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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部分阅读

    ,二则是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心性如何,要是满心都是荣华富贵之类的,那及笄礼后也不必回披香宫了。

    幸而,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可以看得出来绿央心性还是不错的。对钱财什么的不能说是不在意,但也没在意到会卖主求荣的程度。而且三个月下来,也没有因为这样乏味的日子而心浮气躁,可以看得出来她到底也是沉稳的。

    收回神思,纪启顺站起身、展开双臂示意绿央为自己更衣。对方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一边拿起一边的棉质采衣,一边道:“难得殿下要奴婢更衣呢。”

    她笑着调侃道:“今天是及笄礼的正日子了,就难得享受一回罢,再不享受恐怕以后都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绿央笑着为她正了正衣襟,道:“怎么会呢?只要殿下想,奴婢就算是一日伺候殿下更衣十次都是愿意的。”

    纪启顺复又跪坐在镜台前,看着镜中穿采衣、双鬟髻的自己,只觉得这身衣服、打扮将她衬得更稚气了些。只是她长得太高了些,反而与脸上的稚气有些违和了。

    她叹着气,站了起来问道:“绿央,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绿央回答了时间,又问道,“方才殿下为什么叹气?”

    纪启顺自然不可能老实回答,只是笑着调侃:“一叹,离及笄礼还有好些时光不知该如何打发才好;二叹,等待的时光都白白的浪费了;三叹,我们闲话这些时间早膳还摆上来。”

    绿央耳根一红,忙不迭的欠身请罪:“奴婢这就去拿早膳。”

    因为及笄礼要到巳时才开始,所以纪启顺这顿朝食吃的是慢之又慢,几乎是在数米粒一样。磨蹭着吃完了早饭,她又令绿央将琴与琴谱拿来。

    就这样消磨了许多时光,直到绿央开口提醒:“殿下,还有三刻钟的时间便要巳时了,不如先移步云光殿吧?”

    纪启顺这才抚平颤动的琴弦,漫不经心的点头:“去罢。”

    **

    云光殿是宫中举办筵席时专用的宫殿,主要安排各个朝官的妻女在此摆宴。然而距离云光殿不远的临华殿,便是朝官们摆宴之处了。

    此次纪启顺的及笄礼,不光邀请了朝官们的妻女,连大臣们都一一来了。是以云光殿、临华殿两座专门摆宴的宫殿都是坐满了人。以往的公主们哪里有这等待遇?怨不得绿央会说阵仗大。

    趁着命妇们还在椒房殿拜见皇后,纪启顺先进了云光殿的侧店等待及笄礼的开始。之后绿央曾偷偷的溜去正殿看了看,又偷偷溜回来,绘声绘色的形容着殿里热闹的样子。

    大约是纪启顺没有露出新奇的神色,令绿央觉得有些泄气,所以一贯喜欢说话的绿央也闭起嘴安静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过了一刻钟,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

    纪启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道:“怎么?”

    绿央扁了扁嘴:“殿下紧张吗?”

    纪启顺眨眨眼:“你紧张?”

    对方忙摆手,语气急促的像是心虚:“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兴奋。”

    纪启顺忍不住笑了:“为什呢?”

    绿央圆溜溜的眼睛几乎在放光:“刚刚奴婢到正殿里看到那么多的贵人,每个人都穿着华服美裳、发髻上的头面首饰也都是精巧的不得了!可他们都是来贺殿下及笄的啊!这么一想奴婢就忍不住兴奋起来了……”

    纪启顺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角,道:“这有什么,每个公主都有这么一遭的。光这样就兴奋了?真是刚夸你沉稳,你就调皮给我看。”

    绿央反 ...

    (驳道:“不是的!刚刚来云光殿的时候殿下坐在厌翟里头没看到,奴婢在外头走着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前头的临华殿里已经有好多大人到了呢!旁的殿下们,可没殿下这么厉害。”

    纪启顺刚想说什么,外头就响起了编钟的悠扬乐声。她点了点绿央的小脑瓜,站起身来道:“出去罢。”

    **

    走进正殿,果然如同绿央说得那般热闹。

    她的视线掠过大殿两边的命妇、大家小姐们,最后落在坐在上首的两个女子身上。左边的妇人长相端丽、神态端庄优雅,正是中宫。右边的少妇面若银盘五官秀丽柔美、腹部高高隆起,正是卫贵嫔!

