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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念一想,硬是等到走出电梯后才接听:“什么事?”

    阮湘南笑着问:“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卓琰轻咳一声,“你呢?”

    “我也吃过饭了,卓琰,我后天就回家,那天你还要加班吗?”

    她的确是了解他,不问就知道他今天是准备加班了。只不过她说“回家”,还是让他心神一荡。他缓和了语气:“后天你有安排?”

    阮湘南笑道:“是啊,不过也许你会觉得无聊——刚好有一部大片上映,据说剧情很好,我想去看。”

    卓琰顿了顿,反问:“这算是约会的邀请?”

    “难道你觉得不是?”

    卓琰笑了笑:“好啊。”

    他接完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步调轻捷地走进办公室里,又打开文件开始阅览。也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没敲门就直接从外开拉开,他有点不悦地抬头望去,只见方寒云站在那里,脸上还有点诧异的神情:“我刚才看门缝底下有灯光透出来,还以为你走了忘记关灯。”

    卓琰耐心地答道:“我一般都有加班的习惯。”

    “卓总,你才刚刚订婚,就不回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未婚妻?”

    “总归是要习惯的,不如早点开始习惯起来。”漂亮的场面话他当然会说,总不能回答是他的未婚妻夜不归宿,他只能在公司里加班吧。

    方寒云摇摇头,有点不敢苟同:“那我先走了,明天见。”顺手又把门给带上了。

    卓琰侧过脸看着那张三人商务沙发,又有点纠结,也不知道时至今日再睡一晚还会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缠身。

    他刚收拾好躺下来,拉上毛毯,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刷卡信息,是阮湘南用他的卡订了后天的电影票,还是最后排的情侣座。

    情侣座。

    他看了那三个字一会儿,困难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勾起嘴角。他不得不承认,跟她在一起真是痛并快乐着,有时候会被她几句话挑得火冒三丈,有时候却又沉迷于简单的快乐而无法自拔。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后天一到时间,卓琰就准点下班,还把正经的西装和衬衫领带都留在办公室,换上便服,驱车回家。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阮湘南披着戏服,耳朵里塞着耳机,在那里走一步甩一下袖子,样子十分好笑。他忍住笑问:“你在做什么?”

    阮湘南摘下一边的耳机,回答:“我在排练《铡美案》啊。”她挥了挥戏服的长袖,转过身对着他:“你觉得好看么?”

    “……你说的好看是指哪方面?”卓琰沉吟,“从我个人的审美而言,我比较欣赏你穿上我的白衬衫,男款的戏服没什么感觉。”

    阮湘南睁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指责道:“你原来这么低俗。”

    “我又怎么低俗了?”卓琰转念一想,跟她争这点根本争不过她,就干脆地承认,“好,就算你说得对,我就是低俗,你高雅给我看看?”

    阮湘南果然拿破罐子破摔的人没辙,又转开话题:“卓琰,你之前说……这么多年就只有我……那个,这是真的?”

    卓琰有点窘迫地看着她,耳鬓厮磨后情意正浓,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现在好好地突然说起这个,他真有点尴尬,只能用强硬的语气回答:“我什么时候骗你过?还是在你心里我说的话可信度就这么低?”

    阮湘南把戏服脱下来抖了抖挂好,思索片刻:“嗯……好像还真是没有前科。”

    “你以为我是你?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行动又是另外一套。”卓琰想起从前,简直越说越气,恨不能数落出她的十大罪状来,“你还说我以后会跟一堆女人上床,最后还会得病,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卑鄙下流,饥渴到看到女人就想上?”

    “……那是气话,”阮湘南才辩解了半句,见他脸色一沉,当即改口道,“好,那次是我不对,我道歉。”

    “那时候我就是跟你有一次而已——是,那次是我主动的,我强迫你。我至始至终就跟你上过一次床,你至于把我想成那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吗?我之后知道你离家出走,我想劝你回家,这样也有错?你做事这么偏激,后来又撑得这么辛苦,我不想你今后留有遗憾,但是你认真听过我说话吗?”

