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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部分阅读

    父皇的情况……看着有些不太好。”

    他蹙着眉头,其实没想到皇帝的病情会这般严重,先前即便看过荀太医私底下送来的病例记录,也以为皇帝还能再撑个几年的。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但是作为人子的,自然是希望自己父亲身体健康,能活得久一些,即便他对那位子有想法,也从未生起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

    “宫里现在怎么样?”阿竹轻轻地为他擦试着发尖,声音极轻。

    “无事,还有母后在呢。”陆禹倒是极放心皇后的办事能力,“皇祖母殡天的消息传来后,父皇又病了,皇祖母的后事便只能交给母后打理了。我出宫前着人去慈宁宫问过了,昭萱郡主的情况不太好……”

    说罢,他看了阿竹一眼,果然见到她呆住,手中的巾子掉在地上不自知。这让他有些心疼,忙将她揽到怀里,说道:“你放心,她只是伤心过度罢了。”

    阿竹将脸埋在他颈窝里,眨去眼中的酸涩泪意。昭萱郡主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会儿太后去逝,又不知道她怎么折腾自己了。而且太后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太后这一去,昭萱郡主以后在宫里也没有这般自在了。

    陆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知道她与昭萱郡主的情谊,太后这一去,昭萱郡主这大悲之下,身子恐怕又受不住,会引起心疾之症,今儿已经晕过去了几次,这么折腾下去,恐怕真如太医所言,活不过二十之龄。

    想罢,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用脸蹭了下她的头顶,生命太脆弱了,他只希望怀里的这个人,在他有生之年时,能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不离不弃。

    阿竹最后不知道是怎么睡去的,等第二天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

    天色还未亮,阿竹难得起了个大早,没有像以往般睡懒觉。虽然她现在怀着孩子,但是太后仙逝,作为孙媳妇,她也得每天进宫哭灵,接下来还有得熬。

    陆禹看着她,不禁叹了口气,即便心里担忧她的身子受不住,有些话也不能说太多,只道:“到了宫里,你注意一些,别累着自己。你现在怀着身子,也不必一定要哭够那么多时间,能歇息便去歇息,别逞强。”

    阿竹点头,她对太后的感情不深,自打嫁进皇家后,太后时常养病,见面的时间不多,心里自然没有那般悲伤,不过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胖儿子还没有醒,阿竹特地去看了看,虽然担心胖儿子醒来后看不到她哭闹,但是孩子还太小,眼睛干净,不能带去灵堂,所以阿竹也没打算带他进宫。

    亲了亲胖儿子睡得粉扑扑的脸,阿竹又叮嘱了伺候的奶娘和丫鬟几句,便和陆禹一起出门。当然,出门之前,陆禹又让丫鬟多拿了件阿竹的衣物一起进宫。

    因为太后殡天,皇帝悲伤过度病倒了,辍朝三日,所以今儿的朝会取消了。

    到了宫里,陆禹小心地揣扶着阿竹往后宫行去,路上遇到了很多同样进宫来哭灵的诰命夫人,大家安静无声地行走着,气氛肃穆哀伤,没有人敢在此时大声喧哗或者抬头张望。

    灵堂布置在慈宁宫大殿,阿竹他们到来时,皇后已经带着后宫妃嫔跪在那儿哭灵了,众多宗室的女眷也陆陆续续到来。

    进了大殿,迎面便是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阿竹打了个啰嗦,便感觉到扶着自己的陆禹的手紧了紧。因为天气热,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为了保持死者的身体,所以这殿里日夜不停地放了冰盆子保持着温度。是以人一进来,便感觉到那股寒冷。

    阿竹这才明白,先前出门时,陆禹让人给她多添置衣服的原因。

    陆禹将阿竹送到安贵妃身边后,低声道:“母妃,王妃就麻烦你了。”他是男人,不能留在这里,即便放心不下,也没法子。

    安贵妃抬起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朝他点了下头,悄悄地拉着阿竹到身边,说道:“端王去罢,这里有我呢。”

