羚羊般弹跳着。紧蹑乌啼鸟背后,似生怕给他溜了。

    赖药儿忽然将长袖如水流般撒去。

    袖子在半空卷住唐果。

    唐果不明所以,却听赖药儿道:“绕道过去。

    然后转身向乌啼鸟沉声道:“你在鞋底撒下‘灭绝迎风粉’,故意踩在地上,只要一有人走过带起风势,毒粉自然扬起,沾着皮肤即入毛孔,你自己却先服下解药,这等害人技俩,是诸葛半里教的了?”

    只听山上自黑夜里传来一人哑声笑道:“不错,除了我,谁还能想出那么精彩的毒人办法?

    第23章 鬼医人

    在昏灰的暮色里望去,山腰上有一列城墙,城墙破败斑剥,一路婉蜒而上,不知是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故迹。

    储红色的残霞乱飞,把这个古城点缀得更加沧桑。

    城头上,有一个人,侧面向着众人,可是因为天色太昏暗而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只有鼻梁上映着斜阳残照,令人生起一种凭吊古人的感觉。

    赖药儿劈口就问:“你去过天祥?

    鬼医反问:“你怎么知道?”

    赖药儿道:“我赴须脚城寻药,只有天祥的父老兄弟们知道。

    鬼医道:“他们告诉我的。

    赖药儿冷笑道:“他们决不会告诉你的。

    鬼医道:“我是让其中一个人吃了一点苦头,他才告诉我的。

    赖药儿怒道:“人呢?”

    鬼医笑道:“你不必担心,他还在。”他拍拍手,就有两个人扶着一个黑衣人出来。

    与其说这个人是被“扶”出来,不如说是被“背”出来,因为这个人看去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左手骨骼,全被捏碎,指头俱被利针刺人,尤其中指,被利针正直捅了进去,穿骨逆上,直达臂时,双脚也是软垂于地,看去似没了骨骼。

    赖药儿一看,便知道是天样本栅里的谷秀夫,这人武功不错。九年前因伤遁入天祥为赖药儿所救,看来他是在这着酷刑下倒不由

    谷秀夫一见赖药儿,登时泪涕交零,哭道:“爹爹,我……我对不起你……”

    赖药儿过去抱住谷秀夫,拍着他右臂肩膀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说了我的去处,也不怎么,是我连累了你。

    把残伤的谷秀夫小心地交结唐果搀扶,眼中的怒火像森林里焚烧的红花,迫视鬼医请葛半里:“你趁我不在,掩杀天祥本栅里。枉你与我齐名天下!

    鬼医居然笑道:“我是以为你在,才到天样突施暗袭,没料撞在李布衣。桔木、飞鸟,叶梦色。文抄公,文抄婆。张汉子、邵阿凤等人手上,害得我损兵折将。

    李布衣等正在天祥养伤,文抄公等又是天祥的一流高手,看来这次鬼医击空,着实讨不了什么好。

    果然他道:“我有八十九个徒儿前去,死的擒的变节的,有八十一人,我们只抓了这个倒媚家伙回来,总算探到了你的去处。

    他颇为惋惜的说:“我们身上难免沾了点邪气,暗算你怕不成功,这个闵寡妇‘玉芙蓉’送上门来求医,我想利用她来杀你,就算杀不着,你好管闲事,也必找上庄来,省得我要下山找你。”

    赖药儿冷冷地道:“找我做什么?

    鬼医道:“宫主的公子爷病了.要你看看。

    赖药儿冷笑道:“你治不好吗?”

    鬼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可是他即道:“这病不易治,集你我二人之力,或许可治。

    赖药儿道:“你治不了,怕宫主治罪,找我顶罪?”

    鬼医道:“这倒不是。而是副官主多年来一直钦佩赖兄,一直在宫主面前推崇你。

    赖药儿冷哼道:“救哥舒天,是我生平最错的一次。

    赖药儿道:“日前‘勾漏三妖’潜入天样本栅里,一定要我去天欲宫一趟,你知道结果如何?

