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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

    里滤出来的米酒,他竟也醉了。先是喃喃地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继尔,趴在桌子一角,睡着了。

    白玫轻轻推他一下,他说:“秋贞......。”

    白玫愣住,紧抿嘴唇,以至于左颊现出一个小酒窝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节外生枝4

    不怪白玫有时候很没良心地想,***耳朵也太灵了点。这不,凌志轻轻的一声“秋贞”,奶奶已经听见了。她眼睛转向白玫,问:“秋贞是谁?”

    白玫愣了一下,回答奶奶说:“她妹妹。”其实,白玫早已知道凌志的妹妹叫凌波,她这样对奶奶说,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奶奶说:“哦,想家了。玫玫,就让他这样趴着呀,多累。看样子他昨晚上捉蟹,一夜没睡,累了,不然,喝点米酒也不至于喝醉了。”

    白玫说:“那怎么办?他这么大,又不是小孩子,可以直接把他抱到床上去得了。”

    奶奶说:“去拿件衣服给他盖上,酒后寒。”

    凌志这一睡,直睡得不知身在何处,直到觉得手脚全部麻得受不了了,他才醒来。醒来的凌志先是眼睛眯眯瞪瞪地,然后看到白玫坐在对面望着他,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是被一个念头吓醒的。他想,糟了,我怎么这么失态呢,竟然醉倒在白玫的面前,成何体统!

    白玫非常平静地说:“醒了?”

    奶奶在旁边说:“快给他喝白萝卜汁。”

    原来,奶奶看凌志醉了,忙去自留地里拔了白萝卜,亲手捣成汁,专等凌志醒来给他解酒。凌志现在是乖得象只听话的小猫,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白萝卜汁很辣,他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了下去。老经验就是管用,喝下去不大功夫,凌志就真正的清醒了。

    奶奶说:“我也醉了,要去睡一会儿了。”

    奶奶进房间里去后,白玫说:“我去洗碗了。”凌志就跟着白玫一起去了水桥。原来,白玫***习惯,饭碗不在井台洗的,都到河里去洗。一来是怕油腻弄脏了井台,二来想让河里的小鱼小虾吃一点油水,三来还能让水桥边的河泥肥一点,奶奶一直是用水桥边的河泥来给韭菜上肥的,奶奶告诉白玫,这样,韭菜不脏,还长得好。

    白玫刚洗第一只碗,一群小鱼就游了过来。洗最后一只碗时,有一条竟然游进了碗里。白玫赶紧端起碗,对碗里的小鱼说:“你真笨呀,居然自投罗网。”

    凌志用悲天悯人的口吻对碗里的小鱼说:“小鱼呀,你没听说过吗?香饵到来须闭口。”

    白玫说:“小鱼,小鱼,我会把你放到一个大大的瓦盆里,每天喂你,很开心,对吧?”

    凌志说:“你把它关起来,它还会开心吗?”

    “小鱼儿,你会很开心的对吧?”白玫假装没听见凌志的话,对着碗里的小鱼说。

    “你把我放回小河里,我会更开心。”凌志故意嗲嗲地,轻轻地说,仿佛他就是小鱼。

    “你是鱼吗?你怎么知道它不开心!”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嗯?”

    要在平时,白玫肯定要笑了,多有意思的对话,可是,今天,她实在笑不出来。“秋贞”,这显然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这个女孩子是谁呢?问,还是不问,白玫拿不定主意。不问,心里疑惑;问,实在有点那个。最后,她以一个微笑结束了水桥对话,端起洗好的几只碗,连同那条小鱼,走上岸去。凌志跟在后面。有点怅然。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莫名其妙1

    路上,凌志拎着一串螃蟹,若有所思地走着。对面过来一个人,问:“你的蟹卖不卖呀?多少钱一斤?”凌志根本没有听见,梦游似地朝前走。

    想到去白玫家时兴奋的情形,凌志觉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是哪儿不对了呢?

    两人在井台洗螃蟹,面对张牙舞爪的螃蟹,白玫开心得大呼小叫的;小强躺在井台上耍泼大哭,白玫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用计把小强哄起来,白玫一副佩服的神态;白玫和他比赛谁吃螃蟹吃得又快又干净时耍赖,奶奶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不说话。那些场面,多么温馨,多么清晰!怎么自己睡了一会,这一切都成了隔年的黄历了呢?