    阮湘南无言以对,好像她十恶不赦,他又多么委曲求全。她走过去,直接抱住卓琰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这么听起来,我好像对你真的很差劲啊……”

    卓琰开始没有动,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抱住她,用力地几乎要把她勒出两半:“你对我当然差劲!那一次之后我说我想多了解你,你直接拒绝了我。从头到尾,是你一直在排斥我拒绝我,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他这样翻旧账下去真是没玩没了,阮湘南拉低他的颈,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唇。卓琰一愣,然后扣住她的后脑,用力地亲吻着她,那劲头倒是有点像赌气。阮湘南呼吸不畅,想推开他,可是推了好几次,最后连死力都用出来,也始终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也只能让他为所欲为。卓琰揽住她,坐在客厅的羊绒地毯上,地上有地暖,本该冰冷的大理石地砖却温热一片,透过地毯缓缓渗透出暖意来。

    阮湘南坐在他腿上,以额头相抵,眉目分明地轻笑:“等下还有电影,不去看了……?”

    “你想看吗?”卓琰再次吻住她的嘴唇,原本色泽有些浅的唇色变得鲜艳欲滴,“很想看的话,那就……去吧。”

    这一句说得简直太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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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湘南假装为难:“是啊,要不要去看呢?”她抬起手,缓缓勾画着他的五官,从额头到眼角和鼻梁,最后落到嘴唇。卓琰轻咬住她的指尖,还舔了几下,一阵酥麻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阮湘南继续装纠结:“你说是去看呢,还是不去看呢?啊,好像真的很难选择。”

    卓琰不答,再次亲吻住她的唇,轻轻地舔过她的嘴唇,又长驱直入到口腔,开始翻搅。这下连装纠结也不必要了,他用自己的行动很明白地告诉她,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看电影。阮湘南妥协地伸臂搂住他的颈,用自己的舌尖去触碰他的。卓琰明显得呼吸一滞,加诸在她腰上的力又重了几分。

    因为屋子里有水暖,他们穿得都单薄,阮湘南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衬衣下面的肌肤温度,还有微微紧绷的、练得很优美的肌肉,她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最上面那颗扣子解开,这个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有点惊讶道:“你想主动?”

    阮湘南笑道:“我才不主动,你也节制点,对身体好。”

    她正要从他身上站起来,又被他拉住不放。卓琰平躺下来,可是手却没松开她的手腕,闭上眼一副任君享用的样子:“来,这次我让你主动。”

    阮湘南还真没想要主动过,反正他热情似火,她只要负责享受就好,吃完了还可以擦擦嘴挑剔一下,她才懒得费心费力:“不用客气了,我真的——”

    卓琰睁开眼,眸子里开始些微怒气:“让你上你就上,废话这么多。”

    阮湘南重新坐回他的腿上,认真地解他的衣扣,虽然感觉如果唰得一下撕开会更有成就感,但是崩掉的扣子还得她来处理,她才不信卓琰这位大少爷会缝扣子。卓琰屈起手臂垫在颈下,看她对付完扣子,又重新低□来亲吻自己。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她的柔软的舌在自己的唇上细细描绘,但就是不张开嘴,隔了片刻,他才皱眉道:“你平时就是这副不配合的样子。”

    阮湘南伸手摩挲着他的颈,他说话时候音带微微震动:“那你今天也完全也可以不配合啊,就跟我之前一样。”

    卓琰笑了笑:“好,如你所愿。”

    他们亲吻了一会儿,静静的,没有很激烈,倒是十分平缓的舒服。阮湘南觉得这样的接吻十分舒服,稍微退开一点,注视着他的眼睛:“嗯,卓琰,我……”后面两个字就悄无声息了。

    卓琰等了又等,也没听到最重要的那两个字,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气息急促:“你什么?但凡你还有一分胆量的话,就该把话说完。”

    她脸上的笑意倒有些艳丽,就如曼陀罗花一般又毒又美:“我就是胆小鬼,你能拿我怎么办——我突然想起来,晚饭还没做好。”

    卓琰一把勒住她的腰,把她拖回去,又好像回到那年夏天,在那个海港城市里的酒店,仓促匆忙地拥抱了她,那些纷纷扰扰的情绪,说不出爱或者恨的情结,只记得心脏跳动得很重,每一次跳跃都有些闷痛:“晚饭?难道我的晚饭不是你?”