    鬼医笑道:“听说就像他们名字一样:‘横冲、自撞、逃走!(“勾漏三妖”恒冲。席壮。陶早欲逼赖药儿救活天欲宫宫主之子。后被打得滚地葫芦一般,详见前面《布衣神相)故事之二《天威》。)

    赖药儿道:“勾漏三妖跟你在天欲宫里,看来是不同派系吧?”一个较大组织里,不管是什么性质的,总难免有分派系,明争暗斗,黑道第一大重镇天欲宫更不例外。

    鬼医笑道:“这个当然,我是天欲宫里‘艾系’的,他们是‘哥舒门’的,根本是两回事。

    赖药儿淡淡地道:“你也不必高兴得太早。”

    鬼医道:“哦?”转过脸来,众人这才看清楚这人长相也没什么特别,最令人注目的是脸、额、颊上深深的皱纹,像折成一团的衣服一样,笑起来一脸邪相,象一肚子都是坏水。满脑子都是害人的计划。

    赖药儿道:“你也一样无法教我去天欲宫。

    鬼医挑起一边眉毛笑嘻嘻地道:“这句话若早一见到我就说。或许我还会信,可是现在一一一”

    赖药儿截道:“现在也一样。你在谷秀夫身上撒布的‘无心毒’.已给我破解了。你看我像中了毒吗?”

    鬼医震了一震,半晌才道:“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可连……连那家伙也不知道被我下了毒啊!

    赖药儿道:“‘无心粉’无色无味,我自然闻不出来,看不出来,可是我在药堆里浸Yin了那么多年,总可以‘感觉’得出来。

    鬼医冷笑道:“你要不去,可以,先替我治好三个人。

    赖药儿怔了一怔,忽然大笑。

    他笑声中只见鬼医身上青袍起了一阵震动,就似密雨打在水面上所引起的波动一般。

    鬼医的一张皱纹脸,也涨的赤红。

    待赖药儿笑完了之后,又过半晌,鬼医才道:“三声笑断肠。果然厉害。

    赖药儿淡谈地道:“不过也笑不断阁下的肠,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笑断。

    鬼医咳了一声,又吭了一声,用手抚了一抚颔下的鼠髯,道:“厉害的事,‘三声笑断肠’的内力,你是当众笑。却只有我感受到。

    赖药儿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鬼医道:“可惜你笑尽归笑,天欲宫你若不去,就得替我治好三个人。

    赖药儿反问:“我为什么要替你治好三个人?”

    鬼医又好又鬼地笑起来,道:“因为不是替我治。而是替你自己治。

    只见他一拍手掌,立时有四个大汉押了三个神色木然,不知生死的人上来,傅晚飞和唐果一看,便认得那四名大汉正是“桐城四箭手”,而那被扣押的三十人,衣衫褴褛,是农工商装扮,却不认得。

    赖药儿注目向那三个“活死人”,过一会,才道:“我不认识他们。

    鬼医诸葛半里道:“我知道你不认识他们。他们是我在攻打天祥途中抓来的,试了一试,我最近发明的新手段,他们犯的是人造的奇难杂症,你若能治得好,天欲宫就不必去了。

    赖药儿白发苍苍,随风微扬:“你是考较我来了。

    鬼医所有的皱纹又折叠了起来。笑得既好又滑:“考较不敢当。只是你我齐名,总要增进了解一番……何况,嫣女侠的家翁尚在我处,你要救他。先得看看洽不治得好这三人。

    赖药儿略一沉恩,道:“好,我看看。

    他说罢这句话的时候,在城墙上的风,陡然急了起来,除了西天际一点咯血似的残红外,天地昏沉一片。

    鬼医一扬手,四鬼子各点起了四盏极大的孔明灯,凄白的烛光,照得人人脸色微微发寒,照得赖药儿的白发更银白如霜。

    赖药儿他细察看第一个病人,只见他脸色紫涨,瘦骨伶汀,皮肤下隐透着一种麻紫色,紧闭双目,全身在发者颤抖。

    赖药儿的手指很快地在他身上要||穴上推拿了一遍。那人仍是一样发着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来。

    鬼医笑的时候皱纹似海波般掀翻开来:“可诊断出来他所患何症?”

