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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阅读

    赵然在无极院两年多以来的表现,包括功赏劣罚,都在典造房记档。

    所以张典造在无极院中属于实力派人物,赵然在他面前始终表现得谦卑和小心。而典造房四壁处高高立着的一排排橱架,那些橱架上整齐堆放着的卷宗和档案,则让赵然感觉到略显压抑。

    但张典造今日的态度却是和蔼可亲的,与平日表现出来的肃然和冷漠截然不同,他引赵然进入房中后,压着赵然的肩膀让他坐下,又亲自在香炉上烧煮了一壶茶水,将精致的青花茶盏注满,示意赵然:“这是云南那边道友送来的普耳,产自大定山中,蒸熟后所出,与一般清茶不同。吐蕃、西夏那边很是热衷,但常常合以菽姜,我却独爱清烹……你尝尝……色泽也自不同,犹如琥珀……”

    赵然看着这醇红中略带金黄|色的茶汤,一瞬间有些失神。

    穿越前,赵然就好红茶,红茶之中又偏爱普洱,自从穿越之后,他喝的茶水基本上都是绿茶一类,很少有吐蕃、西夏甚至北蒙之处风靡的红茶,今日见了,既惊喜又略微感伤,怔怔间说不出话来。

    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赵然闭着眼将盏中茶汤饮尽,在唇齿舌尖转了几圈,这才咽入喉中,长出了口气,叹道:“好茶!”

    张典造喜道:“师弟喜欢就好!”起身自橱中取了一包黄绸装裹的茶饼:“这普耳茶饼师弟先拿去喝,我这里还有多的,喝不完……师弟莫要客套……”

    典造师兄有赐,赵然哪里好拒绝,忙“欢天喜地”的接了,口中连声道谢,目光中却满是询问之意——有事你就赶紧说吧,别拐弯抹角的了。

    只听张典造续道:“前年春,师弟刚入无极院的时候,我观师弟面相不俗,当时便与监院说过,师弟将来是有大出息的。果不其然,师弟短短时日之内,便入了经堂,不仅功课卓异,且为道门立下功绩。师弟,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无极院中,能得馆阁之地明文嘉奖的,十年八年才出一个,当真是了不得!”

    这话前头是提醒赵然,你小子当年入道院的时候,咱俩是有香火情分的,后面则是吹捧赵然,哄赵然开心。虽说都是实情,但赵然早就听出来了——张典造把他夸得越厉害,后面求他办的事就越难,心下不免暗自敲鼓,但在明面上,却不得不表现的诚惶诚恐。

    谦逊了几句,又听张典造叹道:“如此良才,怎可闲置?之前我便与你们经堂蒋师兄建言,应妥善考虑师弟你的前程,切切不可埋没了……却不知如何了?”

    张典造有没有和蒋高功谈过赵然的升迁问题,赵然对此表示严重怀疑,这话动动嘴皮子,赵然却不可能去找蒋高功求证,只好感激道:“多谢典造师兄记挂,师弟我铭记于心。只是师弟我入经堂年限太短,资历不够,经堂之内诸如马师兄、王师兄等,才学皆在我上,想必蒋高功自有考虑,师弟我只一心学读经文就是。”

    张典造点头道:“那是师弟你太过谦虚了……如此说来,经堂尚未给师弟你有所安排?你看这样可好?库房吴执事与我相交莫逆,他房中管库的刘库头前几日上了辞道书,想要回乡颐养天年。若是师弟有意,我便去和吴师兄说一说,想必吴师兄定不会驳了我的面子。”

    辞道书就是道门的辞职呈文,用后世的话来说,递交了辞道书以后,一俟道门批准,便算退休了。刘库头就是赵然刚入无极院时,于致远带他去库房领取火居用具遇到的管库道人,当时正在聚众邀赌。赵然对他印象不好,此后一直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没想到他已经提出了下山退隐。

    库头也是“五主十八头”管事职司之一,算得上小有油水,若是放在半个月之前,张典造送上这份大礼,赵然真个会感激涕零,但现在嘛,和客堂门头相比,库头这个职司就相形见绌得多了。只不过对于赵然来说,仍然是一份小小的惊喜,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当不了门头,当个库头也不错,总之算是升职了。