    饶是纪启顺都愣了愣,她之前只猜到卫贵嫔定然会来,却没想到卫贵嫔会坐于上首和中宫一起主持及笄礼。虽然担忧卫贵嫔会太过操劳,但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中宫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在这样的场面上自然不会加害卫贵嫔,不然也太明显了些。不光不会加害卫贵嫔,还会小心的护着她,以免有人栽赃嫁祸。

    在旁人看来纪启顺并无异样,只有在她身边的绿央才能感受到那几乎转瞬即逝的一顿。

    她踏着悠扬清婉的乐声,慢步至大殿中央的坐席上,向着殿中观礼的命妇们拱手一揖。随即踏上坐席,端坐其上。

    这场及笄礼的赞者是三公主纪晗,在纪启顺帮她拒绝了远嫁的婚事后,得到了一门据说很不错的婚事,是以她对纪启顺十分感激。被纪启顺邀请作为这场及笄礼的赞者后,更是一口就应下了。

    纪晗穿着一件牙色的袄儿,里头系着弹墨裙,腰上束的是湘妃色的绦带。挽着雅致的百合髻,其上的首饰无一不是顶精巧的物件。她徐徐从西阶下走来,腰间所配的玉质禁步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却丝毫未发出声音。

    春慢将她的袖子挽起,然后她走到西阶下的彩釉瓷盆前洗了洗手,这才走到她身边来。她将纪启顺的双鬟髻拆散,用梳子梳顺她的头发后,把梳子放在了坐席的南侧。

    然后便见东阶下一位穿水红色八幅湘裙的少妇在盆中稍微洗了洗手,用细软的布巾拭干双手,行至纪启顺面前停下。

    她是大公主“纪筠”,早些年纪启顺还没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出嫁了,夫家上下都是翰林中的文臣,也算得上是满门清贵了。大约是这些年过得舒心的原因,她看起来比以前丰腴不少,更添了许多以往没有的动人光彩。

    她面含笑意的朗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说罢,她端正的跪坐在纪启顺身后,拾起牛角梳了梳。

    担任有司的,是魏帝身边的一位名唤“云亭”的御前女官。长得很是斯文秀气,比之其他宫人更多了些书卷气。她捧着描绘精致的漆案走到纪筠身边,漆案上是一套藕色的襦裙并发笄、罗帕等物。

    纪筠利落的给纪启顺挽了一个抛家髻,取过漆案上的发笄绾在髻上。随即起身徐徐离开,循着原路回到东阶下。纪晗走上前,为她正了正笄。

    纪启顺这才站起身来,殿内众女宾都欠身作礼。

    事罢,她这才带着手捧漆案的纪晗回到偏殿。

    才走出众人视线,纪晗就将漆案给了绿央,一边还低声抱怨:“四妹妹,也就是你能让我甘心受这罪了。若是别人,哼、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干啊,当真无聊!”

    纪启顺迅速的换上襦裙,忙中还要抽出空来回答纪昀:“你就别抱怨了,好歹你还能走动几步,我却只能坐着一动不动。”几句话说完,竟然已经换完了衣服,她将罗帕佩于身上,又扶了扶发髻。这才松口气似的,吩咐绿央倒茶来。

    纪晗瞪着一双妙目,低低的叫道:“你居然还有空喝茶?”

    纪启顺抿了口茶水,道:“怎么没空?我换衣服这么快,剩下的时间还不能允我歇一歇?”

    纪晗却看不得她如此悠闲,连声催促她出去。于是纪启顺才沾上座榻没多久,便又匆匆与纪晗一道进了殿内。

    她慢步行至殿中央,郑重的对着上首的卫贵嫔以及中宫行礼,以谢养育之恩。然后起身行至坐席前,面东而坐。

    纪筠洗过手后,行至纪启顺身前朗声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话毕,纪晗走上前来取下她髻上的发笄。有司走上前手上依旧捧着一个漆案,这次漆案上的是一件胭色的云锦曲裾深衣,以及几只镶珠嵌玉的金簪,俱是华贵大气的样子。

    纪筠将金簪绾上她的发髻,纪晗从有司手中接过漆案。纪启顺站起身之时,殿内众宾客再次欠身作礼相送。

    在偏殿换上曲裾深衣后,纪启顺又与纪晗一道出来。对着作为正宾的纪筠深深一礼,随后便又端坐席上。

    纪筠花瓣似的八幅湘裙再次映入眼帘,纪启顺的眼神落在远处的天际上,耳边回荡的是纪筠的柔和的声音:“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不用看她也知道,有司又捧来了一个漆案,定然是一件极尽繁复华丽的织锦大袖衫,其上更有金丝银线所绣的仙鹤云纹。也定然有一尊白玉的钗冠,上嵌宝石几颗,观之耀目非常。

