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阅读
身上都罩着斗篷，一个人头戴方巾，一个人盘着发髻，看样子是一男一女，年纪好像都不大，每个人怀里还裹着一个襁褓，看样子是两个婴孩。他们俩硬撑着将船划到了河边，一个浪打过来，又差点把船荡翻了，这两人好像发现这样划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男子突然从船上跳了下来，还好，这地方离河岸也不远了，船下没多深就是河底，男子下来之后站在水里，河水差不多到他下巴那儿了。他就一只手举着孩子，另一只手伸向还在船上的女子，想把她也给扶下来，没想到这时候出事了！”
小荷花和哥哥听得入迷，忙问，“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上游的水流涌了过来，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大浪，啪的一下就把船打翻了，我还听见那女子大声叫喊了一下，叫喊的时候还把手里的襁褓扔了出来，正好扔在那男子的头上，那男的伸手去接住了孩子，可是那女子和小船已经被浪打翻了，人跌进了河里，哗啦一下就被冲走了，那小船很快也向河道下游飘去……男子手里举着襁褓，又没有办法丢下孩子不管，只得干着急，那是我听过的最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声音凄厉，一直在喊着‘翠娘’——也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片刻之间，我在河堤上也帮不上忙，只得远远地喊那个男子，让他赶紧上岸。他声音凄厉地嚎叫几声之后，终于朝岸边慢慢挪步过来了，这时候我看见，这个男子表情沮丧，鼻子一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
小荷花还在继续听着，没说话，李小山倒是听出了点名堂，问道，“爹，您说的这男子是否就是成家兄弟的师父，那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就是成昆和成弦？”
“没错。”
“那之后呢，他们就跟着你回家了？”
“成家兄弟的师父姓付，那天付师父自称是外地人，跟家里人走散了之后驾船顺水飘到了湖口村，接着我就让他先到我们家住一晚再做打算，刚走到家门口，付师父突然跪在我和你娘的身前，求我一定要救救这两个孩子。”
“他跪下了？”
“是的，人一般要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这样，那天他真的是手足无措了，两个孩子在他怀里嗷嗷待哺，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看来这两个孩子对他十分重要。”
“然后我娘是不是就给成家哥哥…给他俩喂奶喝了？”小荷花咋着舌头，试探地问着。她转身看着自己的娘亲，发现娘的脸色既有一点愠色，也有一丝自豪。
毕竟是喂养过四个孩子的母亲，不光是自己的孩子，还有两个是陌生人的孩子。小山和妹妹小荷花在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娘亲真的是十分伟大。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们两个小鬼别再打听了，成昆成弦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你们也不必在她们面前提这些事情。”
“知道了。”两兄妹说道。
李父点了点头，不再说起十多年前的旧事，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又问起兄妹俩在学堂的情况。
“小山、荷花，说说你们今天又学了些什么书？”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山，你是兄长，你先说。”
“今天先生教我们读了《孟子》，今天学的全背下来了。”
“背来我听听。”
“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
“之乎者也的，我可不太懂，你给爹解释解释？”
小荷花突然自告奋勇，朗声答道，“爹，这一章我也记得，这两句的意思是说，田地里的五谷，种植出来是非常好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长熟，那就跟没用的草一样。”
“恩，小山，妹妹说得对吗？”
“妹妹说得不错，，‘荑、稗’就是田边长的杂草，虽然样子看上去像稻谷，但是只能用来当喂马的饲料，人是不吃的。”
“你很会抢答啊。”李父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小荷花梳着小辫的头，说道，“你们既然都知道这个道理了，那以后读书也千万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就是长不熟的稻谷，还不如路边杂草呢…”
李父话音未落，突然抬头看去，一个人影正在院门口呆呆地站着。
“成弦，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氏兄妹顺着父亲的目光望了过去，发现成弦正站在那里。
院门原本虚掩，此刻，站在门外的成弦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神态显得颇为犹豫。
“是成弦呀，快进来吧，是不是什么东西忘了拿了？”宁大婶也看到了成弦，忙招呼他进来。
成弦张口想问什么，可还是犹豫着没有问，只是轻轻说道，“我和我哥刚才在镇子上换了一些纸笔和墨块，有两支不错的湖笔特地拿给小山哥和小荷花，他们习字时用得上。”
“你这孩子，老这么客气，快进来坐会儿吧。”宁大婶说着，小荷花也冲门边迎了过去。
“不了，我哥还在路边等我呢，我们得马上回去了，要不师父该责骂了。
“成弦哥哥，你们再玩一会嘛。”
“不了，小荷花，有时间和你哥到山上去看看我们的‘竹林精舍’②，那里有趣得很呢。”成弦将手中的两只毛笔递到小荷花手上，转身向小木桥走去。
李大叔和小荷花走出院门，送成弦离开。
成弦转身看着李大叔，想要发问，但始终没有开口，正在踌躇的时候，李大叔叹了口气，说道，“小弦啊，我知道你和你哥哥有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但是我知道的也有限，如果你想知道得更清楚，还是回到山里好好问问你们师父吧。”
成弦点了点头，再次转身，朝大路边的哥哥走去。
“成弦哥哥，再见，成昆哥哥，再见！”
“再见，小荷花！”
成弦快步走上小木桥，穿过荷塘，跟哥哥成昆集合一处，并肩朝响马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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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典出《孟子.告子章句上》，白话解释为：“五谷杂粮，种植出来都是非常好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长熟，还不如田边的杂草。”
②：竹林精舍：这是兄弟俩平日居住的地方，后文将会提到，各位朋友不要着急。
第4章 响马滩头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成弦和哥哥在田间小路上踽踽而行，四周已无人声，只有入春初生的昆虫还在振翅鸣叫，一轮柴刀似的月亮尚且挂在天边。.wenXuemi.Com湖口村的那条小街道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家户的灯光已经不能照到他们脚下的道路，此时除了月亮，只有路边草丛和树叶间偶尔飞出的几只小虫还带着一丝亮光。
成弦心有所思，一路上没有主动跟哥哥说话，这让成昆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小弦，你怎么不说话啊，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啊？”成弦回过神来，“没有啊。”
“还说没有，瞧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自从送笔给小荷花之后，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成了个闷葫芦，一声不吭的。”
成弦也不答话，突然向哥哥发问道，“哥，你说咱俩的父母亲到底是谁？”