    职场厮混的第一要旨就是,先把职级搞上去再说,至于干什么,那是之后的问题,平级调动远比升迁要容易得多。那些因为去的部门不理想就拒绝升迁的,大多数都会从此蹉跎一生,这种事情赵然可见过不少。

    满脸欢喜的赵然再次向张典造躬身道谢,可很快他就欢喜不起来了。

    张典造撵着胡须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身子微微前倾——赵然一见这动作,心中顿感不妙,果然,只听张典造低声道:“听说师弟你和馆阁之地那些仙长们颇有渊源……”

    赵然头皮一麻,张着大嘴好半天没有合拢。

    从典造房出来,赵然感到浑身无力,吃了张典造一颗甜枣,很快就又被塞了一枚苦果。看看怀中捧着的那包普洱茶饼,他恨不得直接摔到地上。

    怎么办?赵然回到自家屋内,来回踱步中,感到头大如斗。升迁的事情他已经没精力去多想了,他满脑子考虑的都是气泡被捅破了以后造成的严重后果。宋巡照、张典造、刘经主都向自己提出了要求,要让馆阁之地的那些仙长们出面帮忙说合,以求在道门中更进一步。

    宋巡照想要确保成功出任监院,张典造想要挪个位置当巡照以求挤进“后备干部”的行列,刘经主想要当高功……一想起来赵然就不禁苦笑连连,自己是什么人?一个狗屁不是的念经道童而已,这些大人物怎么就都求到自己门上了?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气泡?如今“自己与馆阁之地的仙长们有渊源”这个气泡正在越吹越大,大到了自己都感到惶恐的地步,可气泡就是气泡,总有破灭的一天,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将如何应对?

    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转身逃离无极院的冲动!老子不干了,爱咋地咋地,老子抱着银票回家养老去,对,也上一封辞道书,管你们爱干嘛干嘛!

    返身进入卧房,赵然开始收拾包裹,可收着收着,他动作渐渐缓了下来,继而一巴掌把即将打好的包裹拍落床头,颓然坐倒在床上。

    逃避不是办法,还是得想个辙,无论如何要把危险化解开来才好。

    默默想了许久,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一直坐到天黑,赵然终于理清了一丝头绪。仔细想来,之所以会产生这么一个气泡,完全是因为自己想要去客堂当门头,因为自己有了需求,才会导致接下来的一系列利益交换,而宋巡照、张典造、刘经主他们提出来的要求,正是“一报还一报”这种交换思维的最典型体现方式。只要自己斩断了因,自然就没有了后面的果。

    好吧,这个门头那个库头什么的,爷不当了,谁爱当谁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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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大悲大喜过山车

    只要放下,便没有了执着之心,所谓无欲则刚,这一刻,赵然对此深有体会,他踱步门外,看着对面和左右厢房中那些来来往往的经堂师兄们,望着黑夜中厢房内逐渐亮起的燃灯,心情格外轻松。

    嗅着春末清新中略带湿热的气息,他的思路也更加清晰起来。直接去向宋巡照、张典造和刘经主他们解释,说自己不想当什么门头、库头之类的话肯定是不行的,那会被对方认为是你不愿意出力帮忙,为今之计,只有去和于致远解释,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以于致远对自己一向的关照,他定然会理解自己,把让自己出任客堂门头的念头打消。

    除了于致远那头,还可以在陈静主这边使点手段。既然陈静主是个讲究先来后到的人,是个秉持程序正确的人,是个不走歪门邪道的人,是个大公无私的人,那就去恭维他、赞美他,促使他保持住自己的理念。甚至可以去向他认错,把自己走后门的恶劣思想予以坦白,告诉他自己决定洗心革面,好好读经,为他的坚持再加一份厚重的力量!无论陈静主如何斥责自己,也务必要诚心受教!

    只要自己什么都得不到,那就什么都不用付出,宋巡照、张典造、刘经主,你们也别指望我了,自己的道自己走吧!

