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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阅读

    。

    不过是一时冲动,渴望实现罢了,而处于他这种位置,自然也有资格由着心意随便来。

    *

    舒晴拿着文件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所有的神转折都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从来了new direction,人生好像莫名其妙地变得曲折离奇起来,快节奏的生活,快节奏的情节。

    只可惜……好不容易消化完毕,她坚定地把文件夹递了回去,摇摇头,“我不去。”

    程遇森眼神微眯,像是不相信会有人如此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然而涵养良好如他,最终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为什么?”

    只可惜还未来得及作答,舒晴的手机就突兀地响起来,她略带歉意地在看清屏幕上的“妈妈”二字后掐断了电话,正欲答话时,电话又响了。

    连续挂断了两次,舒慧颖都坚持不懈地立刻回拨过来,舒晴本欲再次挂断,却又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程遇森说:“也许有什么急事,你先接电话吧。”

    而她却连步子都挪不动,定定地杵在原地,好半天才往门外走去,尽力克制着心里的惴惴不安,低低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舒慧颖即使努力克制着也十分紧绷的声音,“舒晴,赶紧回来,爷爷……爷爷不行了。”

    预感成真。

    有那么一瞬间,舒晴觉得灵魂都被人抽走了。

    她咬紧牙关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姿势,而程遇森似乎从她僵直的背影里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很快走了出来,“怎么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面上惨白一片,眼里是一种隐忍的神情。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她勉励维持镇定,解释道:“我爷爷心脏病发作,可能快不行了。”

    程遇森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忖她什么时候会倒下去,最终进屋拿了西装,“走吧,我送你。”

    68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舒晴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了,可是如今顾之正在学校上课,她又没有车,要想赶回c市,必须要先坐车去汽车总站,然后买票等车,等到她赶回去,也许……

    也许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因为这个月的实习工作太紧张,根本没机会回去看看爷爷,原本打算实习期满后,带着顾之一起回去,却没有想到噩耗来得如此之快。

    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吴瑜在环贸大厦的一楼大厅里签收快递,转头就看见程遇森带着舒晴走出了电梯,她抱着那盒沉甸甸的咖啡豆怔怔地站在一旁,却见两人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地下停车场,步伐很快,压根没有注意到她。

    很快,那辆白色的宾利从出口处驶了出来,从容安详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小姐?你还没签字呢。”快递员尴尬地出声提醒,吴瑜茫然地收回视线,匆匆地在快递单上签好名字,抱着咖啡往电梯里走。

    她是程遇森的秘书,负责他的一切日常琐事,也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一切都牢记于心。

    她在专卖越南进口咖啡豆的店铺里预定了程遇森钟爱的那一种,也记得他喝不同的咖啡要用不同的杯子,十三只杯子对应哪一种咖啡,她了然于心。她甚至能毫不犹豫地背出程遇森一天之内的日程安排,分毫不差。

    她也清楚地知道,程遇森在这些事情上是依赖她的,因为她是一个完美的秘书,只是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从来不曾坐上他的车——哪怕是加班到凌晨,他也顶多替她叫一辆出租车,而绝对不会亲自送她回家。

    把咖啡豆放在桌上之后,她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肖意从外面经过,看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干脆敲了敲门,“想什么那么出神?总监不在公司?你没事儿做?”

    吴瑜对上她的目光,忽然苦笑起来,“我正在想,也许正是我一直以来做得太多,所以才会被他看做是个为达目的什么都肯做的人。”

    肖意抱着文件走了进来,谨慎地把门关上了,“你还在想他误会你的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他也没有再追究什么,你也别去瞎操心了。”

    办公桌后,那个眉眼精致的女人神色黯然地看着她,低低地笑起来,“是啊,没必要瞎操心了,就算我说不是我做的,他也不会相信。毕竟从舒晴找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既然他这么笃定,我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只是,还是不甘心啊。

    在这栋人情冷漠的大楼里,她可以不在意别的人如何看她、如何嘲讽她,却无法不在意他的目光与想法。

    也许是时候放手了,好歹给自己留条活路。

    她对肖意笑了笑,“别安慰我了,快去送你的文件吧,不然你们英俊潇洒的刘主任该骂我了,说我一天到晚缠着你不放。”

    “他哪里会骂你?仰慕你都来不及了好吗?”肖意一边往外走,一边调侃她,“每回咱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刘主任都一改对我的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笑得跟朵花似的上来打招呼,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说不定他就指望我在你这儿多替他美言几句呢!”