    陆禹相信自己母妃的战斗力,得了她的保证后,便悄声退出出去。

    哭灵是项技术活,阿竹置身在一群女人中,听着周围人嘤嘤哭泣的声音,明明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但是那些女人却哭得像自己的亲老娘死了一样的哀伤悲痛,顿时大为敬佩。她现在身子不同,周围人对她也没有什么期待的,所以混在这群女人中,熬熬也过去了。

    作为个孕妇,尿频这种事情让阿竹在中途起身去了几次如厕。幸好宫里的人知道她的身子情况,每次她起身时,甲五扶着她起身后,会有宫女过来引路带她去隔间歇息,并且小声道:“这是皇后娘娘交待的,端王妃身子不比平常,可以歇一歇。”

    阿竹也不逞强,特别是感觉到肚子隐隐传来不舒服时,也有些害怕,小心地算着时间去歇息,然后又回到前殿哭灵。

    一天时间便这么熬过去了,即便得到妥善的照顾,阿竹的脸色仍是有些不好。

    皇后也极为照顾她,见她脸色难看,便道:“再撑几天,过了头七便好了。”

    阿竹点点头,这种时候听话便是。

    离开之前,阿竹忍不住问道:“母后,昭萱她现在怎么样了?”因为不方便走动,所以她也不知道昭萱郡主现在的情况,加上宫里现在人多眼杂,更不好派人去打探。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她的心疾又犯了,今儿躺了半天,仍是起不来,估计现在正在床上哭着。”

    阿竹眼眶发热,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明明不想哭的,但是怀孕后,好像容易情绪化,一点儿事情也能伤感半天。幸好现在这种情况,哭才是正确的,所以见到她哭,大伙也没什么怪罪的。

    皇后拍拍她的手,安抚了她几句,便让甲五扶着她离开了。

    阿竹是自己一个人出宫的,承平帝因为太后去逝悲伤病倒了,陆禹只得去乾清宫里侍疾,没能陪她一起回府。

    坐在马车里,阿竹昏沉的脑袋突然有些清醒,略略撩开车帘往外看,发现护送着马车的侍卫都是府里的精锐,身边还坐着甲五和甲九,心里不由得安定下来。

    回到府里,阿竹刚进门便听到一声尖锐的童音,高声叫着:“娘!”

    阿竹抬眼看去,见到屋子里正扶着凳子朝她瞪眼睛的胖儿子,见到她就想冲过来,没想到自己的双腿没有力,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然后四肢着地飞快地爬了过来。

    奶娘忙忙追过来抱起他,胖儿子现在十分有力,肥腿儿蹬着奶娘,一只手朝阿竹伸过来,嘴里叫着“娘”时,眼泪都飙出来了,仿佛奶娘是拦阻他和娘亲重逢的恶霸一般。

    阿竹今儿累得够呛,但是看到胖儿子后,仍是打起精神来,坐到了矮榻上,将胖儿子抱了过来,拿帕子给他擦擦脸上的泪痕,又亲亲他的小脸蛋,笑道:“在这里呢,豚豚今天乖不乖?”

    胖儿子一到阿竹怀里,双手便揪住她的衣襟,将脸埋到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着,仿佛在埋怨她今天将他丢下的委屈。

    “小主子早上醒来后便一直在找王妃,后来哭累了,便吃了些东西,奴婢们方哄他去玩了。午觉起来后,又找了一回,又哭了一场……”奶娘报告着小主子一天的作息。

    阿竹听得极心疼,又忍不住亲了亲胖儿子的脸蛋,笑道:“豚豚真是不乖啊,还这么爱哭。娘亲可是去办正事的,豚豚要乖乖呆在家里。豚豚乖不乖?”

    胖儿子委屈地看她,半晌才憋了个字:“乖~~”

    阿竹忍不住又笑起来,一天的疲劳似乎都减了不少。

    等他们用过晚膳,阿竹陪着胖儿子玩,虽然已经很累了,但仍是打起精神等陆禹回来。

    陆禹今天回来的时间依然如昨晚那般,又是一阵忙碌后,终于歇下,这时候阿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整个人累得倒在床上就要入睡。

    陆禹看得极心疼,摸摸她疲惫的脸道:“你现在身子重,不用等我了,累了就睡。”