    主意已定,赵然立即付诸实施。于致远不在,他首先便去登门拜访陈静主。

    陈静主正在屋内借着油灯读经,赵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冷峻斥责和勃然作色,相反,陈静主显得很是可亲。他摆手让赵然坐在身侧,然后微笑着想要帮赵然沏茶。

    赵然连忙自己动手,先将陈静主的茶水注满,又自己沏了一盏,这才斜着签坐下。

    这回陈静主脸上作色了:“好好坐,坐踏实了!”

    “是。”赵然连忙坐正身子。

    “喝茶,别跟我这儿客套!该如何都随意,我素来与师兄弟之间相处是不拘礼节的,这个你清楚。”

    “是,师兄平易近人,这个同门间都晓得!”赵然连忙端过茶水喝了。

    见陈静主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赵然略一沉吟,便开始提起话头:“师兄,今番惫夜而来,实在是多有叨扰……”

    陈静主摆手道:“赵师弟你又客套了,你我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嗯?”

    陈静主的热情和客套与他预想中的场面有很大出入,赵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按原计划承认错误。

    “师兄,我是来认错的……”

    “赵师弟说哪里话?”陈静主再次将赵然的话头打断,微笑道:“你的事情,昨日蒋师兄和刘师兄与我谈起过了,想去客堂是不是?”

    “是,我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应该……”

    “也不能说不应该,有上进之心、有进取之意是好的。年轻人嘛,没有鸿鹄之志,哪里可以展翅高飞?你有这份志向,我是很赞赏的!”

    对于陈静主的“赞赏”,赵然心里暗骂,嘴上却只能表达感激,并表示“师兄谬赞了”,他在等着听后面的“但是”。

    “但是,师弟毕竟刚入无极院两年多,嗯,确切说,入我经堂才一年多吧?时辰太短!论资历,你是最浅的,论学识,马致礼师弟、方致和师弟也不在你之下,若是贸然简拔你,经堂如何服众?你将来又如何与诸位师兄们相见?为了一时的迁转而得罪了整个经堂的师兄,不值得啊!”

    赵然连忙起身受教:“是我想差了,师弟我毕竟年轻,做事情任性胡为,只顾眼前,不计将来,凡事不深思熟虑,想问题只流于表面。经过一天来的自我反思和自我剖析,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完全错误的。有迁转之心,是我贪图职权的直接表现,公然索要职司,是违背组织纪律的非正当行为,置师兄弟们于脑后,是不团结同道的错误举止。今日来向师兄禀明自己的错误,希望师兄能够多多帮助我、批评我、指点我,回去后我会继续深入地开展自我批评,洗洗澡、照镜子、正衣冠,进行认真的对照检查,将自己身上的问题剖析出来,找到根源、触及灵魂,进行积极健康的思想斗争,清洗思想和行为上的灰尘,从而予以逐一整改……”

    一番话说得陈静主目瞪口呆,卷着舌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啊”、“嗯”、“哦”、“呵呵”,完全跟不上赵然的语速了。

    “……所以,我完全同意静主师兄的观点,对于自己的不当行为表示坚决悔改,希望师兄将来继续对我加以深刻监督,一旦发现我的思想出现不当苗头,立即予以提醒和制止!比如这次,我决定将迁转客堂门头的机会让出来,先让马师兄或者方师兄他们接任,以团结同道师兄,自己要继续努力学习,争取以良好的精神风貌迎接未来更大的挑战!”

    “啊……那个……师弟说得好啊,唔……其实师弟也不需妄自菲薄,师弟的才干,在经堂内还是卓异的嘛。说起来,师弟入经堂仅仅一年多,岁考月考从来不下一等,说明师弟你是用了苦功的,这一点,蒋师兄也好、刘师兄也罢,包括我,都是不可否认的。再加上师弟是近年来院中少有的、接受过华云馆明文嘉奖之人,单只这一条,其实要升任管事职司,也不是不可以……”

    陈静主慢慢将思路重新理顺,恢复到自己原先设定的轨道上,见赵然正在凝神倾听,当下微笑道:“之所以先前反对,其实是为了师弟你的迁转之路更加顺当,非是对师弟你有什么看法……”

    赵然再次起身:“多谢师兄回护之意!”