    并不是她能够未卜先知,而是这些衣物早已经试过多遍,是以此刻她并不觉得兴奋,而是觉得无聊得很。待到纪筠为她戴上了玉冠、众宾客行礼之后,她便同拿了大袖衫的纪晗一道回了偏殿。

    这次就不是换套衣服那么方便了。

    首先光是这件大袖衫就穿起来就有些麻烦,而且还要先待绿央给她迅速的梳妆一番。但见绿央早就将一众瓶瓶罐罐准备好了,旁边还放了好几只金翠花钿,乃是用来衬这大袖衫的。

    纪启顺闻到那股脂粉味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张口就想拒绝。

    却听纪晗笑道:“妹妹可别和我说用不惯这些脂脂粉粉,这可不是用不用的惯的问题。及笄礼不比平时,若是此时你还不装点一番,只恐多嘴多舌的人到处嚼舌根子呢。”

    纪启顺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点点头示意绿央尽管来吧。在脸上各处都沾满了脂粉味儿后,绿央终于罢了手。

    她有些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不自在。并不是不好看,反而是好看得不像她了。她抿了抿唇,镜中那个面似芙蓉的女孩也跟着抿了抿嘴唇。她眨眨眼,镜里的人也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纪启顺鲜明的感受到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视线在镜上转了一圈后,定格在那对墨般的修眉上。眉梢微微扬起的弧度,满是不羁与英气。虽然在绿央、纪晗等人看来,这对眉毛破坏了“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美好画卷。

    但是纪启顺却对此十分满意,因为现在她的脸上也只有这对眉毛是她自己的了。

    而后绿央又在髻上绾上了那几只金翠花钿,纪启顺不太适应脖子上的异常巨大的重量,僵着一张脸道:“能不能取几个下来?”

    纪晗 ...

    (又笑话她:“四妹莫要说笑,你这算是少的呢。二姐及笄那会儿头上的首饰足足是你的两倍,人家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莫说二姐,就是我及笄时头上的首饰也比你多好几样呢。你要是再摘,也太寒碜了。”

    纪启顺苦笑一声:“惭愧惭愧,竟不知姐姐们都是巾帼英雄。”

    听出她话音中的调侃,纪晗猛地一拍她的后颈道:“快快出去,叫外头的人等急了看母亲怎么罚你!”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中宫。

    回到正殿后,她再次深深的向着上首的卫贵嫔行礼。

    卫贵嫔与中宫等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因为第三拜应当是向天地而拜。

    正当卫贵嫔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那位担任有司云亭便行至纪启顺身前,对她深深一礼后,并未置醴而是转身便往殿外行去。纪启顺轻弹广袖,与云亭一道缓步出了云光殿。

    然而席间的几位高官的夫人,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都无甚反应。

    三公主纪晗和大公主纪筠,也都是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

    见此,中宫与卫贵嫔虽然俱是奇怪,但也都还是摆出了一副淡然的表情。

    **

    云光殿外的玉阶上不知何时已经铺上了一层柔软厚实的地毯,纪启顺请提裙摆拾阶而下。远处的桃花林中忽的掀起一阵春风,带着早春特有的凛冽气味和桃花的清软香气,拂过她的面颊。

    她轻轻抚平飘飞的衣袂,扶着云亭的手上了厌翟,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厌翟便停下了。她下了地,就看到面前这座巍峨的大殿,上头横着一副牌匾。上书三个工整端肃的大字——临华殿。

    云亭温声道:“陛下怕是已经等了许久了,殿下请往这边来。

    纪启顺抿着嘴点了点头,淡声道:“有劳姑姑。”

    云亭在前头引路,纪启顺一路不紧不慢的跟着。行至殿前,就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宦官持着拂尘、穿着一身酱色的簇新袍子,笑盈盈的与她们见礼,看着就挺讨喜的。只是眉目间,似乎很有点怵纪启顺。

    纪启顺不太习惯面上的胭脂,便半抿着嘴想了想,忽然脑中豁亮:是了!不就是之前闯宫的时候那个报信的小宦官嘛!她刚想起来,又在心里啧了一声:当时就觉得这人眼熟的很,现在倒有点头绪了。

    于是便自然而然的开口问道:“这位中贵人有些面善,不知可是曾经见过?”