    “行了行了,就你会安慰人,我知道了,以后要是不喜欢总监了,也好好考虑考虑你们温文尔雅、体谅下属的刘主任。”吴瑜笑着低头去看文件,却没有注意到离开办公室的人眼里带着怎样的一种复杂情绪,特别是听她说到刘主任三个字时,有一种饱含恶意的神色几乎像是汁水一般欲从熟透的果实里流淌而出。

    出门以后,肖意的笑容骤然消失,带着冷冽的眼神,很快走到了另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吴瑜口中的刘主任正站在窗边喝茶,回头见肖意来了,微微一笑,“都盖好章了?”

    肖意的目光软化几分,甚至是含笑点头道:“盖好了。”

    “嗯,辛苦了。”

    哪怕知道他只是说句客气话,肖意也禁不住喜上眉梢。正把文件放他办公桌上时,忽听他问了句:“今天中午有约吗?”

    肖意一惊,心中狂喜,却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中午啊?没有约,我一单身,哪来的约?”

    所以这是要约她?

    “你进公司也好几年了,别只顾着埋头工作,偶尔还是停下来替自己好好打算打算,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本来就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多考虑考虑爱情,别耽误了好时光。”男人唇角含笑,这个年纪的男人原本就有几分成熟的韵味,如今因为笑意吟吟,更添一抹卓然光彩。

    肖意隐约觉得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于是试探地问了句:“主任问我中午有没有约,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去做吗?”

    问是这么问,但她想的却是:哈哈,这男人终于想通了,要约她吃饭。

    只可惜男人笑了笑,不无遗憾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要是你什么时候有个伴了,也许吴秘书就有空了,我也好去假装偶遇,约她吃个饭。”说到这里,他朝她眨眨眼,很是幽默地说,“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千万别告诉吴秘书了啊。”

    肖意也笑起来,“主任说哪儿的话,我口风严着呢,不过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帮您在吴瑜面前美言几句。”

    她笑眯眯地又走出了门,笑靥如花,姿态美化,只是修剪得整齐漂亮的长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留下几个鲜红鲜红的印子。

    *

    舒晴坐在程遇森的车上,给顾之发了一条短信:在上课?

    顾之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复她:现在课间休息了,怎么了?

    她问:下午也有课吗?

    看到顾之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很快把手机放进了包里,转头看着窗外,愁眉不展。

    她很希望顾之能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可是他有他的工作,难道要她一句话就把他从教室里拉过来,扔下一群学生,就为了来安抚她彷徨不安的心?

    她神经紧张地重复着开关挎包的动作,却在低头时看见了顾之的那封信,随即一顿,慢慢地触到了信封。

    今天早上,她还读到了他写给她的那些话: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工作,无数的机会,无数的挫折与失败埋伏在前方,无数的转折与机遇等待在路口。

    然而这个世界也上只有一个舒晴,无论境遇如何变迁,我都希望她始终勇敢无畏,像最开始时一样,做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带着你的爱去与整个世界相会。

    舒晴咬着嘴唇,努力地平复内心,他不是早在爷爷进医院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因为情况太糟糕,病情恶化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吗?

    她早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就算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真正面临亲人即将离世的噩耗时,她还是脆弱得不愿接受。

    程遇森淡淡地看她一眼,在等红灯的时候从后座拿了一瓶牛奶给她,“来不及吃午饭了,先喝点牛奶。”

    舒晴接了过来,却没有喝,只说:“空腹喝牛奶对身体有害。”

    程遇森没说话。

    “你经常空腹喝牛奶?”舒晴问他。

    “还好。”事实上,他一旦忙起来,从来不管塞进肚子的是什么东西,只要暂时抚慰了聒噪的胃就好。

    舒晴好不容易找到了话题,总算转移了注意力,直白地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男人,想当然也照顾不好老婆孩子了,总监你肯定没结婚。”

    程遇森淡淡地说:“我结没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坐在我的车上,并且是以下属的身份跟我说话,你觉得你这态度合适吗?”