    陈静主示意赵然坐下,又道:“客堂门头虽为显职,但太过招摇,师弟若是贸然出任,我以为极不妥当。不知师弟有没有想过,就在经堂之内迁转呢?”

    “啊?”

    “不瞒师弟,师兄我在经堂内已熬得不少年月了,有些倦了,想去别的执事房试试,以求重新振作之心。只是我离开经堂之后,这静主职司却空落无人,我委实放之不下。师弟课业卓异,不知是否愿意接任?若是愿意的话,我一力向蒋高功举荐便是。静主职司虽比不得门头那般丰厚,但清贵之处更胜一筹,同样是个好去处,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这个神转折让赵然顿时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演化到这个地步。正如陈静主所言,静主和门头相比,油水确实是比不过的,但一个是讲经教授,一个是迎宾司仪,从前程而论,静主显然更为道门所重视一些,出身也更加“更红苗正”一些。

    从赵然内心出发,他当然更愿意选择轻省一些的静主,而非琐事缠身的门头,至于收益,赵然目前还真不太在意。

    这一刻,赵然由大悲而大喜,直如坐了过山车一般,真想扑上去抱住陈静主大啃一口——大哥你闹的这是哪一出?早点讲明白不好么?

    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非常懂。

    “当然,这暂时只是我的想法,虽说上头已经有了将我调出之意,但不到最后,都作不得准。俗语云人往高处走,就算调走了,若是不能有所升迁,那我也不好走,否则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赵师弟你说是不是?”

    “呃……是……”赵然已经渐渐感到了几分危险。

    果然,陈静主身子微微前倾,伸手轻轻拍在赵然肩上,低声道:“听闻赵师弟与馆阁之处那些仙长们渊源颇深……”

    赵然呆呆地看着脚下的地面,他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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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让气泡再大些

    赵然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身不由己的滑向深渊。

    回去以后他坐在床头怔怔想了半宿,感觉好像有一道道绳索将自己绑得严严实实,挣扎不脱。但是,消极应对绝不是好办法,他决定做点什么。

    走出卧房,来到外厅书案前,赵然将油灯点燃,望着那一抹孱弱却不灭的灯火良久,然后他摊开一张书写用的南平白纸,取笔研墨,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个名字:宋致元、蒋致标、张致环、刘致广、陈致中、马致礼……

    双眼直勾勾瞪着这几个人名,半晌,他忽有所悟,重新取过一张白纸,将这些名字誊写到纸页左侧,然后在纸页右侧相对应的空白处写下各自的职司:寮房巡照、经房高功、典造房典造、经房经主、经房静主、经房道童。想了想,他又在左侧最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在右侧最上面加了一个“监院”,在右侧最下面添了“客堂门头”、“库房库头”,然后开始划线勾连。

    宋致元和蒋致标的线条箭头都指向“监院”,张致环指向“寮房巡照”,刘致广指向“经堂高功”,陈致中没有明确的觊觎,赵然犹豫片刻,将他的名字和“典造房典造”勾连在一处,剩下的马致礼划到“客堂门头”,自己则与“经堂静主”相连。

    赵然发现,在这个对应表格之中,除了宋致元和蒋致标的目标重合外,其余之人都有各自的对应位置,彼此之间不存在分歧。

    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构思浮现在脑海中,赵然拄着腮帮子开始冥思苦想。思索良久,他不得不承认,也许这个构思确实有一定实现的可能性,但如果要想实现这个构想,就必须解决宋致元和蒋致标二人目标一致的这个主要矛盾,只要解决了这个矛盾,其余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赵然决定去见一见蒋高功,他必须和蒋高功当面谈一谈!