成昆虽然少年老成，为人处事也比弟弟稳重得多，但是面对这样的问题，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你也知道的，关于这些事情，师父从来不告诉我们的。”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你我兄弟的父母到底是谁？我们又是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成弦突然变得有些急切，那口气，像是在跟哥哥激烈地争吵，也像是在质问自己唯一的兄长。
成昆愣了一下，他知道成弦年幼，而且为人容易激动，两人平时在山上朝夕相处，本是无话不谈的，这时候，当他问起自己的身世之时，自己也只能搬出师父的话来回答他，其实，他自己心里又是何尝不想知道答案。十多年来，自己每日像个走兽一样在山上练功、摘果、吃喝、睡觉，只有当下山后见到小伙伴时，才能感觉自己还有点人的样子。师父平时不苟言笑，而且管教甚严，山上的生活从来就没有让他感觉到温暖，反倒是在小荷花的家里，那种感觉才像是完整的家庭。
“你说，你说呀！”就在成昆发愣的时候，成弦发问的声音已经像是嘶喊了。
“其实…其实我也想知道。”
成昆简单的回答，几乎让成弦变得歇斯底里，他“啊…啊”地大叫了起来。
“小弦！别激动，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的，我们现在就立刻上山去问师父，师父已经教会了我们这么多功夫，就算哪天我们离开响马山去找自己的父母，凭咱俩的本事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真的吗，哥？”
“没错，相信哥！”
成昆看着弟弟，发现自己这个可爱的弟弟，不仅有容易激动的缺点，而且有时还缺乏必要的自信。
“哥，我刚才给小荷花他们送笔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论咱俩的事了。”
“是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他们正在说咱俩小时候都是宁大婶用奶水救活的，我本来想向李大叔问得更清楚的，但是他说他知道的也不多，让我们还是回去问师父。”
“哦，难怪我跟宁大婶在一起的时候，感觉那么亲切，大婶和大叔对我们可是有救命之恩啊。”
“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他们就是我的父母一样，有时候我想，如果他们就是我们的父母，那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但是他们毕竟不是。”
“小弦，你说得对，他们毕竟不是，所以我们还是要靠自己去弄清楚身世，要找到自己的父母，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哥，我们快上山去吧，去问师父，只要师父告诉我们父母在哪里，我们就立刻出发，去寻找他们！”
“好，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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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在暗夜里继续向前疾行，很快便来到了响马滩头，越过响马滩，便是响马山的山脚了。这里距离湖口村有十多里地，平常村民一趟走来需要一个多时辰，但是兄弟俩身轻体健，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响马滩是澧水的支流，四面将响马山围在中央，所以响马山虽是高山，但其实也仿佛是一座河中的巨大岛屿。另外，响马滩虽是支流，但是水流却在这里九曲回肠，比之河流主干道则更为凶险湍急，附近村民平日若想上山，只能在冬季河流稍缓之时撑着结实的大竹筏驶向对面山脚，若是换做平常时节，上山的通道便只有一根大铜索。
此刻在成家兄弟身前，河面之上，便横着这样一道大铜索。上古传说，大禹治水之后天下祸患消去，禹收各地之金铸造九鼎，象征天下九州①，鼎高十余丈，每只鼎的左右两侧鼎耳各有九节铜环互相嵌扣，成为铜索，后累世动荡，鼎已崩摧，只剩下铜环依然完好，上古先王便将铜环收集，每只左右各9只共18只，九鼎共收集162只铜环，再次互相嵌扣为铜索，成为镇世之宝，每当天下发生大变，便是这只连环铜索一显身手之时。
据村民们讲述，远古神话中说，当年共工怒触不周之山②，将天地之柱撞断，之后响马山便被上古先王临时当做了擎天之柱，但是响马山毕竟为水流所淹，故而用铜索将它与大地拴在一起。
这条铜索便是成家兄弟进山的唯一通道！每当他们往返山上和外界，便用步履在这铜索上穿梭来去。
而这条铜索的的确确是162节，连在一起，足足有百余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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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弦，准备上索道！”
“好！”
两人正准备跃上索道，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
两人循声望去，竟然是一匹黑色烈马，骏捷无比，此刻正被拴在河边的一棵参天老树上，刚才还在低头吃草的这匹黑色骏马，看到两个少年来到后，奋蹄高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打招呼，还是在向他们示威。
“哪来的黑骏马？”成弦问道。
“马被栓在树上，显然是主人有事离开了。”成昆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它的主人是谁？”
“会不会就是来拜访师父的那个人？”
“肯定是了，他来到这里找不到舟楫，便只能像我们一样沿着索道过江啦。”
“看来这人武功也不弱，我们快过河去，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好，哥，我先上了！”
成弦也不客气，径直纵身踏上了铜索之上，脚步轻快，脚尖落处丝毫没有分量，这铜索竟然也只是微微颤动，丝毫没有摇摆。
成昆提气跃起，紧随其后上了索道。两人张开双臂施展功力，碎步轻盈地向对岸走去。
他们身下十丈的地方便是碧波万顷的澧水河道，水流湍急，漩涡忽上忽下，时有浪花激起。
正在这时，河中忽然大雾蒸腾，雾气弥漫至河岸两侧，竟是江南少有的夜雾奇景！一时大雾弥江，前路变得杳渺，对岸的响马山也仿佛笼罩在了云雾之中，飘飘渺渺，遥不可及。
两人正踏着“逍遥步法”稳打稳扎地跃向对岸，忽然索道上一阵摇摆，显然是对面有重力附在了铜索之上。成弦大惊，他已经率先感受到了这股力道，连忙侧身站稳，朝后面跟来的哥哥叫道。
“哥，对面好像有人过来了！”
索道一阵摇晃，力道已经传到了成昆脚下，“果然有人，你不妨先问问。”
成弦将头侧向响马山方向，大声喊道，“来者何人？”
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吃惊的声音，“你又是谁？”
“我们是山中主人。”
“你们？你们几个人？”
成弦刚要答话，哥哥成昆轻身来到他身边，暗暗捏了一下弟弟的胳膊。
成弦明白过来，朝对面说道，“这里就我一个人，山里还有我家人。”
“山里的人是你家人？”对面传来质疑的声音，接着，语调突然放缓，微微传来笑意，“你是说付天峰是你的家人，那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父，你到底是谁？”
“哦，你是付……付师傅的徒弟？久仰久仰，我正要找小公子你呢？”
“你找我做什么？”
对面忽然没了声音，但是凭借索道上传来的微微力道，成弦和成昆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慢慢走近了。
“我本来是要找你师父的，不过你师父在洞中清修，不肯出来见我，所以我只好找你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兄弟，他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一个兄长？他…他在村中办事，怎么了？”
“竟然还有一个在村子里……”对面的这个声音突然变得狰狞，看情形他已经走到了近前。突然一声怒吼，“怎么了？哼，我来取你们的人头！。”
对面一个人影忽然晃至身前，成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通体黑色的男子，黑衣黑裤，模样看不真切，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硬物带着风声径直朝他面门砸来。