    阮湘南躺在地上,只觉得身上的重量再加上背后磕着硬邦邦的大理石地砖,实在有点难受,便推了推他:“你真沉,快起来。”

    卓琰闭着眼睛,硬是一动也不动,只低声回应道:“起不来,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发泄过后,还沉醉在余韵之中,根本不想动。

    “我背后磕着很痛啊。”

    卓琰闻言,立刻侧躺在她身边:“是你太瘦了,等以后把你养胖了,就不会这样。”

    阮湘南坐起身穿衣服,微微笑着瞥了他一眼,他的身体的确很完美,肩宽腰窄腿长,骨肉亭匀,肌肉的线条优美。她拿过边上的男式衬衫,盖在他身上:“别着凉了。”

    她站起身去厨房,原本炖在电子砂锅里的牛奶雪蛤早就过了火候,都化成了一团一团,她只能把它们都捞起来。现在这个时间点,再要做什么精细的菜也来不及了,只好淘了米放电饭煲里快煮,一边打鸡蛋切配菜,准备好所有工序,又把炖坏了的雪蛤端给卓琰吃。

    卓琰倒是一点都没嫌弃,直接吃掉了。

    他穿着衬衫长裤,赤着脚,连上衣扣子都没扣上,露出的皮肤紧致,人鱼线清晰。阮湘南盯着端详一阵,又在他的腰窝上敲了敲,评价道:“你的骨架超级标准,简直都可以上教科书的彩图页。”

    这算什么夸奖?难道她看人还透过皮相看骨骼?

    卓琰放下调羹:“我希望你夸我身材好、肤色有男人味,而不是骨架标准。”

    阮湘南道:“职业病了改不掉。”

    他转过头,跟她对视了片刻,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嘴角。他有点欲言又止,措词了半晌还是靠过去,轻轻地用嘴唇触碰着她:“我好像对你有点上瘾了,你说怎么办……”

    阮湘南忍住笑,他拼命要让她表白,可是自己表达起来却总是至少要多转一个圈,真是不公平。

    正好电饭煲也响了起来,她轻轻推开他:“等我一下。”

    炒个饭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小事一桩,做好了前期工作不用五分钟就能搞定。她快手快脚地把蛋炒饭装盘,卓琰帮她把盘子端过去,放在餐桌上。

    两个人都饿了,加上阮湘南的手艺的确是不错,很快就吃完。

    阮湘南还有点惋惜:“本来我是预想好做点精致的菜,然后跟你吃完去看电影的,这下都白安排了。”

    “电影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说得也对。

    阮湘南思忖一下,又决定摸摸他的顺毛——卓琰有时候真的很像猫科动物,受冷落了就会不高兴,甚至还会炸毛,但是摸顺毛了就什么事都没有:“我刷了你的卡去订的电影票,需要详细报告一下吗?”

    “不用,我说过,只要报得出合理名目,我都不会管你花钱。”

    反正他的手机在她刷卡的时候都会收到非常详细的短信清单,他一看就知。

    阮湘南忍不住又问:“如果买衣服呢?”

    “随意,我想你的品味还没有糟糕到那种买回来的衣服都是我看见就想直接扔掉的地步吧?”

    “说不定就有这么糟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出身。”

    她说的风轻云淡,而听者却有点不是滋味。卓琰伸臂搂住她的腰身,忽然问:“你说真心话,是不是我当初这样非要你回家去的想法,对你来说是一种强迫和负担?”