    难道,自己喝醉酒的样子很讨人厌?对了,一定是。见过阿光醉酒后的狼狈样,想不到今天被白玫看见了自己的估计和阿光不相上下的怪相。凌志恨不得抽自己耳光。他想,被什么人看见都不要紧,怎么偏偏是白玫!

    刚才,白玫硬要他把剩下的螃蟹拎回去,他说:“拎了来的还拎回去?有这样的事吗?”

    白玫说:“我们已经吃了不少了,这些你拎回去自己吃。”

    凌志想,我自己吃如果很有味道的话,我何必走这么多路拎了来,难道白玫忽然糊涂了?吃蟹,氛围、情调,是和酒一样重要的东西,又不是填饱肚子。他说:“不要拎回去。要不我明天再来吃?这样扎起来了,蟹不容易死的。”

    “不要,不要,你明天不要来。如果你天天往我家跑,人家会说闲话的。”白玫急急地说,一副生怕凌志明天真的会来的样子。

    凌志不以为然,他说:“怕什么?我不是刚才认了奶奶了吗?”

    白玫的样子更急了,她说:“别别别,人家又不知道,我们也不可能一一告诉人家这事。”

    凌志还想说什么,白玫已是急不可待地要凌志快点走,她说:“快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赶得及出半天工,我也可以出半天工。”

    凌志彻底呆掉了,白玫又不是不知道他已经和师傅说好,今天出来一天,不打铁。看白玫一副急赤白脸的样子,他只好接过白玫递过来的蟹,出了她家的门。临出门前,他说:“帮我和奶奶说一声,我走了。”

    白玫连说:“知道,知道。”

    凌志莫名其妙,直觉得自己象是被白玫赶出来的一样。走出好远,才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深深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喝酒的。后悔的同时,他也有些抱怨,我本来就有满腹的忧愁,白玫不是不知道的,早就有人说过“借酒销愁愁更愁”,这话,白玫也不会不知道。就算我醉了,白玫也不该这么生气呀。而且,白玫什么也不说,如果她说了,我也有个解释的机会。早说白玫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看来,她也有让人莫名其妙的时候。

    到知青屋时,阿光正在吃饭,见凌志拎了一串螃蟹进门,惊讶道:“哇!凌志,大白天也能捉到蟹呀。”

    凌志说:“当然,不过,这得看谁。”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名其妙2

    奶奶小睡了一会儿,起来了。见白玫一个人,问:“凌志呢?”

    白玫正在打一件人家请她帮忙的花式毛衣,听奶奶问,头也不抬,怪奶奶:“吓我一跳,你看你看,错了一针。你问凌志啊,他走了。”

    “蟹还没有吃完,他怎么走了呢?”老人有点困惑。她的记性不坏,听凌志说过,今天他不准备出工。

    “没有吃完,可以拿走啊,我让他把蟹拎走了。”

    “你们吵架了?”

    “没有。”

    “没有,怎么会这样?”

    “奶奶,你以为他真的是你孙子啊,他当然要回家?。”白玫显然是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问了。”

    白玫没好气地说:“莫名其妙。”

    奶奶说:“你说什么?”其实,她听清楚了,但是,她不能接受孙女的无礼。

    “没说什么。”虽然仗着***疼爱,白玫有时说话没大没小的,但是,她也不敢太过分了。因此说完就赖。

    见孙女这样说,奶奶也就算了。隐隐约约的,老奶奶感到孙女是真的不高兴了。

    白玫的心情坏透了,还讲不出来,只因为人家在醉意中说了一个姑娘的名字,就生气,说给人听,不给人笑掉了大门牙?凌志是你什么人呢,还为这生气?

    中午,她草草地吃了些冷饭,也不接受奶奶炒的菜,就啃萝卜干,奶奶直摇头。

    下午,她出工去了。本想陪凌志一天,但是,凌志走了,她当然不想呆在家里,现在,从经济角度上讲,她是一个真正的农民了,因为,她要依靠自己的劳动力养活自己,爸爸妈妈已是无力资助她了。

    社员们当然不知道白玫家新的变故,见她上午不出工,下午出工了,惊讶地说:“白玫,你家又不缺钱,要歇工还不歇个整的呀?下午还来?”