    赖药儿道:“他没有病。

    鬼医“哦”了一声,道:“他像没有病的样子么?”

    赖药儿道:“我拿过他的||穴位。他的足太阳膀胱经受阻,而起自于内毗。”他说着用手掀开病者的眼帘,指出眼皮内侧和眉头上方面处经点:“你替他在此处下针,在‘攒竹||穴”上刺入六分,在‘睛明||穴’里针身捻转,这二||穴取位不能逾四分,亦不可捻转针身。你这两下,等于截断了督脉交汇于巅顶的流注。

    鬼医见赖药儿能在片刻间找出病症与病源,更从此推断出他血针伤血的手法,令请葛半里内心人为震讶。

    赖药儿说着摸出一枚金针,伸人灯笼在烛焰上一抹,然后迅快在病者眼下“承位”、眼侧“瞳子”。眉上“丝竹空”取||穴,不一会病人颤栗尽去,眼睛自明。

    鬼医闷哼道:“好。你再看看这个病人。

    这第二个病人脸色青白,已是出气多。人气少。

    赖药儿观察一会,翻开他眼皮,听他心跳,再验他汗与唾液。忽陷入了沉思。

    在沉思中他的头发都是苍苍。

    鬼医看了很高兴地道:“这人身体也没有什么不妥,就是无法呼吸,肺喉也没有什么病患,但却吸不进空气,你再想下去,只怕他已经窒息了,你想出治疗之法也没有用啦。

    赖药儿突然抬头,几络银发,垂挂在他脸上。

    然而他眼睛却烁烁生光,炯炯有神。

    他的手在病人下颚一捏,病人就张开了口,他对病人呼出微弱的气息闻了一同,遂回头向鬼医怫然道:“你好卑鄙。

    伸手到病人“迎香“,“水沟”,“素突”||穴上一扣,“突”的一声,一颗乌黑带赤的珠子,自病人鼻孔里滚滚掉下来,落在赖药几手心。赖药儿一看珠了,愠道:“你用‘四赤”。‘止息草’、‘辛辣子’、‘尤羞草’炼制成此丹丸,封在他鼻内,当然只能呼而难于吸了。难怪我验不出毒,也诊不出病,原来他无病无患,也没有中毒,只是给药物封住了呼吸。

    鬼医冷笑道:“好!我取针在细微处,给你找出来了;我在体内用药物禁制,你也一样能找出根源;那你再看看第三个。有本事再找出他何病症受什么钳制!

    第三个病人气色红润,似什么病也没有,但目光发赤。全身早瘫痪十。

    谁知赖药儿什么也没有看,一把脉,即道:“他肠胃破了,无可药救了。

    那病人吃了一惊,就指鬼医颤声道:“他……他说的是……真的?”

    鬼医恼怒起来:“真的又怎样?”

    病人口光散发,红若生缨:“你说我们三人装病,难倒姓赖的……你却先后用针刺、丹丸,使阿伟、阿龙失去知觉……我不肯。你就对我说,绝不会用手段对我……”

    鬼医冷笑道:“我只是叫你吃得饱饱胀胀的,从高处跳下来而已。

    赖药儿叹道:“所以他肠胃破裂,诊治大迟,难以救治了。病人狂怒道:“你……你好毒,害……害我性……命……”发狠冲前。要杀鬼医,冲到一半,呕血不止,萎然仆倒,血咯了一地。

    赖药儿拔上了银发,道:“这就是替你卖命者的下场吗?”

    鬼医不回答他,径自道:“三人病源,都给你识破。可是。你可以走,却不能要回闵老儿。

    赖药儿怒道:“诸葛半里,你守不守信?”

    鬼医好以整暇地道:“赖神医,你先别气恼,是你不守信在先。怨不得我。

    唐果忍不住抢道:“我爹爹哪里不守信了?

    鬼医道:“他不是说过不替有武功的人治病吗?