    阮湘南趴在浴缸边沿,闭上眼,热气凝结在她的睫毛上,又化为水珠沉甸甸地压在上面。卓琰在一边拿花洒冲击干净身体,才踏进浴缸,里面的水位一下子升高,没过了她的背脊。她动了动,语气平淡:“其实,开始是觉得挺烦人的。”

    卓琰先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她在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但是我在心里,其实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如果某一天我母亲因为意外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最后悔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她睁开眼睛,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她的脸上被热气蒸腾得有些泛起红晕来,这样因为睫毛上的水珠而微微眯着眼,模样很诱人。卓琰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今天倒是特别诚实。”

    “听说诚实是一种美德。”她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这样耳鬓厮磨,像是要长到一块儿去,“后来我就觉得,其实可以拿你总是要押着我回家这件事作为理由,以表明我是逼不得已才回家的,而不是真的自愿回家。要知道我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可是放狠话说再也不会回去。食言而肥太丢脸了。”

    卓琰冷哼道:“我原来还觉得你有时候也算有点面对现实的胆量,现在看来,你连这点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优点的地方都没有。”

    他又在拿话刺她,不过这也是事实。她直接当做没听见:“就算到现在,我也不能完全释怀。我还是觉得我很亏啊。”

    “心眼小,一点都不肯吃亏。”

    “呵,是啊。”阮湘南在他的喉结上吮吸着,留下一个很明显的痕迹,“你就从来都不小心眼,宽容大度,跟我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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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门打开,卓琰大步从里面走出来,在门禁系统上对照虹膜,记录下出勤时间。他抬腕看了看表,今天没有迟到。

    他正要进办公区,就见安雅急急忙忙从电梯里冲出来,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拿着一盒牛奶,手肘上还挂着公事包,看见卓琰时明显愣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卓总,早。”

    “早。”卓琰朝她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

    寒冷的早上总是一片兵荒马乱,大家都恨不得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唯有方寒云提早一个小时就到了,早早地就开始工作。

    打扫卫生的阿姨跟一边帮他擦干净商务沙发和茶几,一边跟他闲聊:“方总每天都是最早到的,我还没到岗,她就在办公室里了。”

    卓琰笑笑:“是吗。”

    方寒云心气很高,才能在这个年纪就做到谢氏的董秘。他翻开最近的行程记录,明晚有一场慈善酒会要参加,他收到的请柬倒是没有点名要他带女伴,再加上阮湘南最近都挺忙,他也不好让她请假出来陪他参加酒会。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带方寒云去,顺便也让她结识一下年轻的世家公子,说不定会有看得上眼的。

    他决定了,就给方寒云拨了个内线过去:“明晚有个慈善酒会,受邀的人士都很有教养,如果你那天有空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方寒云在电话那头很诡异地沉默片刻,道:“带我去?卓总你现在有未婚妻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带未婚妻去。”

    卓琰道:“她比较忙,未必抽得出空闲,再说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你中午有空就去商场挑衣服,置装费挂我账上。”

    方寒云答应了。

    隔了一会儿,安雅敲门进来:“卓总,董事局例会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

    卓琰嗯了一声,整理好文件夹站起身来:“好,我这就上去。”

    安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道:“卓总,其实你脖子上……要不要我把遮瑕膏借你用用?”

    喉结上的那块痕迹,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啊。

    卓琰脸上有点僵:“好。”他接过安雅递来的盒子,看了一阵子,又问:“怎么用?直接涂上去?”

