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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部分阅读

    地道:“丹寇姐姐,这分明是瞧不起咱们家姑娘。”

    丹寇比较冷静,这种事情她早有心里准备,说道:“看来这砚墨堂的人心可不齐啊。”

    等纪山回来后,丹寇见他陪笑的脸,也不恼,拉过水壶后又道:“天气有些冷,爷也不知道何时会回房,咱们姐妹俩还想给夫人弄个暖手炉,要麻烦纪山兄弟了。”

    纪山忙不迭地又点头,勤快地去张罗了。

    丹寇很快便端着一盆兑好的热水进屋子伺候主子洗漱,将刚才的事情说了,见主子垂着脸慢慢地卸妆,不发一语,心里也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不好说话。

    等严青菊在丫鬟的伺候下净好脸,换上一身宽松的便服坐着时,丹橘也回来了,不仅拿回了暖手炉,而且还有一个食盒。现在天气冷,新房里的八仙桌上摆着的食物早已经冷却了,自然无法入口,而这食盒不用说,也是纪山的功劳了。

    食物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还有些小菜配着,对于饿了半天的人来说,不蒂于珍馐美味。严青菊自幼常听她三姐姐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也没计较什么,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直接开吃。

    “这镇国公府果然是一群没教养的,从这下人的态度可观一二。”丹橘心里有些恼火,抱怨道:“亏得这墨砚堂还是世子的居所,可是那些奴才仆妇们个个都向着东西院那里,叫他们弄个暖手炉也说没空,若不是纪山直接出面,这汤面我也弄不来。”

    丹橘冷笑道:“他们不过是欺咱们姑娘是新妇,抹不开脸,不好动手罢了。这下马威也特掉份儿。”

    严青菊慢条斯理地将一碗汤面都吃完了,连小菜也不剩,端的好胃口,听到两个丫鬟的话,方道:“没事,他们张狂不起来。”

    丹寇和丹橘互看了一眼,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有底,便放心了。

    吃完了东西后,严青菊抱着暖手炉在新房内开始转圈圈消食,等消食得差不多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哄闹声,不必说,定然是新郎官回来了。

    四个丫鬟同时看向严青菊,见她慢悠悠地坐回床上,整了整绾好的发髻,原本有些紧张的,可看她这样子,莫名的也不紧张了。

    谁说严青菊不紧张?她紧张得手指揪着衣摆,都将之抓皱了,只是现在在丫鬟们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

    纪显被人扶到门口后,便将扶着他的人推开了,喜娘跟着进来,不敢过去扶他,边唱着吉详话边跟进。严青菊自然不能枯坐着,慢腾腾地起身,见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的男人带着一身酒气进来,抿了抿唇,小心地过去扶住他的一只手。

    纪显显然喝得高了,直接将她推开,将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丫鬟们惊呼着扑过去扶她时,又被一只大手给拎住了,抓了回来,然后腰间多了一条铁臂,那种无法悍动的力道,再次让她意识到男女天生的差异。

    女人果然是弱势群体啊……

    这般想着,她怯怯地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分外惹人怜惜。

    果然,勒着她的力道轻了点儿,然后差点抱着她一起摔到了床里,被他身上的酒气一薰,她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对那群已经傻眼的丫鬟道:“快去给爷端些水来净脸。”

    丫鬟匆匆忙忙地下去了,大概是因为纪显要用水,这回耳房里倒是已经备好了水,直接弄过来便行了。

    严青菊拍拍勒着她的男人的手,小声道:“爷,先净脸罢。”

    纪显看了她一眼,方放开手,由着她去绞干净巾帕给他擦脸。

    等她将他团团围着伺候洗漱更衣后,丫鬟们收拾好东西,低眉顺眼地下去了,四个丹显然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室内的两人,只是再担心,也只能按捺下,退出新房,顺便将门关上。

    新房里只剩下今日的新婚夫妻。

    一个看起来凶狠,一个看起来娇弱,心里想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纪显靠着床,对站得远远的少女道:“过来。”