    赖药儿道:“我是不替武林人治病的。他补充了一句:“除非我欠了他的情。

    唐果大声道:“爹爹可不欠你的情。

    鬼医脸上皱纹又海波般漾桃起来:“他是没有欠我的情,不过。他说过的话,也没有守信约,我又何必守信。

    赖药儿道:“我说过的话一向算数。

    鬼医道:“可惜这次没有算数。

    他紧接着道:“你刚才救了两人,这两人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百姓,而是武林中人,一个是天欲宫青龙堂香主‘西昆仑一剑’黄逸展和我的结义十九弟‘北钉单钩’廖新文。

    他的皱纹都曲折起来的笑道:“你已毁了约,我不能把闵老头给你。

    嫣夜来气变了色,叱道:“你说这三人是攻打天祥途中抓来的。而今又说他们会武功,在你还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说话不算话。

    鬼医眯着眼冷笑道:“第一,我诸葛半里向来说话不算话,但我可没有像赖大侠一样处处自诩一言九鼎也似的;”

    “第二,”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刚才只说他们三人乃半途抓来,可没说他们不会武功,不算出尔反尔,是你们没听清楚;”

    “第三,”他说到了主题:“赖神医如果一定要救闵老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喝我三杯酒?”

    赖药儿即问:“三杯酒。

    鬼医笑道:“三杯我自制的酒。酒里当然有毒,你能喝,就喝下去,喝之前可以先服敷任何你认为能破解之药物,当然,那三杯旧的毒并非沾唇即腐肤烂舌的那种,它只能引发你体内三种病症。不过一发不可收拾,你若不敢喝,认输算了,闵老头是不能给你。

    赖药儿道:“我先看看那三杯酒。

    嫣夜来惊道:“赖神医,你不能喝,你不要喝。

    傅晚飞也变色道:“喝不得的。

    赖药儿道:“我先看看,又没真的喝了……喝不得我自然不喝。

    唐果大声道:“如果爹爹一定要喝,先赏我们一人一杯。”他想和傅晚飞一人各一杯,来减轻赖药儿的毒力。

    鬼医碟碟笑道:“我这三杯酒,两位小朋友只怕拿着杯子。已经咽了气,可再不能这般豪情了。

    赖药儿忽大声道:“拿来!

    第24章 三杯酒

    众人均是一怔。

    半晌,鬼医又堆起了笑脸和皱纹,竖起大拇指道:“好!赖神医果然有种!挥手令茅雨人、沙蛋蛋。乌啼鸟把三杯毒酒端来。

    傅晚飞忍不住阻止道:“赖神医,我们要救闵老爹。也不一定要喝那三杯毒酒啊!

    嫣夜来也不说话,水流一般瞬间已近茅雨人身前,一掌击出。茅雨人吃了一惊,侧身一闪,一拳反击,不料嫣夜来只是虚晃一招,一伸手。已抓住酒盅。

    她抓住酒盅,却夺不过来。

    茅雨人的眉心突然赤红一片,他掌托于盅底,嫣夜来五指纤纤抓住盅身,那盅里的酒突然问沸腾了,冒出烟来。

    赖药儿突然一闪身,已夹在两人之间。

    两人之间本来是酒盅,可是此刻盅子已到了赖药儿子上。

    嫣夜来只觉自己肩膊给一股极之柔和但又无以匹对的力道微微一震,五指一松,盅子已落在赖药儿手上,她又惊又急。掠了过去,五指疾抓了出去,一面叫道:“你不要喝——”

    她因为情急,这一抓已用全力。

    正在这时,茅雨人双手骤然多了两柄蝴蝶刀,急刺了出来。

    赖药儿双子不动,双袖却似急风鼓袖般打了出去!

    茅而人的刀,刺人赖药儿双袖里。

    刹那间,茅雨人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仿佛凭空消失了,那处境就象一根羽毛在飓风里根本无法依凭一般。

    他怪叫.全力抽回双手。

    他双手是收回来了,但双刀成为两张扭曲得不成形状的废铁。

    这时候茅雨人惊恐之余只有一个想法:他刚才好像把手伸进了鲨口。

    他只庆幸刚才伸进去的不是自己的头!