成弦微蹲双腿，一边维持平衡，一边闪身避过，硬物在他头顶一阵回旋，重新回到了黑衣男子的身边。
流星锤！
成弦马上想到了这种兵器，但是这人为什么刚见面就要对他突下杀招，委实让人费解。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功夫还不弱嘛，为什么要杀你？嘿嘿，我不仅要杀你，我还要杀你的师父，杀你的兄弟，我要杀掉你们全家！”
“为什么？我又不曾得罪你！”
“不曾得罪我？哈哈…”对面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确实不曾得罪我，但是你们在十三年前就该死了。”
“什么意思？”成弦还想问清楚对方，但是他不明白，对面的这个男人已经早已不耐烦跟他罗嗦了。
“你就不用再问我了，直接到地狱去吧，到了那里，阎王爷会告诉你为什么！”
话音未落，流星锤的风声再次涌来，成弦已经无处可躲，只得快步向后退让。师父平日并未教会他们太多的进攻招数，他轻功虽然纯熟，但仅仅只供防身之用，于攻击退敌甚至一招致命的杀招却未曾熟习。
此时成弦已经堪堪退了十余步，流星锤在他身前刚刚站立的地方兜了一个圈子，马上又回转了去，身前一阵杀气腾腾的黑风掠过。
正在这时，一直在他身后沉默的哥哥成昆在他身后大吼了一声，“小弦，快攻他下盘！”
成弦明白哥哥是要与自己配合，于是赶紧趁着锤风退回的空隙翻身向前，这时成昆已经一跃而起，左足足尖在他肩上点了一下，右足向前踢去。成弦也俯下身体，双足离开索道，身子下探到了索道之下，只用双手向上拉住索道一环，右脚向男子小腿扫去。
男子陡然跃起，成弦未能踢中男子，只得趴在了索道之上，刚要运力纵身站起，忽然听得对面“啊”地一声，男子已被哥哥跃起的一脚击中，掉在了索道之下，下落之时仍在口中咒骂，“小鬼骗我，居然还有人在！”
话音未落，一股强力砸在了铜索之上，呼呼两声，流星锤的锤头处在铜索上缠了两圈，整个铜索一阵下沉。
原来是男子在下落时抛出了流星锤的钢绳，另一端则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小鬼，想踢我下河，也没那么容易！”下面传来男子狰狞的狂叫声。
成昆落下，稳稳站在索道之上，急忙快步向前，准备将流星锤的钢索斩断，无奈手无寸铁，怀中包袱里只有给师父捎回来的纸笔，因此只得依靠脚力试图将缠绕着的钢绳弄开，哪知道这却是徒劳。
钢绳紧紧缠在铜索之上，黑衣人手执钢绳，身体在铜索之下的半空中兀自晃动着。
“小子，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我‘流星飞锤’马承奎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下边传来男子的吼叫声，而这时铜索又低低地沉了一下。两兄弟站在铜索上向下一看，男子猛拉了一下钢绳，借用反作用力腾空向上纵身跃了起来。
成弦一阵心焦，哥哥却在小心应战。这时，兄长果然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了兄长的实力。
成昆高喊着，“小弦，移花接木！”
“明白！”
成弦听到哥哥说出“移花接木”的招法，立刻明白了他想要的攻敌之法，于是他再次用双手抓住铜索，双足却尽量向黑衣人跃起的方位踢去。
他的这一招踢法本是应急之法，并不准备击中男子，只是起到威慑之功而已，但是这一办法的重点却是在配合哥哥成昆。这时，成昆也突然下落，双手抓住弟弟的双足，身体尽量伸展开去，双腿集于一处蹬向了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本打算跃上铜索，却没想到两兄弟竟然使出了这种怪招，他身在半空中，已然被成昆踢中了胸部的膻中**，随后一声嚎叫，掉下了河中。
几秒钟后，下方传来“扑通”一声，男子掉在了铜索之下的河流漩涡里，激起一阵水雾，一阵稀里哗啦的水滴声响过，男子被激流卷走，附近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只有那根流星锤的钢绳仍然缠绕在铜索之上，两端的锤头兀自还在夜空中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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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禹铸九鼎之事，典出《尚书.禹贡》，《战国策》、《史记》等书中也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②：共工怒触不周山，典出《淮南子.天文》。
第5章 身世之谜
“哥，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提到师父的名字，还说要取我们的性命，恐怕是来者不善，我们还是赶紧去见师父！”
“恩，正是！”
一场恶战过后，成弦仍然心有余悸，这是他生平第一场恶战，虽然完全没有经验，但毕竟还是有惊无险。.对付完黑衣男子后，成家兄弟快步走过了索道，朝响马山的山腰处奔去。
两人想，黑衣男子马承奎是来找师父的，不知道他是否见到师父，而他此番来势汹汹的，恐怕没安什么好心。接下来两人要做的，就是马上去“朝真洞”中求师父指教，或许能知道一二。
过了索道，响马山就在眼前。
两兄弟抬眼望去，响马山四周云雾蒸腾，令人目眩神迷。师父曾经告诉两兄弟，响马山是亿万年前、盘古开天地时形成的，根据附近村民的传说，山上一直有仙人居住，但是仙人到底居于何方，长相是何模样，却总是无人知晓。他们两兄弟跟随师父在山上居住了十多年，同样是茫然无知。
两人从一个缓坡上去，山势陡然开始变化，山路几乎与地面呈直角向上，这是山势的第一层。
翻过这一层之后有一片开阔的平地，然后不远处是另一层陡峭的山路，再上去就是师父和他们修炼之地，这便是山势的第二层，而这也不过才是山腰之处。只有当再翻过一个陡坡之后，才能到达第三层，再向上便是山顶的所在了。
因为整座响马山有这样的三层，整体便呈现出“山中有山”的形状，远看仿佛一层层的高塔，所以响马山也被人称为“宝塔山”，这山中峰峦起伏，占据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整座山绿色葱茏，由于四周河道围绕，故而时常有水汽弥漫在附近，再加上山顶处高耸入云，仙雾氤氲，置身其中的人都有飘飘乎仿佛到了半天之上的感觉。
夜色之中，一轮弯弓似的月亮高悬天顶，有如明灯在上照耀。虽然山间有些幽暗凄清，但有了皓月当空，一般的路径倒也依稀可辨。
山路是纯天然的，没有人修过，也不曾有石级，兄弟俩在山间往返，在野花乱草之间踏出了这一条山路。越过山脚的一层陡峭的山路，两兄弟不敢耽误，立即又奔向第二层陡坡。
两人的脚下功夫不弱，很快便登上了山腰，转过一处山坳，朝一片丛林掩映的地方奔去。穿过一片笔直参天的槐树林，前面便是兄弟俩所居住的地方——竹林精舍，不过他们现在还没有闲暇回去休整，只是朝那边望了一眼，立即绕道而过，赶往师父的卧房。
说是卧房，其实就是山洞，但是师父毕竟满腹经纶，为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做“朝真洞”。
此时的朝真洞附近寂然无声，只有初生的鸣蝉尚未休息，兀自叫个不停，声音渐次传来，两兄弟到达了洞门小溪边，都放慢了脚步，经过石桥、穿过小溪，两人走进了洞口。
月光已经照不到洞口内，两兄弟沿着石壁寻到了火石，将插在石壁上的火把点着。正在这时，突然“啪”地一声，一只乌鸦从洞内飞出，“哇哇”两声后飞出洞口，向山林里飞去。两兄弟悚然心惊，突然被一阵不详的预感笼罩。
“师父…”两人开始大声呼唤。
可是洞内除了传来回声，竟然听不到师父的回答。若是平常，师父听到他们这样一惊一乍，一定会怒喝一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但是这一次，师父居然没有回答，而洞中也没有任何动静。
两兄弟宁愿听到洞中传来师父的训斥声，也不愿像现在这般寂然无声，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寂。尤其是成弦，全身一个寒噤，几乎已经颤抖起来。
“师父…”两兄弟的声音已经变得哆嗦起来，“师父…”
借着洞口传进来的微弱光线，兄弟俩看见了洞中的石室，眼看就要接近师父的卧房了，若在平时，他们早就应该看到了师父桌台上的灯光，但是现在，这里仍然一片漆黑。
成昆毕竟成熟一些，他走到石壁边，将石洞大厅内的火石点着，引燃了这里的另外一个火把。这时，成弦突然大喊了一声，“师父，您怎么了？”
随着火把照亮了整个石洞，两兄弟已经清晰地看见了洞中的情景。
