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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LPHABET
1.记事本断片-第1章 第一份工作
4209年5月20日
门上的黑色雕花,沉重得让人窒息。
一阵奔跑之后的突然停止让人炫目,呼吸赶不上自己的行动,血液涌入大脑,瞬间麻痹了我的思维,我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伸出左手轻推这扇熟悉的大门。
门上的花纹大块地被磨平了,隐约可见。
大门内的世界和16年前第一次见到的一样、宁静美丽,然而从5年前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屋的主人。一缕光线从晦暗中投射进来,散射了光的尘埃在光之路中、欢乐地飞舞着,是光突显了尘埃还是尘埃使光显形了呢?在这份温馨之中,却有着眼前的不和谐,我向表情痛苦扭曲的躯体走去:“老师,你怎么了……”脑中回想起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光……
4206年9月3日
“隶轩,第一份工作,我们要去卢斯村除虫。”声音从工作台的方向灌入耳中,说话的人背对着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沉默,总之我在沉默了,于是两个人沉默了。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人还是有些敬意,于是我微微张了一下口,“这种事是国家战士做的吗……国家太安定了吗……”
老师将手中的竹简仔细摆放到其他同类文件中,转身望着我,动了一下眉毛,“不管什么任务都不能轻视的,说不定可以从中得到什么……”
“微薄的酬劳。”他的套路我很熟悉,所以接话头也很快。
“你吃饱饭了穿暖了再说酬劳的事。”
正跟我说话的人是“老师”,穿的是常年不变的骑士装。有一次打开他的衣柜,看到里面塞得都是满满的、同款式、同颜色、同尺寸的备用骑士装,从那之后我的密集恐惧症就经常发作。这整一套是国家战士的补贴装,虽然称不上丑陋但长年如此难免显出穷酸样。老师的另一个标志是一丝不苟地、炫耀似的把“走狗”徽章紧系在领口,上面有单剑,代表力量的强化获得了国家战士认证。
3岁时我的母亲带我来到了维涅拉城镇,却把我扔给了一个男人,于是我开始住在他的家里,从那时起他就是我的老师了。这个人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恶魔,指导学生第一天就真刀真枪地追杀,还要进行严酷的精神摧残。他在训练上从不留情,因此避开危险很快就成为我意识之前的本能了。
维涅拉的天气总是热得让人想吐出舌头散热,四周的卢斯村本来就已经是很偏僻的小村子了,老师还想绕山路走,美其名曰“训练我”。走到快脱水时,抬头看到了路标“卢斯村”,终于看到了目标。
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和其他村子一样透着所谓淳朴的土气,没什么值得观察的。在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让人难以察觉。这是一个趋向静止的世界,居民在这里出生、劳动、死亡,千万年不变的宿命。不过,说是没什么值得观察的,其实是什么也观察不到,因为自从到了卢斯村附近,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小虫子,让人难以呼吸,有一次看到老师鼻子里吸进了什么,一阵挣扎以后从嘴里吐了出来。
卢斯村里质朴的平衡被奇怪的生物搅动了,很多人坐立难安,但是又能如何呢?居民们稀有的恐慌不会持续,即使无数次地被颠覆,这里又会遵守无法打破的规则一次又一次循环着。我就是让村子回归宿命的那个人吧,我伸出手对着空中迅速握紧拳头,然而再次张开的手掌中却什么也没抓到。
“如果能随便抓到还需要找国家战士吗?你甘心自己9年的努力毁在虫子手中吗?不过这些虫子有没有我们说的‘手’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师说着已经走远了,就是交给我了的意思吗。
老师走后我是尝试了各种做法的,比如两手到处挥舞试试能不能抓到虫子,比如从树上跳出来出其不意地抓虫子,不过各种方法都没什么用,竟然一只都没有抓住,这怎么可能了。总觉得这次的任务变成了小朋友的野外考察,自己都觉得滑稽。
我用手遮住额头,望了一下依然充满空气的虫子,不,也许虫子就是这里的空气,或者说我们只是固执地把连续存在于周围的微粒定义为“空气”,但其实这只是一种虫子。我们不断地把这些虫子同化到体内、又将其矮化到无机状态、再异化到周围空间,村子的居民其实一开始就呼吸着虫子,但是直到现在才认为它们是不同于所谓“空气”的虫子。