    她含糊地应了声,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很快便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竹依然天没亮便进宫哭灵,然后熬过一天后,自己坐车出宫。而这其间,她也见过了昭萱郡主几回,发现她病得更厉害了,每当能下床时,必会去大殿里哭灵,然后大悲之下,心疾发作,晕厥后被人送回了偏殿。

    看到她这模样,阿竹心里自然不好受。太后对昭萱郡主的意义不同,旁人说得再多也是虚的,如此悲伤之下,也只能让她发泄出来。

    过了头七后,皇后便免了阿竹进宫哭灵。

    不过短短的七天,阿竹人就瘦了一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便没了,看起来更不像孕妇了,身形轻飘飘的,让人看了就心惊。而阿竹便顶着这副模样,在皇后免了她进宫哭灵时,去了偏殿见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刚才心疾发作,整张脸又青又白,像鬼一样,直到太医扎了针,才缓了口气。阿竹进来时,她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身体不能动弹,静静地躺在床上流泪,直到阿竹拿帕子为她试去脸上的泪,她呆滞的眼珠子动了动,眼神凝聚起来,定在阿竹脸上。

    “若是皇祖母见着你这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阿竹轻轻地摩挲着她肤色惨白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昭萱郡主突然生起一股力气,一把扯住阿竹的手抱着,将脸埋在她的手中,她无法发出声音,眼泪却湿了她的手。

    第154章

    阿竹僵硬地坐着,一直到感觉手上的泪迹都干了,心里涩涩的难受。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是当逝去的那人是心中唯一的支柱牵挂,如此一走,天仿佛都要塌下来一般。安阳长公主去逝后,于昭萱郡主而言,最疼爱她的太后便是唯一的支柱了,太后逝去,即便心里有准备,仍是悲伤难言。

    半晌,当阿竹以为床上的人哭累睡着了,身子动了下,没想到她却微微抬起头看她,一双眼肿得像核桃,整个人形容狼狈得不像金尊玉贵的郡主。

    阿竹用另一只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轻声道:“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你要保重身子,不然皇祖母知道你这样,走得也不安心。”

    她看着她,半晌方钝钝地点头,没什么表情。

    阿竹还想说些什么时,见她的目光突然定在自己的肚子上,就见她张着嘴,努力发出破碎的声音:“……没、事?”

    知道她问的是肚子里的孩子,阿竹忙道:“没事,我小心着呢。”她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折腾得厉害,人也瘦得厉害,神色苍白,看起来不像个孕妇,连皇后和安贵妃都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出事,所以刚过头七就忙忙免了她进宫,如此也莫怪于她会担心。不过看她终于从悲痛中回过神来,阿竹也松了口气。

    就怕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然后身子越发的破败,就这么去了。所以,阿竹今天来这儿一趟,还真是想要激起她的求生意识,别再沉浸于悲痛之中。

    阿竹让星枝打来干净的温水,绞了帕子为她擦脸,见她连起身都困难,眼泪又差点要掉下来。

    阿竹才刚为她擦了下脸,便见有宫女进来,急促地道:“郡主,陛下过来了!”

    承平帝来了?阿竹一时间有些愕然,忙起身去迎,心里也有些奇怪,承平帝因为太后去逝极度悲痛,近来也病得难以下床,虽然每日坚持过来上香哭灵,不过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很快便又会被朝臣跪劝去歇息,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之事,皇帝的身体健康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阿竹去迎接时,便见到昭华郡主扶着承平帝进来。

    苍老的帝王面容憔悴,脸上皱纹似乎越深了。

    见他进来,昭萱郡主也挣扎着起身,因为行动不便,直接摔到了床上,然后在宫女扶起时,喉咙哽咽着,悲痛地叫了一声“舅舅”,便跌跌撞撞地扑到承平帝怀里,抱着他号啕大哭,声音嘶哑难听,像破碎的风箱一般。

    看着抱在一起哭的舅甥二人,周围的人也低头默默地拭泪。

    阿竹用帕子拭泪的同时,不由得看了眼跪坐在两人旁边跟着一起边哭泣边劝说的昭华郡主,突然有些明白承平帝为何会突然来这里了,定然是昭华郡主在承平帝面前说了什么,才让他过来的。