    严青菊似乎又吓到了,瘦弱的身子抖缩了下,小步地挪了过去,偶尔抬起眼睛怯怯地看着他,看得他哭笑不得——这女人何至于用这般可怜的模样看他么?他又不会真的吃了她。

    不过不可否认,是个男人都会对这样的弱女子心怜几分,他自然也不例外。

    第184章 严青菊X纪显(四)

    天微微亮,她便醒了。

    醒来时,发现床上不仅只有她一人时,身体僵硬了下,慢慢地放松下来。不过活了十几年,和她同床共枕过的人除了奶娘便是三姐姐,机会也不多,使得她习惯独睡,突然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大男人,让她一时间无法习惯,若是不昨天太累了,恐怕会睡不着。

    她僵着身体躺在那里,能感觉到身边的男人那种与女子香软温泽不同的男性体魄,胸口被一条手臂压着,更让她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等昨夜的记忆一一涌来,让她的脸色有些晦涩,不过在身边的男人醒来时,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看得他一阵好笑。

    “爷,该起床了。”她小声地道,低着头,不敢看他。

    纪显伸展了下身躯,见她姿势有些别扭地要下床,便知道她的身子不舒服,一只手捞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揽到怀里,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制地捏起来。他审视着这张柔美的瓜子脸,脸蛋有些发白,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那双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气,幽幽地看着人时,添上无限清怜之态。

    明知道这女人没有外表那般柔弱,但看到她,依然不免要变得心软。

    “昨晚你没睡多少,再睡会吧。”

    严青菊原本任他打量的,听到他的话,不禁有些讶异,查看他的眉眼,发现他并不是说虚话,心头千回百转,面上却柔顺地道:“稍会要去给老太君和老夫人、爹娘他们请安,如何能再睡?若是去得迟了,让长辈们一翻好等,便是妾身不孝了。”

    纪显听罢,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虽一闪而逝,但也让她捕捉到了,同时更确定了他在镇国公府的情况,而她该做什么,也得拿捏好。

    “就你孝顺!”他摸着她的脸蛋,神色有些莫测。

    她更虚谦柔顺了,“孝顺长辈是应该的。”

    纪显打量了她会儿,嗤笑出声,然后将她抱着起身。

    他身材高大壮硕,反而衬得她越发的娇小柔弱,让她根本悍动不了他分毫。

    严青菊琢磨不透他现在的想法,被他放下时,发现腿软得厉害,想到昨晚的事情,脸又是一红。不过她仍是强撑着,飞快地为自己穿妥衣物后,拿了整整齐齐地叠在箱笼上崭新的男性衣物伺候他穿上。

    等他们穿妥衣物后,将外面等候的丫鬟叫进来。丫鬟们手里捧着各种洗漱用具进来,除了四个丹,还有两个伺候纪显的丫鬟。严青菊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个丫鬟都有些颤抖的模样,抿了抿唇,当作没看到。

    等她梳洗完毕,那边纪显的头发还没有束好,严青菊想了想,自己接过丫鬟手中的梳子,柔声道:“让我来吧。”

    那丫鬟松了口气,不过又有些惶恐地看了眼闭目而坐的纪显,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方恭敬地退下。

    严青菊的手极巧,虽是第一次为男人梳发,但很快便梳好了发型,用镶着金丝的玉冠束紧。纪显睁开眼睛,从黄铜镜中看到她认真的神色,目光深沉,不发一语。

    梳洗毕,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早膳。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打扮明显与丫鬟们不一般的女人站在一旁候着,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便知道这是纪显的通房,而那个据闻正怀孕近八个月的姨娘潘氏不在。

    严青菊看了眼纪显,见他面上冷淡,也不多说什么,在丫鬟们的伺候下用过早膳,见天色差不多后,夫妻俩便出发去老太君那儿给长辈请安。

    今日是新妇进门给长辈姑舅奉茶请安的日子,整个镇国公府的主子们都聚集到老太君的院子正厅,不管众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在纪显携着新婚妻子进来时,脸上都是一片笑意盈盈,同时暗暗打量着新妇。