    哑巴望着白玫笑,白玫懂她的意思,哑巴肯定从家人那里知道了自己所谓对象的事。她说:“哦,上午来人,下午他走了,我就出工了,在家也没有事,挺无聊的。”

    “来人?是不是你的对象呀?”胖婶关心地问。

    白玫想,胖婶有意思,我还没说来人是男是女,她就认为来人就是对象。她说:“哪是对象,是一个知青,民爱的。”

    胖婶说:“白玫,找对象可不能找知青哦,过日子总归要实实惠惠的,别的不说,知青连房子都没有。不要急,婶婶给你留心,有好的人家,给你做媒。”

    白玫忙说:“不用,不用,我还小呢。”

    “一年小,两年大,快得很,该留意了。”胖婶认真地说。

    不能说胖婶的话不是为了白玫好,但是白玫却连谢谢两字也说不出口,说了谢谢不是让人误以为她认可了要人介绍对象吗;不谢,又显得她不识好歹。白玫心里真是不好受,只得在心里暗叫:胖婶多事!脸上却只能笑笑的。

    队长娘子这时插嘴说:“我们家小新说,他们开会时,听说朝阳大队的热水瓶娶了一个女知青。”

    “真的吗?”好多个声音一起惊问。

    白玫说:“热水瓶是什么人?”

    队长娘子说:“听说,那人矮得离奇,所以叫他热水瓶。不过,比热水瓶还是高一点的,只有一捆麦柴那么高是真的。有一次,人家找他,怎么也找不着,原来,他正在麦场上忙着捆麦柴,一个个捆好竖起来的麦柴正好和他一样高,当然找不着他了。奇怪是奇怪,听说他的姐姐和两个妹妹都比我还高呢。对了,他姐姐还是生产队的队长。”

    好多人听到这里都笑了,有的说:“那女知青肯定是个大懒虫,想让队长给她派轻活儿,所以嫁给了热水瓶。”大家笑得更欢了,白玫笑不出来,顾自锄她的草。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枝头抱香1

    秋天过得真快呀,转眼又是严冬来临。房前屋后的竹林,雨中沙沙,风里呼呼。白天还好,夜阑人静,平添一缕愁绪。

    在这万物萧条的冬日里,白玫坐在灶前烧火,望着一窜一窜的火苗,心里常常想,其实,一年之中,没有多少日子是好过的。春秋两季不冷不热,挺舒服的,可是过得太快,怪不得有人说‘好花易谢,好日子易过’。酷暑劳累,寒冬寂寞,却总是长得让人难挨难熬。一生之中,也没有多少时光是欢欣喜悦的,幼小时盼着长大,长大了又有数不清的烦恼,老了失去强健的体魄,清晰的头脑,虽都说长寿是有福,细细想来,又能有多少味道。

    想着这些问题的白玫,年纪虽然不足二十,心态却象是已有八、九十了。是成熟吗?如果是,这样的成熟无异是一种悲哀。

    奶奶什么也不说,但她心里明白,孙女不开心。但是,明白又有什么用,白玫不是三岁小孩子,用点糖啊饼啊就可以把她逗得欢欢喜喜,白玫是个大姑娘了,姑娘大了本来就有捉摸不透的心事,更何况,白玫又是一个投亲插队到乡下来投奔地主***知青。

    老人并非老糊涂,她清楚地记得,自从凌志送蟹,并在她小睡醒来之前回去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而白玫也就在那天之后越来越沉默。从心里说,老人是十分喜欢凌志这个年轻人的,第一面,就喜欢,后来,他救了白玫,老人因感激而更加喜欢凌志。她还发现,每当凌志来了,白玫就会笑得很欢。至于西邻小老太说的什么孙女婿,她认为完全是瞎猜胡说。虽然,喜欢到认凌志为干孙子的程度,但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让他当孙女婿。