    皇后很快也闻讯过来了,忙去劝慰哭泣的两人。这大殿内都是帝后的心腹,阿竹站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能默不作声地跪在一旁。

    直到昭萱郡主哭厥过去,又是一阵忙乱。此时,承平帝身体也有些受不住,被宫侍扶着起身,神色虽然依旧悲痛,却已无先前那般哀恸。

    承平帝似乎因为外甥女的悲痛而发泄了一场,精神看着好了一些,在被宫侍扶离时,对皇后道:“这孩子是个可怜的,你多看顾她一些,别让她年纪轻轻的,就……跟着去了。”

    皇后温声道:“皇上放心,臣妾省得。”

    承平帝叹了口气,眼皮耷拉着,又道:“安阳已经去了,现在又是母后……莫怪她生无可恋……”又叹了一声,终于被宫侍扶上轿辇离开。

    等皇帝离开,阿竹终于也能离开了。

    离开之前,昭华郡主正吩咐人伺候昏迷的昭萱郡主,眼角余光瞄见阿竹,忍不住出声道:“端王妃现在身子不同,你还是快快回去歇着,免得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好妹妹又要难过了。”说罢,又狠狠地瞪了阿竹一眼。

    阿竹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但面上仍是生疏而客气地道:“多谢郡主提醒。”然后不再理她,叫来偏殿伺候的宫女,叮嘱了一翻,方才离去。

    昭华郡主阴冷地看着阿竹离开的方向,半晌冷笑一声,扭身进了偏殿。

    到了床前,看到床上瘦弱不堪的妹妹,昭华郡主眼里浮现些许挣扎,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青白的面容,轻声道:“萱儿,舅舅还是最疼你的,你要听话,姐姐以后要靠你了。”

    ******

    方出了慈宁宫后,阿竹便隐隐感觉到肚子有些不舒服,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九弟妹身子不舒服么?”

    一道清爽的女声传来,阿竹抬头看去,见是秦王妃。秦王妃此时也脸上染上了疲惫之色,想来这些天进宫哭灵,大伙都折腾得够呛。秦王妃也正准备离宫,见到阿竹手抚着肚子,面色难看,忍不住询问道。

    还在宫里,又逢太后丧事,阿竹不欲生事,摇了摇头不语,眼看宫里的轿辇抬过来了,正准备上轿,突然秦王妃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地拉到了一旁。

    这时,甲五正一手抵住撞过来的轿辇,满脸怒意,不悦地道:“你们是怎么抬轿的?”

    那两名抬轿的宫侍吓得不清,忙跪下请罪,两人的神色都有些灰败,看起来确实是不小心的样子。

    阿竹此时感觉到肚子越发的不舒服了,也没什么精力追究,只得道:“算了,先回府吧。”

    甲五见状,也知道阿竹现在情况不对,狠狠地瞪了眼那两名抬轿的宫侍,正准备重新让人抬来轿辇,旁边的秦王妃已经道:“九弟妹就坐我的轿子罢,这么点路,我走着就行了。”秦王妃又看了眼阿竹的肚子,说道:“这种时候就别客气了,保重身子要紧。”

    阿竹感激地道了声谢,由着甲五扶上了轿。

    到了宫门前,终于可以换上了马车。

    “九弟妹身子不舒服,还是尽快叫太医看看吧。”秦王妃看着阿竹的肚子,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怪秦王妃担忧,阿竹现在脸色发白,明明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但整个人看起比未怀孕时还瘦一些,看不出孕妇的模样儿。

    知道秦王妃的好意,阿竹又道了谢,方登上马车离开。

    肚子隐隐痛着,阿竹原以为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不过很快便知道这不是错觉,顿时自己都有些吓住了,抱着肚子有些不知所措。上回怀豚豚时,她除了害喜严重,还真是没有其他症状,一路平平安安地怀到九个月。若不是后来遇袭早产,胖儿子也一定能呆到十月再出来。

    等回到端王府,下人忙去请荀太医时,耿嬷嬷过来查看了下,为阿竹把了下脉,说道:“王妃这些天来过于劳累,又休息不好,可能动了胎气了。”