    见她身条单薄弱,弱柳扶风,未语便带了几分怯,眉眼楚楚动人,简直在告诉别人,这是个面团子,使劲儿地揉吧。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纪老太君和纪老夫人等女人心里十分满意,镇国公撩起眼皮看了眼大儿媳妇,可有可无,其他人也在默默地打量,心里自有一翻计较。

    两人请安后,便有丫鬟端来茶水,让新妇给长辈们请安。

    严青菊昨晚被折腾得狠了,身子骨也有些弱,此时又要给一群长辈们奉茶请安,虽然手上的茶盏端得稳,但是身体却有些晃动,看得在场的人更确信她的身子骨柔弱,也不是个庄端大气的。

    纪老太纪接过了茶喝罢,脸上带着慈详的笑容,说道:“显儿媳妇,你既然已嫁到咱们纪家,以后可要好生伺候夫君、孝顺长辈。”

    严青菊低眉顺眼地应了,双手接过纪老夫人给的红包。

    镇国公府的人极多,除了镇国公外,还有几位与镇国公同辈份的叔父,显然因为纪老夫人仍在,并没有分家出去,傍着兄长过日子。

    严青菊一圈敬茶下来,对镇国公府的人有个大概的认识,同时也将一些刁难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这让众人心里打了个突,再看低眉顺眼的严青菊,又安慰自己,可能是纪显事前和她通气,所以才能一一化解。

    事实上,纪显什么都没说,他冷眼看着,再看游刃有余的严青菊,突然觉得自己娶的这个妻子还算不错,可谓是错有错着。

    给长辈敬完茶后,便坐下受平辈和晚辈的礼。

    纪显有五个异母兄弟,二弟纪华是继室夫人所生的嫡子,其他的弟弟都是姨娘所出,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给兄嫂请安见礼时也有些放不开。然后是些未出阁的庶妹们,依着规矩请了安,严青菊也给了见面礼,看她们的模样,有些冷淡,反而不如对二少奶奶亲热。

    等到一些小一点的过来见礼时,不知怎么地,见着纪显时突然哇的一声便哭了,有人带着哭,然后剩下几个小的也跟着一起哭了,弄得现场气氛十分僵硬,严青菊也被弄得有些下不了台,十分尴尬。

    纪显一点也没有自己竟然将小孩子吓哭的羞愧感,眯着眼睛坐在那儿,眉宇戾气横生,一脸凶相,让人噤若寒蝉,不敢说什么。

    旁人不敢说什么,但是却有一人敢。

    镇国公拍着桌子,满脸怒气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孽子,你为人兄长为人伯父的,吓他们做什么?每次回来就要吓一次他们,安的是什么心?当初既然敢走了,就别回来,回来还要作夭,弄得这个家一团糟……”

    镇国公噼哩叭啦一阵骂,除了小孩子的哭声,在场没有第三种声音。

    纪显慢条斯理的,等他骂完了后,方不屑地道:“当初不是爹你求着我回来的么?很多人都看到了。”

    镇国公脸色一顿青一顿白的,想起了当年被逼的怨气,气得直哆嗦,猛地站了起身,指着大儿子的鼻子继续骂,看情况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严青菊瞄了眼室内的人,众人都保持着沉默,纪老太君半阖着眼睛,仿佛没有见到孙子指着曾孙鼻子破口大骂对方不孝的模样,其他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冷眼旁观,让她再一次认识到纪显在这个家的处境有多糟糕。

    她突然明白了那天纪显闯入青菊居时问她那句话的意思,而今天这一幕,恐怕也是纪显特地让她瞧清楚的,所以事前没有告诉她分毫,这是考验她呢。

    想明白这点,她并未生气,没什么可气的,她现在和纪显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夫妻一体,他好了,她才好。

    等镇国公骂完了喘着气喝着镇国公夫人端来的水时,纪显拉着严青菊起身,说道:“既然父亲骂完了,儿子便告退了。”然后又同长辈们行了礼,拉着严青菊大步离开,没有给人任何说话的机会。

    镇国公一口气差点呛在喉咙里,指着门口的方向手都抖了。

    “行了,今天是显儿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就闹成这样有什么意思?”纪老太君终于开口了,阻止了镇国公的话,对众人道:“没什么事了,都散了吧。”