    这几日蒋高功都不在无极山,据刘经主说,蒋高功因为俗世家中有事,向监院告假了。但赵然觉得,这么关键的时刻,蒋高功不在无极院中坐镇,却反而告假下山,赵然很怀疑他是否真是下山回家。他猜测蒋高功和于致远一样,或许走的是高层路线,这几日很可能是去西真武宫之类的地方求助去了。这个猜测令赵然十分忧虑,倘若宋巡照和蒋高功二人为了监院一职产生激烈碰撞,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棘手了。

    除了早课和晚课,赵然连续三日蹲守在无极山的山门下,心中愈发焦躁。这天午后,赵然晚课已毕,再次出了山门,又到山下蹲守。等了半天,没等到蒋高功,却撞见了从山上下来的金久。

    金久沿阶快步而下,在赵然面前勉强施了个礼,双手拄腰气喘吁吁道:“赵道长,可算找到道长了!”

    赵然满脑门官司,哪里有空谈论举荐金久受牒的事情,眼望山外来路,不甚耐烦道:“何事?是为举荐名额么?你放心就是,我会尽力的。”

    金久喜道:“多谢道长!呵呵,事成之后必有厚报!那个……还有一事……”

    赵然打断道:“我这几天很忙,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忽然想起来,这厮是县尉之子,不正好可以让这厮出力帮忙找人么?于是拽住金久问:“可知晓蒋高功的行踪?我有急事寻他。”

    “呃……这却不知…..”

    “那就快些帮我去找,嗯,你父不是县尉么,可否调些捕快差役一同打探?”

    “这个容易,我去谷阳县找人帮忙……”金久拍着胸脯道。

    “嗯,先去蒋高功俗家府上打探,若是不在,再往别处……通往龙安府官道的鹿桥驿也问问……有了消息速速告知我,我有急事拜见蒋高功!有马么?那就好,快些个!”

    望着骑马绝尘而去的金久,赵然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有金久这个地头蛇出面,事情果然顺利了许多,到了傍晚时分,金久便传回了确切消息,蒋高功就在谷阳县东北的自家田庄内,打探消息的捕快说,他亲眼见到蒋高功出门送客,送的是两位不知来历的道长。

    赵然心道恐怕这两个道人与蒋高功谋取监院一职有关,自己还得抓紧才是。金久很是机灵,来时已为赵然带来一匹马,赵然随口夸了金久两句,翻身上马,跟随金久和捕快就像蒋氏田庄而去。

    蒋高功的宅院占了谷阳县东北木鼓山下好大一片土地,周围结村而居者,都是田庄的佃户。其实以赵然现在的财力,要置办这么一座庄子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在这个世界可谓孤身一人,没有什么真正血缘上的亲族,所以并不需要。赵然打量着这座庄子的时候也在想,或许等他再过二三十年,财富积累到一定厚度,权势攀附到一定高度,建一所庄子,娶上几房**美妾也是不错的选择,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置产。

    守门的仆役听说来者是无极院经堂的道士,不敢怠慢,一面向主人通报,一面将赵然和金久引入门房看茶。须臾,赵然又被引入内院,穿过几道回廊和水榭,来到蒋高功的书房外。

    蒋高功已在书房台阶前等候,笑吟吟地将赵然请入房内奉茶,这番礼遇自然是破格了,却令赵然接下来谈话的信心更足。

    “这些时日见不着高功,师弟我不得已,只能来庄上拜访,冒昧打扰之处,还望高功见谅。”

    “好说,好说,你我师兄弟之间,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家中有些俗务,非得我出面才好,不得不告假了几日……怎地,院中有什么急事么?”

    “呃……其实有些事情,本与师弟我这小字辈的无关,但……高功师兄你知道的……人在道门,身不由己,不得不冒昧前来。高功师兄教导我经文学识,我敬师兄如师长,若有胡言乱语之处,还望高功师兄不要计较。”用很含糊的话语开头,是赵然路上就想好了的,目的就是要让蒋高功以为他代表了另外一些人,否则他一个小小的念经道童,蒋高功有什么必要和他谈论升迁转职的大事呢?

    蒋高功果然来了兴致,脸上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听说钟监院要上调西真武宫了?”