    那小宦官恭敬道:“六年前曾经奉安大人的命,去弘文馆寻过一次殿下。”

    纪启顺心道果然如此,口中则客气道:“倒是巧的很,还请中贵人为我通传一声。”

    对方恭敬的应了声诺,扬声唱道:“四殿下纪启顺,求见!”

    倾俄,里头就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冗长的划入耳中:“宣,四殿下纪启顺觐见——”自然是安立的声音。

    **

    临华殿大殿的两旁与云光殿一般无二的摆满了席案,每个食案后头都有一位官袍的朝臣端坐着,着飞鱼服的商少羽自然也在此列。

    就在安立扬声宣纪启顺入内的时候,几乎殿中所有人的都转过目光,想要看看这位修道的四殿下到底长成个什么模样。

    先踏进来的是一只五彩云霞履,轻轻带起翻飞的裙角。比起其他闺秀快步走禁步都不会响一下相比,这位四殿下走起路来简直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了。不少朝官都这么想着。

    但是当另一只五彩云霞履也踏进来后,所有人都忘记了之前的想法。她的步子一点都不小,确实是如他们方才所想的那样惊涛骇浪,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她的礼数不对。

    因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纪启顺,看着她从殿门一路往内行去。就连曾经与纪启顺有过两面之缘的商少羽都瞪着眼睛,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猛瞧。

    她身着盛装、面上画着飞霞妆,虽然面容都被脂粉描绘的分外艳丽耀目。但是正如她那对英气的眉毛那样,她洒脱磊落的一身英气到底没有被华服淹没,反被这身打扮衬托得愈发傲然凌人、气势昂然!

    商少羽被她这身惊人的气势唬得吸了口凉气,不由得轻声喃喃道:“前朝的那位女帝也不过如此罢?”话出了口,他才猛然回神,小心的看了一圈周边的臣子们,见他们都还沉浸在震惊中,这才小心的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也并非是席间的朝臣们太过没见识,只不过是他们成日里见到的女子,无一不是柔顺可人的性子。就算再利落的女子,面对丈夫中也有柔情的时候。是以第一次见到纪启顺这般的女子,免不了大吃一惊。

    纪启顺傲然立于殿上,将席间众人的神色俱收眼底。虽面上还是端肃凛然的样子,但心中却不由笑叹:幸而他们未曾到过蓬丘,不然岂不是得吓死。

    她左掌覆于右掌之上、举手加额,躬身行礼、双手齐眉至身直。

    一边郑重行礼,一边朗声道:“儿,纪启顺见过父亲。”

    端坐龙椅的魏帝挥袖命她起身,又对着下头点了点头。便见席间走出一位蟒袍的中年男子,眉宇间气质儒雅,竟是翰林学士、当朝大儒林请让!也是大公主的公爹。

    他手捧醴酒行至纪启顺面前,朗声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竟是在此处又将方才断了的及笄礼继续了下去,只是正宾的身份已经大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玉石之别。

    纪启顺从他手中接过酒盏、深揖一礼,对方则轻轻欠身作为回礼。她将杯中酒往地上撒了些许,做为祭酒,随后酒杯轻触嘴唇全了礼数。

    云亭又捧来一个漆案,上有米饭一小碗。纪启顺现将酒杯放在漆案上,又用玉箸夹了一筷子饭吃下。随后便行至西阶下,面朝南立定。

    接下来便是及笄礼的最后一礼——取字。

    纪启顺的表字柳随波早就取好了的,但是这会儿过场还是要走的。

    便听上头的魏帝终于开了金口,声音在大殿中显得愈发宏大郑重:“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子循甫。”

    纪启顺肃道:“子循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魏帝又在上头说了一长串话,大意就是训诫她往后要如何如不能如何如何。纪启顺在下头只管应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而后只听魏帝话音一转,连口气都欣慰不少:“吾儿子循,天资不可多得也。曾在仙山求道,而今学成归来朕心甚慰……”后头一大堆话,都是些皇家用烂了的夸耀之词。一大堆繁丽的辞藻后,终于道出了真意——

    “今邻邦蠢蠢欲动,乃至危及吾国。现授尔国师之职,不日领兵出征,望尔不负朕意!”

    纪启顺肃容稽首:“臣,遵禀。”

    魏帝抚掌赞道:“好!不愧是天家儿女!”说着亲自提了一柄古朴的宝剑下了龙椅,将剑交给她道:“此乃朕少时征战常用之剑,现在赠与子循!若有人敢违反子循之 ...