    众人看完了好戏,心知不能再久留,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

    两人回到砚墨堂时,便见到门口有小丫头在探头探脑,发现他们回来,身子一颤,忙跪下请安。

    纪显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严青菊倒是站住了,看了眼那丫鬟,再次抬步跟上。

    纪显发现她的举动,回身看她,笑问道:“夫人看她作甚?若是看她不顺眼,直接打发出去卖了便是。”

    严青菊眼角余光瞥见那丫鬟身子又抖了下,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似乎有所倚仗。她眯了下眼睛,看了眼那小丫头,心里有了计较,笑道:“爷,妾身连她是哪里伺候的小丫头都不知道,哪里会看她不顺眼?只是觉得这些小丫头胆子也大,哪有丫头在主子经过时探头探脑的?若是教外人看去了,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这话说得有两个意思,其一是她刚嫁过来,什么都不熟悉,自然不好做什么;其二是指明这府里的下人没规矩,下人的规矩也代表了一个府里的规矩,连下人都管束不好,可想而知这府中的规矩有多差,想来主子们也是无能的。

    纪显停了脚步,深深地看着她,然后道:“是我疏忽了,稍会让纪山将砚墨堂的下人花名册都拿过来让你过目,你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拉出去叫伢人来发卖了。”他拉着她的手,一副爱惜的模样,“你是我的夫人,以后谁给你气受,无需客气。”最后一句说,端是杀气腾腾。

    严青菊本是试探,没想到会试探出这么个结果,本来心里高兴的,但是看他也跟着作态了,只得假装羞涩地低下头,掩饰眼中翻滚的思绪。

    这男人真是能屈能伸,而且也同样会顺杆爬。

    第185章 严青菊X纪显(五)

    夫妻俩相携回到砚墨堂正房时,刚坐下,便听得丫鬟进来报告姨娘们过来给新夫人请安了。

    严青菊端着丹寇呈上来的茶喝了口,听罢看了纪显一眼,对上那双戾气横生的眸子,只觉得遍体发寒,不禁垂下了眸子,说道:“爷,可是要让她们进来。”

    纪显淡淡地应了声,又吩咐道:“顺便去通知庞嬷嬷,叫硕墨堂伺候的下人都过来拜见新夫人。”

    等丫鬟领命而去后,纪显边用茶盖刮着茶盏里的茶叶,边笑道:“先前和夫人说的事情,夫人自己且看着,对谁不满直接叉出去便成,爷给你撑腰。”

    严青菊无语地看着这男人,他说得爽快,但是别打着她的名字,难不成他希望她嫁过来第一天就成为京城的名人么?是他没脑子还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想到外头对他的评价,严青菊似乎有些明白了,这男人根本不将这种事情当回事,视世俗礼教无物,所以名声一点一点的便臭了,真是怨不得旁人。

    正琢磨着时,便见早上伺候早膳的那几个通房来了,严青菊认真地看了眼,姿色各异,都不错,却也算不得什么美人儿。等了会儿,才见两个姨娘慢悠悠地进来,一个是长得别有风情的孕妇,一个柔弱小白花似的妙龄姑娘,分别是潘氏和金氏。

    看到那个大眼睛柔柔怯怯的金姨娘,严青菊端着茶的手一顿,然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慢慢喝茶。而屋子里的人在那两位姨娘出现时,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潘氏的肚子,然后又看向金姨娘,尔后发现,这金姨娘那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和夫人真是相得益章,神态太像了,心情顿时有些微妙,小心地看了眼主位上喝茶的纪显,可惜他好像没有发现似的,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潘氏挺着个大肚子,有意无意地在新夫人面前炫耀着,然后很快发现新夫人和金氏太像了,不是说长得像,而是说那种神态像。想到金氏长得这般模样,却也不得太世子宠爱,潘氏心里忍不住嗤笑了声,新夫人恐怕很快也会失宠了。

    然而,潘氏很快便知道了她的想法大错特错了,比起金氏那种作派,他们的新夫人才是个中老手,连世子那般铁石心肠的狠人,也在无意中对她怜惜几分,与对金氏完全不同。更不用说,有时候见到她那模样,连作女人的都要心软上几分……尼玛女人作态到这地步,还让不让人活?