    阿竹倚坐在榻上,背垫着软枕,只觉得说话都累,眼皮耷拉着。

    “娘?”胖儿子坐在她身边,疑惑地看着她,见她不抱自己,伸出小手抓着她的衣袖。

    阿竹困难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勉强朝他笑了下。见到她笑,胖儿子眼睛一亮,就要爬起身扑过去,吓得耿嬷嬷忙一把抱住他。

    “小主子乖,王妃身子不舒服,可不能抱你。”耿嬷嬷柔声安抚道。

    胖儿子发现自己不能接近母亲,眼里含了泪,胖爪子抵在嘴前咬着,委屈极了。耿嬷嬷哄了两下,也没能哄停他眼眶里的泪,但也不敢让他没轻没重地扑到阿竹身上。

    等荀太医过来瞧过后,果然是这几天过于劳累动了胎气,便又开了些安胎的药,叮嘱道:“王妃这胎有些危险,这段时间不宜多思劳累,好好保重身子方是。”

    荀太医话里的意思阿竹如何不懂,是让她别想太多,别理会外边事情如何。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的,不做也不行,就像进宫给太后哭灵,是一种孝举,即便怀着孩子,也得去做足面子,省得留下话柄,连累了陆禹。

    荀太医开了药后,又留下了一瓶药丸,叮嘱阿竹随身带着,若是肚子再疼便吃一丸。

    这也算是急救药的一种了,阿竹接过药,深深地看了眼荀太医,见他神色冷淡,目光冰冷,并无异常,但些举又颇有深意。阿竹不经意地道:“近来宫里事情多,还有很多要倚重荀太医的地方,荀太医也要保重身子方是。”

    荀太医淡淡地应了声,又说了些注意事宜,方告辞离去。

    天色开始暗下来,阿竹喝了煎好的药后,方感觉到肚子舒服一些,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这时候,方有精神安慰一直拉着她袖子的胖儿子,亲亲他的小胖脸,柔声道:“娘亲没事,豚豚不怕啊!”

    胖儿子眼睛湿漉漉的,将脑袋挨在她怀里不肯离开,最后阿竹只得边抱着他,边让奶娘给他喂食。

    刚给胖儿子喂完饭,阿竹正吩咐奶娘去准备稍会胖儿子沐浴的衣物时,陆禹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阿竹!”

    阿竹见他脸色难看,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平时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掉落到额头,显得凌乱,身上的衣服更是没有平时的顺滑,看起来就像是赶了很长一段路般。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分明地看到他如此焦急的模样,上回她生产时,他风尘仆仆地回来,但那时候她疼得意识不清,根本不太记得了。

    “阿禹,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扑过来的男人搂住了,她的脸被他压在胸膛上,话根本说不完。

    陆禹抱着她,手都有些发颤,轻轻地抚着她的腰背,迭声道:“怎么样?肚子疼不疼?身子有无大碍?”

    听得出他声音都变了,阿竹忙道:“只是动了胎气,刚才喝了药,已经无大碍了,没事的。”阿竹安抚着,心里却皱眉,明明她让人封锁了消息,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得到消息了,看来王府里自有私下传递消息的渠道。只是,她并不希望他太担心,所以才没有让人告诉他。

    “爹、爹~”胖儿子在旁边扯着父母的衣服,努力争取注意。

    陆禹脸色很不好,坐到了阿竹旁边,一手将胖儿子捞到怀里,一只手搂着阿竹的腰,一家三口坐在矮榻上。

    半晌,陆禹缓过一口气,方道:“怎么会动了胎气呢?听说今日昭华郡主将父皇叫去了慈宁宫偏殿,你当时也在,没出什么事情吧?”

    阿竹仰脸看他,发现他双目冰冷,略一想,便知道他怀疑昭华郡主耍手段,便道:“没事,我当时站得很远,只是去安慰昭萱郡主罢了。”顿了下,她又问道:“昭华郡主怎么将父皇叫过来了?”