好像有些偏离了主题,不过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捡到一块破布,用树胶粘在了树枝上,这样就有一个捕虫网了,这才是真正的野外考察吧……用这种方法抓到了挺多,我迫不及待把他们全部踩死,好像心里的郁闷得到了一些抒发。抬头看看被我杀死的虫子只是这些“空气”中的沧海一粟。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到我身边了,低头看了看我身边放虫子的几个袋子:“真是糟糕的结果啊——跟没抓到也没差多少,有时候不是只用手就可以解决的啊,用一下你自满的脑子吧。”
“我去找源头了,知道吗?找源头才是最重要的。当一个种族过于繁盛时一定是缺乏其他某些种族的缘故,当然引入天敌也要注意用天敌的天敌来牵制。”老师的说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有时我真觉得我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让造物主这样惩罚我,“说起生物平衡最有权威的罗杰研究组果然还是来自传说中的学者胜地玛缪库,他们的著作中提到了一个哲学性话题:位于食物链顶层的是‘死亡’……”
当然我耳边也会无意识地滤去老师的长篇大论。
“隶轩,锻炼身体固然重要。但是我们要理解自己当前的极限和首要目的,所以要有技巧。”
老师的手掠过闷热的空气,做出了一些手势,映在地上的手的残影燃烧了起来,大片虫子的残骸坠落到地面,“这么说有点土,不过果然虫子是最怕火的吧。”
“你这是作弊。”说教了半天,他就是用我不会的火焰法术解决了所有的事,浪费生命……
老师看到我怨恨的表情,决定花些时间教会我火舞,他把精神力集中的要领,感知火元素的方法,以及点燃的时机教给我,不过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记住了吗?再来操作一遍。”
我重复着深呼吸,从空气中寻找光与热,一口气将收集到的元素运输到指尖,一团微弱的火焰在手掌中摇曳。老师的映射着火焰的暗红色双眼专注地观察了我使用火舞的全过程,“时间久了一些,算了,成功也是一种进步了。
2.记事本断片-第2章 告别老师
4206年9月3日
完成了第一份工作,我们在卢斯村吃了下午茶,餐单上写着隶轩,我讨厌这种食物,从我称他为老师的那天起,我的原名就被这个人忘记了,因为他某天在吃隶轩就随便给我起名叫隶轩,完全没有把我当同类生物看。
吃饱了肚子,我们去观赏了当地奇特(恶心)的风俗:村民一个接一个踏入螺旋状场地,然后,自己转着圈,边向前走通过场地。如果从上方俯视的话,应该是一个绝景了,我敢肯定,走完这些螺旋至少需要两轮计时器的时间,在由衷地对此类活动表示厌恶的态度下,我也由衷地敬佩这些村民的内耳半规管的强度。
“你很想参加吧?果然人生尝试一下各种事情才是最美好的。”
我转身离开,老师装出一幅意外的表情:“你要走了吗?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从背后的动静来看他应该是掏出了什么东西。“任务书:为了解卢斯村居民近期生活状况,特派国家战士前往除虫害,并参与当地风俗活动。任务提交时请附带虫类标本及活动简要说明。”
“为什么一开始不给我。”
老师得意地抬起嘴角,看来这句话完全在他的计算中,“这样的话你肯定不接任务的。”虽然表达方式令人很不快,话本身倒是说的没错。
难以置信的现实摆在我的眼前,我竟然在刚刚遭受自己唾弃的螺旋上旋转着,确实我应该是向左转的,不过现在眼前模糊的风景却从右边蹦出来,前面那个应该是老师吧?我渐渐开始觉得旋转似乎才是我的本性,我不能脱离旋转,这是怎么回事?包括我在内周围所有人都被巫师施咒了吗?为什么荒诞不经和理所当然这两种激烈冲突的心理会同时支配我,是幻觉吗?刹那间,我注意到了这个奇怪世界中更为奇怪的情况,更准确地说,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也绝对不会忽略掉的事实,有一个完全静止的存在,一个穿着大衣的生物,现在正背对着我……不,它侧过身来了,
大衣中露出的毛发、
它侧对着我、
我强烈地在内心祈求它不要转过头,不要发现我。
右胸口袋中的胸花、
前排的纽扣、
然后是、
生硬地扭转过来的头。
我没办法看清它的脸,男的?女的?熊?鹿?猫?脸在各种生物间切换着,像小孩子的多面球体玩具一样翻转着,甚至每张脸本身也被毫无章法地切割着,由各种组件随意修补着。一个意识从我的脑中升起来:“你必须死去。”是的我必须死去,但是这不是我的意识,这似乎是眼前这个生物的意识……
……
“刚才很不情愿的样子,结果转得这么开心,不过没想到你对旋转感兴趣,真不知道心理学上要怎么解释呢?自闭?果然是自闭吧……”老师摁住了我的肩膀,确实我不应该再旋转了,但是总觉得有点奇怪,之前的那个旋转的人真的是我吗?还是说……那个穿着大衣的生物才是我呢?我立刻抹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4208年1月30日
和老师一起的生活不是想象中理所当然地一直持续下去。
老师振荡着手中的器皿,品了一口兰莫迪酒,“你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做任务自己谋生吧。”