    ——

    例会还是跟往常差不多,卓琰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近日的几个研发项目,又分侧重点讲了一下项目进度,最后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关于星展底下有一家全资子公司,因为经营状况一般,而谢氏又对它有兴趣,就把这家子公司的直接控股权转让给了谢氏,交换谢家航道的部分股份。”

    那个子公司本来就被吃成了一个空壳,卓琰以药物配方为饵,直接把它转手。现在谢允绍的亲弟弟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谢允绍的父亲又恰好发病,他处理事务也没有从前那样上心,底下人拿了好处提交了这个决议,他没有仔细调查彻底就签了合同。

    而近几年,他们的药品出关都走得是那条谢家有股份的航道,万一将来两家交恶,手上有航道股权,起码还有自主权。

    卓琰看着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着的董事,直接把话挑明:“谢家是做地产起家的,本市的地产一直都是被它垄断,时间一长未免有点审美疲劳,我手上有一个计划案,是商业地产的,我看中的那块地皮前景很好,如果赶上免税区的政策,前景就会更好。”

    他看见父亲望过来的眼神,显然有点不太认同,但是没有说什么。

    反而有别的董事立刻就出言否决:“去估计将来有什么政策,这太激进冒险,更何况谢家把这块已经做得很好,我们不必要再去跟他们抢。我年纪大了,饭也吃不香了,就想好好地过最后几年,经不起大起大落。”

    “张叔叔,”卓琰换上了一种亲昵的称呼,语气轻柔,“您的身子还硬朗,如果真是经不起折腾,也就不会去折腾账目了。”

    那姓张的董事立刻住嘴了。

    卓琰又是一笑:“诸位不必急着做决定,目前只是一个计划案,是否成行,决策权还在大家手里。只是希望,诸位能多加考虑。”他抽出一本计划案,推到自己父亲面前:“您之前已经看过了,我后来又做了些细节上的调整。”

    卓显扬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早就告诉过他,这个想法终究也只能是想法,是绝对不可能成真的,他却还是手段强硬地尝试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是应该直接泼他一盆冷水,还是对他这个固执的决定表示支持?

    他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朝自己的儿子微微一笑:“好,你把签字资料准备一下,回头送到我办公室里来。”

    ——

    例会散掉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父子。

    卓显扬走到他身后,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不过就算我签了字,人数还是不够的。”

    卓琰站起身,他已经长得比父亲高大,也可以独当一面:“按照股份数额的话,的确是不够,我会去一个个找他们谈的。”

    卓显扬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

    卓琰拿起纸巾,把颈上的遮瑕膏擦掉,又把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里。卓显扬自然不会看不到,调侃道:“看来你搬出去住,挺开心的。”

    “……湘南她比较,”卓琰停顿了一下,有点困难地措词,“调皮,嗯,喜欢捉弄我。”她就是故意要看他出丑,才在他的颈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然后他就带着这个特别的“勋章”来工作了。

    “是吗?”卓显扬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可是我怎么记得,你这个月出勤情况都不太好?有三次还是四次迟到?”

    卓琰忙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等到父亲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外,他才感觉到脸上的热度,他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安静地回想近日来自己的变化,似乎太多也太快,也很难说,究竟那是不是一个好现象。

    ——

    阮湘南没想到她会以这样一个方式遇见余熙。

    她从手术室里出来,就去换衣服洗澡,清洗干净之后,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名牌,想了想,也许落在手术室外面,便退出去找。

    她看见余熙蹲在那里,收拾一地的残局。

    不知道是谁手拙,把输液瓶打碎了,她蹲下-身,用手去捡那玻璃碎片。真的是一地狼藉,她一直蹲着,捡了很久,没有人帮她一把。她的手冻得红肿,还长了冻疮,手背都有些浮肿起来。

    阮湘南疾步走去,也蹲□去,帮她收拾。

    余熙感觉到身边有人,随口道了声“谢谢,还是我来”,转过头看见她时,也僵在那里,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捡!小心玻璃扎手!”

    手就是外科医生的第二生命。

    阮湘南没听她的,跟她一起把残局收拾干净了才道:“扎不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余熙尴尬地都不敢看她,一双丹凤眼瞟来瞟去。

    倒是阮湘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怎么是你在收拾?我记得这个区块是别人的。”

    “那个,我就顺手帮个忙……”

    阮湘南把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正要说话,却听身后有人叫余熙:“小余,你在这里正好,顺便把那边的脏东西拖干净,人来人往的不好看!”