那一片狼藉的地面……
石板搭成的书桌已经倾倒，附近书籍纸笔散乱一地，在桌脚的一侧，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一袭青衫，不是师父又是何人！
“师父！”
两人纵身近前，发现师父早已躺在了血泊之中。
师父正趴在地上，全身已经被血污覆盖，两人跪倒下去，将师父缓缓翻转身体，他的头部显然已经被钝器所伤，兀自鲜血流淌，奄奄一息。
“师父，您怎么了？”
两兄弟眼泪纵横，早上两人离去之时，师父尚且无恙，此时竟然遭受这种变故，这让他们二人全然手足无措。
几声呼唤过后，师父竟然微微张口，嗫嚅着什么，两人赶紧低头贴了上去，希望能听到师父的声音。
“昆…昆儿…弦儿，我知道早…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也不必伤心，还好，师父还有这一口气。”奋力说出这句话之后，师父已经气若游丝，堪堪咳嗽不止，吐出一口鲜血。
成弦用袖口轻轻将师父唇边的鲜血擦去，喃喃说道，“师父，你会没事的，我会治好你！”
“傻…傻孩子，师父气数已尽，已经是回天乏术了，你们…你们不必枉费力气。”此时的师父竟然露出了微笑，眼望着两位爱徒，说道，“马承奎以为已经将我杀死，可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气延一刻，来得及将你们的身世告诉你们，他…他可真是失算了。”
“师父，你说的是那个黑衣人吗？”
师父一惊，眼神撇向成弦和成昆，“你们已经遇上了？”
“那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我们过索道之时，他妄图偷袭我们，我们使用移花接木的招法，将他踢下了大河中。”
“哦，很…很好，你们能够化用轻功的招法防身，已经得到了《灵飞经》的精髓，这个人是藩镇的鹰犬，早就该死了，能够死…死在你们的手中，他也算是死得尊贵了。”
“师父，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人就是一直追杀你们父母的人，而你们俩也差一点死在他们这帮鹰犬的手下。”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全家？”
付师父这时又是堪堪咳嗽了数声，复又说道，“扶我坐起来…”
两兄弟将师父扶起身来，靠在了石桌的一侧，一人握住师父的一只大手。
一段往事从师父的口中缓缓而又艰难地道出。
“十八年前……我到京城求取功名，那时只是一个惨绿少年，胸中虽有学问，但是对于科举考试却毫无心得，只好写了温卷①，四处投递，希望能够得到伯乐的青眼，奈何我出身卑微，达官豪贵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在京城闲逛了一年多，花光了所有的盘缠，变得穷困潦倒，衣食无着，那一天在街上喝了一壶浊酒，胡乱写了一篇文章，拿着稿纸在街上边走边读，别人都在一旁指指戳戳，只有你们的父母听我读完文章后非常赏识，把我带到附近饭馆饱餐一顿，之后还给了我不少银两，让我……让我到稽阳山中专心读书。其实那时他们也不过刚刚并结连理，正在四处游山玩水，也正是需要盘费的时候，他们说没有关系，还有首饰可以变卖……所以我感恩戴德，希望能报答他们的恩情。”
付师父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年以后，你们俩相继出生，这时候天下已经大乱，各地叛乱四起，而朝廷内宫依然骄奢Yin逸，各地节度使趁机做大，割据一方，弄得民不聊生，而我却在山中优游卒岁，静观天下变化，伺机准备出山一展胸中所学，有一天，你们父母突然来到山中，将你们俩托我照拂，当天却又下山而去，我实在……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我到现在也只知道你们父母是来自大户之家，出手阔绰，至于他们具体的身世，我也是不甚了了。本以为他们不久之后就将带你们离开，没想到却从此杳无音讯，我一个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只得请了邻居翠娘来抚养你们，翠娘是…是一个好姑娘，盛了家里的羊奶把你们喂了两个月……这时候，你们父母托人带来一封书信，叫我尽快将你们……将你们带到响马山上，找到一位叫做‘栖霞仙子’的道姑，并托她将你们兄弟俩带回你们父亲的老家。”
“师父，栖霞仙子是谁？您要快点好起来，帮我们去找她。”成昆带着哭腔，颤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她是一名在山中清修的道姑。”
“为什么要带回我们父亲的老家？难道我们的父母不是来自京城吗？”
“不是，你父亲是个外乡人。”
“外乡人？哪里？”
“我也不知道，恐怕你们得找到栖霞仙子才能知道这些。”说着，突然一团血污再次从师父的口中涌出，他皱了一下眉，声音暂时停歇下来，缓了缓，继续说道：“徒儿，你们听我说……我和翠娘借来乌篷船，送你们到响马山边，可惜大内鹰犬马承奎一路追杀，我和翠娘费劲周折才将你们送到响马山下，她在河边靠岸时被洪水吞没……这…这是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为你父母捎带来书信的是一个叫贵兴的老人，除了书信以外，你父母还为你们留下了两把短剑，说是等你们懂事之后再交给你们，我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现在你们快去取来这两把短剑……”
“师父……”
“快…快去，就在石壁之上，你们将挂火把的挂钩按下去，就能看到这两把短剑。”付师父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朝他所说的石壁方向挥了一挥。
“小弦，我在这里照顾师父，你快去取剑！”哥哥成昆一声轻喝。
“好！”
成弦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火把所在的石壁旁边，取下火把，使劲用手掌向挂钩按去。
但是他却发现，挂钩竟然纹丝不动！
而他的手掌里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淤血凹印！
“用力！”师父奋力叫道，声音在石洞中回响。
成弦抽回手臂，抬起，再次奋力向挂钩拍去…一种痛彻骨髓的撕裂感由他手掌传向手臂。
“咯噔…嗒嗒…”
随着一阵机关响动，挂钩上方石壁上的一个小方块突然陷了下去，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凹洞。
两把短剑赫然出现在了凹洞之中！
“快将剑取出，拿过来！”师父的声音已经出现撕裂般的颤抖。
成弦伸出兀自流血的右手手掌，将两把一尺来长的短剑捏在手中。这时，“嗒嗒”的声音再次响起，凹洞隐去了，凹陷的小方块没有了，石壁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近看石壁之上，仍然只有一个挂钩。
成弦将左手的火把重新挂回石壁上，转身回到师父和哥哥身边。
“师父，我把剑拿来了，您看。”
“很好…其中一把是玉龙剑，你自己拿着，那把金蛇剑你交给成昆。”
这时，成弦方才仔细端详起手中的这两把长度相仿的短剑——其中一把通体白色，剑鞘乃是温润的玉质，剑格上纹路繁丽，雕有一只腾云驾雾的小龙，而剑柄末端的剑首位置则是一个张口露齿的龙头，头上双角兀自向上竖立着，两只龙爪伸向两边，每只爪的五指尤能清晰可辨。
另一把短剑则是通体如火焰一般的鎏金，剑格处雕有一个人首蛇身的图像，貌似匍匐在峭壁之上，模样有一丝狰狞，而剑首处则是一只扁长的蛇头，两只蛇牙赫然伸出，尖端露出寒光。
这样看来，前一把就是师父所说的玉龙剑，而后一把无疑就是金蛇剑了。
成弦紧紧握住玉龙剑，同时把金蛇剑递给了哥哥成昆。
成昆接过金蛇剑，仔细端详起来。他们两人都不太明白，这两把剑都有什么功能。
“师父，这剑……”
“你们…你们各自尝试拔开剑来！”
“好！”
成弦站起身来，分开左右手，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握着剑柄，试图将玉龙剑的剑身拔出。但是空费他一番力气，剑身始终纹丝不动。
成昆也伸出金蛇剑，试图拔剑出鞘，但却也像弟弟一样，枉费力气。
“师父……”
付师傅看着两位徒儿，叹息一声，“看来你们只能求助于栖霞仙子了……传说她就在这响马上山，如果你们机缘得会，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能遇到她，而我十三年来苦力寻找，踏遍响马山各处地方，终究是无能为力，你们今后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说完此话，付师傅突然闭上了双眼，附近变得悄然无声——终于撒手人寰！
