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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阅读

    等……连渺突然灵光一闪,她自己做的东西自然自己知道,而且那个家伙只有一个,自己用的价值必然大过卖出去的价值。除非……

    “七哥,算了。”连渺忽然开口,阻止了连舜继续再加价。

    连舜有些不解,问道:“阿渺你不是很想要吗?”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和连渺坐在窗口的一边。坐在他旁边的宇以善在和陆霜霜说话,别的三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看得正入神,所以没人注意到刚才连渺的失控。

    “不能让那个人知道别人手里还有这样的东西。”连渺坐在连舜的腿上,垂下头拨弄着手上的木镯。

    连舜只听到细细的铃铛声,心思一转,却也明白了几分。还没说话,却隐隐感觉到一阵神识波动,他脸色微变,伸手用衣袖把连渺的手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咦?还有元婴修士?”宇以善奇怪的问了一句。这分明是元婴修士用神识扫视才能产生这样的波动,不过,元婴修士没事看他们做什么?

    连舜握着连渺的手,没有回答。连渺手上的镯子看着是普通,但全素莲宗的元婴真君加在一起也没能说明这是个什么东西。而且,这东西看着松松一圈,刚好合适,晗璃真君连给连渺强行缩骨都试了,除了得出一个镯子会自己变大变小的结论,别无所获。掌门试图让镯子隐藏起来,却无论是哪种办法也没有用。

    万一这个元婴修士有什么神通看出来连渺手上的镯子有什么不对,那就不好办了。

    连渺却显得异常的淡定,这时候她突然感谢起那个乱输灵力的前辈和苍送的那颗珠子,现在镯子连颜色都变了,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更何况那个混蛋?

    连舜等着那神识退去,才松了一口气,握着连渺的手,问道:“阿渺,我们先走吧。”

    连渺眼睛望向窗外,果然,她猜对了。

    那个混蛋和她在一起二十多年,对她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这个东西,估计是故意拿来哄骗她上钩的。

    当初虽然是自爆元婴,但是,现在她的灵魂并未散,怕是……威力也小了很多。那家伙估计就是在这点上查出了不对劲,才在追查她的下落。

    不过……就算他是元婴又如何?就算他背后有一个宗门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一定会亲手捏爆他的元婴!

    她从来没想过以德报怨这回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前几世是因为她转世在了不同的世界,报不了仇,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这样背弃了她的信任的人渣,死不足惜!

    ————

    二十三号房。

    满头白发的男人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他的容貌秀美,肤色白皙,甚至比起很多女子来都要胜过几分。但是偏生华发,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让他多了一种莫名的沧桑悲凉。

    雪白的长发散落在黑色的长袍上,他随手一摸,却看着那白发怔了怔。

    “主人,符咒拿回来了。”一个轻手轻脚的侍从端着放着那老虎的盘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

    男子拿起那完好无损的纸老虎,小心翼翼的放在手中,才一挥手:“下去吧。”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看着那雪白的纸老虎,目光却慢慢变得悲伤,手指也忍不住开始发抖。

    “……我明明……明明不想让你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那样固执……”

    一句话,断断续续,像是极力压抑着沉重的悲恸。

    “来,这个给你,就当是补偿你死掉的灵兽吧。”

    “周灵均!我便是死也要拉你一起!”

    她微笑着递给他东西的样子和最后自爆前恍若疯魔凄厉的样子在他脑中不断盘旋。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两百年间,他不断问自己。他不小心向师门的长辈说漏了嘴,可是,她明明只要拿出来,就可以了啊。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

    可是……最终,他还是得承认一个事实。

    是他,害死了她。

    所以,纵使他再怎么寻找,再怎么悔悟,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想要抓住那微小的希望,上穷碧落下黄泉,终其一生,他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轰然的巨响,和漫天的血雾。已经将他和她之间的所有,断了个一干二净。

    “啪嗒。”

    一滴泪,落在纸老虎上,慢慢的,慢慢的,蜿蜒出哀伤的水痕。

    第二十九章 阿渺别怕

    初五晚上的月亮只有浅浅的一弯,不甚明亮,却让周围的星子显得有些过分的活跃。连渺坐在屋顶上,微凉的夜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仰头望着天空。

    这早已不是她记忆之中的天空了。

    第一世学到的古诗里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她却连共婵娟也做不到了。

    ——真是讨厌的世界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青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歪着头看她。

    “没事。”连渺偏过头,看着他一副很关心的样子,眼波闪了闪,却还是这样的回答。

    很简单、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两个字,却触怒了本来还很关心她的青容。他愤怒的跳了起来,怒吼道:“没事、没事、没事!你就会说没事!”