这就是所谓的逐客令吧,很唐突,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让我离开的事。我没有移开同他对峙的视线。
思考。
然而这是没有结果的思考,老师滴水不漏的作风使得我脑中存储的相关信息近乎为0,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放弃了,默默地整理东西。
“你的结界还是有死角不可以大意。精神力远远不够要注意自己的极限。身体灵活的优势要好好利用,可能的话足以弥补力量上的缺陷。紧急处理的治愈能力是非常重要的,每天都要练习。以后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偶尔仰赖一下周围的人……”
老师在我忙碌的时候不停地说着,刺猬般的毛发上下颤动,自从我第一次踏入这个家,已经11年了,他那张紧绷的脸越发消瘦了,唯一不变的是认真时眉间的两道皱纹还有一身仿佛象征忠诚的骑士装。
这一次我把老师的长篇大论一字不漏地听下来了,他就像一个送孩子出门的家长一样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遗漏的叮咛……
耳边的唠叨声嘎然而止,我下意识地望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夹杂了痛苦和悔恨的神情。
“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在我这里学习的事,绝对不可以。”
我的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艰难地跨出了门槛——曾以为我已经足够高、足够有力,不用再像3岁时那样费力地爬过去——我转身接过老师递给我的国家战士资格认证的推荐信。
沉默。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这件事是这么突然尴尬,甚至没有一点点回旋的余地,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他却如此轻松地回馈我一个笑容。
“祝你愉快,再见——”老师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褪去,他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关上大门。
门上黑色雕花构成抽象的图形我永远也看不透,这是什么图像呢?这幅画面为什么是——破碎的呢?当我能将这四散的拼图完美整合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能得到一切疑问的答案了呢?
眼前封闭的大门是如此的庞大厚重。我、也许,再也无法打开它了。
3.记事本断片-第3章 跟踪、濒死
4209年5月20日:
我常去拜访老师,但每次那扇大门都无情地将我拒之于外,一次也没再见过他,为什么要躲着我?还是说……
这次的拜访果然又扑空了,我带着已经习惯了的有些失落的感觉从必经的昏暗小巷走过,巷口的涂鸦越来越多,一步、二步……五步,第五步停下右手方向的地面必有一只废弃的桶,这时抬头可以看到折断了的铁条悬挂于房屋旁,第一次经过时因为光线不足一头撞了上去。我反射性的低下头,弯腰跨过废桶。所有的一切和以前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差别,但是这种空气流动的异常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我转向飞出一把小刀,一个黑影闪身而过,曾经跟踪别人的我,现在被跟踪了。
与跟踪者的僵持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这天,我正在家里整理书籍,听到了门口有一些轻微的响声,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是一些圆形物体滚动的声音。
我往门那里看,发现门缝下有一份牛皮纸,里面包裹着一把手杖。没有署名没有内容,漫延在空气中的隶轩的香味暴露了投信人的身份。那一刻我似乎听到命运的齿轮破除禁锢开始转动的声音。我的自律出现了紊乱,1年来的忧虑不安刹那间破壳而出,绞痛侵蚀着我的神经,这时候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它呢?我重复着深呼吸迈出步子。
对着镜子,面前看着我的是我,我扭动了嘴边的嘴角又牵动了右边的脸部,眼前的人做出反向的动作。是要改变眉毛的方向吗?我扬了一下眉毛又皱了一下眉毛……
精神稳定下来了,新的不安喷涌而出,老师——怎么了,这根手杖简直就像是给我的——最后一个词我没有允许它出现在大脑中,我夺门而出。
一步、两步……第四步时我踢倒了废桶,撞到了链条,但是危机的本能使我躲过了暗藏的飞刀。为什么废桶和链条没有躲过,飞刀却躲过了呢?是跑步时步子扩大了的原因?我即刻扼杀了这一无聊的思考内容,挡住我去路的是——跟踪者吗?