    (令,你便用此剑将他就地正法!”

    纪启顺双手接过剑,又是深深一礼,道:“是。”

    魏帝一挥袖,安立便捧了一个漆案行至他二人身边,上头赫然是一件绛色的战袍以及一套银亮的胄甲。

    第三十三章 ·出征

    (    柔嫩的手姿态优美的托着上好的白瓷茶盏。手指是纤柔秀气的,连指甲的形状和色泽,都美丽到无可挑剔。茶盏是光华明润的,不管是釉色还是形状,都透着淡淡的光晕。

    此两者轻轻的搭在一起之时,让人不由想到凝脂般的羊脂白玉。前者细腻、后者温润,不知是谁衬托了谁,又是谁成就了谁。

    忽有清脆的声音匆匆而至:“三殿下万福金安。燕支姑姑已经在为贵嫔更衣了,奴婢再为殿下添些茶水吧?”

    茶盏被轻轻地搁在桌上,露出勉强覆盖住底部的茶水,那只美丽的手轻轻掩住杯口。手的主人脸上是周到的笑意,连声音里的调侃都十分恰到好处:“绿央的心意我受用了,只是茶可是再也喝不下了。”

    绿央的耳根悄悄的红了,有些腼腆的抿着唇角道:“是奴婢的不是。”

    女子的态度虽客气又周到,但是眼中的娇蛮之色却与她端庄的气质全然不同。也幸而有这么股子娇蛮味儿,不然美则美矣、却太平板了些。现下这些娇蛮很有点画龙点睛的意味,只一笔便是活色生香。

    她正是魏国三公主,纪晗。

    纪晗不着痕迹的打量绿央,心中暗暗点头。心中暗道:四妹妹虽然看起来不太细腻,但到底见多识广、手段亦是不俗。只是短短三个月,便给卫贵嫔调|教出了个贴心又伶俐的身边人。

    不一会儿,卫贵嫔便扶着腰出来了。她已经怀胎五月有余了,身子愈加沉重起来,晚上睡觉都睡不好,是以每天都要歇午觉。

    这会儿她正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语气温柔的道:“每日麻烦三殿下过来探望,真是不好意思。”

    纪晗敛起笑容郑重道:“四妹妹于我有恩,莫说是每日来看贵嫔,就是日日侍奉贵嫔左右我也是愿意的。”

    “三殿下同四娘是嫡亲的姊妹,哪里有恩不恩的说法呢?”

    纪晗叹了口气,道:“我没当贵嫔是外人,便直说肚子里的话了。幼时我与四妹妹关系并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了。所以我也知道的,四妹妹没有帮我的义务。纪晗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是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四妹妹大能,纪晗是拍马不及的。但是现下四妹妹既然将贵嫔托付于我,那我必不会负妹妹所托。”纪晗看着卫贵嫔的脸,恍惚间又回想起了纪启顺出征前的夜晚——

    那夜的月亮似乎格外的亮,她伏在桌上剪下一朵烛花。烛火随着她的动作猛然的摇曳一下,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所扯动一般。

    纪晗捏着烛剪怔怔的对着雕琢精致的蜡烛发呆,直到这会儿她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的妹妹、纪启顺,居然要出征了。及笄礼前,当魏帝的御前女官云亭告知她“纪启顺及笄礼的最后一环节将由魏帝亲自主持完成”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吃惊了。

    毕竟这是以往所有的皇室女子都未曾有过的尊荣啊!但是一想到自家的这位四妹修仙有成,又觉得理所应当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魏帝居然会在及笄礼上将国师之职授予纪启顺。更是没想到,魏帝竟然令纪启顺挂帅出征!

    她只顾着想心事,却没注意到一滴烛泪慢吞吞的滑了下来。待到滚烫的烛泪打到了手背上,她乍觉手上惊痛便下意识猛退几步,不想身后就是绣墩。她这么突然一退,便将绣墩踢倒了。

    然后又是慌乱中踩到绣墩上,于是整个人都“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正当她愣愣的趴在地上时,寝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来人的语调中有着调侃的意味:“三姐在这儿捉蚂蚁吗?”

    和声音一起到来的,是月白色的袍脚和青灰的靴子。

    纪晗撑着身子坐起来,叹着口气似真似假的嗔怪道:“怎么每回遇着你的时候,我都得干点丢脸事儿呢?”对方则哈哈一笑,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纪晗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裙子,又将绣墩扶起来好生坐下。这才指了指对面的绣墩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四妹妹这是有何贵干啊?”