    蒋高功颌首示意自己知道这个消息,赵然又道:“如此,无极院监院一缺……不知蒋高功有何计较?”

    蒋高功背靠黄梨木椅,左手手指在几案上轻叩几轮,缓缓问道:“师弟是替别人来问的?”

    “是。”

    “替谁?……宋师兄?”

    “呃……不全是……”

    “哦?还有谁?莫非……”

    “呵呵,师兄高见!”

    蒋高功手指轻叩几案,闭目沉思片刻,忽然笑了:“师弟可回复宋师兄,他入门在我之前,资历比我深厚,我是无意与他相争的,请他切莫困扰,宽心就是。若是宋师兄有何难处,我也愿意鼎力相助,决不食言!”

    一言既出,令赵然感到不可置信,他想起刘经主说过,蒋高功要将自己的高功一职腾出来给刘经主,可今日听到的显然不是这样,难道蒋高功是在给自己下套?不应该啊,都混到如此身份了,你可以选择沉默,但绝不能当面撒谎!

    “可我听说,高功师兄似有离开经堂之意?”这个问题赵然务必要搞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被人随便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蒋高功沉吟片刻,忽道:“听说师弟你和馆阁之地的那些仙长们颇有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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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两张人名单

    听蒋高功提起馆阁之地的那些仙长,赵然已经不头疼了,所谓债多了不觉愁、虱子多了不嫌痒,他干脆直接问道:“高功师兄有什么难处么?说出来参详参详,师弟我帮不上大忙,递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蒋高功点头道:“有师弟相助,此事易成!师弟或许不知,西真武宫白高功上月已迁转都讲……当年我在石泉县星斗院之时,白师叔便对我青眼有加,此后得蒙白师叔照拂,我才一步步走到今日。如今白师叔更进一步,便打算提携我入西真武宫,接替他转任高功。说起来,我才学尚未具足,本不该有此奢望,但白师叔一力盛情,我也不好拂逆了他老人家的好意。”

    赵然明白了:“但高功师兄由无极院而进西真武宫,毕竟阻力颇大,若能得仙长们发话,自是更为稳妥一些。”

    蒋高功笑而不语。

    赵然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当即起身告辞:“高功师兄耐心等候便是,十拿九稳不敢说,至少会有所交代。”

    蒋高功叮嘱道:“此事还须尽快,迟则生变。宋师兄那边若有什么难处,也须及早告知于我,我好相助。”

    赵然道:“知道了,这些时日少不得还要多来叨扰师兄!”

    “欢迎之至!”

    赵然飞马回山,赶到自己屋内时已是夜里,漫天繁星尽在当空。他也顾不上歇息,趴在桌案上开始提笔书写。

    “西真武宫高功蒋致标、无极院监院宋致元、无极院寮房巡照张致环、无极院经堂高功刘致广、无极院典造房典造陈致中。”这张单子所列的职司中,前二者当由西真武宫决定,后三者虽由无极院提请,但仍需西真武宫核准,总之都是需要西真武宫来批准的。

    赵然相信,单子中所列的这些人,每个人的背后,必然牵扯到西真武宫的高层,若是没有这层关系,他们也很难去谋取这些职司。

    赵然的构思是,将这张单子分别交给宋致元、蒋致标、张致环、刘致广、陈致中等人,让他们转递给自己的靠山后台,上面的职司分配一个萝卜一个坑,各取所需,很容易就能在西真武宫高层之间形成共识。只要西真武宫的那些大佬们达成了共识,那么这件事情就差不多成了。而他所做的,仅仅是串联而已。

    至于他“和馆阁之地的那些仙长们颇有渊源”的传闻也不是坏事,这个传闻传到西真武宫高层大佬们耳朵里,想必对这份单子就会更加重视,毕竟,“仙长们都同意的安排”,谁好意思出头反对呢?如此,要达成共识也会简单得多。