我要去找老师,没有时间和他纠缠,但他却执意要与我战斗。他的步法招式是陌生的但是又是莫名地带着熟悉感,是什么流派的呢?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而且——这个人并不是之前的跟踪者。
他熟练地发动了增强力量的红色“芒”,也就是他拥有单剑徽章,从芒的强度来看平日存入徽章的能量非常庞大,是我不拿手的类型。
第一刀上来,我晃了一下,倒退了几步,对手连同一身黑色装束完全融入了小巷的阴暗中,耳边的气流因为他的高速运动而混乱不堪,这次是连续击打,我毫无招架地倒在地面上。三把暗器立刻招待了我,我勉强挡住了飞刀并决定展开结界,我的结界魔法不够成熟需要大量集中精神的时间。
我反转刀,甩出刀柄内的暗器铁钩、绕住了他的剑,然而力量上我又输了,我反被牵制甩了出去,全身像沙包一样承受了石壁的强烈冲击,手臂的第二根骨头断了,背部撕裂。我竭力掩饰自己体力低下的事实。
他以为我无法活动了,就在这一瞬松懈中,我发动攻击一跃而起击中了他的手臂,他反身一脚,我从下方闪了过去乘机一拳打中腹部并抓住机会一阵连击将他撞在墙上。时机!我不敢放过这个机会展开了结界,他起身时“芒”又加强了,仿佛矗立于燃烧的火焰中的他宣告着我的终结。
仅几秒他竟吟咒完毕放出了烈焰,我立刻放出芒将结界加到最大,随着火焰连续的攻击,结界碎裂的声音让我绝望,红色的火焰在我面前稍作犹豫、就穿透了最后一层结界,我燃烧了起来,这一刻周围为灼热所环绕,席卷而来的热浪使我的身体翻腾起来,我逐渐丧失呼吸能力。
我的脑中开始出现闪回……没有脸的父亲、折起膝盖的母亲、微笑的老师……这样的短距离坠落竟然用去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仿佛看到死神从对手身边撕裂空气而出,终于我的身体重重触地,我到达了终点——
……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我不知道。
我要挪动一下手指,这样想着,手指接触到了冰冷的地面,接下来是脚趾……只有大拇指可以活动,其他的部分都没有知觉。
我没有死?可以睁开眼睛吗?必须确认状况。
在眩目中度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终于看清了,仍然是小巷,之前发生的事就像是我被铁条打晕后做的梦一样。
我为什么会在小巷?脑海中的画面艰难地倒退着,断片逐渐结合成完整的图像:我在奔跑、我用力推开房门,我在镜子前绷紧肌肉,我在端详手杖,我打开了信封……
我从地面一跃而起,那时我觉得我的意识是如此的陌生,仿佛可以在远处冷静地观察自己的身体,我一次又一次地摔倒,最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目的地。
血液麻痹了我的大脑,我甩了一下头,推动大门……门没有锁……?5年来第一次开启的大门内会有什么样的冲击……小屋并没有长期无人管理的那种凌乱,室内一切井井有条完全是老师的作风,难道他真的在屋子里?