    通过心神感应传递到心里的声音,震得连渺有些发闷。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的事你都知道,你的事却始终瞒着我!”

    “知道了你又怎么样?”连渺面对着青容的怒气,平静的反问,“那只是我的事。”

    青容却用爪子指着她,耳朵立起,浑身的毛炸了起来,碧色的眼睛似乎有火焰在闪动:“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签订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同伴契约。”连渺吐出了着四个字,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动。

    “同伴是同甘共苦的人!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我跟了你这么久,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同伴!”青容的声音刺得连渺的脑子一阵抽疼。心神相通的威力很大,青容现在情绪波动太大,让她也受到了影响。

    连渺按了按太阳||穴,却没有回答。

    月牙悄悄没入厚重的云层之中,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远处隐隐传来妖兽的咆哮,更加给夜晚添加了几分诡谲阴暗。

    青容站直身,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碧色眼睛看着沉默地坐着的连渺。

    她隐藏在凌乱的发丝之间的黑沉沉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游离于天际。她的脸就像是一张面具,牢牢地遮盖了所有的情绪,也没有一丝一毫真实感。

    ——又是那样的神色,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与她相关的神色!似乎她随时就会抽身走掉的神色!仿佛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她的神色!他看一次就暴躁一次的神色!

    “同伴,是可以相互依靠,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阿容,你一定会找到你可以信赖的同伴。”嬷嬷曾经这么说过。

    可是……这个丫头……这个丫头!他宁愿没有认识过这个丫头!

    “算了。”青容的声音忽然低落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屋顶上的瓦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特别的清晰。

    “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同伴。”

    连渺听到青容这样说道。传递到她心里的声音,有些嘶哑,更多的是,浓浓的失望。那双碧色的眼睛没有再看她,白色的身影一跃,落下了屋顶,飞快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月牙重新钻出了云层,单薄孤单的月光落在了连渺身上。

    似乎,有些冷了。连渺看着自己黯淡的影子,拉紧了衣襟。

    ————

    连舜发现连渺和青容冷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他发现青容把所有东西都吃掉,没给连渺留半口。而连渺只是看了看他,然后放下筷子。

    修士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却也没什么办法。连渺的性格他清楚,不想说的时候除非搜魂,不然你什么都别想知道。而青容……怎么说都是连渺的灵兽,他还真没办法插手。所以当早饭后,青容不跟出去,选择留在暂时租住的洞府时,他也只好无奈。

    连舜本来打算昨天就回去的,但是连渺不肯,而那位元婴修士的气息似乎也没跟着他们,所以他也就任由连渺住在东华城里了。不过,顶多再住一晚,明天就要回门派才行。

    连舜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连渺。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就像是青容做的事完全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影响。昨天一时的失态也似乎只是他的错觉。有的时候,他总会想,是不是生来带着异宝的人都会像连渺一样,像是什么都知道,也太过于聪明了一些吧……这一趟下山,却让他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妹妹陌生了很多啊……

    连渺出来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看着青容心里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对连舜说要出来逛逛。修真界她来来回回差不多一千多年了,感觉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摊子上的东西不过是比地灵界稍微高级一些,没什么值得她在意的。

    东华城没有素莲宗那样大型的四季阵法,所以像是普通的修真城市一般,在五月也没有丝毫的暑意。连舜手里还拿了一张单子,带着她进进出出各家店铺,在掌柜们谄媚的笑容之中买下很多物品。他的表情无论对着那个人都是完美的,看着真不像是那个会和她一起玩的七哥。

    连渺突然觉得,自己也不了解这个除了父母以外相处得最久的哥哥。她以前嫌弃他没事来烦她逗她,却也觉得他是对她好的。除此之外呢?连舜会记得每到一处就给她带回一个东西,而她……却每次连他去的是哪儿也没有关心过。