    老话说,嫁女高三分,老奶奶认为如今的高三分就是成分好。讲句难听话,她不愿意她的孙女从虎||穴到狼窝。她要让她的孙女通过婚姻改换门庭。为此,老***心中很矛盾,既盼凌志来,又怕年轻人接触多了,日久生情。

    这天晚上,胖婶来窜门,老人差点把她当成救星。忙着端凳子,烧开水,喜笑颜开。

    白玫正猜测胖婶的来意,胖婶开口了,她说:“白玫啊,胖婶有门好亲事,说了你肯定得谢我。”

    白玫还没有答腔,奶奶就象是磕睡有人递来了枕头,忙问:“是哪里的?男孩子几岁了?家里边人多不多,兄弟姐妹几个?”

    胖婶说:“老婶婶,说出来你就知道,就是你们家阿土根的小儿子呀,你说好不好呢?真正的贫苦农成份,小伙子参军刚回来,大队要让他当民兵大队长呢。”

    老***脸眨眼之间就变了几变,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其它。片刻的冷场之后,她说:“好人的儿子是好人没错,成份也好,不过,如今年轻人的事得要年轻人自己作主了,玫玫你看呢。”

    白玫说:“我还小,不想考虑这种事情。”

    胖婶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过年就满二十了,还小啊?农村里有几个姑娘十八岁还没有婆家呀,除非有病。连小美宝也有婆家了。”

    白玫说:“小美宝不就是长得小吗,可她没病,我不一样,胖婶你不知道,我发起病来能吓坏你。”

    胖婶说:“什么病?看不出来么。”

    白玫说:“癫痫。”

    胖婶说:“癫痫是什么病啊?”

    白玫说:“就是羊气风。”

    这边白玫刚说完,那边,两人就都张大了嘴。胖婶是惊讶,奶奶是震惊。

    第一百四十章 枝头抱香2

    在这闭塞的乡下,平常的日子都是大同小异,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和今天也差不多,无非出工、吃饭、睡觉而已。平常日子里,到了晚上,奶奶都会早早就上床,哪怕一时睡不着,她也会坐在床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地打盹。这天因了胖婶的来临而变得不一样了。胖婶走后,奶奶仍是平静不下来,从房间走到灶间,又从灶间走到房间。一边走,一边还气呼呼地说:“你个小冤家,是不是嫌你奶奶我活得太长了,想要气死我呀。”

    白玫不响,她想,自己今天是有点过分了,允许奶奶生气,等气过了,也就好了。可是,***气老也平不了,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白玫本不想讲话,但是,她还是怕奶奶气坏了,终于开口说:“至于吗,奶奶,我要是真的得了羊气风,你老再气不迟呀。”

    “你以为自己聪明?你不想想,胖婶明天一传,我看你以后怎么办?谁还敢要你!羊气风耶,不把人家吓倒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半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

    “这样才好,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烦我了。”

    奶奶气得结巴,“你,你一直,一直不嫁人?”

    “对!”

    奶奶不再理白玫,弯腰到那只古老的大橱肚子里翻东西。

    一般大橱,打开橱门,就见橱底。这橱不一样,橱门到高耸的橱脚之间有一个下坠的橱肚。白玫见奶奶半个身子都弯到橱肚里去了,有点担心。她虽然最讨厌找东西,但是因为刚才胡说八道严重得罪了奶奶,所以,她担心之下讨好地说:“奶奶,找什么?要不要你孙女帮忙?”

    奶奶不吱声,一个劲翻,小小的房间里顿时弥漫了一股虽轻微但却很难闻的陈旧物件的气味。白玫的嗓子一阵难受,赶紧躲到外间去。

    不大一会儿,奶奶拿了一个发黄的本子出来了,她说:“找到了。”

    白玫想活跃一下气氛,开玩笑说:“这是什么?变天账?”

    奶奶怒道:“捣蛋鬼!还文化革命哪,变什么天帐,是老照片。”

    听说是照片,白玫来神了,她最喜欢看照片,尤其是陈年老照片。她几乎是一把就抢过了奶奶手里的本子。本子里夹着一些发黄的旧照片,白玫一张一张地问:“这是谁呀?”奶奶就告诉她,这个,是谁谁谁,也就是你的谁谁谁。那个是谁谁谁,你要叫他什么什么。翻到一张年轻姑娘的照片,白玫喊出来了:“哇!古典美女!这个,是我的什么人哪?”