    陆禹嘴角扯出一抹讽笑,淡漠地道:“她不过是怕皇祖母不在了,父皇会忘记了她,所以才会搞出今日这一出。自从去年父皇下决心整顿盐政,定国公府的处境不好,昭华郡主要保孔家,置定国公府不顾,定国公对她极为不满,定国公世子……近来迷上了个女人。”

    听罢,阿竹完全明白了,心里忍不住一叹,真不知道该骂男人的劣根性,还是叹昭华郡主看不清现实,所以现在只能紧紧地抓着昭萱郡主不放。

    陆禹不欲说这些事情让她糟心,看了看天色,便道:“皇祖母的头七过了,你不用再进宫哭灵,近来在家里好好安胎,其他事情不必理会。”他摸了下她消瘦下去的脸庞,心里有些难受。

    阿竹微笑看他,忍不住亲了下他的眼角,想让他别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其实挺好的。

    晚上陆禹亲自哄睡了胖儿子后,又陪着阿竹入睡,等阿竹睡下后,方起身去了书房。

    华菁已经在书房等他许久,见他到来,起身行了一礼,先是问道:“先前听人说王妃动了胎气,没什么事吧?”

    华菁是陆禹信得过的人,这种消息自然也没人瞒他。陆禹现在膝下只有一个孩子,端王妃肚子里的那孩子便也是个香饽饽,十分重要。子嗣也是皇子夺嫡的一大资本。

    “喝了药,很快便没事了。”陆禹神色有些疲惫,但一双眼睛依然清亮有神。

    华菁暗暗观察半晌,心里满意地点头,他极看好端王,见他虽然忧心,便仍能克制自己,冷静下来行事,极为不错。

    书房里点了灯,两人坐下后,华菁拿出下面传递来的消息给他过目,轻声道:“靖王……恐怕是等不及了,近来皇上生病,看着倒是个能手的好机会,就是不知道他何时会动手。”

    陆禹垂眸看着上头列出来的一件件关于靖王做的事情,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本王的这位二哥,若不是身体不好,也算得是个人物了。”

    华菁淡淡一哂,皇帝没有健康的身体,也别想将那位置坐稳。他虽然也不太明白靖王拖着这种破败的身子还要折腾什么,但心里却有些高兴,靖王是端王上位的踏板,也因为有靖王在,很多事情才能提前。

    第155章

    幽暗的天空,那被火光烧成暗红色的天空尤为惹眼,也是京城近三十年来第一次出现如此大的火灾,使得整个皇城的夜都变得不平静。

    严青菊惊醒,尚有些迷糊时,便听到门外响起了下人的声音:“夫人,京城走水了,看方向应该是皇宫。”

    睡意瞬间没了,严青菊往身边一摸,发现身旁的位置是空的,猛地翻身而起,直接跳下了床。

    守夜的丫鬟跑了进来,脸上有焦色,不过仍是先拿了件外袍为她套上。

    严青菊顾不得形象不整,直接走了出去,看着躬身守在门口的纪山,沉声问道:“世子呢?”

    纪山脑袋往下压了压,轻声道:“夫人忘记了?世子今儿有事,没有回府。”

    严青菊看了他半晌,直到纪山脑门子都是汗时,方移开了目光,就听得她道:“你带些人去外头打探打探,还有端王府的情况。”她的声音顿了下,又道:“若是情况不对,见机行事。”

    纪山听她这么一说,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恐怕她担心皇宫突然走水必有什么蹊跷,端王必然要去查看,端王府里只有老弱妇孺,恐会发生什么意外。若是有“贼人”趁机除了端王妃和端王世子,于端王而言,不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

    想罢,纪山很快便领命而去。

    纪山人长得矮小,身手极是滑溜,只要小心一些,避开那些巡逻的官兵,并不引人注意,是打听消息的好手。

    严青菊目送着纪山离开,有些心神不宁地在屋子里跺步。她知道在太后丧期间必然会有事情发生,但是却算不出是哪天,现在发生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但是,想到端王府,她的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

    将心比心,若是她是端王的敌人,知道端王对妻儿的看重,也会第一时间趁乱除了端王妃和端王府小世子,不仅能打击端王,如此也可以除去心腹大患。所以,同理可言,端王府现在的情势估计不会太好,端王若带了人离开,剩下府里的是老弱妇孺,简直是一群任人宰杀的羊群。

    丹寇沏了茶过来,见她沉着脸,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天气仍是炎热,不一会儿就出了身汗渍,忙拿扇子过来为她打扇,边说道:“夫人放心,端王府定然不会有事的。”