    “阿渺?累了吗?”连舜发现连渺在走神,以为她累了,连忙想带连渺去休息。

    “没事。”连渺条件反射一般的脱口而出。

    你就会说没事!——青容昨晚的怒吼在脑海之中突然响起。连渺垂下眼,抿了抿唇。

    连舜忽而蹲下身,认真看着连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阿渺,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的。我可是你哥哥。”

    他的声音和笑容都很温柔,就像是三月可以吹散所有寒冷的清风,在上午的阳光之下似乎有淡淡的光晕。大大的手一如既往,轻柔的放在她的头上,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连渺张了张口,却又顿住。

    “没事。”她最后还是这样说道。

    连舜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住她的小手,站起身来道:“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连渺的目光游移到两人交握的手,再看向前方:“好。”

    连舜找的酒楼不是昨天的留仙居,而是一个建在穿过东华城的小河边上的酒楼。这条小河出东华城东门,流入通往清水城的滽水。河畔种了很多修士喜欢的桃花,在东华城四季不变的气候下,可以常年开放。粉色的桃花瓣在风过时打着旋儿落下,连渺随手接了一两片,却突然想起去年刚入学的时候,还和陈戎说过要带他一起去看莲花。结果,修炼来修炼去,连这个也忘记了。

    她果然,对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少了一份心么?

    连舜带着她上了楼,进了一个包间,点了几个菜之后,便看着连渺又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七哥,那里是在干什么?”连渺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问道。

    连舜跟着一看,原来是个卖五彩荷花的摊子,有些修士在那边把五彩荷花放到河里。想着连渺从没下过山,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些,便解释道:“那是东华城的特有产物,五彩荷花。五月又称为毒月,而重五这天五毒俱全,相传五彩荷花可以净化毒物,所以来东华城的人都会在端午去放一朵五彩荷花,以求自己身上的毒物可以被五彩荷花带走。”

    连渺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修士怎么也相信这个?”这样奇怪的习俗不是凡人才会相信的么?向天搏命的修士怎么也会有这样的习俗?

    “不过是个寄托罢了。”连舜淡笑着,给连渺也倒了一杯茶,“修士寿命太长,接触的越多,越容易相信一些传说。”

    连渺明白了,大约和知道越多,怀疑越多一样。修士对于不明白的东西,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那,那个五彩荷花也是灵物吗?”修士视力很好,她自然看得到那些荷花。

    “算是吧。”连舜不可置否,“对于鬼修有些用,不然也只是有一些灵气的药草而已。”

    鬼修啊……连渺点点头。鬼界和人界一向互不相通,这东西长在人界,就算对鬼修有用,也没人会打什么主意。

    连渺瞥见连舜又往楼梯看了一眼,问道:“七哥是在等人?”从刚才开始就看了好几眼了。

    “嗯,昨天你给我的药草我还没给宇以善,所以今天约了他来这里。”连舜颔首道。

    “那我去看看那个荷花。”连渺等着有些无聊,想去看看那个东西。

    连舜不是很愿意连渺离开他的视线,但是看着连渺今天难得对什么东西有了兴趣的样子,还是忍不下心拒绝,于是说道:“只能去那里,放了荷花就马上回来。”从窗口也看得到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嗯。”连渺应答道,跳下椅子,下楼去了。连舜从窗户看着她走出酒楼,又往着那个卖五彩荷花的小摊过去。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好奇,捧着手里比她脸还大两圈的荷花,看起来有些笨拙。连舜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在看什么呢?”宇以善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也跟着往外看去。

    连舜收回目光,摇摇头,“有东西要给你。”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株紫色叶脉的灵草,放在宇以善面前。

    “这是什么?”宇以善出身在万珍门,天材地宝见过不知道多少,却从没见过这种灵草。

    “可以封住人的记忆的东西。大约可以持续一百年左右的药效,没有任何解药。”连舜说道。

    宇以善先是好奇的看了那株灵草一会儿,然后猛地抬起头,问道:“你要给陆霜霜用。”他的语气是完全的肯定。

    连舜点头,并没有说话。宇以善好半天才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性子。”他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笑容有几分无奈。

    “她总不能一直缠着我。”连舜的表情还是那样温和,像是封住别人的记忆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而且,这样对她也好。”

    宇以善收下了那株灵草,苦笑道:“你总是知道什么事最好的。”

    他从来就知道,连舜没有表面是那样好说话,他骨子里,还是像那个以无情出名的连尧一样,心中有自己衡量的标准,总是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只不过,连舜平时和雅的作风遮盖了这样的无视他人感受的行为罢了。

    而他,却做不到这样。他宁愿耗费数年的时光苦劝,却也不想要选择这样不偏不倚的方式。最好的方式,又有多少人喜欢呢?至少,在他看来,陆霜霜是绝对不想要自己能够忘记连舜的吧?