    纪显屋子里的通房有四个,姨娘两个,在京城那些世家公子的后院中看来,这人数真是少得可怜。大概是因为他常年在西北营中,那里不能携带女眷,回来的时间也不多,这些女人纯粹是摆设多。而且通房比不得姨娘,是又当丫鬟又当床伴用的,简直是多用型。

    等人到来的时候,纪显没说话,严青菊也没说话。

    纪显面上淡淡的,严青菊却在心里琢磨着事情。她扫了那些通房一眼,从早上时就发出这几个通房似乎怕纪显怕得要死,估计不是纪显自己将人拉上床弄成通房,便是长辈赏赐的,不然按照这些通房害怕的程度,绝对不会自己爬床。

    至于这两个姨娘……严青菊瞄都没瞄一眼,没放在心上。

    又等了会儿,方见一个脸庞身段都圆圆的肥胖嬷嬷进来,脸上堆着笑道:“世子,砚墨堂里的下人都到外边候着了,夫人想认识哪个,问老奴便成了,老奴定为夫人一一禀报,也省得夫人翻花名册累了。”

    听这话,便知道她是庞嬷嬷了。严青菊听完她的话,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不作声。

    纪显皱起眉头,冷声道:“啰嗦什么,将花名册给夫人!”

    庞嬷嬷抬头看他,见他脸上的疤痕像活了的蜈蚣一般扭曲起来,双眼含戾,吓得一个哆嗦,也不敢再说什么,忙将袖子里的册子拿出来呈上去。

    丹寇过去接了,见庞嬷嬷下意识地捏着,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嬷嬷怎么了?”

    庞嬷嬷下意识地松手,这大冷天的,额头泌出了汗渍,也不敢再作什么,低首退到一旁。

    严青菊接了那本花名册后,并不急着打开来看,而是放到一旁,对纪显道:“多谢爷!爷,两个妹妹还站着呢,潘妹妹月份重了,让她坐下罢。”

    纪显淡淡地点头。

    潘氏站了一会儿,早就累了,偏偏没人搬凳子,主位上的两人默默喝茶没叫她们坐,仿佛没见到她们一样,气得她脸色都有些变了。这时听到严青菊状似贤良的话,只觉得十分刺耳,心道过了这么久才叫坐,想来也不是个贤良的。

    接下来,严青菊接见了砚墨堂各处的管事,至于镇国公府里的下人,原本应该在老太君那儿便要见一见的,由于先前闹的那一出,也见不成了,加之现在也不是她管家,恐怕那些长辈们认为,见不见也都无所谓,甚至巴不得将她丢在砚墨堂里自生自灭,也不用见什么人了。

    严青菊除了接见管事和一些体面的仆役外,那些粗使仆役都在院子行了一礼,然后便是新夫人进门发红封之类的。

    等将领了红封下人都谴散后,严青菊同样赏赐了两个姨娘,然后是几个通房,对两个姨娘道:“今后希望两位妹妹好生伺候好夫君,若是好的,我自然会怜惜几分,若是作夭的,休怪我不客气,可明白了?”

    金氏柔柔地点头,目光一直瞄着纪显。潘氏仗着肚子,娇笑道:“瞧夫人说的,咱们既然是爷的人,自然会伺候好爷。”

    严青菊听罢,笑而不语。

    潘氏发现自己唱了独角戏,心里有些不愉,尔后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对了,爷,两位哥儿怎么不在?今日是新夫人进门,两个哥儿莫不是还在学堂没回来?这可不好,夫人怎么说都是他们母亲,若是不来拜见,外人知道了可要嚼舌根了。”

    严青菊看向纪显,对潘氏的用心根本没放在心上,以潘氏的想法,不过是想来膈应她罢了。刚嫁进来就要当娘,这对于哪个姑娘来说都是极打脸的事情,只可惜,她压根本就不在意这种事情,况且他们也不是纪显的亲子,不过是义子罢了。