    奶奶说:“我要找的,就是她。”

    “她是谁?”

    “她是你的姑奶奶,也就是你爷爷的姐姐。”

    “她在哪里?还活着吗?怎么从来也没听你说过?”

    “死了几十年了。唉,纺纱织布、裁衣绣花、家里田里、写字读书做文章,没有她不会的,没有一样不受人称赞的,可惜呀,才活了三十一岁。”

    “她的小孩呢?她没有小孩吗?”

    “她是死在娘家的,没有出嫁,哪来的小孩?所以啊,真正说起来,你还不能称她做姑奶奶,只能是祖姑姑。”

    “怎么会?三十一岁不出嫁?那么美,那么出色的人!”

    奶奶说:“玫玫啊,你还小啊,知道的事情太少了。美、出色,就一定不会老死娘家?告诉你,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

    “奶奶,快说说她的事吧,我的心都痒痒了。”白玫央求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枝头抱香3

    奶奶说:“一句话是说不清的,真是三岁没了娘,说来话长,玫玫啊,我们坐在这里干吗?都到床上去,坐着也好,躺着也好,不暖和一点吗。”

    于是,白玫和奶奶关上房门,坐到床上,奶奶就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白玫的爷爷有个姐姐,名叫淡菊。淡菊不但人长得漂亮,还聪明伶俐,淡菊爷爷常常望着孙女感叹:淡菊要不是个女孩子,一定能光宗耀祖呢。

    淡菊长到十二岁,就不断有人上门提亲。可是,只要一换庚帖,也就是一合八字,人家就没声音了,接着就是还庚帖。几次下来,家人终于搞明白了,淡菊的八字太不好了,不是克夫,就是克公、克婆,甚至克子,这样的女子,不管她有多美,有多贤,有多聪明能干,谁家敢娶啊!

    怎么办?淡菊阿爹说,为了淡菊,找人改一下八字吧。可是当爷爷的不同意,他说,我们规规矩矩的读书人家,不可以弄虚作假,更不可以害人。

    在白家,爷爷的话就是圣旨。淡菊的八字不改,她就始终无人敢娶。渐渐的,美丽的姑娘脸上下了霜,活泼的女孩子再也不愿张口说一句多余的话。常常,夏夜的凉场上大家都在一起乘凉聊天,淡菊独自一人坐在河边,望着河水,望着星星,发呆,一坐就是半夜。

    听到这里,白玫说:“奶奶,你见过她吗?”

    奶奶说:“当然见过,我们俩还相处得挺好的。我刚嫁过来时,她就已经不笑,听说,本来她的笑声象黄莺一样好听呢,你知道,白家人都很爱笑。不过,她就是不笑,还是很好看的。后来,你阿爹出世,她高兴得不得了,常常抱着小侄子不松手。你阿爹两岁多时,忽然不喜欢他大姑姑抱了,一抱他,他就哭。没多久,他大姑姑就死了。”

    “我爸爸忽然不喜欢她抱,后来她就死了,怎么会这样子呢?”

    “小孩子的眼睛净,可能看见了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白玫吐吐舌头,说:“这么玄哪!奶奶,你这是迷信吧。”

    奶奶说:“我们在屋里说说,出去不要说,有些事,还真是不好说全是迷信。就说合八字,媒人提亲获女家同意后,双方互换庚帖,根据双方出生年、月、日、时和属相推算,查查他们俩是不是相克。据五行之说,相生相克,就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譬如一个五行属水,一个五行属土,那就不宜婚配。再有,根据男女双方的属相合八字,那说法更多,譬如‘白马怕金牛,鼠羊不到头,蛇见猛虎如刀锉,猪见婴猴泪长流”等等。也不全是瞎说。西边哑巴的婆婆和她死去的男人就是一个属鼠,一个属羊的。”

    白玫说:“还不瞎说!哑巴婆婆年轻守寡那是碰巧了。要不是该死的合八字,要不是淡菊的爷爷不肯改八字,淡菊如果正常的出嫁,生子,不定现在还活着呢!怎么会死,她肯定是郁闷死的。多可怜。”

    奶奶说:“可是,我们家长辈说,淡菊不出嫁,克不到夫、公、婆、子,就把自己克死了。这并不是最惨的,总比克死了婆家人,自己活着受罪要好一些。”

    白玫说:“无稽之谈!奶奶,那你呢,你认为呢?”