    赖药儿一招惊退了茅雨人,再回来闪躲嫣夜来的一抓,却已是迟了一些。

    他本为至少有十种方法可以击退嫣夜来的,但他却不想那么做。

    所以他在突然之间,整个身子,仆倒了下去。

    他仆倒是向左侧的,却在左边肩膀触地尚有半尺,硬生生顿住,全身力量依寄在左脚脚侧上,却能维持不倒,右手仍托着酒

    他这一闪虽快,但嫣夜来那一抓也非同小可,疾如飞星,“刷”地在赖药儿右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嫣夜来惊呼一一声,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指头,她绝未想到贸然出招夺杯却伤了赖药儿。

    赖药儿呼地又似打秋千一般荡了回来,站得十分从容,温和地道:“你们不要阻止我。

    嫣夜来差点哭了出来,她情怀激动,只说了一个字:“你……

    赖药儿笑笑道:“我喝这三杯酒,不是因为鬼医的威胁,我要救闵老先生,凭我一对袖子,不一定要喝这三杯酒……诸葛半里。你说是不是?

    诸葛半里沉默半晌,终于道:“是。

    赖药儿又道:“我知道这三杯是毒酒……不过,要是今日换作了你,你也会试尝这三杯毒酒吧?”

    诸葛半里这次过了良久,似思虑什么极重大的问题,鬓边微微渗出了汗珠,终于咬牙道:“是!

    赖药儿向嫣夜来、傅晚飞及唐果和气的说:“所以,这是我们做药师的通病:神农尝百草,考察药物,自所难免,何况,这三盅酒,是三剂奇方,我若分辨不出,破解不得,心中也难安,他日若是遇上有人患这种病症,又怎么治?”

    他说着把杯中酒一干而尽。诸葛半里目光似针一般地望着他。说了一句:“好!

    赖药儿又接了乌啼鸟手上的酒,道:“我嗅出你这三盅特制的药酒成分,刚才那一杯,喝下去,十天内会为‘骨蒸痨’所困而殁。现在这一杯嘛。

    他说着又喝个干净,诸葛半里脸上,服中己变成崇拜、敬慕的神色,大声喝道:“好!

    赖药儿神色不变他说了下去:“这盅药酒却是植疟毒于体内。”他手上已接过第三杯酒,道:“这盅却是麻疯毒药。”又是一口干尽,这时,连鸟蹄鸟,沙蛋蛋、茅雨人等也直了眼睛,傅晚飞和唐果都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好!

    赖药儿的几络白发,又垂挂在脸上,这才让人感觉出,原来他颊上微微有汗。

    他迅速在自己身上点了七八处||穴道,连吞数粒药丸,又运功调息一阵,诸葛半里等只是目不转睛的紧盯着他,也没趁此出手。

    过得半盏茶时光,赖药儿天灵盖上白烟袅袅冒出。

    乌蹄鸟,茅雨入、沙蛋蛋三人互观一眼,忽然各亮兵刃,揉身倏前!

    嫣夜来、唐果、傅晚飞弧形散开,拦住三人,却无法再阻挡另一处空缺鬼医诸葛半里的攻击。

    不料诸葛半里倏地一声沉喝:“退下!

    茅雨人、乌蹄鸟,沙蛋蛋一时怔住,不知该退下好,还是出手好。

    茅雨人道:“师父~一一”

    忽听赖药儿舒了一口气,道:“好厉害的毒!却见他全身都湿透了,宛似刚下过一场迅雨。

    唐果喜叫道:“爹爹你没事吧?