    能被纪晗成为四妹妹的,自然唯有纪启顺一人了。她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下去,脸上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但是这晃动的烛火却不足以将之照亮。只听她不咸不淡道:“我来找三姐叙叙旧。”

    纪晗眼角一跳刚要发火,就听到对面的人笑眯眯的说了句:“如果我这么说,姐姐会相信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回去睡觉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纪启顺又哈哈的笑了两声,可能是笑声停下得太突兀,导致笑声有些假。她稍微静默了一下,然后才徐徐开口:“我明日就要出征了。”

    纪晗也干巴巴的笑了笑:“恩,我知道的。”

    纪启顺的声音不似以往的从容,慢得有些过了:“我没什么别的担忧,就是贵嫔实在叫我放不下心。中宫心里通透,不会对贵嫔怎样。但是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就怕万一那些……”

    话至此处,烛火猛地跳了一下,照亮了纪启顺眉宇间的郁色。

    她拾起桌上的烛剪,拨弄着烛芯继续道:“而且贵嫔现下有孕在身,我也没将要出征的事情告诉她,唯恐惊了胎,只说是奉父亲之命去外头调查一些事情罢了。但是我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不保险,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纪晗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了然,便笑道:“我明了你的意思,无外乎是多多照看贵嫔罢了。这等小事我又怎会不同意呢?”

    纪启顺深深稽首下去,道:“麻烦了。”

    纪晗忙侧过身却是不敢受礼,只是道:“四妹妹快别这样,比起你之于我的大恩,这点小忙简直不值一提啊。”

    姐妹两个又闲话几句,纪启顺见天色不早便告辞了。

    次日纪晗起了个大早,带着春慢、随中宫等人一道去了外廷送纪启顺。

    纪晗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着城下的众人——

    众人都穿着制式的藏青色战袍,战袍是胡服的式样——窄袖、对襟、翻领。腰上束的是郭洛带,脚上踏的是皮靴,裤脚都塞在皮靴里,显得是又利落又英武。即便是在这样一群精神的年轻军人中,纪启顺还是那样的惹人瞩目。

    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的绛色战袍,也不是因为她那不输旁人的英挺轩昂,而是她那不同于所有将士的神色与气势。没有兴奋、没有激动、没有恐惧、没有担忧,她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跨坐在马上,好像即将出征的人并不是她。她甚至还气定神闲的抬起头,对着纪晗挥了挥手。

    纪晗怔怔的看着她,心中那些隐隐的不看好全都消散了。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如果是纪启顺的话,那么不管是多难的事情也一定不会失败的……

    “三殿下?”

    “三殿下?”

    纪晗从回忆中猛然惊醒,看到的是卫贵嫔有些担忧的面孔。她 ...

    (有些尴尬的掩着嘴咳嗽一声,道:“抱歉,忽然出神了。”

    卫贵嫔端起三才杯,掀起盖子拨开茶末。开口欲饮,却又将其放下,浅浅的叹息道:“不知四娘是去哪里了,只说是为陛下办事,却不愿告诉我是什么事……”

    纪晗看向窗外烂漫的春光,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如果是四妹妹的话,不管是什么事都不会有问题的。”

    **

    那厢纪晗和卫贵嫔喝着茶、侃着大山,这厢纪启顺带着年轻的军人们策马狂奔、扬起一片黄沙。后头的年轻人们都已经满脸的疲惫了,纪启顺却依旧精神抖擞。

    她用余光向后一扫,发现好几个人都拉在了后头,便一勒缰绳停了下来。后头跟着的人见领头的停下了,自然也都一一勒马停下。后头的几个人似乎毫无所觉一般,依旧那样嘻嘻哈哈、慢吞吞的走着。

    纪启顺也不说话,就耐着性子等他们走上前,足等了十几息他们才走近。纪启顺一夹马肚,拦在他们前头。

    几个人见此倒也不慌,其中一个为首的人扫了一眼纪启顺,笑嘻嘻的道:“哟,这不是四公主殿下吗?小生这厢有礼了,哈哈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轻佻的在马上做了个稽首,后头的几个人也都跟着他笑作一堆。

    纪启顺也不生气,扬起手中的鞭子便是一甩。鞭身擦过他的面颊抽在地上,直将地上的黄沙都打得飞溅而起。她看着面色惊愕的男人,不咸不淡的开口陈述:“再有下次,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轻饶了。”

    男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怒喝道:“我是温玉珂!我爹可是大理寺卿温志阑!你不过一个挂名将军罢了,竟敢伤我!”