    奶奶说:“在这件事上,玫玫,我和你一样的看法,就是,应该把淡菊的八字改一改,让她出嫁。”

    白玫笑了,说:“奶奶,你总算和我有共鸣了。对吧,如果出嫁,淡菊就不会死。”

    奶奶说:“你总算说对了,一个女人,应该出嫁、生子,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白玫想了想,接着大笑,说:“哈哈哈,奶奶,你老真厉害,我服了你了,说着说着,我就把自己装进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枝头抱香4

    听孙女夸奖,老人比什么都高兴,她哈哈大笑,笑得直擦眼角,因为眼泪出来了。

    小孩子爱听大人的夸奖,老人则爱听小辈的夸奖,在喜欢隔代人的夸奖这件事上面,老人和小孩是一样的。

    白玫笑着笑着,突然象是川剧变脸似的,一下拉长了脸。她语速缓慢,语调低沉:“奶奶,我的八字也不好啊。”

    奶奶住了笑,说:“说什么呢,你八字不好?笑话,现在哪还有合八字这一说。欺侮你奶奶老呀,什么都不知道?”

    白玫说:“我的出身啊,这家庭成分,不就是我的‘八字’吗!”

    奶奶说:“那不是一回事。”

    白玫固执地说:“一回事!”

    老奶奶喃喃地说:“八字就是时辰八字,是不能改的,什么年、月、日、时生的就是什么年月日时生的,当然不能改;出身成分,也就是,你是哪家生的,就是哪家的成分,也是不能改的。这么说来,有点一样。不过,玫玫啊,八字不合,婚姻不顺,成分,能和八字是一样的吗?”

    白玫说:“奶奶你想,不是说八字不合,会克夫、克公、克婆、克子对吧?如果女的出身成分不好,是不是也会影响到男家的人呢?你想想,嗯?”

    奶奶愣住了,半晌出不了声。白玫仍是盯着不放,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说:“奶奶,你说,现在没有了合八字这一说,可是,媒人做媒要不要把女方的出身成分说清楚呢?这肯定要说清楚的,对不对?如果女家的成分不好,男家是不是也害怕呢?所以,我说是一回事,你想,有没有道理?”

    奶奶总算在孙女咄咄逼人的话语下想出了一句话,她说:“不管怎样,嫁到谁家,生的小孩子的成分是他家的成分吧,又不会跟娘的成分。”

    白玫说:“这个当然,但是,你能说人家男家一点顾虑也没有吗?不怕影响他家儿子入党、当干部?不怕跟人家吵架嘴巴讲不响?”

    奶奶说:“这倒也是噢。”等了一下,又说:“可是阿土根家倒是不怕,到底是我们家出来的,不一样。”

    白玫说:“那,刚才胖婶说了,你怎么好象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还有啊,以后千万不要再说阿土根是我们家出来的,听起来怪怪的。”

    奶奶说:“是的,是的,你爷爷活着时就叮嘱过我,刚才不是你胖婶这样说了,我顺着她说的吗?我以后记住不说就是了。唉,我也说不上来刚才胖婶说了是阿土根家,心里是个什么感觉。玫玫,不是我看不起人家,现如今,人家不嫌我们就已经是看得起我们了。可是,玫玫,你怎么就那么绝呢?不先见见他家儿子的面,就一口把话讲死,也许那小伙子不错呢,他阿爹可是个大好人。”

    白玫冷笑,说:“不管谁家儿子,不管他有多好,只要我还当农民,我就不结婚。奶奶,你想,我连养活自己都困难,还要组织一个家庭那叫自找苦吃我不是有病么!”

    听到孙女这样说,老***心难过得皱成一团,几次张嘴,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唉!”