    阮湘南一下子转过身,看着那个穿着工作服的人,疾言厉色地开口:“这一块本来就是你负责的,为什么要让她做?”

    那人见到她这种反应,也是愣了一下,赔笑道:“阮医生,小余刚来嘛,年轻人多做点事怕什么?小余你说是不是啊?”

    “所以刚来的人就可以随便欺负?她也有她要做的事,你的事你自己做。”阮湘南毫不客气地堵回去。倒是余熙忍不住了,拉拉她的衣袖:“算了,多做点也没什么的。”

    “阮医生,你看小余都这么说了,你干嘛非要出头?”

    余熙拿了清洁工具去清理所说的“脏东西”,那是一堆呕吐物,阮湘南直接抢过她手上的拖把:“我来,你别动手,你这次还做的话,以后都推脱不掉了。”

    她低下-身处理着弄脏了的地面,忽见前面出现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她微微一愣,抬起头,只见谢允绍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他看到她的眼神还是没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渺小生物一样,却又要保持住彬彬有礼的姿态:“阮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阮湘南慢条斯理地把地面擦干净,然后把弄脏了的抹布放进水桶里:“如谢少所见,在擦地砖。”

    “哦,你还真是擦地的好手。”谢允绍还算愉悦地从她身边走过。

    余熙捅捅她:“这人看上去就不好惹,你别去惹他。”

    她也知道不好惹,不过已经惹到了。阮湘南拍拍她的肩:“没事,你去休息吧,别太勤快,不是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

    卓琰晚上有应酬,打电话给她说了一下。阮湘南欣然答应,反正她晚上也要值班,然后又抽空去找余熙:“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去吃饭,然后我们去逛个街吧。”

    “好啊,我很久没有逛街了。”

    “我也是。”阮湘南的心思刚有点活,又在心里面叹口气,想起卓琰把她的工资卡收走了,她就只能刷他的卡,这兴致一下子败了一半,不过隔了一会儿,又很快自我修复,他既然把卡给了她,她当然也不用为他心疼。

    “阮医生?”身后有人有点惊讶地说话。阮湘南侧过头一看,正是骨科的顾医生,顾肖去年刚从别的三甲医院空降过来的,是副主任医师,可以说在医院里是除了叶徵以外最年轻的副主任了。

    余熙推了推她:“你有事就先走吧。等下见。”

    阮湘南跟顾肖并肩走了一段路,忽听对方问道:“你跟小余……认识?”

    “认识啊,”阮湘南说完,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他,很平静的清秀又宽厚的侧脸,“我们是多年的好友,你想问什么?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顾肖面带微笑,平静地回答她:“女人太聪明尖锐,会让人受不了——顺便,她最喜欢吃什么?”

    阮湘南思考片刻,回答:“男人太懒,也会让人受不了。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口去问,或者,亲自去邀请她,然后不就可以知道她的口味和兴趣爱好?”

    顾肖道:“我也觉得问你不如我自己去找答案。”

    顾肖刚空降过来的时候,热心的阿姨还给他介绍过姑娘,阮湘南猜测他跟整个医院里三分之一的单身姑娘都相过亲,别人评价他都说“顾医生条件是蛮好的,但是人也很挑,不过他这个条件挑一点倒也是正常”。而叶徵却几乎很少有人提出要帮他介绍,大致都觉得他长得太招人,桃花肯定泛滥,不怎么可靠。其实叶徵才是重灾区。

    阮湘南决定还是不在后面给顾肖帮忙,他要追余熙,自然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如果从她这里找到捷径,还怎么看得到诚意。更何况,她深谙男性心理,自己辛辛苦苦追到手的,总是会珍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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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班阮湘南跟余熙去逛街,顺便买了件厚外套送给她。这个城市的冬天又潮湿又阴冷,总是有点难熬。