    “非但不会照顾自己,还会在恼羞成怒的时候失去风度。”舒晴继续评论,然后抱着自己的小挎包,低低地舒口气,“还好顾老师不像这样……”

    虽然顾之不是什么国际公司的总监,也不是开宾利的土豪,但他温柔又低调,深情又美好……舒晴尽力把自己拉出一片感伤的泥沼,把各种各样的话题塞进大脑。

    程遇森猛地一刹车,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觉得你一边坐着我的顺风车,一边把别的男人拿来和我相提并论,并且最终以我的惨败结局告终,我有什么理由不把你扔下车?”

    在舒晴惊讶的神情里,程遇森微微一笑,“顾老师?所以你不仅是个差劲的员工,还是个惊世骇俗的学生?师生恋是吧?”

    想到在公司门口好几次见过的那个男人,开着黑色沃尔沃来接她……程遇森的笑容微微收敛,毫不犹豫地拿回舒晴手里的牛奶,又重新扔回后座。

    “舒晴,我警告你,要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你再拿其他男人跟我比,或者说些不带脑子的话,我会把你扔在高速公路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

    舒晴想了很久,才想起下一个话题,“刚才你说以下属的身份跟你说话,我只是想说,那封辞职信……我真的不打算收回来了。”

    她神色寂寂地看着窗外,“先不说我爷爷这边接下来有多少事,短时间内去不了公司,肯定过不了实习,就说去上海的那个机会,我也不打算去。”

    程遇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对你来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是上海离这里那么远,离我的家人那么远,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那里去。”

    “只有甘于平庸的人才心甘情愿坐井观天。”

    舒晴笑了,“我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就好,犯不着去做什么女强人。”

    程遇森终于不说话了,脸色紧绷得很难看。

    说到底,她对他给的一切毫无留恋,弃之如履。

    他清楚自己不是爱她喜欢她,而是连自己也说不清的那一种渴望,渴望把这种性格迥异的人留在身边,至于留下来之后能做些什么,那不在他的谋划范围之内。

    如果她能让他开心,假公济私也无所谓。

    只可惜这个女孩子丝毫不把他的优待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是种负担、拖累。

    骄傲自负如程遇森,这一次也有了挫败感。

    当然,比起程先生的这点郁闷来说,上完下午一二节课的顾先生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拨通了舒晴的电话,却得知对方正坐在那位曾经骂她骂得狗血淋头的总监先生的车上赶往c市。

    爷爷出事了,她不曾通知过他,如今却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上往回赶。

    顾之停在教学楼下面,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怕耽误你上课……”舒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紧绷,赶紧解释,却全然不知这样的解释令顾之更加煎熬了。

    他其实很想问她:和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民教师比起来,你宁愿耽误那位总监先生一天几百万的生意,也不愿意耽误我两节平均收入两百块钱每课时的课程,这真的说得过去吗?

    可是他顿了顿,只放低声音说了句:“我马上赶过来,到了给你打电话。”

    哪怕心中不悦,他还有理智尚存,如今危在旦夕的是她的爷爷,她必定心头难过,只是在努力压抑着罢了。

    于是顾老师也努力压抑着因为舒晴在危急时刻被另一个男人陪伴着送回c市而产生的煎熬心情,面色冰冷地走向停车场。

    程遇森是吧?

    放着好端端的公司不管,送无助少女回家是吧?

    呵呵,果然还是人间处处见真情啊。

    69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舒晴心乱如麻地挂断电话,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之生气了,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当他用那种缓慢又冷静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也许做了件蠢到极致的事情。

    顾之是除家人以外与她最亲近的人了,可如今爷爷出了事,送她回去的却是身旁这个总监大人,而她的正牌男友毫不知情。

    换做是她,恐怕已经暴跳如雷了。

    程遇森用那种慵懒的语调问了句:“男朋友?”