我终于见到了老师————那毫无生机的躯体。我丧失了思维的能力,只是机械地向那具躯体走去,“老师,你怎么了……”
手颤抖着靠近老师的嘴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老师棱角分明的脸庞像雕塑一样冰冷,身体也开始出现僵直了,手臂和腹部击打轻伤、背部撞击轻伤,除此以外几乎没有一处伤口,就像是被抽走了意识的人偶一样……
这时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向我袭来,我的阈下发出了警报,只是我的身体已经达到了运动的极限。
后脑勺受到了重击,沉闷的声音,整个脑子嗡嗡作响,瞬间丧失了五感……时间凝固了,风景由下至上倒退着,我要看清杀死老师的人的脸……
再次醒来,感觉自己已经死去了两回。
体内有一种燥热,感官放出危险信号。我努力使自己唯一能把握大量情报的器官进入正常工作,视力尚未完全恢复之前,我就明白了,有人纵火。老师的房间着火了,他一生所有、此时分分秒秒都在燃烧着。
我痛恨自己精神力的缺乏,只能吸引空气中少量的水汽、并以极为低下的转化率聚集成水柱、逐层灭火,老师仅有的小屋被火蛇囫囵吞下。火扑灭时,房柱房顶已经全部倒塌,老师的尸体也不见了。残破的文件架中、发黑的竹简散落异地,我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认真查看了剩下的文件,所剩无几的信息频繁地传递着“团队”和“獠牙”这两个词。
周围差不多漆黑一片,身边没有东西照明,精神力也不够使用火焰魔法,要调查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暂时回去休息,准备些调查工具。
4.记事本断片-第4章 思维的迷宫
4209年5月21日:
第二天再来到废墟时,发现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老师的存在彻底为世界所遗忘,我犯了低级的错误,还没有全面整理搜查老师的遗物,就被其他人抢先毁灭了。
我沉沦于思考中……
跟踪者的失踪和新袭击者的出现,这两个人是合作的吗?或者毫无干系?充满杀气的袭击者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呢?只能认为他遇到了一些、连给我致命一击的机会都没有的、紧急、不可抗拒状况。是什么状况呢?跟踪者的倒戈?这种可能性建立在多重臆测上。
我还是应该更相信另一种可能:老师救了我。然而救了我的老师没有致命伤,却死在自己家中。击打伤的部位是手臂、腹部和背部?一种掠过大脑的不祥的可能性被我迅速否定了……
整理一下可能的逻辑是:袭击者要杀我—〉老师出现阻碍—〉两人在老师家战斗—〉老师被人用某种方法杀死。
然而这仍然是说不通的,如果老师要保护我,袭击者要杀我,他们完全应该在我周围战斗。那么老师死在家中并不是因为救我吗?然后是老师房间的伏击者,在最后我看到的是蓝色的短发,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吗?那么为什么我又一次被凶手放过了呢?而且如果不是他把我搬运到了房间外,我一定会再次被火焰吞噬,他为什么烧了老师的屋子却救了我呢?首先是老师与我断绝关系,我可以认为这是整个事件的开端吗?出现难以控制局面的真正前兆可能是跟踪者的出现。老师在这5年内,独自为了什么而奋斗着吗?不,应该是更早以前,他也许就……
接下来是那封信,应该是老师给的吧,如果不是呢——那么这个陷阱将又会卷起什么样的巨大波澜,我现在很危险吗?要怎么处置这根手杖?我观察着老师留给我的手杖,杖身是六棱柱形状的,底部刻着一个拦腰折断的人偶图形,人偶穿着宽松的红色礼服,没有眼睛,图案太小了,没有办法进一步观察细节,周围的边框复杂而华丽,由加错的八字线组成。
我奔走于各大资料室,资料库中并没有完全与这一型号的特点相同的手杖,而且手杖的杖头与杖身比例完全不符合魔法传导规律,也就是说专家是不会制造出这种不能用来传导魔法的手杖的。难道说不是普通的魔法?或者——根本不是用于传导魔法的?
恐惧如藤蔓般疯长,难道我真的可以把它当作一个“老师”唯一留给我的“装饰品”?
同老师相关的事,我总是只能猜测。不得不承认,我这次又输了,我连合理的可能性都找不到。现在比较确实的线索是“团队”和“獠牙”这两个词,当然我也并没有任何证据驳斥这些文字不是敌人的圈套。现在的我除了紧跟着路上的饵食任凭对手摆布之外,难道还有其他途径来接近老师的过去吗……
“团队”这个普通的词使得搜索变得极其渺茫,我调动了一些军用文件,但资料太多不知从何下手,以我普通国家战士的身份能看的资料范围又少得可怜,竹简的阅读和整理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我的目光停留在军用资料室。
“机器”果然端坐在资料室的接待室中。“机器”对于别人称呼他为“机器”似乎并不在意,除了玛瑙色的瞳孔外,她的头发、制服是清一色的纯白,面无表情,挑不出一点毛病也说不上性格的优点,她应酬式的笑容像机械运行般准确无误,好象只要说出关键的词语就能套出什么。
“我想知道有关‘团队’的事。”
她被我的声音吸引转过头来,微笑着打量着我,开始抛出大量的与团队有关的信息,其中令我在意的是他一直提到一些带编号的团队成立的时间。我打断了她的陈述。
“继续刚才的问题,加入关键词‘獠牙’。”
她饶有深意地望着我,一次眨眼之后开口了:“獠牙,隶属133团队,原通缉编号00556482确认。”
加入关键词时,我其实是抱有侥幸心理的,效果却很不寻常。“原”通缉编号——他那些夸张的杀人罪行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释的?他对于老师的事知道多少呢?还有——“133团队”我发现自己也难以摆脱这种步入调查正规的兴奋、窥视秘密时的丑陋心态……
“结束刚才的问题,请告诉我‘133号团队’相关的信息。”
沉默——不知道她是在大脑中检索还是在思考,我听到心脏剧烈地搏动。
“133团队,隶轩属零机构,领主称号影蕴,规模等级低,平均能力等级9,现有成员:施辉、祈婉、约旦、獠牙,以上按入队时间排列。”
“零机构?……是什么?”