    想着,宇以善又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你们素莲宗的人都这样?只会做正确的事?”

    “从某个方面来说,是这样的吧。”连舜似乎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又看向了窗外。

    对于他说一半留一半,宇以善有些不满,“我说你——”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只觉得面前一道光闪过,刚才还坐在他面前的连舜却不见了踪影。

    宇以善连忙跟着跃出窗口,追上前方的连舜,“你怎么了!”

    连舜却望向周围的五彩荷花的摊子,好半天,突然伸手一挥,一道白色的亮光从他袖口飞出,向着素莲宗的方向飞去。

    “你在找什么?”意识到那是传音符,宇以善立刻感觉有些不对,又追问了一句。却在看到连舜的脸色的时候,自觉的闭上了嘴。

    他第一次见到,从来风度翩翩,就算对上堪比金丹前期的五阶妖兽时,都没变过颜色的连舜,惨白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阿渺……阿渺不见了!”良久,连舜才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句嘶哑的话。永远挺直的脊背却似乎要被沉重的压力弯折,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双手紧握,像是在竭力克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他……把阿渺弄丢了……

    他……把应该好好保护的妹妹……弄丢了……

    ————

    血色黄昏。

    天边如血般的夕阳的余光让世间的一切都披上了浓烈的猩红色。

    腥臭的味道在肆意蔓延,连渺看着自己自己沾上鲜血的衣服,红色的樱桃和白色的绸缎在血液的浇淋下,早已看不出那样明快美丽的样子。她想要伸手去擦去身上的血液,却只是让那浓重的稠红更加模糊了花纹。

    “好脏。”她看着自己的手,每一寸都渗入了讨厌的血红,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味。

    ——就算不是自己的血,还是那样的讨人厌啊……

    “阿渺!”似乎很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

    阿渺……啊,对了,是她这一世的名字。连渺缓缓抬头,却看到了一张满是震惊的脸。

    ——又被看到了。这个样子。

    她这样想着,却直直的看向那个人的眼中。

    看着在他的瞳孔之中自己的倒影,拔出穿透人体,插在墙上的刀。看着那喷涌而出的鲜红再一次飞溅到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再一次变成恶魔。

    ——是啊,她会入魔的。

    那人却走上前来,眼眸中的情绪让她看不清。鲜红的血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只看到血色在不断模糊她所看到的世界。

    白色的衣袖在抱住她的一瞬间,也染上了丑陋的红色。可是,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紧的把她涌入怀中。

    “你……”连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仰起头看他。

    那双眼睛里,到底是些什么呢?为什么,感觉,像是很久都没见过?为什么,一看到就觉得快要落下她最厌恶的泪水?

    “阿渺,别怕。”他这样说着,温暖的手,抚摸过她的脸,然后遮住了她的双眼。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有力,“对不起,阿渺,我来晚了。”

    “阿渺,之后有七哥在,我会一直保护你。

    “所以,不用再害怕了。”

    似乎有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是血吗?还是雨?或者是……

    第三十章 你可知错

    “你是笨蛋吗?!怎么蠢到被不认识的人绑走?”青容对着裹在被子里的连渺跳脚怒骂。

    “兔爷我不过一天没看住你!你就去惹这种麻烦!你平时耍我玩的机灵呢!难道你连区区五六个炼气期的修士都玩不过么!居然……居然还平白造什么杀孽!因果轮回,天道循环都被你学到狗肚子里了吗?!就你那个本事,把人弄晕难道不可以吗!!

    “啊——!简直要气死我了!哪家修仙有你这么修的!你到底是修魔还是修道的!”

    青容越骂越气,要不是看着连渺自己也受伤了,还颇重,他简直想跳上去和连渺打一架。

    修真界虽然弱肉强食,但是刚开始修炼,谁家不是鼓励苦修、避免杀孽来修身养性,让人道心稳固。如果是生死攸关,非动手不可还好说,可她这明明就是在毁自己修为!