    舒晴咬着嘴唇没说话。

    车内的空间就这么点大,程遇森差不多把两人的对话都听进耳里了,于是慢悠悠地勾起一抹笑意,“他该不会是……吃醋了?”

    舒晴抬头看他的脸,毫无疑问看见了他眼里那种几乎称得上是揶揄的光芒,顿时冷着张脸扭过头去,再也不跟他说话。

    一直到汽车停在医院外面的时候,她才客气疏离地说了句:“今天麻烦你了。”然后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从容地递了过去。

    看着半空中捏着粉色纸币的那只手,程遇森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意思?”

    “当时我慌里慌张的,没有拒绝你开车送我来,现在想起来,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点钱就当做是邮费吧。”舒晴再次诚恳而客套地望着他,“真的感谢你了,程总监。”

    兴许是看出了她想和他撇清关系的意图,程遇森把目光从那张纸币上慢慢地移到了她的面上,然后淡淡地笑了,“如果真要算一算账的话,你欠我的恐怕不止这么点。你可能没有看过财经杂志,据专家分析,new direction的程遇森平均在办公桌后每坐一个小时,能完成七点三份欧洲订单,公司进账至少三点八万美元……”顿了顿,他的笑容骤然消失,“所以如果下次要跟我算账以前,先想清楚能否算清吧。”

    他看也不看她,重新踏入车内,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车门。

    舒晴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平静地缩了回来,转身快步走进了医院。

    不管他是在气她这种不知好歹的行为,还是在讽刺她自作多情的心态,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爷爷。

    而她没有看见的是,程遇森冷着张脸坐在车里,却迟迟没有开车,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她急促的脚步和慌张的背影,带着股仓皇的意味。

    他本应该踩下油门的,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行动,最后无意中看见副驾驶座位上的一串不知何时从挎包里掉出来的钥匙,终于舒口气,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一把抓起。

    下一刻,他又重新打开车门,一边按下锁键,一边大步朝她走去。

    *

    医院的味道很熟悉,消毒水混合着药物,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沉重又苦涩的气息。

    舒晴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步跑起来,才跑到楼下的花园时,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心神不宁地边跑边拿出手机,在看清上面的妈妈二字后,忽然间失去了接电话的勇气。

    这种时候,她真心希望打来的人是顾之,哪怕要对她发脾气都没关系,至少不会带来她所害怕的消息。

    手里死死握着手机,她没有接听,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朝大厅奔去。电梯外等着一群人,红色的数字还显示为9,她失去了耐心,干脆开始爬楼梯。

    手心里的震动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欢快的铃声变成了刺耳的噪音,一下一下撞击在耳膜上。

    是什么原因会令妈妈一直不停地拨打她的电话?舒晴不敢想,更不敢接起来。

    爷爷住在七楼的高危病房里,当她强忍住肺部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跑出楼道时,眼眶都热了,却没有因为疲倦而停下脚步,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跑向了病房。

    所有人都围站在病房门口,舒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好几双手的阻挠里挤了进去,甚至充耳不闻那些人的劝说,只是固执地要进去见爷爷。

    庄敬伟拉着她的手臂,急急地说:“晴晴,别进去!”

    大姑二姑挡在她的面前,也说着类似的话。

    所有的亲属都来了,将病房围得严严实实,因为她的到来,前一刻还寂静的房间忽然间喧哗起来。

    然后是舒慧颖低而沉重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大家都顿了顿,庄敬伟终于还是放下了拉住她的手。

    病房里白得刺眼,墙壁、地板、病床、立柜……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舒晴站在床尾处,看着床上安安静静的老人,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平静,甚至带着解脱的神情,只除了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至床头柜上的设备屏幕,却看见那个原本该有波动的表示心跳的数字此刻停留在o上,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那条代表生命的波动曲线已经化作一条长长的直线,昭告着一条生命的永久逝去。

    舒晴沉默地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曲起,扣紧了掌心。

    她甚至没有哭,只听见自己用一种模糊又冷静的语调对周围的人缓缓地说:“爷爷走了。”

    不知是在告诉大家,还是在劝服自己,因为潜意识里,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伴她多年、宠她多年的老人至此以后再也无法继续疼爱她了,而她甚至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不会再有人带着孩子一般执拗的神情抱着她走遍大大小小的商店,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挥霍出去,只为给自己的小孙女买到别的女孩子也拥有的昂贵洋娃娃。

    不会再有人笑眯眯地对她说:“晴晴,给婶婶跳个舞,让她看看咱家的好姑娘!”