“……”又是沉默,难道又会出现惊人的线索?我的视线被她制服肩上的徽章夺去了,有一种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的感觉……
“您的权限无法涉及该领域。”
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这句话,虽然很想问一下详细资料,可惜“机器”的笑容已经转向下一位顾客了。
我查了133团队所有历届成员的档案,在其中看到了和老师的资料完全相符的人,我也终于第一次知道了老师的名字——。
“机器”这边套不出有用的情报了,我将注意转移到了手杖上,果然与“机器”的肩膀上的徽章是同一个图案。
很多线索都联系到了老师,如果说手杖真的是老师的,他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承载信息又要让我读懂的无非是字、画、音之类,老师应该很清楚我不懂暗码,手杖上也暂时没有发现机关。信的另一个提示是——隶轩麦花的香味。隶轩花制的颜料与西厮混合后会显出和周围环境相同的颜色,所以在西厮含量极高的土壤中培养的隶轩花会有“隐形”的效果,但是温度提高到一定程度并浸泡在水中后,西厮的分解会使其“显形”。
我有一种接近答案的狂喜感,并立刻将想法付诸于行动。我在煮手杖,水滴控制器慢慢前进着,我在兴奋和焦躁的双重作用下等待着。
……
水滴积累到了第一道水格,手杖上出现了一段淡淡的文字,随即转瞬而逝:危险时在杖身涂上血,可以和手杖定下契约获得强大的力量。
5.记事本断片-第5章 断片插入:家族
这天晚上我梦见了以前的事……
一张金边镶框的画像挂在家里的书桌上方,画面中有两个人,一个是紫瞳红发长裙的母亲,另一个是穿着正装的幼小的我。
3岁之前我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出生后不久母亲和我就一直被关在地下室的一块小空间生存着。地下室的围栏上经常会晃过几个黑影,母亲告诉我那些人是“监视”我们的恶人,有时他们会把母亲拉出去,接下来就是母亲的哀嚎声。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过有一次,围栏上出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消瘦的黑影,那个瘦黑影和旁边胖黑影的对话好像说了我父亲的事。他们说我的父亲因为做生意被查处,抓了起来,现在已经处决了,我的母亲也是因为关联者,一起关了进来,那时候她的肚子里正怀着我,有时他们的案子破不下去了,就会把我的母亲拉出去,拷问她或者侮辱她。
虽然黑影们给母亲的食物总是吃不饱,但她还是会将小窗口送来的食物尽可能地省下给我,并开始一项艰难的计划。
3年后,迅速衰老的母亲用剥落了指甲的双手和自制的道具开了一个洞口,将我从地下的世界带了出去。尽管双眼被蒙着,我仍然能感受到一种叫“阳光”的东西所带来的强烈刺激,这种痛苦和热烈并存的感觉让我全身发抖。我被紧紧拥抱着,一路上下颠簸。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阳光不是那么强烈了,我的眼罩被取了下来。我害怕睁开眼睛,害怕被更为可怕的现实所打倒,因为只要看不见的话,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我颤抖着,新长出的牙齿在一起打架。这时一个稳重安详的声音透过空气的波动击打着我的鼓膜:
“能听懂我的话吗?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没关系的,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视野渐渐清晰起来。眼前应该是母亲称之为“房间”的地方,整齐的方形床铺,一张古铜色的工作台配上两把完全不搭调的椅子。没有地下室压抑拥挤的感觉,温馨在我的体内弥漫。我第一次见到母亲以外的人,他的脸绷紧着,紧张得泛白,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在低温下缓缓吐出雾气,他是名叫“老师”的一个青年人,和母亲年龄相当。
这一刻,我的脸部肌肉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这就是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吗?为什么我竟然可以把一项从未学习过的技能运用得如此自然呢?