    除了这张单子,赵然还写了另一张单子:客堂门头马致礼、经堂经主方致和、经堂静主赵致然、库房库头莫致兴,受牒道童金久、方堂火居关二。让马致礼去客堂当门头,是为了将他踢出经堂,让方致和当经主,则是为了避免将来有迁转高功的机会时,给自己增加一个不知来历的竞争对手,让方堂的堂头莫致兴换一个更多油水的库头职司,则是为了关二早些调入方堂。

    这张单子,赵然是准备交给宋巡照的,必须先跟宋巡照打好招呼,一俟宋巡照接任监院,就要履行单子上的承诺,避免宋巡照过河拆桥。此外,赵然还打算这事若是办成了,还要努力让焦坦和周怀也成为受牒道童才妥。

    既然气泡已经出现了,那干脆就把气泡吹得更大一些!

    当然,赵然也考虑过意外情况的出现。以他的经验来看,最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就是西真武宫从其他执事房、甚至龙安府其他辖县道院外调道士进入无极院,也就是后世所谓的“空降”。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么他的构思就很容易出现变故,因为这些职司大部分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影响其中一个,就会使整个环节全部崩溃。

    举个例子,如果西真武宫“空降”无极院一个监院,宋致元就腾不出寮房巡照这个职司,张致环就没法从典造房转调寮房,陈致中自然也就不能从经堂静主迁转典造一职。而蒋高功那边若是出了问题,影响的就是刘致广。而无论哪头达不成目标,都会影响到自己、马致礼、方致和等等这些更下一层的命运。

    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因为时间极为宝贵,一定要争取在西真武宫做出决定之前将这张单子递上去!

    第二日上午,赵然在早课之后分别觑空拉住刘经主和陈静主,将单子交给二人,二人各自看了单子上自己的职司,都很满意,笑呵呵收了。

    赵然又去后院求见宋巡照,远远看见小院门口出来一人,却是许久没见到的菜房火居张泽。二人如今的地位有天壤之别,张泽不得不避于道旁向赵然施礼:“见过赵道长。”

    今天这事儿不好让旁人知晓,可宋巡照和号房董执事同处一院,这一点比较麻烦。赵然不知张泽去院中见的谁,故此先问了一句:“张泽啊,嗯,来此处何事?是见巡照的么?”

    “是董执事有点小事让我去办,今日特来回禀。”

    “哦,董执事在?”

    “是。”

    “巡照呢?”

    “也在。”

    赵然点点头:“你去忙吧。”

    张泽应了一声,沿路离开了。赵然暗道这却有些麻烦,他想起上次见面时宋巡照的叮嘱,便在花坛内寻了块压根石,远远扔到了小院门槛下,在石头落地的“啪嗒”声中,转身向后山而去。

    在后山观云台等候小半个时辰,宋巡照的身影便出现在山道上。赵然连忙迎了上去,只听宋巡照问:“怎样,有消息了么?”

    赵然笑道:“恭喜巡照师兄,师弟我昨日去蒋高功庄子上拜会,和他面谈了一番。蒋高功说,他无意与巡照师兄争夺监院一职,他谋取的是上调西真武宫。”

    宋巡照“哦”了一声,恍然道:“是了,西真武宫白师叔迁任都讲,空下来的高功职司……”

    赵然恭维道:“巡照师兄英明!”又道:“蒋高功还说,若是巡照师兄这边有什么难处,请及时与他联络,他会鼎力相助……”

    宋巡照点头微笑:“他若遇到难处,我也当出力才是。”

    赵然再次送上一记马屁:“巡照师兄好见地!”

    宋巡照胸中块垒一去,只觉心情舒畅,遥望无极山群峰白云,叹道:“此处好景致,惜我俗务缠身,却是许久不曾上来了。”

    赵然道:“巡照师兄是做大事的,哪里有空暇闲云白鹤。”

    观望良久,宋巡照回身向赵然道:“馆阁那边,楚大炼师,或者林大法师有没有什么消息?”

    赵然早就在等这句话了,连忙从袖中抽出自己书写的单子,递给宋巡照。宋巡照接过来细细看了几遍,沉吟片刻,问:“仙长们的意思?”