石洞中传来两兄弟无助的悲嚎……
◎◎◎◎◎◎◎◎◎
注：
①：温卷之风起自唐代，当时的年轻学子为了取得仕途文名，将平日所写的文章积攒起来，投递给当时的公卿显贵，以求得到赏识和推荐，这种文章称为“行卷”，逾日又投，称为“温卷”。这些文章具备各种体裁，可见史才、诗笔( 笑傲诸天 http://www.xlawen.org/kan/3335/ )
小荷花和哥哥听得入迷，忙问，“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上游的水流涌了过来，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大浪，啪的一下就把船打翻了，我还听见那女子大声叫喊了一下，叫喊的时候还把手里的襁褓扔了出来，正好扔在那男子的头上，那男的伸手去接住了孩子，可是那女子和小船已经被浪打翻了，人跌进了河里，哗啦一下就被冲走了，那小船很快也向河道下游飘去……男子手里举着襁褓，又没有办法丢下孩子不管，只得干着急，那是我听过的最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声音凄厉，一直在喊着‘翠娘’——也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片刻之间，我在河堤上也帮不上忙，只得远远地喊那个男子，让他赶紧上岸。他声音凄厉地嚎叫几声之后，终于朝岸边慢慢挪步过来了，这时候我看见，这个男子表情沮丧，鼻子一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
小荷花还在继续听着，没说话，李小山倒是听出了点名堂，问道，“爹，您说的这男子是否就是成家兄弟的师父，那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就是成昆和成弦？”
“没错。”
“那之后呢，他们就跟着你回家了？”
“成家兄弟的师父姓付，那天付师父自称是外地人，跟家里人走散了之后驾船顺水飘到了湖口村，接着我就让他先到我们家住一晚再做打算，刚走到家门口，付师父突然跪在我和你娘的身前，求我一定要救救这两个孩子。”
“他跪下了？”
“是的，人一般要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这样，那天他真的是手足无措了，两个孩子在他怀里嗷嗷待哺，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看来这两个孩子对他十分重要。”
“然后我娘是不是就给成家哥哥…给他俩喂奶喝了？”小荷花咋着舌头，试探地问着。她转身看着自己的娘亲，发现娘的脸色既有一点愠色，也有一丝自豪。
毕竟是喂养过四个孩子的母亲，不光是自己的孩子，还有两个是陌生人的孩子。小山和妹妹小荷花在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娘亲真的是十分伟大。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们两个小鬼别再打听了，成昆成弦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你们也不必在她们面前提这些事情。”
“知道了。”两兄妹说道。
李父点了点头，不再说起十多年前的旧事，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又问起兄妹俩在学堂的情况。
“小山、荷花，说说你们今天又学了些什么书？”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山，你是兄长，你先说。”
“今天先生教我们读了《孟子》，今天学的全背下来了。”
“背来我听听。”
“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
“之乎者也的，我可不太懂，你给爹解释解释？”
小荷花突然自告奋勇，朗声答道，“爹，这一章我也记得，这两句的意思是说，田地里的五谷，种植出来是非常好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长熟，那就跟没用的草一样。”
“恩，小山，妹妹说得对吗？”
“妹妹说得不错，，‘荑、稗’就是田边长的杂草，虽然样子看上去像稻谷，但是只能用来当喂马的饲料，人是不吃的。”
“你很会抢答啊。”李父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小荷花梳着小辫的头，说道，“你们既然都知道这个道理了，那以后读书也千万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就是长不熟的稻谷，还不如路边杂草呢…”
李父话音未落，突然抬头看去，一个人影正在院门口呆呆地站着。
“成弦，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氏兄妹顺着父亲的目光望了过去，发现成弦正站在那里。
院门原本虚掩，此刻，站在门外的成弦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神态显得颇为犹豫。
“是成弦呀，快进来吧，是不是什么东西忘了拿了？”宁大婶也看到了成弦，忙招呼他进来。
成弦张口想问什么，可还是犹豫着没有问，只是轻轻说道，“我和我哥刚才在镇子上换了一些纸笔和墨块，有两支不错的湖笔特地拿给小山哥和小荷花，他们习字时用得上。”
“你这孩子，老这么客气，快进来坐会儿吧。”宁大婶说着，小荷花也冲门边迎了过去。
“不了，我哥还在路边等我呢，我们得马上回去了，要不师父该责骂了。
“成弦哥哥，你们再玩一会嘛。”
“不了，小荷花，有时间和你哥到山上去看看我们的‘竹林精舍’②，那里有趣得很呢。”成弦将手中的两只毛笔递到小荷花手上，转身向小木桥走去。
李大叔和小荷花走出院门，送成弦离开。
成弦转身看着李大叔，想要发问，但始终没有开口，正在踌躇的时候，李大叔叹了口气，说道，“小弦啊，我知道你和你哥哥有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但是我知道的也有限，如果你想知道得更清楚，还是回到山里好好问问你们师父吧。”
成弦点了点头，再次转身，朝大路边的哥哥走去。
“成弦哥哥，再见，成昆哥哥，再见！”
“再见，小荷花！”
成弦快步走上小木桥，穿过荷塘，跟哥哥成昆集合一处，并肩朝响马山走去。
◎◎◎◎◎◎◎◎◎
注：
①：“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典出《孟子.告子章句上》，白话解释为：“五谷杂粮，种植出来都是非常好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长熟，还不如田边的杂草。”
②：竹林精舍：这是兄弟俩平日居住的地方，后文将会提到，各位朋友不要着急。
第4章 响马滩头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成弦和哥哥在田间小路上踽踽而行，四周已无人声，只有入春初生的昆虫还在振翅鸣叫，一轮柴刀似的月亮尚且挂在天边。.wenXuemi.Com湖口村的那条小街道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家户的灯光已经不能照到他们脚下的道路，此时除了月亮，只有路边草丛和树叶间偶尔飞出的几只小虫还带着一丝亮光。
成弦心有所思，一路上没有主动跟哥哥说话，这让成昆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小弦，你怎么不说话啊，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啊？”成弦回过神来，“没有啊。”
“还说没有，瞧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自从送笔给小荷花之后，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成了个闷葫芦，一声不吭的。”
成弦也不答话，突然向哥哥发问道，“哥，你说咱俩的父母亲到底是谁？”
成昆虽然少年老成，为人处事也比弟弟稳重得多，但是面对这样的问题，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你也知道的，关于这些事情，师父从来不告诉我们的。”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你我兄弟的父母到底是谁？我们又是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成弦突然变得有些急切，那口气，像是在跟哥哥激烈地争吵，也像是在质问自己唯一的兄长。