    昨儿洞房时,纪显特地和她提了下外界传言的那两个从西北带回来的外室子,说他们是他认下的义子,曾经死去的同袍的遗孤,一个八岁,一个七岁,都在城外的长山书院读书。严青菊见他如此在意这两个义子,便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若是他不在意,反而让她觉得他这话是骗人了。

    既然是义子,便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她不明白,怎么外界却传成了他的外室子,将他的名声弄得更糟糕。这话她自然没有问他,免得这男人多心,以后慢慢发现也不迟。而且以镇国公府的仆役的没规矩,相信她很快便能明白了,何必多此一举。

    严青菊没反应,反而是纪显冷声道:“你是什么身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谁给你权利管到夫人身上来?”

    潘氏有些怕他的,被他喝斥时,吓得脸色发白,抚着肚子不说话。

    纪显似乎有些不耐烦,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

    距离午时还有些时间,纪显起身对她道:“你昨晚也累了,先歇息一会儿,等晚上两个孩子回来了,再过来给你请安便是。”

    严青菊跟着起身,虽然心里对这男人有些发悚,面上却一片平静,柔柔地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便能让人心软。她知道自己的长相有些特殊,家里的三个姐妹有时候总是直呼受不了,所以也懂得如何让男人心软。

    纪显见她边为自己整理衣襟边瞄着自己,面上的神色有些漠测,动作却轻了几分,拍了拍她的手,便出去了。

    直到他离开后,严青菊才松了口气。这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便她决定嫁给他时经过种种横量,直到真正地面对他、与他共处一室时才知道有多困难,他不在这儿,她反而比较轻松。

    紧绷的精神一松,便感觉到身体无处不累,特别是昨晚被折腾得狠了,只觉得难受得紧,让丫鬟去准备热水,她要泡一泡解乏。

    等了两刻钟,水才准备好。

    丹寇心里有些气愤,就算是在靖国公府,她家姑娘虽只是个庶出的姑娘,但是也是主子,想要什么东西,下人哪个不是尽快送来?哪里会像这里,这起子下人没点下人的样儿,主子的吩咐,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

    严青菊听着丹寇说着她们刚才去厨房要热水的事情,垂着眼不说话,等丹寇说完了,方道:“再过三天。”

    丹寇正为她按摩,听罢,点头明白了。三天后归宁回来,时间恰恰好,正是动手的时候。

    想明白了这点,丹寇心中一松,也认同了主子尽快将砚墨堂整顿好捏在手心里才好,毕竟以后这里是世子的地盘,若是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像主子,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来这儿窥探,像什么样子?

    知道主子心里自有主张后,丹寇才有心思注意别的事情,目光移到泡在水里那嫩白的身子,看到上面可怕的青紫痕迹,脸上微红,然后又有些心疼和惊恐,果然姑爷确实可怕,对这么柔弱的女子都能下那么重的手……

    第186章 严青菊X纪显(六)

    到了晚上,严青菊见到了纪显的两个义子。

    两个男孩分别是八岁和七岁,八岁的叫方怀靖,是个性格有些憨厚的孩子;七岁的是赵识,长得很是俊俏,但看起来十分稳重,反而比方怀靖还要像年纪大的那个。

    “这是你们义母。”纪显如此对两个孩子如此说道。

    两个孩子看罢,双双跪下给严青菊磕头请安,认下了这个义母。

    大概因为纪显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所以这义母认得也极为干脆。严青菊仔细看了看这两个孩子,长得和纪显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更确认了他们与纪显没关系。对着这两个没父母的孩子,她自然不会刁难,将准备好的见面礼亲自递给他们。

    见面礼都是笔墨纸砚等物,正是他们最适合的东西。赵识接过后,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很多,方怀靖却有些恹恹不乐,苦大仇深的模样。

    纪显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你小子做什么呢?你爹叮嘱过,要让你好好读书,以后出人投地,当个好官,别和他一般死时尸体都拼凑不齐。”

    方怀靖脸上的恹色去了几分,再不乐意也不忍拂了亡父遗愿。

    赵识仰着头看纪显,笑道:“义父,大哥不是读书的料,出人投地有点困难,不如让他走另一条路子吧。”