    “你骂累了吧?”连渺却低头看他,“都已经三天了。”

    从三天前,她被连舜带回来的那一刻起,青容就一直喋喋不休的在骂她,他不累,她都觉得累了。

    青容气了个绝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我知道了。”连渺的口吻有些心不在焉。

    青容还想再骂,却被连渺伸手按住了头,“对不起,青容。”

    一句道歉,却让青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嘴里,吞吞吐吐好半天,才又叹气,把自己的爪子搭在连渺还包着药的手背上,语气平和了下来,说道:“我原谅你。”

    忽而又愤愤不平的跳下了床,继续嘟囔道:“算了,反正会有人继续骂你。”他负气地不去看连渺的微笑,往外跳。

    他和她都知道,那句道歉,并不是对她的杀孽。而是,对青容之前的质问的道歉。

    也许还不能成为真正的同伴,但是,总归要向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海棠走进门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青容离开,她略微犹豫,还是对着连渺说道:“小姐,掌门让您去正法殿。”

    连渺原本还带着笑的表情猛地一紧,她握紧双手,说道:“好,带我去吧。”

    该来的,始终会来。她始终知道这个道理。

    正法殿在凝善峰上,连渺跳下仙鹤的时候,只看到连尧站在正法殿的门口。她自从那次连尧来探病之后,再也没见过他。这会儿看到,总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见到班主任,格外不自在。

    连尧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她带进了正法殿。

    正法殿是素莲宗之中专供惩戒犯了门规的弟子的地方,连渺还是第一次来,宽大的殿堂和黑色的地板,让她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她低着头,自嘲的笑了笑,以前自由得太久,都快要忘记世界上还有法规这回事了。

    修真界的确没有总体的法规,对于一般的修士都只能拿天道轮回、心魔这样的东西来约束。但是,像是素莲宗这样的大宗派,门规极严,犯了错不罚怎么可能?

    连渺的事,对外是自卫杀人,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明明是可以不动那些人的。这样枉造杀孽,对于自身修为不利的同时,对素莲宗而言也是不可容忍的。

    还在想着自己到底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连渺却看见大殿内早已跪了一个人。

    “七哥!”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却在连舜对着她摇头的时候,闭上了嘴。

    殿上坐着的却是掌门,昊莲真君。他身边还站着两个金丹期的修士,似乎是正法殿的执事。昊莲真君此时没有平常温和的神色,而是严肃得近乎冷酷。

    “你可知错?”昊莲真君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

    连渺一惊,还没来得急回答,就听到连舜说道:“弟子知错。”

    “何错之有?”

    连舜跪在冷硬的地上,垂下头,语气平和:“疏忽大意,未尽职责。”

    昊莲真君继续问:“下山时,我如何交代你?”

    连舜握紧自己的拳头,深吸一口气,才苦笑道:“掌门交代,连渺安危必为万事之先。”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连渺心脏一滞,睁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前方的连舜。

    “既然知错,那就领罚罢。”昊莲真君这么说着,身边的两位金丹修士上前一步,从身边的架子上拿下两条鞭子。

    连渺脸色微变,刚想说话,却被连尧扫了一眼,“你看着。这是对连舜的责罚。”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连渺看着他,却被他灰色的眼睛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爹爹说,前次因为她的事,连尧也被惩罚了。这次……这次……也是因为她,连舜被惩罚了吗?

    “啪!”响亮的鞭响加深了大殿之中快要让人窒息的沉默。

    连渺看着连舜的身体晃了晃,然后重新跪好,脊背还是挺得笔直。刺眼的血红,从他的背上缓缓蔓延开来。

    那是万年透骨藤制成的透骨鞭,不仅是打在身上,更是连同经脉和骨骼一起被鞭打,虽说可以让经脉和骨骼更加强韧,但是过程却像是把经脉骨骼打碎重塑一样,令人苦不堪言。

    空气在这一声声鞭响之中渐渐稀薄,连渺咬紧牙,用力克制着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明明……选择不示警被人绑走的是她!杀人的也是她!为什么……为什么惩罚的却是连舜!