成昆愣了一下，他知道成弦年幼，而且为人容易激动，两人平时在山上朝夕相处，本是无话不谈的，这时候，当他问起自己的身世之时，自己也只能搬出师父的话来回答他，其实，他自己心里又是何尝不想知道答案。十多年来，自己每日像个走兽一样在山上练功、摘果、吃喝、睡觉，只有当下山后见到小伙伴时，才能感觉自己还有点人的样子。师父平时不苟言笑，而且管教甚严，山上的生活从来就没有让他感觉到温暖，反倒是在小荷花的家里，那种感觉才像是完整的家庭。
“你说，你说呀！”就在成昆发愣的时候，成弦发问的声音已经像是嘶喊了。
“其实…其实我也想知道。”
成昆简单的回答，几乎让成弦变得歇斯底里，他“啊…啊”地大叫了起来。
“小弦！别激动，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的，我们现在就立刻上山去问师父，师父已经教会了我们这么多功夫，就算哪天我们离开响马山去找自己的父母，凭咱俩的本事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真的吗，哥？”
“没错，相信哥！”
成昆看着弟弟，发现自己这个可爱的弟弟，不仅有容易激动的缺点，而且有时还缺乏必要的自信。
“哥，我刚才给小荷花他们送笔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论咱俩的事了。”
“是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他们正在说咱俩小时候都是宁大婶用奶水救活的，我本来想向李大叔问得更清楚的，但是他说他知道的也不多，让我们还是回去问师父。”
“哦，难怪我跟宁大婶在一起的时候，感觉那么亲切，大婶和大叔对我们可是有救命之恩啊。”
“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他们就是我的父母一样，有时候我想，如果他们就是我们的父母，那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但是他们毕竟不是。”
“小弦，你说得对，他们毕竟不是，所以我们还是要靠自己去弄清楚身世，要找到自己的父母，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哥，我们快上山去吧，去问师父，只要师父告诉我们父母在哪里，我们就立刻出发，去寻找他们！”
“好，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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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在暗夜里继续向前疾行，很快便来到了响马滩头，越过响马滩，便是响马山的山脚了。这里距离湖口村有十多里地，平常村民一趟走来需要一个多时辰，但是兄弟俩身轻体健，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响马滩是澧水的支流，四面将响马山围在中央，所以响马山虽是高山，但其实也仿佛是一座河中的巨大岛屿。另外，响马滩虽是支流，但是水流却在这里九曲回肠，比之河流主干道则更为凶险湍急，附近村民平日若想上山，只能在冬季河流稍缓之时撑着结实的大竹筏驶向对面山脚，若是换做平常时节，上山的通道便只有一根大铜索。
此刻在成家兄弟身前，河面之上，便横着这样一道大铜索。上古传说，大禹治水之后天下祸患消去，禹收各地之金铸造九鼎，象征天下九州①，鼎高十余丈，每只鼎的左右两侧鼎耳各有九节铜环互相嵌扣，成为铜索，后累世动荡，鼎已崩摧，只剩下铜环依然完好，上古先王便将铜环收集，每只左右各9只共18只，九鼎共收集162只铜环，再次互相嵌扣为铜索，成为镇世之宝，每当天下发生大变，便是这只连环铜索一显身手之时。
据村民们讲述，远古神话中说，当年共工怒触不周之山②，将天地之柱撞断，之后响马山便被上古先王临时当做了擎天之柱，但是响马山毕竟为水流所淹，故而用铜索将它与大地拴在一起。
这条铜索便是成家兄弟进山的唯一通道！每当他们往返山上和外界，便用步履在这铜索上穿梭来去。
而这条铜索的的确确是162节，连在一起，足足有百余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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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弦，准备上索道！”
“好！”
两人正准备跃上索道，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
两人循声望去，竟然是一匹黑色烈马，骏捷无比，此刻正被拴在河边的一棵参天老树上，刚才还在低头吃草的这匹黑色骏马，看到两个少年来到后，奋蹄高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打招呼，还是在向他们示威。
“哪来的黑骏马？”成弦问道。
“马被栓在树上，显然是主人有事离开了。”成昆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它的主人是谁？”
“会不会就是来拜访师父的那个人？”
“肯定是了，他来到这里找不到舟楫，便只能像我们一样沿着索道过江啦。”
“看来这人武功也不弱，我们快过河去，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好，哥，我先上了！”
成弦也不客气，径直纵身踏上了铜索之上，脚步轻快，脚尖落处丝毫没有分量，这铜索竟然也只是微微颤动，丝毫没有摇摆。
成昆提气跃起，紧随其后上了索道。两人张开双臂施展功力，碎步轻盈地向对岸走去。
他们身下十丈的地方便是碧波万顷的澧水河道，水流湍急，漩涡忽上忽下，时有浪花激起。
正在这时，河中忽然大雾蒸腾，雾气弥漫至河岸两侧，竟是江南少有的夜雾奇景！一时大雾弥江，前路变得杳渺，对岸的响马山也仿佛笼罩在了云雾之中，飘飘渺渺，遥不可及。
两人正踏着“逍遥步法”稳打稳扎地跃向对岸，忽然索道上一阵摇摆，显然是对面有重力附在了铜索之上。成弦大惊，他已经率先感受到了这股力道，连忙侧身站稳，朝后面跟来的哥哥叫道。
“哥，对面好像有人过来了！”
索道一阵摇晃，力道已经传到了成昆脚下，“果然有人，你不妨先问问。”
成弦将头侧向响马山方向，大声喊道，“来者何人？”
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吃惊的声音，“你又是谁？”
“我们是山中主人。”
“你们？你们几个人？”
成弦刚要答话，哥哥成昆轻身来到他身边，暗暗捏了一下弟弟的胳膊。
成弦明白过来，朝对面说道，“这里就我一个人，山里还有我家人。”
“山里的人是你家人？”对面传来质疑的声音，接着，语调突然放缓，微微传来笑意，“你是说付天峰是你的家人，那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父，你到底是谁？”
“哦，你是付……付师傅的徒弟？久仰久仰，我正要找小公子你呢？”
“你找我做什么？”
对面忽然没了声音，但是凭借索道上传来的微微力道，成弦和成昆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慢慢走近了。
“我本来是要找你师父的，不过你师父在洞中清修，不肯出来见我，所以我只好找你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兄弟，他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一个兄长？他…他在村中办事，怎么了？”
“竟然还有一个在村子里……”对面的这个声音突然变得狰狞，看情形他已经走到了近前。突然一声怒吼，“怎么了？哼，我来取你们的人头！。”
对面一个人影忽然晃至身前，成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通体黑色的男子，黑衣黑裤，模样看不真切，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硬物带着风声径直朝他面门砸来。
成弦微蹲双腿，一边维持平衡，一边闪身避过，硬物在他头顶一阵回旋，重新回到了黑衣男子的身边。
流星锤！
成弦马上想到了这种兵器，但是这人为什么刚见面就要对他突下杀招，委实让人费解。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功夫还不弱嘛，为什么要杀你？嘿嘿，我不仅要杀你，我还要杀你的师父，杀你的兄弟，我要杀掉你们全家！”