    “是。”

    宋巡照默默将单子收起,又问赵然:“你的事怎样了?经堂那边当不至于驳了吧?怎地还不见丝毫动静?”

    赵然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单子递了过去,口中道:“不忙,都说好了,等巡照师兄上位以后再议也不迟。”

    宋巡照好奇地接过来看了,忍不住皱眉:“你要接静主么?这条路也是不错的,但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都是同门师兄弟,借此机会相互帮衬一二罢了,巡照师兄先看看就好,成不成的,回头再说。”

    宋巡照摇头道:“你的事情没问题,其他人……”抬头看了看赵然,无奈道:“唔,那就回头再说。”

    “多谢巡照师兄!”

    感谢yngzhigng兄打赏.

    第三十一章 西真武宫

    大明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龙安府辖平武、江油、谷阳和石泉四县,位于成都府西北,紧邻松藩卫,是大明与吐蕃、西夏争战的战略支撑地。府城平武县,在四县之中最接近松藩卫,故此战时气氛也浓烈得多。

    自从白马山大阵被西夏所破之后,川西便成了大军混战之地,大明调集了数万大军屯集于松藩卫,力图收复失地,而平武县,则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粮秣转运中心。

    毋庸置疑,作为大明朝廷的幕后掌控者,道门的主要精力目前也集中于川西。除了在白马山大军交锋的前沿云集主要力量外,位于龙安府府城平武县的西真武宫也担负着重要的转运职责。

    西真武宫就在平武县城南的府衙街上,毗邻平武湖,与龙安府府衙、平安县县衙并列而立,虽然因为占地所限,无法如无极山上的无极院那般建筑层林,但在道门中的地位却不是无极院能够媲美的,尤其是眼下。

    因为战事的原因,西真武宫内云集了道门在四川的一大批高层,川省玄元观赵老都管亲自坐镇,十多名执事、管事入驻,直接将西真武宫的三清殿以及两座配殿占据;此外,成都府景寿宫云监院、保宁府玉阳宫罗监院、潼川府紫阳宫刘监院、顺庆府北极宵宫郑监院都各自带同一批道士进驻,将西真武宫挤得满满当当。

    狭小的西真武宫容不下太多道士,无奈之下,监院张云兆只得来了个大搬家,西真武宫全体道士移出了道宫,整体迁移到一旁的龙安府衙,直接在府衙上挂了个“西真武宫配院”的牌匾。而原来的龙安府官署,则占了平武县衙门,至于平武县阖县官吏,只能将就着周边客栈酒楼办事了。

    府衙二门东跨院内,原推官署厅,西真武宫都管景致摩正在和于致远叙话。于致远此番被景致摩专程招到府衙,是为送别的。就在三天前,西真武宫再下诏令,征调于致远前往白马山大营听用,景致摩在其中做了不小的努力,但这却有违景致摩的本意,他始终不愿意自己这个儿时好友再赴险地。

    但很显然,于致远没有听劝。

    “……或者你可再多考量考量,无极院知客职司虽说还是低微了些,但有我替你留意,再有几位师叔师伯们照应,几年之内稳稳妥妥往上迁转,丝毫没有问题,何苦非要去白马山冒险?若是有了半点差池,你叫我怎么交代?”景致摩苦口婆心地劝诫着,他知晓这番劝诫恐怕起不了分毫作用,但仍是忍不住为于致远担忧。

    于致远微笑:“你知道我志不在此,否则当年也不会去无极院了。”

    “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打算与我分说?”

    于致远避过景致摩的目光,怔怔望向院中那一方天空上的白云。

    景致摩脸上变色,急道:“你还想着修仙之事?”

    于致远收回目光,默默不语。

    “你我资质皆为凡俗,为何始终不死心呢?此乃命中注定,非人力可以挽回!你都试了两次散骨丹了,结果怎样?”

    “我想再试一次……”

    “你不要命了?再试一次你就得死!”

    “元大炼师说,他会从旁襄助。”

    “……既如此,那也不用去白马山,我找人求告大炼师,请他将丹( 道门法则 http://www.xlawen.org/kan/32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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