    第一百四十三章 峰回路转1

    红的火、黑的墙,凌志在小小的生产队的铁匠铺里挥洒着汗水、挥洒着青春年华。身体日益强壮,心志也日益成熟。虽然,他的内心经受着暴风骤雨的洗礼,但是,从表面上看,凌志还是凌志,甚至,他有时候还讲一个两个小小的故事给师傅听,所以,师傅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还以为他已从丧父之痛中走了出来。

    同一知青屋的阿光也没有看出凌志心中的波澜,这和他们两人素来不亲近有关。

    秋贞却从凌志的笛声中听出了他心中的呜咽。

    冬夜的月光,凄冷、寂寞,透过天窗静静地照在秋贞的脸上,秋贞密密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分开,露出一对圆圆的眼睛。咦,我怎么醒了?秋贞刚一疑惑,就明白了,是笛声,是凌志的笛声把她从梦中唤醒。

    悠扬、婉转的笛声如一条冰河,在秋贞的心中流淌,她在暖暖的被窝里感到了森森寒意。象是慈母听到幼儿啼哭,秋贞的心疼痛了。她多想披衣下床,开门寻声,走到凌志面前,问一声:“是什么人让你忧伤?是什么事让你?徨?能说给我听吗?能让我帮你吗?”可是,她知道,这不合适。就算凌志有万古之忧,自己也无法帮他排解丝毫烦愁。是那个女知青让他忧伤吗?一定是。想到这里,秋贞不禁对那个她心生怨气,如果可能,她多想当面点醒她,不要让这么好的人难过,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凌志的对象是我,我要让他天天笑,绝不会让他受罪,更不会让他难过。

    一夜一夜,凌志的笛声在秋贞的耳边回荡,也在秋贞的梦里流淌。慢慢地,秋贞从心疼变成了怨怼:你至于吗?折磨自己,也折磨我。是我上辈子欠了你吗?是你上辈子欠了她吗?

    早晨,从被窝里被阿娘喊起来的秋贞气呼呼地对阿娘嚷:“每天都被凌志的鬼笛子吵闹,烦死了!才睡着,又被你吵醒!”

    阿娘奇怪地说:“凌志每天都吹笛子吗?我怎么没听见。”

    秋贞说:“不是每天,也差不多每天,你没听见?”

    阿娘说:“没听见。隔着河,隔着竹园,就是吹也听不清啊。”

    两人问秋贞爹,他说:“听见过,那小伙子的笛子是越吹越好了,我正想推荐他到大队宣传队呢。”

    秋贞说:“不要,他的笛子吹得真难听!”

    阿爹宠女儿,说:“好好好,不推荐他,他吹得难听,好了吧。快吃了早饭上班去吧。这么大的姑娘,天天睡懒觉,到了婆家准被婆婆骂。”

    秋贞心烦,说:“不去不行啊。不去婆家就不会被婆婆骂了。”

    阿爹说:“好好好,不去不去,我们秋贞不要去婆家。”

    阿娘说:“有你这样的爹,就有这样的女儿,哪有一辈子不去婆家的姑娘!”

    秋贞说:“我做第一个不行啊?”

    阿娘说:“别胡说了,饼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阿爹说:“老太婆,你真笨,急什么,等秋贞遇到了喜欢的小伙子,你不让她去婆家她也不听你的呀,对吧?秋贞。”

    秋贞翻了她爹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峰回路转2

    铁匠铺,凌志和师傅在打铁。“叮当、叮当、叮当……”,有节奏的声响敲打着冰冷的空气,为冬日敲出一片暖意。

    把心中的郁闷化作力气,把手中的大锤当作武器,把师傅手中的小锤当作想象中的敌人,与其说凌志在打铁,不如说他是在发泄。亲人永别,前途渺茫,凌志的心中郁积了许许多多的痛苦。夜晚,他用竹笛长啸;白天,他用铁锤吼叫。

    凌志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心血来潮当了铁匠,一年中除了农忙,大部分的日子只要对着师傅一个人就行了,而且上帝保佑,师傅还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人。他讲故事,师傅笑咪咪地听;他不说话,师傅静悄悄地抽他的水烟;他一锤一锤狠狠地砸下来,师傅就稳稳地掌住手中的小锤。

    凌志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当铁匠而是天天和社员们在一起,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很可能管不了自己的嘴巴,常常给大家讲一些不怎么革命的、甚至是封资修的故事而给自己招来横祸;也有可能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却管不住自己的脸,不是成为大家议论的对象,就是满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把大家都得罪了。

    凌志在打铁,每一锤都稳、准、狠地砸在师傅手中的小锤上。每砸一锤,他就在心中默喊一声:“超人!”。在旁人和师傅听起来打铁的声音是“叮当、叮当、叮当”,而在凌志耳中却是“超人!超人!超人!”