“为什么？我又不曾得罪你！”
“不曾得罪我？哈哈…”对面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确实不曾得罪我，但是你们在十三年前就该死了。”
“什么意思？”成弦还想问清楚对方，但是他不明白，对面的这个男人已经早已不耐烦跟他罗嗦了。
“你就不用再问我了，直接到地狱去吧，到了那里，阎王爷会告诉你为什么！”
话音未落，流星锤的风声再次涌来，成弦已经无处可躲，只得快步向后退让。师父平日并未教会他们太多的进攻招数，他轻功虽然纯熟，但仅仅只供防身之用，于攻击退敌甚至一招致命的杀招却未曾熟习。
此时成弦已经堪堪退了十余步，流星锤在他身前刚刚站立的地方兜了一个圈子，马上又回转了去，身前一阵杀气腾腾的黑风掠过。
正在这时，一直在他身后沉默的哥哥成昆在他身后大吼了一声，“小弦，快攻他下盘！”
成弦明白哥哥是要与自己配合，于是赶紧趁着锤风退回的空隙翻身向前，这时成昆已经一跃而起，左足足尖在他肩上点了一下，右足向前踢去。成弦也俯下身体，双足离开索道，身子下探到了索道之下，只用双手向上拉住索道一环，右脚向男子小腿扫去。
男子陡然跃起，成弦未能踢中男子，只得趴在了索道之上，刚要运力纵身站起，忽然听得对面“啊”地一声，男子已被哥哥跃起的一脚击中，掉在了索道之下，下落之时仍在口中咒骂，“小鬼骗我，居然还有人在！”
话音未落，一股强力砸在了铜索之上，呼呼两声，流星锤的锤头处在铜索上缠了两圈，整个铜索一阵下沉。
原来是男子在下落时抛出了流星锤的钢绳，另一端则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小鬼，想踢我下河，也没那么容易！”下面传来男子狰狞的狂叫声。
成昆落下，稳稳站在索道之上，急忙快步向前，准备将流星锤的钢索斩断，无奈手无寸铁，怀中包袱里只有给师父捎回来的纸笔，因此只得依靠脚力试图将缠绕着的钢绳弄开，哪知道这却是徒劳。
钢绳紧紧缠在铜索之上，黑衣人手执钢绳，身体在铜索之下的半空中兀自晃动着。
“小子，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我‘流星飞锤’马承奎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下边传来男子的吼叫声，而这时铜索又低低地沉了一下。两兄弟站在铜索上向下一看，男子猛拉了一下钢绳，借用反作用力腾空向上纵身跃了起来。
成弦一阵心焦，哥哥却在小心应战。这时，兄长果然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了兄长的实力。
成昆高喊着，“小弦，移花接木！”
“明白！”
成弦听到哥哥说出“移花接木”的招法，立刻明白了他想要的攻敌之法，于是他再次用双手抓住铜索，双足却尽量向黑衣人跃起的方位踢去。
他的这一招踢法本是应急之法，并不准备击中男子，只是起到威慑之功而已，但是这一办法的重点却是在配合哥哥成昆。这时，成昆也突然下落，双手抓住弟弟的双足，身体尽量伸展开去，双腿集于一处蹬向了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本打算跃上铜索，却没想到两兄弟竟然使出了这种怪招，他身在半空中，已然被成昆踢中了胸部的膻中**，随后一声嚎叫，掉下了河中。
几秒钟后，下方传来“扑通”一声，男子掉在了铜索之下的河流漩涡里，激起一阵水雾，一阵稀里哗啦的水滴声响过，男子被激流卷走，附近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只有那根流星锤的钢绳仍然缠绕在铜索之上，两端的锤头兀自还在夜空中摇晃。
◎◎◎◎◎◎◎◎◎
注：
①：禹铸九鼎之事，典出《尚书.禹贡》，《战国策》、《史记》等书中也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②：共工怒触不周山，典出《淮南子.天文》。
第5章 身世之谜
“哥，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提到师父的名字，还说要取我们的性命，恐怕是来者不善，我们还是赶紧去见师父！”
“恩，正是！”
一场恶战过后，成弦仍然心有余悸，这是他生平第一场恶战，虽然完全没有经验，但毕竟还是有惊无险。.对付完黑衣男子后，成家兄弟快步走过了索道，朝响马山的山腰处奔去。
两人想，黑衣男子马承奎是来找师父的，不知道他是否见到师父，而他此番来势汹汹的，恐怕没安什么好心。接下来两人要做的，就是马上去“朝真洞”中求师父指教，或许能知道一二。
过了索道，响马山就在眼前。
两兄弟抬眼望去，响马山四周云雾蒸腾，令人目眩神迷。师父曾经告诉两兄弟，响马山是亿万年前、盘古开天地时形成的，根据附近村民的传说，山上一直有仙人居住，但是仙人到底居于何方，长相是何模样，却总是无人知晓。他们两兄弟跟随师父在山上居住了十多年，同样是茫然无知。
两人从一个缓坡上去，山势陡然开始变化，山路几乎与地面呈直角向上，这是山势的第一层。
翻过这一层之后有一片开阔的平地，然后不远处是另一层陡峭的山路，再上去就是师父和他们修炼之地，这便是山势的第二层，而这也不过才是山腰之处。只有当再翻过一个陡坡之后，才能到达第三层，再向上便是山顶的所在了。
因为整座响马山有这样的三层，整体便呈现出“山中有山”的形状，远看仿佛一层层的高塔，所以响马山也被人称为“宝塔山”，这山中峰峦起伏，占据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整座山绿色葱茏，由于四周河道围绕，故而时常有水汽弥漫在附近，再加上山顶处高耸入云，仙雾氤氲，置身其中的人都有飘飘乎仿佛到了半天之上的感觉。
夜色之中，一轮弯弓似的月亮高悬天顶，有如明灯在上照耀。虽然山间有些幽暗凄清，但有了皓月当空，一般的路径倒也依稀可辨。
山路是纯天然的，没有人修过，也不曾有石级，兄弟俩在山间往返，在野花乱草之间踏出了这一条山路。越过山脚的一层陡峭的山路，两兄弟不敢耽误，立即又奔向第二层陡坡。
两人的脚下功夫不弱，很快便登上了山腰，转过一处山坳，朝一片丛林掩映的地方奔去。穿过一片笔直参天的槐树林，前面便是兄弟俩所居住的地方——竹林精舍，不过他们现在还没有闲暇回去休整，只是朝那边望了一眼，立即绕道而过，赶往师父的卧房。
说是卧房，其实就是山洞，但是师父毕竟满腹经纶，为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做“朝真洞”。
此时的朝真洞附近寂然无声，只有初生的鸣蝉尚未休息，兀自叫个不停，声音渐次传来，两兄弟到达了洞门小溪边，都放慢了脚步，经过石桥、穿过小溪，两人走进了洞口。
月光已经照不到洞口内，两兄弟沿着石壁寻到了火石，将插在石壁上的火把点着。正在这时，突然“啪”地一声，一只乌鸦从洞内飞出，“哇哇”两声后飞出洞口，向山林里飞去。两兄弟悚然心惊，突然被一阵不详的预感笼罩。
“师父…”两人开始大声呼唤。
可是洞内除了传来回声，竟然听不到师父的回答。若是平常，师父听到他们这样一惊一乍，一定会怒喝一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但是这一次，师父居然没有回答，而洞中也没有任何动静。
两兄弟宁愿听到洞中传来师父的训斥声，也不愿像现在这般寂然无声，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寂。尤其是成弦，全身一个寒噤，几乎已经颤抖起来。
“师父…”两兄弟的声音已经变得哆嗦起来，“师父…”
借着洞口传进来的微弱光线，兄弟俩看见了洞中的石室，眼看就要接近师父的卧房了，若在平时，他们早就应该看到了师父桌台上的灯光，但是现在，这里仍然一片漆黑。
成昆毕竟成熟一些，他走到石壁边，将石洞大厅内的火石点着，引燃了这里的另外一个火把。这时，成弦突然大喊了一声，“师父，您怎么了？”
随着火把照亮了整个石洞，两兄弟已经清晰地看见了洞中的情景。
那一片狼藉的地面……
石板搭成的书桌已经倾倒，附近书籍纸笔散乱一地，在桌脚的一侧，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一袭青衫，不是师父又是何人！
“师父！”
两人纵身近前，发现师父早已躺在了血泊之中。
师父正趴在地上，全身已经被血污覆盖，两人跪倒下去，将师父缓缓翻转身体，他的头部显然已经被钝器所伤，兀自鲜血流淌，奄奄一息。
“师父，您怎么了？”
两兄弟眼泪纵横，早上两人离去之时，师父尚且无恙，此时竟然遭受这种变故，这让他们二人全然手足无措。
几声呼唤过后，师父竟然微微张口，嗫嚅着什么，两人赶紧低头贴了上去，希望能听到师父的声音。
“昆…昆儿…弦儿，我知道早…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也不必伤心，还好，师父还有这一口气。”奋力说出这句话之后，师父已经气若游丝，堪堪咳嗽不止，吐出一口鲜血。