    不会再有人捧着泛黄的中医学书籍,用那种悠长又平缓的语调念着她半懂不懂的医学知识,然后亲亲她的额头,狡猾地看着不愿睡午觉的她乖乖躺在他怀里睡去。

    不会再有人只要一个目光、一个笑容,就能让她想起所有童年最美好最单纯的时光——在那段父母吵架喧天的日子里,至少还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她,试图为她营造一个童话一般的世界:好心的街坊邻居,慈祥的白发老人,她最爱吃的各种水果,还有充满欢声笑语的旧居。

    舒晴艰难地走到爷爷身旁,伸出手去试图握住他苍老而又经络遍布的手,可是老人的皮肤太凉了,冰得她颤抖了片刻,竟再也不敢伸手去触碰。

    她的心也在这样的温度里变得冰冷僵硬,而这个爱她疼她的人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会百般温柔地哄她,告诉她别怕,他会一直陪着她。

    生命的消失如此迅速,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一具冰冷寂静的身体。

    舒晴很努力地控制住濒临崩溃的情绪,转身朝门外走去。

    舒慧颖惊慌茫然地追了出来,“晴晴?”

    舒晴背对她,很冷静地说了句:“妈,别管我,让我单独待会儿。”

    在那些悲悯又哀怜的目光里,她像是逃兵一样迅速逃离了现场,朝着楼道跑去。正巧电梯门开了,程遇森只来得及看见她仓皇逃窜的背影,愣了愣,果断地追进了楼道。

    “舒晴?”他叫着她的名字,很快追了上去。

    舒晴不知道自己想逃到哪里去,直到站在天台的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跑到了顶楼。她抹了把脸,发现一手都是温热的泪水,还有更多的液体从眼眶里倾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她像个孩子一样一把抱住天台上的白色柱子,哭得伤伤心心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一边哭,还一边模糊不清地叫着爷爷。

    越叫越伤心,越伤心哭得就越厉害。

    程遇森看了半天,才走到她身边,掏出一方平整干净的格子手帕递了过去。

    舒晴哭得泪眼婆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他说:“擦擦眼泪,这么哭跟个猴子似的,丑死了。”

    舒晴哭得更厉害了。

    程遇森无奈地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想了想,忽然伸手欲替她擦眼泪,舒晴猛地后退一步,带着哭音冲他吼了句:“你滚远点行不行?”

    她对他怒目而视,哪怕面上泪渍斑驳、眼圈红了又红,却凌厉又狠心,毫不留情。

    程遇森脸色一沉,本该为她的不知好歹而气得转身就走,却不知为何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看,正好看见她蹲□去继续抱着那根柱子,口齿不清地喊着爷爷,一声一声,极其悲痛。

    心下蓦地一软,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里的那一幕重合在一起,竟让他有了片刻的怔忡。

    他像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在母亲离去后的无数个夜里抱着桌角哭喊着,每每被酒鬼父亲痛打一顿,他都会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直到有朝一日忽然意识到,不论他怎么哭喊,他的母亲都只会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了。

    正如那个男人每回打他时说的一样:“你妈已经跟人跑了,你根本没妈了。”

    程遇森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那个哭得眼泪鼻涕都分不清的人,只觉得心底一片纷繁芜杂。就好像有人在那里撒了一片荆棘的种子,呼啦一下,很多带着尖刺的枝条舒展开来,将他柔软脆弱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痛,是为那点被她勾起的童年往事而痛,还是为眼前这场生离死别的戏码而痛。

    所以他做了一件很傻很天真甚至还很脑残偶像剧的事——走到那个女孩子身旁,蹲下来拍拍她的背,用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温柔声音说了句:“没事了,都会好起来的。”

    舒晴哭着甩开他的手,“说得轻松!什么叫没事?走的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没事!”