    她现在只能看着连舜的身体在接连不断的鞭打下不断颤抖,看着她讨厌的红色在他身上不断渗出,看着连舜一次次痛得蜷曲着身体,却在下一鞭来临前,再一次挺直早已伤痕累累的脊背!

    鞭声“啪!啪!”的毫不停顿,连舜从一开始的闷不吭声,到渐渐的压抑的闷哼,到现在无意识般的失口痛呼。一声一声,不断的压在连渺心上。

    连渺死死地盯着那滩红色,眼睛甚至都开始酸痛、模糊。

    “你是他的责任。”站在连渺身边的连尧突然说道,“你可以不在乎这样的责任。但是,他不可以,我们都不可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连渺的心上狠狠地划了一道。

    ——原来,对她的惩罚是这个。

    对她的任性和暴虐的惩罚,就是这个。

    连渺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还稚嫩,却已经开始沾染上鲜血的双手。

    “杀人并不可怕。但你若杀了不该杀的人,并且没有任何的悔改,那便是孽。”连尧的声音在平静之中似乎多了些叹息。

    如同凌迟一般的对连舜的刑法结束的时候,连渺的脸上早已麻木,她僵硬着走到连舜身边,蹲下身,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七哥……”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连舜毫无血色的脸。

    连舜睫毛微动,缓缓睁开失去了焦距的双眼,却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很温柔的,一如既往的笑容,他苍白的唇轻动,然后身形晃了晃,在她面前无声地倒了下去。

    “砰。”连渺伸出手还停留在空中,却什么都碰不到了。

    “阿渺,我没事的。别怕。”

    他这样说。

    连渺跪在地上,再也伸不出手去触碰他,浑身像是被冰封了一般的寒冷。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执事把晕过去的连舜扶到一边。她僵直了身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眼睛瞪得生疼,痛得……似乎快要流出她最讨厌的东西。心里挤压着沉甸甸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连渺。你跟我来。”昊莲真君威严的声音让她惊醒,连渺沉默地站起身,跟在了昊莲真君的身后。

    昊莲真君并没有走很远,而是来到了正法殿背后的一座仿佛白玉雕成的大殿之中。大殿之中漂浮着不计其数的白玉牌位,那一个个闪着金光的名字,在宁静的大殿里有着震撼人心的庄重。

    连渺看着那些牌位,有些不解,却听到昊莲真君突然说道:“跪下。”她一惊,身体却不自觉的跪了下来,膝盖撞击在地板上,钝钝的疼。

    昊莲真君看着悬浮在大殿内数不胜数的牌位,良久,才转过身,开口却道:“天灵七界,大门大派数不胜数,叫得上名号的门派多半都有两三位出窍修士,而我素莲宗却没有,你可知为何?”

    “不知。”连渺垂着头,回答道。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显赫如素莲宗,却连一个出窍修士都没有,而且在她前世也没听说过。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连出窍修士都没有,却没有被别的宗门吞没,而是名声照常。

    昊莲真君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显得更加低沉:“三百年前,我素莲宗有二十位元婴修士,三位出窍修士,在天灵七界之中,堪称第一家。而如今有十三位元婴修士连同三位出窍修士,都在这里。”

    昊莲真君的声音之中满是悲恸和叹惋,连渺心头一跳,这么说……难道全陨落了?

    “三百年前,地灵界妖兽大祸爆发,初始天灵界众门派或想偏安一隅或想祸水东引或想保全自身,竟无一人出手制止妖兽大祸。而当时唯有素莲宗不忍苍生受难,以两位出窍修士为帅,领素莲宗泰半弟子,舍身平祸!

    “素莲宗修士之大义感天动地,上界遂传命,若不平妖兽大祸,天下修士俱损,令天下助素莲宗,方能在三十年内平下妖兽大祸。而祸息之时,素莲宗已经陨落了两位出窍修士和十位元婴修士,其余高级修士皆身负重伤,宗中更是门人衰微,不足盛时半数。

    “彼时,天灵界门派俱知,若非素莲宗在初时全力杀敌,妖兽之祸断不可能如此简单平息,尊素莲宗大义,立下约定,千年内必不动素莲宗一分一毫。尔后三百年间,素莲宗虽全力为当时负伤的修士治疗,奈何天不厚我,最后一位出窍修士和三位元后修士,还是陨落了。素莲宗,是以成了今日这格局。而,你的祖父祖母,也是为平祸而战死。”

    昊莲真君抬手指着悬浮在空中的牌位,说道。

    连渺仰着头,她并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她那时被困在上古大阵里,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是,听着昊莲真君的话,她却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战场会有多么的惨烈。

    自古以来,妖兽大祸都是一场浩劫,非百年不可停息,席卷之处,没有修士可以活得下来,惜命的修士一般能避则避,不可能会像素莲宗这样,明知可能一去不复返,却依然慷概赴死。

    以一派之力,对天下浩劫,可惜可叹更可敬!