成弦用袖口轻轻将师父唇边的鲜血擦去，喃喃说道，“师父，你会没事的，我会治好你！”
“傻…傻孩子，师父气数已尽，已经是回天乏术了，你们…你们不必枉费力气。”此时的师父竟然露出了微笑，眼望着两位爱徒，说道，“马承奎以为已经将我杀死，可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气延一刻，来得及将你们的身世告诉你们，他…他可真是失算了。”
“师父，你说的是那个黑衣人吗？”
师父一惊，眼神撇向成弦和成昆，“你们已经遇上了？”
“那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我们过索道之时，他妄图偷袭我们，我们使用移花接木的招法，将他踢下了大河中。”
“哦，很…很好，你们能够化用轻功的招法防身，已经得到了《灵飞经》的精髓，这个人是藩镇的鹰犬，早就该死了，能够死…死在你们的手中，他也算是死得尊贵了。”
“师父，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人就是一直追杀你们父母的人，而你们俩也差一点死在他们这帮鹰犬的手下。”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全家？”
付师父这时又是堪堪咳嗽了数声，复又说道，“扶我坐起来…”
两兄弟将师父扶起身来，靠在了石桌的一侧，一人握住师父的一只大手。
一段往事从师父的口中缓缓而又艰难地道出。
“十八年前……我到京城求取功名，那时只是一个惨绿少年，胸中虽有学问，但是对于科举考试却毫无心得，只好写了温卷①，四处投递，希望能够得到伯乐的青眼，奈何我出身卑微，达官豪贵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在京城闲逛了一年多，花光了所有的盘缠，变得穷困潦倒，衣食无着，那一天在街上喝了一壶浊酒，胡乱写了一篇文章，拿着稿纸在街上边走边读，别人都在一旁指指戳戳，只有你们的父母听我读完文章后非常赏识，把我带到附近饭馆饱餐一顿，之后还给了我不少银两，让我……让我到稽阳山中专心读书。其实那时他们也不过刚刚并结连理，正在四处游山玩水，也正是需要盘费的时候，他们说没有关系，还有首饰可以变卖……所以我感恩戴德，希望能报答他们的恩情。”
付师父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年以后，你们俩相继出生，这时候天下已经大乱，各地叛乱四起，而朝廷内宫依然骄奢Yin逸，各地节度使趁机做大，割据一方，弄得民不聊生，而我却在山中优游卒岁，静观天下变化，伺机准备出山一展胸中所学，有一天，你们父母突然来到山中，将你们俩托我照拂，当天却又下山而去，我实在……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我到现在也只知道你们父母是来自大户之家，出手阔绰，至于他们具体的身世，我也是不甚了了。本以为他们不久之后就将带你们离开，没想到却从此杳无音讯，我一个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只得请了邻居翠娘来抚养你们，翠娘是…是一个好姑娘，盛了家里的羊奶把你们喂了两个月……这时候，你们父母托人带来一封书信，叫我尽快将你们……将你们带到响马山上，找到一位叫做‘栖霞仙子’的道姑，并托她将你们兄弟俩带回你们父亲的老家。”
“师父，栖霞仙子是谁？您要快点好起来，帮我们去找她。”成昆带着哭腔，颤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她是一名在山中清修的道姑。”
“为什么要带回我们父亲的老家？难道我们的父母不是来自京城吗？”
“不是，你父亲是个外乡人。”
“外乡人？哪里？”
“我也不知道，恐怕你们得找到栖霞仙子才能知道这些。”说着，突然一团血污再次从师父的口中涌出，他皱了一下眉，声音暂时停歇下来，缓了缓，继续说道：“徒儿，你们听我说……我和翠娘借来乌篷船，送你们到响马山边，可惜大内鹰犬马承奎一路追杀，我和翠娘费劲周折才将你们送到响马山下，她在河边靠岸时被洪水吞没……这…这是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为你父母捎带来书信的是一个叫贵兴的老人，除了书信以外，你父母还为你们留下了两把短剑，说是等你们懂事之后再交给你们，我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现在你们快去取来这两把短剑……”
“师父……”
“快…快去，就在石壁之上，你们将挂火把的挂钩按下去，就能看到这两把短剑。”付师父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朝他所说的石壁方向挥了一挥。
“小弦，我在这里照顾师父，你快去取剑！”哥哥成昆一声轻喝。
“好！”
成弦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火把所在的石壁旁边，取下火把，使劲用手掌向挂钩按去。
但是他却发现，挂钩竟然纹丝不动！
而他的手掌里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淤血凹印！
“用力！”师父奋力叫道，声音在石洞中回响。
成弦抽回手臂，抬起，再次奋力向挂钩拍去…一种痛彻骨髓的撕裂感由他手掌传向手臂。
“咯噔…嗒嗒…”
随着一阵机关响动，挂钩上方石壁上的一个小方块突然陷了下去，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凹洞。
两把短剑赫然出现在了凹洞之中！
“快将剑取出，拿过来！”师父的声音已经出现撕裂般的颤抖。
成弦伸出兀自流血的右手手掌，将两把一尺来长的短剑捏在手中。这时，“嗒嗒”的声音再次响起，凹洞隐去了，凹陷的小方块没有了，石壁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近看石壁之上，仍然只有一个挂钩。
成弦将左手的火把重新挂回石壁上，转身回到师父和哥哥身边。
“师父，我把剑拿来了，您看。”
“很好…其中一把是玉龙剑，你自己拿着，那把金蛇剑你交给成昆。”
这时，成弦方才仔细端详起手中的这两把长度相仿的短剑——其中一把通体白色，剑鞘乃是温润的玉质，剑格上纹路繁丽，雕有一只腾云驾雾的小龙，而剑柄末端的剑首位置则是一个张口露齿的龙头，头上双角兀自向上竖立着，两只龙爪伸向两边，每只爪的五指尤能清晰可辨。
另一把短剑则是通体如火焰一般的鎏金，剑格处雕有一个人首蛇身的图像，貌似匍匐在峭壁之上，模样有一丝狰狞，而剑首处则是一只扁长的蛇头，两只蛇牙赫然伸出，尖端露出寒光。
这样看来，前一把就是师父所说的玉龙剑，而后一把无疑就是金蛇剑了。
成弦紧紧握住玉龙剑，同时把金蛇剑递给了哥哥成昆。
成昆接过金蛇剑，仔细端详起来。他们两人都不太明白，这两把剑都有什么功能。
“师父，这剑……”
“你们…你们各自尝试拔开剑来！”
“好！”
成弦站起身来，分开左右手，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握着剑柄，试图将玉龙剑的剑身拔出。但是空费他一番力气，剑身始终纹丝不动。
成昆也伸出金蛇剑，试图拔剑出鞘，但却也像弟弟一样，枉费力气。
“师父……”
付师傅看着两位徒儿，叹息一声，“看来你们只能求助于栖霞仙子了……传说她就在这响马上山，如果你们机缘得会，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能遇到她，而我十三年来苦力寻找，踏遍响马山各处地方，终究是无能为力，你们今后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说完此话，付师傅突然闭上了双眼，附近变得悄然无声——终于撒手人寰！
石洞中传来两兄弟无助的悲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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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温卷之风起自唐代，当时的年轻学子为了取得仕途文名，将平日所写的文章积攒起来，投递给当时的公卿显贵，以求得到赏识和推荐，这种文章称为“行卷”，逾日又投，称为“温卷”。这些文章具备各种体裁，可见史才、诗笔( 笑傲诸天 http://www.xlawen.org/kan/33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