    方怀靖朝赵识投去感激的一眼,然后期盼地看着纪显。

    纪显笑道:“这个可不好说,你父的遗愿我不忍让他失望,只盼着你尽力罢。如果实在不行,等你十五岁以后再另做打算,前提是,你小子不准故意不学好,若是让我知晓了,你一辈子读不出个花样来,也让你读下去。”

    十五岁正是他离开京城,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国公府大少爷沦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资历的新兵的年纪,也最是考验一个人的年纪。

    方怀靖喜出望外,自然点头不迭。

    接着,纪显又鼓励了两个孩子一翻,留了他们一起用膳,膳后还特地将他们叫到书房去考核他们的功课。这一切都是当着严青菊的面,严青菊明白他是对自己表明对两个义子的看重,安静地坐着观看,也不插话,只要他们口渴时亲自为他们斟茶。

    等到歇息时,一天时间已经过去了。

    严青菊伺候完新婚丈夫更衣,又被拉着颠鸾倒凤后,终于疲惫地睡着了,至于接着纪显在她临睡前说了什么,她累得撑起精神听了一耳朵,不外乎是对那两个孩子的安排,不是什么大事,她温顺地应了,得到他调笑的拥抱。

    翌日早上,严青菊早早地起了。

    纪显比她起得更早,严青菊起床时不见他的人影,询问过丫鬟后,才知道纪显去练功房晨练了。想到这两晚在欢好时趁机抓挠他的肩背和手臂,那种如裹着钢铁一般硬实的触觉,她的脸色有些发黑。

    在她梳洗完毕后,纪显满身大汗回来,发现她已经起了,有些诧异地道:“你昨晚累了一宿,不多休息一下?”

    严青菊的脸又有些发黑,这男人太口无遮拦了,这种话能这般直白地说的么?就算守夜的丫鬟知道昨晚夫妻俩关着门做什么,至少给条遮羞布吧?

    而纪显用很直率诚实的行动告诉她,他就是这种脾气,不喜欢遮掩,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也莫怪于旁人会觉得他脾气太坏,私德不修。

    “去给老太君她们请安。”

    “不用去了。”纪显用丫鬟呈上来的湿毛巾擦脸,回答道:“老太君身子不爽利,免了咱们请安。”

    严青菊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然后心里冷笑,不管是真不爽利还是假不爽利,纪老太君也实在是不给面子,她才嫁过来第二天,就做这种事情,怕是要落她的面子。夫妻一体,她没面子,纪显自然也没面子。

    纪显浑不在意地道:“既然她们说不用去请安,你就安生呆着,别去自讨没趣。”

    严青菊垂下眼睑,温顺地道:“听爷的。”

    纪显十分满意她的听话,探手将她抱了起来。

    严青菊惊呼一声,扭头便看向房里的丫鬟,除了丹寇丹橘目瞪口呆外,其余的丫鬟们都低下了头,连那几个通房丫鬟也低头不语。这些人的态度让她好一顿琢磨,尔后又有些明白了。

    “你倒是乖。”纪显捏着她的下巴,审视这张眉眼柔怯的脸,怎么看都觉得这女人非常惹人怜惜,这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他再用力一点,就会梨花带泪。

    严青菊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下,闻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控制着自己害怕的反应,怯怯地看着他。

    纪显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将她放下。

    纪显有五天的婚假,不过他显然没有新婚时该有的柔情蜜意,更不会与新婚妻子举案齐眉,或者一天都与她黏在一起,而是用完早膳后,便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

    严青菊心里松了口气,纪显的存在感太强,而且不仅凶戾,心思也深沉。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她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的反应来迎合他。这种男人她生平第一次所见,与家里的父兄叔伯们都不同,害怕的同时,也莫名地激起一种反抗意识。