过了几天,老师请来了画家。整整一个下午,我靠在母亲的身边。直到那天傍晚,我目睹了一种永恒的镜中画面。我剪去了略长的头发,开始第一天的训练。
我遇到了魔鬼般的老师,对我的训练从来不怠慢,有时候我真想逃走。
母亲每天辗转于床榻,3年的光阴夺取了她几十年的活力,有一天她失踪了……我相信她不会再痛苦了。
在初识一个人的同时,我与另一个人分别了。
6.记事本断片-第6章 契约石板
4209年7月21日
我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我摆弄着手杖,余光中发现应该是铺平的被子却像包裹着什么一样向上鼓起,我探出头想仔细看,被子的上方扭动了一下。一种不祥蔓延开来,我转动脚,被子的下方发生了变化,我又忍不住抬了一下手,被子的边上出现了缝隙……
现在我清楚地知道我在椅子边观察着熟睡的自己,但是这种陈述又不完全正确,我并不是观察着,而是感觉着。同时我也意识到我躺在床上,被前方的一个精神体感知着,而这两个意识都是我的吗?我的脑不可能位于两处,但是我的意识必须靠脑来投射,这是否称之为分裂呢?
我惊醒过来,从老师死去的那天起我就不定时地重复着这个梦境,这可以说是一种事件后的精神创伤吗……
关于老师的调查一次次地陷入僵局,手上的资源已经耗尽,我正思量着下一步调查方案时,133团队竟派人在路上堵住了我,又是在那条没有好的回忆的小巷,不由让我觉得大概有许多人在这里失足永不见天日。
我锁定了对方的特征:长发、青瞳、丹凤眼、五芒星徽章连接细线用来捆绑头发,这个人是队员“祈婉”。
“你在调查我们吧。首先要声明的是临泽的死与我们队现在任何的成员都没有直接关系。”祈婉的声音充满威严。然而这段宣言中实在是漏洞百出:
“‘现任’和‘直接’,也就是说你不能保证‘前任’成员没有‘直接’关系或者‘现任’成员没有‘间接’关系。”
她女王般的神态瞬间变得扭曲,全身像被雷击中般抽搐着,但是好像很快恢复了女王状,我应该重新定义她的角色性格了。
“总之,如果你愿意入队的话,我们就以内部人的身份免去你的死。”她的手中燃起妖艳的兰色火焰,“这是临泽家族的誓约。他是末裔,所以再过几天这份誓约就会因为失效而自动销毁了。不过这也终究只是一个象征而已,真正起作用的是无法收回的誓言和……血液”她已经失效的契约石板化作了粉末,老师的每一个存在的证明都是这样被彻底地被抹消,随风而去。愤怒席卷了我的身体,我抑制住狂涌而来的杀气。
说出“我加入”这几个字并没有花很多时间,但是我一定会后悔的。我在契约石板中溶入了血液,我想要了解老师,而机会就在眼前,老师的死一定和这个团队有关,我只有从这里入手……“复仇”这个老套的字眼在心中浮现。这个词的追逐者们大多不会有好结果,不过它依然是长久以来向死者交代,让迷茫的生者得到暂时麻痹的最好办法,即使知道成功之后只留下空虚。
“汝,风圣卯骓,见证吾入斯,永不背弃。”
……
今天的集会是我进入133队后的第一次队员会面。
来到集合点,上次那个女王(?)来迎接我,并做了成员介绍:笑得象烂番茄一样的约旦,一副苦瓜脸的施辉,以及装腔作势的獠牙。
“这队伍实在是太小了,有人加入真不错~~~~”那个叫约旦的说到这里突然放低了音量:“有个人的真面目要尽早揭穿,免得以后新人被吓死。”远处的祈婉抽动了一下眉毛,将余光投向这里。
“她其实是猛女。”他直接指着远处的抽动眉毛的人,“别看她平时……”此时旦被一跟飞旋而来的法杖击落于地不省人事。
由这个组织的情况,我大致可以推断出为什么老师会有那些无聊的思维方式了。
獠牙像慵懒的猫那样瘫坐在长椅上:“这两个人自称姐弟,经常这样的,看久了就会习惯的。虽然他们总是动真格地闹,放心,一根草也不会受损。”
“这里没有草……”然后我被自己的无聊震惊了,原来这种思维是这么容易传染到人。( 大背景 http://www.xlawen.org/kan/3557/ )
作者:ALPHABET
1.记事本断片-第1章 第一份工作
4209年5月20日
门上的黑色雕花,沉重得让人窒息。
一阵奔跑之后的突然停止让人炫目,呼吸赶不上自己的行动,血液涌入大脑,瞬间麻痹了我的思维,我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伸出左手轻推这扇熟悉的大门。