    她需要一个发泄点,哪怕明知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也没办法控制迁怒于人的情绪。

    程遇森沉默了半天,才说:“我母亲离开我的那天,我七岁,亲眼看着她走出大门,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父亲去世那天,我十三岁,被邻居拉着去警局认领尸体,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拉开白布,白布下面躺着我那个成日喝酒、终于猝死在大街上的父亲。”

    舒晴的哭声骤然停滞了一瞬。

    “不过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没事,甚至可以笑着跟你描述当初我父亲的死状,因此我可以十分负责地告诉你,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程遇森的语气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平静又不带感情的宣告,“生离死别,悲痛不过一时,谁都要接受这种事实,因为我们都活在这个世界上,遵循着自然的法则。而我有亲身经历,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些,现在你信了吗?”

    舒晴任眼泪肆意流淌,却终究被这样的插曲分去了部分心神,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了。

    而她没有抬头,因此也看不见那个公事公办地说着刻板冷漠的话语的男人是如何的表里不一,在他平静的叙述之下,那张英俊的面容却不如他的声音所表现的这般无动于衷,甚至……带着深刻的无奈与关切。

    也许当你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自己丢失的所有美好品质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怀念与不舍会突然间升华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你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影子,尽你所能去保护她。

    当程遇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竟然察觉到双手在蠢蠢欲动,像是有种冲动要将面前的女孩子揽入怀中,然后耐心安慰。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内心顿时一片焦躁不安。

    这是什么狗屁肥皂剧情节?

    而下一刻,更为肥皂剧的情节上演了,就在他终于克服了这种矫情又挣扎的心理,打算顺应冲动给舒晴一个拥抱时,我们温柔又强大的男主带着前所未有的强悍姿态出现在天台门口。

    “你想干什么?”冰冷的,从容的,压抑的,甚至是怒不可遏的语气……来自火山爆发的顾老师。

    70第70章

    第七十章

    程遇森的手只差一点就能触到舒晴的背了,然后只要稍微一用力,她就能完完全全被他的拥抱所包围。

    可是因为顾之那句森然冰冷的话,舒晴忽然间抬起头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擦过程遇森的手,重重地扑进了顾之怀里。

    她呜咽得像只小猫,泪水滚滚而下,光是看着背影都令人心生不忍。

    程遇森的手僵在半空,定定地看着她与那个人紧紧相拥的模样,若非全然信赖,她又怎会收起之前对他的凌厉张扬,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呢?

    而顾之沉默地伸手抱住怀里的人,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定了程遇森,面色紧绷,眼神森冷。

    程遇森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就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闯入一幕和谐的画卷里。他平静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朝着楼道里走去。

    与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听见舒晴带着哭音对他轻声道:“总监,谢谢你。”

    衣袖之下的手指微微曲起,有种奇异的感觉从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底,痒痒的,带着遗憾与无奈,像是在为未能完成刚才的那个拥抱而唏嘘。

    脚步倏地顿住,他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正好看见舒晴从那个人的肩上抬起头来,犹带泪痕地望着他,红红的眼睛很容易令人想起某种动物。

    本想轻描淡写地说句“不算什么”,为自己找回些许从容,可是看见她这样柔软的一面,程遇森惊觉自己竟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一点也没了平常的从容淡雅,反而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这样走了吗?

    如果就这样走了,她不会再来公司,而他也会孤身一人离开市,飞去那个更加繁忙冰冷的城市,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他的生活也会恢复平静……和从前一模一样的了然无趣。

    程遇森的步伐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了电梯口,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然后他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天台之上,重新踏入二人世界的男人从熨烫得笔挺整洁的西装里抽出那封辞职信,笑得优雅从容,当着顾之的面把信重新递了回去,然后对舒晴说:“抱歉,实习期未满,公司不接受辞职。如果你决心已定,也请完成接下来的实习工作,再作打算。”

    在舒晴错愕的目光里,他体贴入微地说:“至于你家人这边的事,我会给你放三天假,等到你忙完一切之后,再回公司也不迟。”微微一顿,他笑道,“你也知道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要是在new direction这样的公司于实习期无故离职,恐怕对今后的就业有很大影响。”

    金框眼镜之后,程遇森的神情平静优雅,像是贵族一般悠然自得,三分客气,七分从容。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悠然自得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私所找的伪装。

    顾之的眼神愈加冰冷,淡淡地说:“程先生,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

    程遇森的目光定格在他与舒晴交握的手上,“抱歉,我还有事,恐怕没空跟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舒晴的归属权?