    想罢,她摇了摇头,坐在软榻上,翻起那本花名册。

    不管镇国公府的水有多深,她都要将这府里掌控住,绝了后顾之忧,才能在观望京中局势发展的同时,帮上她的三姐姐的忙。

    从决定嫁给纪显开始,她便有了打算,只是这打算没有人知道。

    ******

    很快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早上去拜别长辈的时候,老太君脸色并不是很好,老夫人坐在那儿倒是显得慈详,镇国公不见人影,其他人被略过了。

    纪老太君的脸色不好也能猜测一二,原本她欲要借生病敲打纪显,谁知道人家都不当一回事,直接让管家的孙媳妇断了对砚墨堂的日常供应,可人家硕墨堂也不当一回事情。等他们打听了才知道,纪显直接让纪山拿银子让砚墨堂的管事去采买了,对公中的月例仿佛十分看不上。

    纪老太君有些气闷,看着低眉顺眼地跟在纪显身后的严青菊,这两天她缩在砚墨堂里不出来,连妯娌去请她,也没应,看不出是个什么性儿,倒是这讨厌的僧孙全然不将她当一回事,倒是教她没病也气出病来。

    “老太君既然没有吩咐,孙儿便去了。”纪显说道。

    纪老太君脸皮抽搐了下,本想说些什么,又听得他说:“若是时间耽搁了,误了回门的时辰,也不知道严老太君会不会多心。”

    纪老太君只能硬挤出笑容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等人一离去,便气得捶了一下炕上的小方桌,气道:“这孽障,命怎地这般硬?”

    屋子里的人皆沉默不语,镇国公夫人想要附和几声,被纪老夫人看了一眼后,便闭了嘴。

    *****

    马车进了靖安公府后,到得二门,纪显亲自扶着严青菊下车。

    二门处来迎的除了严祈华夫妻外,便是严祈安夫妻了。

    纪显一一给长辈们请安,严青菊也跟着请安。

    严祈安看着这女婿,觉得腿肚子又软了,再看女婿后头那个赔钱货的女儿,心肝疼得厉害。他还在惦记着那些被老太君直接下命搭给这庶女的嫁妆,快掏空他的老本了,嫁个女儿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赔了,真是太心疼了。

    “岳父看着脸色不好,可是病了?”纪显挑眉问道,面上看似关心,眼里却没有丝毫的关怀之意。

    听到这话,严祈安觉得腿肚子真的要软了,忙挤出笑容,说道:“我没事,贤……贤婿既然回来了,今日便陪我好生喝一场,咱们翁婿今日要好好地说说话。”

    “这是自然。”

    严祈安听到这话,顿时恹了,越发的觉得这女婿讨厌了,他不过是说个客气话,他倒是接得顺口。而且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这张毁容的脸,看起来也特吓人了,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牵到脸上的肌肉,那伤疤越发的明显,让他看得心惊。

    幸好,严祈华说话了:“好了,一起到里面坐罢。”

    对这位现任的靖安公,纪显还是尊重的,当下笑道:“伯父说得是,青菊也累了,进去罢。”

    其他的女眷们都坐在正厅里等候,等人来齐后,纪显携着严青菊一一给他们请安,之后纪显便被严家的老爷们叫去书房说话了,严青菊作为回门的出嫁女,自然也与严家的女眷们好一顿叙说。

    严青菊是四房的庶女,与嫡母陈氏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陈氏泛泛地问了一些该问的事情后,便闭上嘴了。她与这庶女不亲近,而且庶女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有时候看了不免有些心烦,所以除了吃穿用度按着规矩来不曾亏待过她外,再多的便没了。即便现在这庶女成了世子夫人,可是镇国公府里的事情,京里谁不知道?严格来说,这庶女也算是被丈夫和老爷子给坑了。

    “这女人啊,嫁人后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才是实的。”陈氏含蓄地道:“无论什么处境,只要保住自己的嫁妆,有个孩子傍身,你便立得住。”

    严青菊眨了下眼睛,嫡母虽然并不关心她,但却也点醒了她。

    “谢谢母亲,我明白了。”

    陈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管她明白了什么,出嫁的女儿,与娘家到底是隔了一层。

    第187章 严青菊X纪显(七)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在回门后的第二天,严青菊这三把火便烧了起来。( 妻心如故 http://www.xlawen.org/kan/33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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