    严青菊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在屋子里转圈圈,转了会儿,又让人去打探外头的情况,“顺便瞧瞧世子在哪儿。”她就不信出了这等事情,纪显没得到一点消息,现在就看他怎么做了。

    下人领命而去,现在京城乱,夜间巡逻不若平时的严谨,只要小心点儿,不怕被抓到。

    ******

    端王府里,自从陆禹离开后,阿竹便也起身穿妥衣服,开始准备起来。

    管家方荃在陆禹离开之前,已经将府里的侍卫都集合起来,除了留了些人手在外院巡逻,其他的侍卫都让他们守到延煦堂中。

    七月下旬的夜依然带着让人烦躁的闷热,阿竹洗了把脸后,奶娘正好将睡着的胖儿子抱了进来,阿竹忙让奶娘将胖儿子放到榻上,自己坐在旁边守着。

    胖儿子睡得十分香甜,被人挪了个窝也没醒,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额头上出了些汗渍。阿竹拿帕子为他擦了汗,摸摸他白嫩嫩的小手,守在儿子身边,心里方踏实了几分。

    甲五、甲九和钻石翡翠等丫鬟都在屋子里陪着她,屋子外头阿竹没出去瞧,不过时常见到几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性走过,在甲五小声的解释下,阿竹知道她们是甲字辈的丫鬟,她们已经嫁为人妇,近来被陆禹招回府里,放在一些不显眼的院子里伺候着,这种时候正好将她们叫过来。

    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多,阿竹不是在安胎就是忙着太后的丧礼,府里的事情都交给耿嬷嬷打理,每天只听那么一耳朵,有些人员的调动也不太清楚的。有耿嬷嬷在,她也可以放心地安胎,是以也没有指手画脚去干涉耿嬷嬷行事,所以对府里突然出现的一些陌生面孔不太熟悉。

    “也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阿竹轻声道。

    听罢,甲五看了看外头,小声劝道:“王妃,您现在怀着身子,还是先去歇息罢,外头有王爷,还有五城兵马司巡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阿竹心知是这个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时候,她如何睡得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前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阿竹抬头望向窗外,月入乌云,一片黑沉沉的夜色,只余路边的灯笼散发微弱的光芒,看不到更远的地方。黑阗的夜色让人打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强烈不安感,仿佛一个潜伏着的凶兽正要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平静的一切。

    甲九起身道:“奴婢去门口瞧瞧。”

    阿竹虽然信任她的身手,但是看到这么个小姑娘要去涉险,还是有些担心,叮嘱道:“就去门口看看罢,别涉险。”

    甲九朝她伶俐地笑了笑,轻快地出去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甲九回来了,身上清清爽爽的,应该没有动手,她露齿而笑,笑得有几分孩子气,禀报道:“王妃,前院进了几个贼人,被管家带侍卫捉住了。”

    阿竹心中微惊,果然是出事了。堂堂亲王府,座落在内城,平时治安极好,怎么可能会有贼?恐怕现在大伙已经自顾不瑕,所以那所谓的贼若不是那些亡命之徒,便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此一想,阿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虽然她脸上的神情极平静,但是钻石和翡翠等人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焦急神色,甲五担心阿竹被旁人影响又动了胎气,忙道:“王妃放心,府里留了那么多侍卫,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然后忙给甲九使眼色。

    甲九笑嘻嘻地道:“是啊是啊,咱们府里的侍卫大哥厉害着,那几个贼人刚进来就有两个被侍卫砍断了手,有一个磕破了头,血溅得老远……”

    “呕!”

    “闭嘴!”