    一个瘦瘦的男青年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他知道,打铁不能中途停下来,因此一直不说话,只是站着看。终于,锤声停了。青年走进门,在他开口喊凌志的同时,凌志喊:“小鹏,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是凌志的同学,他是来告诉凌志,据可靠消息,大学招生快要开始了,并要凌志和他一起去一趟公社。他说:“我们要争取一下,说不定就成了。”

    听说是上大学的事,师傅高兴地说:“快去,快去,上学要紧,这些活,哪怕晚上我们俩开夜工,不要紧,快去。”

    凌志非常踌躇,他说:“你去吧,小鹏,要不,让阿光陪你去,我真的不能让师傅开夜工,这几把左手镰刀是公社书记家的亲戚定的,我们要快快打出来,不能拖。”

    小鹏说:“现在是冬天,又不用镰刀,急什么?”

    凌志朝师傅看了一眼,意思是让他帮自己说话。他估计小鹏还不知道他父亲出事了,不然,也不会来喊他去公社。但他不想明说,他是个骄傲的人,他害怕别人的同情,倒不是害怕鄙视。

    师傅其实已经猜到凌志的意思,但他的想法是:万事都有例外,万一去一趟公社有点用呢,所以,不接凌志的碴,而是说:“是的,冬天,不急着用,你去吧。”

    凌志坚持说:“阿光在,今天好象是挑土,就在东面不远,我去帮你喊他。”

    小鹏说:“要不,喊他一起去,你一定得去,你去好,我们都不如你会说话。”

    人的世界是复杂的,有时候,人不得不为了别人而做一些违心的事,做了,还得感谢人家的一片好心。有时候,人以为是在做好事,其实却是伤害了人家还沾沾自喜。凌志没法,只得带小鹏去喊阿光。

    正在挑土的阿光见到凌志和小鹏,非常意外,惊讶地问:“找我?有事?”

    小鹏说明事情的原委,阿光喜出望外,扔下竹簸箕就跟两人走。

    三人一起朝公社走去。

    一路上,阿光一迭连声地谢小鹏,小鹏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峰回路转3

    三人行,两种心情。小鹏和阿光是充满期待和兴奋,凌志是无可奈何,舍命陪君子。

    因为好久不见,一路上,脚忙着,嘴也没闲着,免不了讲些你们队的分红啦,我们生产队长的腔调啦,还有自留地里今年种了些什么啦等等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凌志什么也不想说,他当听众。说着说着,说了饮食,又说男女,讲到了知青的恋爱、婚姻。小鹏说:“我们五队有个女知青真傻,为了队长给她分配轻活,嫁给了队长的热水瓶弟弟,你们没见过,那人真叫一个矮啊,比热水瓶高不了多少,就一个麦个子的高度。因为矮,头就显得特别大,整个一怪物。”

    阿光说:“头脑发热吧她,那她后悔了没有?闹不闹离婚?”

    小鹏说:“小孩子都有了,闹离婚!现在还没听说,以后的事就不好说了。”

    阿光说:“她怎么那么傻,以为我们真的只能扎根农村了?急着结婚。形势是在变化的,要是我们上大学去了。她不后悔得撞墙才怪!”

    两人摇头叹息,在同情那个女知青的同时,有了一种类似于先见之明的自豪感和海阔天空的幸福感。

    凌志一声不响。好在同学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种沉思默想的哲学家模样,也不以为怪。

    人多就是不一样,脚还没觉得累,公社镇上的古石桥就已是遥遥在望了。

    一个矮矮胖胖的公社干部接待了他们,小鹏用眼色暗示凌志,让他说话。

    凌志这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说:( 这样的情,那样的爱 http://www.xlawen.org/kan/34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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