    她们路过商圈中心的商厦,一楼奢侈品店的海报篇幅大而精致,金发碧眼的女明星穿着宽大的bf款式的刺绣衬衫,露出颀长的颈和美好的锁骨,笑容漂亮而生动。

    余熙也停下脚步,有点羡慕地说:“好美。”

    阮湘南也抬头看。

    余熙很快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有点疑惑地问:“前面那个,似乎是你未婚夫。”

    她转头望去,果然看见安雅落在最后面,这样的天,她也不肯换上厚衣服,冻得都鼻尖发红了。

    ——

    卓琰也不知道方寒云的品味会如此古板,要不是他昨天中午跟父亲吃完饭正撞见她拎着购物袋回来,就根本不会关注她到底买了点什么。

    他暗自摇头,直接指使安雅帮她参考。

    他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刚摊开一份报纸,就见安雅悄悄走回来,压低声音道:“卓总,我刚才看到阮小姐了。”

    卓琰把报纸放下,站起身来:“在哪里?”

    “店外面。”

    卓琰抱怨:“你不早说。”然后疾步走出去了。

    安雅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世界快要天崩地裂。她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走回方寒云身边:“卓总去哄未婚妻去了,我赌他这周都要睡沙发。”

    方寒云看了她一眼:“那不可能。”

    安雅道:“赌多少?”

    “不管多少,你肯定输。”

    卓琰跑到外面,只见阮湘南倒是还站在海报下面,看见他也不意外,朝他微微一笑。他走近过去,朝余熙点了点头:“你好。”又伸臂揽住她的肩,问:“你不是说今晚要值班?”

    “对啊,过会儿就回去的。”

    卓琰解释道:“我只是送她们来置装,没别的。”

    阮湘南还是笑:“我知道啊,你要有什么的话,干嘛还带着安雅和司机?”她回过头又看着那幅海报,若有所思:“你上次跟我说的审美,是这样的?”

    卓琰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立刻想起那天他曾说过“比较欣赏你穿我的白衬衫”,轻咳一声:“回去……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阮湘南抬手帮他正了正领带:“我先回医院了,晚上少喝点酒。”

    卓琰看着她的背影,他已经很久没有想骂人的冲动了,可是现在又有了,她在勾引他,但是勾引完了以后就走掉了。

    ——

    慈善酒会向来都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再加上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谢允绍无法出席,就变得更加无趣。开场的寒暄过后,他就独自端着cmpri站在阳台上看风景。底下的花园里正走过一对年轻女孩子,穿着soni rykie1同款的晚装,青春活泼,好似精灵。她们看见卓琰,就停下脚步,仰头向上望,嬉笑道:“帅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卓琰右手端着酒杯,左手则扶在栏杆上,无名指上有戒指微光一闪,干巴巴地回答:“抱歉,我不是单身。”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笑成一团,小声地在对方耳边说话,可是声音却还是传开了:“这么正经,看上去就很无趣的样子……”反正对她们来说,跟美男子搭话也是乐趣,最后是否成功邀约也并不放在心上,说说笑笑就走了。

    卓琰把手里的酒杯晃来晃去,无聊至极,总算感觉到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取出来看,是阮湘南发过来的信息:“晚上少喝点酒,我今晚轮急诊班,可不想看到你进医院。”

    他上次也不过胃出血而已。

    卓琰低垂着头,靠在栏杆上发信息:“其实你今天是担心我另有新欢了吧?”

    “哦。”

    他看着这一个字的回复,真是有点说不出什么滋味:“哦什么,把话说完整。”

    阮湘南还没回复,倒是方寒云站在阳台外面叫了他一声,然后走到他身边:“那边董总还在到处找你。”

    卓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转过身面对她:“怎么不去跟年轻人玩?”

    “年轻人?”方寒云笑出来,“卓总,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年龄定位有点问题?”