    呕吐声及甲五的厉喝声响起,甲九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阿竹干呕了好一会儿,方止住那股恶心感,挨坐在榻上歇了会儿,用钻石端来的茶水漱了口,然后无语地看着甲九小姑娘。她是孕妇,而且还是个极会脑补的孕妇,被她这么一说,孕吐的反应就上来了。

    “王妃,您还是进屋子里歇着吧,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呢。”翡翠和钻石见她这样子,也跟着劝道,她们可是记得王妃前阵子刚动了胎气,现在还在养身子,需要休息。

    阿竹想了想,便决定进屋子里歇着,胖儿子同时也被挪到了大床上。顺便吩咐道:“若是有什么消息,你们都过来禀报。”与其不明不白地担忧着,她宁愿清楚掌握事情发展。

    丫鬟们皆应喏。

    躺在床上,她自然是睡不着的,翻来覆去地折腾着,胖儿子被她这么折腾,期间迷迷糊糊地醒来嘤嘤叫了几次,被阿竹哄了两声又复睡去。

    阿竹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其间数次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喧哗声,听起来就像是杀伐之声,隐隐约约的听得不真切,着人去打探后,消息也不太好。

    “王妃,街上出现很多官兵,看着好像是五军营的人。”甲五过来禀报道,脸色不太好。

    阿竹坐在床上,脸色有些僵硬,说道:“让人守好王府各个门,别让些贼人趁乱混进来便是。”说着,心里飞快地想着拱卫京师的三营,五军营素来守在城外十里之外,是什么原因进城来了?神机营呢?宫里的金吾卫又如何了?

    甲五应了声,继续守在外头。

    就在她脑子转个不停时,甲五又一次进来,脸色不太好,快速地说道:“王妃,有消息说,皇宫的西直门有两拨人马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管家说,让您和世子先找个地方躲躲,免得有贼人闯进来,不小心伤着了你们。”

    阿竹听罢,站了起来。若是有人想要对端王妃不利,延煦堂自然是个明显的标志。想了想,阿竹道:“去竹园罢。”

    甲五听得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管家也是这么想的。”竹园的位置比较偏,而且要到达竹园,还要穿过几个院子,只要侍卫将那些院子给守好了,竹园便安全了。当然,竹园在端王府里并不起眼,不熟悉端王府格局的人,并不一定能摸得到竹园。

    说罢,丫鬟们开始伶俐地收拾东西,奶娘过来将依然睡着的胖儿子抱了起来,钻石和甲五扶着阿竹,趁着夜色往竹园而去。

    刚出了门,一道夜风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怀孕敏感,阿竹总觉得空气中有血腥味隐隐飘来,让她又产生了反胃之感,恶心得直想吐,不由得拿帕子掩住嘴,撑着没有发出声音。

    好不容易到了竹园,进入竹园中的竹屋时,阿竹便在丫鬟端来的盂盆大吐特吐了一翻,等吐完后,她整个人仿佛都要虚脱了,瘫在了竹榻上。

    钻石和翡翠担心地看着她糟糕的脸色,端了温开水过来给她漱口后,又端了柠檬水给她润喉止吐。

    “怎么会突然吐了呢?”翡翠有些不解,明明阿竹这胎只是嗜睡,没有害喜的症状的。

    阿竹歇了会儿,倾听了下外面的风声,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回答翡翠的问题:“刚才闻到了血腥味,有些受不住。”然后看了眼甲五,问道:“现在为止,有多少贼人潜进来了?”

    “有二十来人了,不过都是些没什么能力的,侍卫们解决得也轻松。”甲五说道,目光看向竹林,可以发现潜伏在竹林周围的侍卫,守卫森严,若是有人闯进来,绝对能在第一时间击毙。

    阿竹听得心中微沉,坐在那儿不语。

    许是为了让她开心一些,钻石突然道:“王妃,宫里那边看着火好像灭了。”

    阿竹听罢,便又下了竹榻,走到窗前往窗口外探,原本烧得通红的天空确实恢复了幽暗。也不知道是宫里的人控制了火势,还是其他原因,没得消息之前,阿竹皆感觉不到安宁。

    *****

    这确实是个不平静的夜。

    今儿是陆珪值上半夜,好不容易交班后,终于可以歇息了,但是心里积了事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宫里的宿舍比不得家里的舒适不说,而且被褥间还透着一股子的味道,好像是许久未晒过太阳了,明日得提醒来收拾的宫女,让她们将被单都拿去晾晒下太阳,当然,如果能再薰些香料就更完美了。

    正幻想着睡着香香的被褥、怀里抱着个香香的女人一起睡( 妻心如故 http://www.xlawen.org/kan/33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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