    纪启顺咧开嘴露出闪亮亮的牙齿,笑道:“你不必告诉我你爹是谁,就算你是我父亲失散多年的儿子,也完全不必告诉我。你只需要清楚的明白:现在我手上握着你们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并且随时可以处置你们。”

    温玉珂狠狠地咬着牙,眼中是即将喷发的怒火,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

    “我刚刚便警告过你了,再有下次不会轻饶。”还未等他回答,纪启顺就倏然扬声道,“你这般明知故犯,大约是不相信我敢罚你,所以才敢如此挑衅于我。既然如此,更是不得不罚,望你往后好自为之。”

    说罢就见她扬鞭一甩,“啪”的一声重重抽打在温玉珂的脊背上。他猛然大叫一声,随即身子一晃便从马背上滚落在地。

    纪启顺皱起眉头,一鞭子甩在温玉珂身前的地面上,稍稍提高了喉咙道:“你就这点能耐吗!给我站起来,如果你还有点骨气的话。”

    温玉珂用手撑着地艰难的站起身,垂着头慢吞吞的爬上马,散乱的发丝掩盖了他的表情。众人看到他背上那道不断冒着血的伤痕,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商少羽更是一脸的寒霜。

    纪启顺却看也不看他,一边调转马头往前走,一边扬声训道:“我知道诸位以往都是金尊玉贵的人,但是既然现在到了我这里,就该明白再没有以往的舒服日子可过了,更应该好好记桩军令如山不可违’的道理了。”

    她策马走到队伍最前头,勒马一笑。

    其中尽是浑然天成的居高临下:“而我,便是军令。”

    第三十四章 ·征途(一)

    (    训罢众纨绔,纪启顺扬扬手中皮鞭,发出了号令:“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再拖拖拉拉的休怪我手下无情。”话音才落,便一鞭子抽在了马身上,马匹吃痛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连带着扬起一篷黄沙,糊了商少羽一嘴。

    商少羽“呸呸”的往地上吐了几口沙子,心头不由火起,却奈何纪启顺单骑跑出了老远。只得恼怒的对着身后那群一脸茫然的新兵喝道:“没听到殿下的话吗?都给我跟上!谁敢落下,有你们好瞧的!”

    在纪启顺的有意无意的施压中、商少羽的无名火中,诸位新兵带着满身的尘土迎接到了漫天的红霞。

    虽然晚霞渲染的天空分外美丽,但是此刻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关注与它了。整整一天的急行军令这些贵公子们疲惫不堪,正如纪启顺所言他们大多是家里人惯着长大的。虽然他们都是武官,不至于多娇贵;但是从小在东都那样的花柳繁华之地,自然也不会遭受过多少磨砺艰辛。

    正因为如此,纪启顺才这样逼迫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一方面是希望他们快些习惯急行军的节奏,另一方面也是存心要磨磨他们的性子。

    她素来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但也好歹知道要把下属收拾得妥帖些,至少别给自己帮倒忙。再者,大家若能团结起来、有力一处使,也比她一个人累死累活来得强多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商少羽驱马从后头赶上来,语含讥讽道:“将军这是终于累了啊?”

    纪启顺听出他口气不善,也不和他一般计较,只是手握皮鞭向前遥遥一点点,道:“今日大家骑马许久定然是累了,一会儿进了城找家客栈且好好歇歇,该养伤养伤该休息休息。”

    商少羽顺着她鞭子看去,便看到前头有一座城池似乎近在眼前,正是他们今天行程的目的地——天水城。或许是天已经有些暗了的原因,此刻的天水城看起来像是一座黑黝黝的小山丘。

    后头的新兵们也看到了这座小城,竟然欢呼了起来,可见这一天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有够折腾的。商少羽也想像他们那样可劲的欢呼,但是见到身旁的纪启顺腰背笔挺、面色红润的样子,就不由的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强装出一脸的淡定。

    又见纪启顺清咳一声,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诸位倒还这么有精神呢?”一听这话,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侍卫老爷们,顿时都成了霜打的茄子。唯恐纪启顺一时兴起,叫他们再赶一晚上的路。

    商少羽看着他们一个个垂着脑门不敢吱声的样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憋屈啊。心说:一群不争气的东西,平常倒是傲得很,怎么这会儿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纪启顺倒是挺满意,但也不说多余的话,只是嘱咐道:“这城门看着近,实则远得很。诸位且再忍耐一会儿罢,左右一刻钟的功夫。”说罢便一夹马肚,驱使马儿向前跑去。