    他不置可否地转身离去,又一次变成了杂志上那个面容精致、不可一世得的商业奇才eric。

    “在这里等我。”下一秒,顾之松开了舒晴的手,一把拿过她手中的辞职信,面无表情地追了上去。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秒,他及时赶到,程遇森抬起头来,正对上他漆黑安静的眼睛。

    两个男人安安静静地站在电梯里,只有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顾之说:“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很抱歉,舒晴恐怕不会再去new direction了。”

    “你是她的老师吧?”程遇森微微一笑,没有理会顾之的话,“我以为只有家长才有监护权,没想到如今的人民教师也充满人文关怀,对学生关怀体贴、无微不至。”

    “我也没想到堂堂国际公司的总监也会如此重视一个普通员工,为了把人扣下来,不惜自降身份,拿所谓的无故离职当借口相要挟。”

    程遇森低低地笑了几声,用那种优雅从容的姿态不急不躁地审视了顾之一眼,“我以为所谓的资本家,就是懂得利用手上的资本,做自己想要达成的买卖,这不叫要挟,叫智慧。”

    顾之的眼眸瞬间沉下来,“买卖?”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的辞职信,干脆利落地撕成两半,一瞬不瞬地看着程遇森,“也许你自诩智慧过人,在商场上没有达不成的买卖,只可惜遗憾的是,人心不是买卖,这一次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一楼,外面等了一堆人,看见电梯里两个男人冰冷对峙的场景,竟然没有一个人走进来。

    程遇森从眼镜之后看着顾之冷峻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他:“这世界上多得是能用钱和权力买到的东西,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我买不到?”

    顾之也笑了,用那种冷漠不屑的眼神看着他,“那你大可一试,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不过容我提醒一句,请提前准备好角落和纸巾,迎接你期待已久的失败。”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门,重新坐上了对面的那个观光电梯。

    程遇森也走出电梯,看着那个男人以一种冷漠自信的姿态俯视自己,忽然间没有了笑意。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笃定,那个男人说对了,也许有的东西真的不是有钱有权就能买得到,比如人心,比如感情。

    这一刻,众人仰望的程遇森忽然也变成了一个平凡渺小的凡夫俗子,站在谷底仰望头顶携手的恋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唯独对这个女孩子充满了渴望与执念,但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在告诉他,在失去那么多之后,为什么不试图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在成为孤儿之后,没有忙着自怨自艾,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天这样辉煌的位置,难道不值得拥有一点渴望吗?难道不应该为既定的平静生活找到一点涟漪吗?

    *

    顾之回到天台的时候,舒晴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手机响个不停。

    他的神情还和之前一样沉默又冰冷,从她手里拿过了手机,代她接起了舒慧颖的电话。

    听见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舒慧颖愣了愣,又看了看屏幕,是舒晴的手机没错,“请问你是……”

    “我是顾之。”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容冷静。

    舒慧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顾之不是别人,正是舒晴的法语老师。

    “顾老师?”

    “是的。”

    她惊愕地问道:“你……你和舒晴在一起?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之看了眼舒晴,眼神微定,“我和她在一起。”

    舒慧颖完全不敢把这句话往它本来的意思上想,只得下意识地说:“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因为我打的就是她的手机啊!”

    对方顿了顿,然后再一次告诉她:“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恋人关系。”

    “……”舒慧颖站在病房门口,忽然觉得刚才的感伤已经被新一轮的惊吓压了下去。

    顾之挂断电话之后,定定地看着舒晴,因为太伤心,她连他未经她同意就宣告了两人的关系也没有追究,只是低头看着地上,沉默不语。

    他很想问她( 我的男人 http://www.xlawen.org/kan/31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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