    赖药儿道:“这三种毒素,也不易收集,总算今天叫我亲验了。”

    诸葛半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喃喃地重复遭:“你怎么

    赖药儿道:“凭我个人验毒能力,也拒抗不了这三种毒力同时发作,以我功力及药丸解救,断也不能在一时三刻间在这三种恶疾并发下治痊……”

    诸葛半里更是不解:“可是你……”

    赖药儿道:“我已解不了。但是,你的手下乌蹄鸟,他怕毒我不死,在疟毒的酒中,又撤下了红信,这一来,信石砒霜截疟。反而破解了这杯毒酒。

    诸葛半里怒瞪了乌蹄鸟一眼,乌蹄鸟垂下了头,不知如何是好。

    赖药儿道:“另外两杯酒,一杯乃’风蒸痨’之毒,一杯及‘麻疯’之毒,但‘风蒸痨’之毒含有大风干、白莲葵和白花蛇等毒物,刚好可以克制大部分的‘麻疯之毒’.而我的‘霜红发丹’足可治‘痨毒’,所以,我只须把这几种毒的质调和,止它们互相克制,顺调入经,转口出脉,便可以瓦解毒力了。

    诸葛半里脸如死灰,汗如而下,嗫嗫道:“我……该死……怎么我没想出来……”

    赖药儿淡谈地道:“你不是想不出来,而是你从没有想过以身试毒,一个药师若不能把人疾当作己患,这样又怎会切身体验到这数种药物的互调相克之处?”

    诸葛半里这才恍悟,整个人呆如木鸡。

    赖药儿道:“你要我喝三杯酒,我已喝了,闵老先生可交出来了吧?”

    诸葛半里脸上的狡诈之色全成了惶恐,如梦初醒。慌惶地道:“是,是——”向“桐城四箭手”一样手,“四箭手”中二人往墙内隐去,墙上灯影为之一暗,诸葛半里又半吞半吐的问:“天下有没有不能治的病?”

    赖药儿反问:“世人谁能不死的?”

    诸葛半里脸上突现懊丧之色:“若病不能治,学医为何?

    赖药儿道:“世上有一疾病,即有一疗法,有一药治,不过。疾患未必全可治,但学医可以替人除病救命。

    诸葛半里眼睛一亮,忽又一黯,道:“论医理,我总不如你。

    赖药儿道:“那是因为你学医为害人,为医己,我学医为救人。不为己。

    诸葛半里听了如受雷击,喃喃自语,脸色时喜时悲,又手舞足蹈,忽又呆呆出神。

    却见烛光挑起,自黑暗中走来,二鬼押着一名老者走近,其中四箭手之一叫道:“师父——”诸葛半里却不相应。

    嫣夜来不管那许多,身子轻巧的掠了出去,二箭手不知放人好还是不放,忽见剑光一闪,两人急急后退,嫣夜来已扶闵老爹回到阵中,吓地跪下,嘎咽道:“公公,媳妇不孝,累你老人家受苦了

    不料却在这时,“闵老爹”骤然出手。

    这下出手极炔,嫣夜来的退身也极快。

    嫣夜来在惊变中,双膝跪地,却流水一般向后滑了三尺。

    那人一击不中,手中多了一截木件,约莫三尺长忤尖急刺嫣夜来!

    嫣夜来应变可谓极快,足踩发力,一仰而向后翻去,眼看忤尖刺空,但忤尾突又暴长三尺,追刺而出。

    嫣夜来这时已来得及出剑。

    她剑身一掣,格住忤尖。

    没料忤尖又暴长三尺,终于点戳在她咽喉上,雪白的粉颈,在白烛笼映照下,立即现出一点触目惊心的血。

    出手的人一手持柠,一手掀开了木制的面具。

    那是一个脸色惨绿,看去象一截枯枝,却少了一目的汉子,由于他身上衣衫都是阈老爹,逆目而自黑暗里行出来,就算不戴面具,嫣夜来在情急之下也无法认出他不是闵老爹。

    这下变生时腋,宛似电逝星飞,赖药儿正要出手相救,但乌、沙、茅三人都对他出了招,待他以双袖破解之后,嫣夜来已然受制于人。

    傅晚飞和唐果也要相助,但“桐城四箭手”的冷箭使他们顿了一顿。

    这顿了一顿,时间虽是极短,但要再救嫣夜来,已然( 天威 http://www.xlawen.org/kan/3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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