    待纪启顺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城楼前时,恰赶上落锁的时候,斑驳的黑漆大门已经关了一半。过了城门,跑过好几条街。又跟着纪启顺下了马,在小巷子中七拐八绕走了好一会儿。

    正当商少羽等人忍不住想问“殿下您是不是迷路”了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客栈。然而此刻没有人表现出欣喜地情绪,所有人都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客栈,显然他们都对这间客栈比较失望。ww

    夕阳的余晖照在曾经辉煌的金字招牌上,其上的金箔贴片已经在时光流逝中脱落了大半。斑驳的金色点在黑沉沉积满了灰的牌匾上,越发显得破败不堪,只隐隐约约能看清客栈的名字——平安客栈。

    然而,不论是破败的牌匾,还是积了一层厚灰的台阶。其表现出的气氛,都与客栈的名字大相径庭。

    商少羽揉了揉泛酸的后槽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难道我们今天是要歇在这里吗?”

    纪启顺正要去推门,听见他的话便将手收了回来,回过头笑眯眯的回答:“当然不是啊。”

    众人才松了口气,又听纪启顺若无其事的继续道:“我住这里,你们睡大街。”

    “为什么啊!”

    纪启顺笑眯眯的解释:“既然诸位对此处并不满意,那便不强留你们在这里歇息了。”

    众人连连摇手:“没有的事,殿下想多了。”

    纪启顺收了笑,道:“我今天上午就说过了,到了我手下就再没有以往的舒服日子过了,看来你们还未听进去。”她的声音并不响,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说罢,她也不去看众人的表情。兀自推开了客栈满是灰尘的木门,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堂朗声道:“店家,可还有酒?”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从里间转出来,问道:“敢问这位客官要罗浮春、秋露白还是竹叶青?”

    纪启顺随手一扔缰绳,施施然迈入客栈,走路间带起尘埃无数。她却也不在意,只是笑道:“独爱桂花酿。”

    商少羽下意识接住缰绳,茫然的看着纪启顺和那掌柜的一问一答。正准备插嘴,就见掌柜疾步上前一揖道:“见过诸位大人。”

    纪启顺一把将他扶起,道:“先生莫要多礼,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且待大家伙收拾完了再谈不迟。”说罢,复又转过身向身后众人吩咐道:“都先去把马拴起来、喂点粮草,动作快点。胡萝卜就交给你了。”后一句话却是对商少羽说的。

    商少羽叹着气摸了摸胡萝卜的鬃毛,暗暗嘀咕:“你家主子可真是不负责。”

    **

    待众人收拾完了手头的事情,回到客栈中来时。便见堂上有道颀长的身影背对大门而立——此人身条修长却不显得单薄,身上穿的是牙色锦袍,头上戴的是鎏金嵌玉的发冠,连脚上踏着的鞋都是价值不菲的云锦所制的。

    约莫是听到了他们的进来的动静,他将身子转过来看向他们。金红色的夕阳划过面颊,勾勒出他的面部轮廓。最后点在他的双眸中,映得瞳仁一片金黄,像是西沉的金乌坠落其中。

    商少羽愣一会儿,终于认出面前的这位“翩翩公子”正是纪启顺。他长叹一口气,十分无力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纪启顺将一直笼在袖中的手抽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她的手上竟还握着一柄骨扇。她用扇子点了点大堂中的桌椅,道:“都坐,我有些事情要告知你们。”

    她这一身行头虽然并不多繁复,但细看却也是精致的太过了。且不说她头上的鎏金玉冠,也不说那双云锦的绸靴。光说她这身牙色锦袍的滚边,所用丝线的颜色虽然都是茶色,但却深深浅浅用了不下十种茶色丝线。

    莫说寻常人家了,就是稍微弱一点的世家,恐怕也经不起这样耗啊。退一步来说,就算有穿这个衣服的银子,也不见得能将这衣服撑起来。稍微气质软些的,恐怕就不是人穿衣服而是衣服穿人了。

    然而纪启顺穿了这件衣裳,到似乎正合适 ...

    (。不光是将衣服好好地撑起来了,更是自成一段风流意态。

    看着这样的纪启顺,商少羽却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一直觉得这位殿下不像是在意穿着打扮的人,也不像是喜欢张( 〖修仙〗道阻且跻 http://www.xlawen.org/kan/32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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