    昊莲真君又问道:“你可知,修了仙,又当如何?”

    连渺沉默摇头:“不知。”

    昊莲真君神色庄严道:“所谓仙者,为的是守天道平衡,护苍生大义!

    “我素莲宗立派万余年来,教的是修道,学的是风雅,养的是风骨,出的是君子!所谓君子之道,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为大道所向,虽九死犹未悔!

    “世人皆说,成仙得道,长生不老。可若是为了道之所向,纵身死又何妨?若是能得道,成不成仙,长不长生又如何?谁又曾说,身死便不可成仙?若得道,身死亦为仙!

    “修仙之人求得是道,从不是长生。正心,凝气,去伪,从真,方可称为修道。心不正,何以得道!

    “连渺,你可知错!”

    昊莲真君最后一句怒气已盛,呵斥得连渺根本无法抬头。

    苍大人来告诉他关于连渺的事之后,他便一直觉得不妥,想着怎么纠正连渺的性子,却不想她居然会做出这样自毁的事来!

    修士难免会沾上人命,但是,连渺却是完全的暴虐!不知到底可为不可为,为了一泄私愤便放纵自己。这样下去,她就算不想入魔也得入了!

    道修入魔和魔人修魔可不一样,那是堪称灾祸的存在。

    想他素莲宗堂堂正正万年,绝对不可出现这等逆徒!

    昊莲真君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连渺,想起连舜的报告,叹道:“素莲宗众人知道你奇特的不在少数,却从未向你逼问过。因为吾等皆知,此乃机缘。天道平衡,但凡大机缘伴随着大灾祸,你得了机缘,便得受着那灾祸,断不可偏激行事。”

    他见连渺动了动嘴,便问道:“你可有话说?”

    连渺却骤然抬头:“若是可以,我宁可不要这机缘!”

    她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怨恨,眼中燃烧着想要焚尽万物的业火,声音嘶哑哽塞。

    她从一开始,就没得任何选择。被这所谓的机缘耗干了所有希望,在地狱之中轮回了九世,凭什么,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受着!

    她可以不在乎长生不长生,她可以选择不要这移山填海的本事,可是,谁可以把她本来的家还给她?

    她的家,有虽然争吵但是和睦的父母,有调皮却聪明的弟弟,有贴心的朋友,有看着光明美好的前途,凭什么,就这么不给她任何理由的夺去?让她一个人在天地间挣扎?

    是啊,她怨恨,她憎恶,她暴虐,她为了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他们都在这样指责她。可是,谁可以知道她背负着的到底是什么?那些沉重的,痛苦的,悲伤的,灼烧得她的灵魂都在哭喊的过往,谁又愿意去了解和接受?

    已经第十世了,她不想再落入永无休止的轮回之中挣扎了啊……

    昊莲真君看着她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然后,却渐渐化为了死寂,像是枯木一般随时都会崩塌不再有任何生命的死寂。

    “这是天道。”连渺听到昊莲真君这样说。

    她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天道……又是什么呢?”

    “不可违背,不可修改,便是天道。”昊莲真君走出殿门。和关门的声音一起来传来的,是最后一句,关于她的惩罚:“十日后,我便送你去摇光界。”

    “不可违背……不可修改……”连渺反反复复念着这两句,眼中一直强忍着不落下来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凉凉的,像是那年她和父母弟弟去上坟时的清明雨水。

    ——那是她在第一世过的最后一次清明。她还记得,父母对于她的工作的小抱怨以及对她总不找男朋友的大抱怨,还有弟弟笑嘻嘻的勾着她的脖子,笑言要给她介绍同学。( 木镯仙路 http://www.xlawen.org/kan/33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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