    “世家子弟中也是有不少青年才俊,倒也未必都是纨绔。你要是有兴趣,不妨多跟他们接触一下。”

    方寒云摇摇头,站在他身边:“我对他们都没有兴趣。”

    她不愿意,他自然也不会勉强,他又不是拉皮条的,还管自己下属的婚姻大事。

    方寒云长得清秀,倒是很适合她身上那件杏花图案的晚装,也不知道谢允绍以前是怎么想的,放

    任打扮不够得体的秘书跟他一起出席各种会场。

    “其实我之前跟安秘书打赌,她说你的未婚妻会生气,我说不会,结果是什么?”

    卓琰闻言笑问:“你们赌了什么?”他顿了顿又道:“不管赌了什么,你肯定比安雅占优势,毕竟你跟湘南早就认识。”

    “对,”方寒云侧过脸,“所以我知道她一定不会生气。她根本不是那种胡思乱想又会乱折腾的人。”

    “前半句不错,后半句不敢苟同。”卓琰简直心有戚戚,她要是叫不会折腾,那还有谁敢自称会折腾。

    方寒云微微笑了。

    卓琰复又拿出手机,只见阮湘南回复了两条短信过来,第一条是:“哦的意思就是不否定。”接着是第二条:“不过我又想了一下,就算你另有新欢,应该也还发展不出什么实质关系……”

    她说话一直都喜欢说一半藏一半故弄玄虚,等着他发问。既然如此,他就偏不追问下文。卓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转身去大厅里跟人应酬。

    落地窗外面的花园里,正聚拢在一起大声谈笑的都是年轻人。隔着一道玻璃,他却在一直都在这里跟那些叔叔伯伯辈的人商谈寒暄,虽然对方一般都会夸他少年老成持重、做事漂亮,可是类似的话听多了,早就麻木得没什么感觉。

    酒会结束,他让司机先送方寒云回去,想了想,又道:“等下送我到阮小姐工作的医院,你就可以回去了,明早再来接我。”

    ——

    阮湘南趴在桌子上补眠,晚上的急诊不是特殊情况,其实一点都不忙。只是隔三差五会有一两个病人,她只能一直在瞌睡和清醒间回荡。

    第三次勉强清醒时,她看见卓琰正坐在桌子边上,把急诊的挂号单和病历本放在她面前。

    阮湘南先是一惊,随即不动声色,平静地问:“什么问题?”

    卓琰微微一笑:“全身都不舒服,你说是什么问题?”

    阮湘南翻开病历本,在空白页上写上日期和具体时间,她写在病历上的字迹十分清晰秀气,跟一般医生的比起来,一眼就能看懂。她写完第一行,忽然道:“其实你是想知道我那条短信后面没说完的半句话吧?”

    卓琰看着她又是一笑:“你后面那半句话是什么?”

    阮湘南放下笔,支着下巴跟他面对着面:“说什么因为信任你的人品所以知道你不会在外面偷腥之类的话太主观。实际情况就是一周七天,你起码有五天跟我在一起,你哪还有精力对付别人?也就是拍那种片子才会出现超越人体生理极限的现象吧?”她顿了顿,又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要相信科学。”

    卓琰失笑:“那我倒宁可你是相信我的人品。”

    阮湘南站起身:“来,你不是要全身检查吗?”她走到急症室靠墙的检查床边,拉开帘子,示意他躺上去。

    卓琰照办了。阮湘南随便给他做了个腹部触诊,还是阑尾那一套,最后表示:“病人你身体健壮,值得鼓励,继续保持。”

    卓琰撑起身子,又按住她的手:“不担心我又喝得胃出血?”

    “胃出血哪有你这么好的脸色?”

    “我现在都不敢多喝,”卓琰拉住她的手,“不是怕你啰嗦,就是觉得……以后跟你耗下去的日子这么长,总不( 傲慢与黑化 http://www.xlawen.org/kan/30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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