门上的花纹大块地被磨平了,隐约可见。
大门内的世界和16年前第一次见到的一样、宁静美丽,然而从5年前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屋的主人。一缕光线从晦暗中投射进来,散射了光的尘埃在光之路中、欢乐地飞舞着,是光突显了尘埃还是尘埃使光显形了呢?在这份温馨之中,却有着眼前的不和谐,我向表情痛苦扭曲的躯体走去:“老师,你怎么了……”脑中回想起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光……
4206年9月3日
“隶轩,第一份工作,我们要去卢斯村除虫。”声音从工作台的方向灌入耳中,说话的人背对着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沉默,总之我在沉默了,于是两个人沉默了。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人还是有些敬意,于是我微微张了一下口,“这种事是国家战士做的吗……国家太安定了吗……”
老师将手中的竹简仔细摆放到其他同类文件中,转身望着我,动了一下眉毛,“不管什么任务都不能轻视的,说不定可以从中得到什么……”
“微薄的酬劳。”他的套路我很熟悉,所以接话头也很快。
“你吃饱饭了穿暖了再说酬劳的事。”
正跟我说话的人是“老师”,穿的是常年不变的骑士装。有一次打开他的衣柜,看到里面塞得都是满满的、同款式、同颜色、同尺寸的备用骑士装,从那之后我的密集恐惧症就经常发作。这整一套是国家战士的补贴装,虽然称不上丑陋但长年如此难免显出穷酸样。老师的另一个标志是一丝不苟地、炫耀似的把“走狗”徽章紧系在领口,上面有单剑,代表力量的强化获得了国家战士认证。
3岁时我的母亲带我来到了维涅拉城镇,却把我扔给了一个男人,于是我开始住在他的家里,从那时起他就是我的老师了。这个人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恶魔,指导学生第一天就真刀真枪地追杀,还要进行严酷的精神摧残。他在训练上从不留情,因此避开危险很快就成为我意识之前的本能了。
维涅拉的天气总是热得让人想吐出舌头散热,四周的卢斯村本来就已经是很偏僻的小村子了,老师还想绕山路走,美其名曰“训练我”。走到快脱水时,抬头看到了路标“卢斯村”,终于看到了目标。
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和其他村子一样透着所谓淳朴的土气,没什么值得观察的。在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让人难以察觉。这是一个趋向静止的世界,居民在这里出生、劳动、死亡,千万年不变的宿命。不过,说是没什么值得观察的,其实是什么也观察不到,因为自从到了卢斯村附近,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小虫子,让人难以呼吸,有一次看到老师鼻子里吸进了什么,一阵挣扎以后从嘴里吐了出来。
卢斯村里质朴的平衡被奇怪的生物搅动了,很多人坐立难安,但是又能如何呢?居民们稀有的恐慌不会持续,即使无数次地被颠覆,这里又会遵守无法打破的规则一次又一次循环着。我就是让村子回归宿命的那个人吧,我伸出手对着空中迅速握紧拳头,然而再次张开的手掌中却什么也没抓到。
“如果能随便抓到还需要找国家战士吗?你甘心自己9年的努力毁在虫子手中吗?不过这些虫子有没有我们说的‘手’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师说着已经走远了,就是交给我了的意思吗。
老师走后我是尝试了各种做法的,比如两手到处挥舞试试能不能抓到虫子,比如从树上跳出来出其不意地抓虫子,不过各种方法都没什么用,竟然一只都没有抓住,这怎么可能了。总觉得这次的任务变成了小朋友的野外考察,自己都觉得滑稽。
我用手遮住额头,望了一下依然充满空气的虫子,不,也许虫子就是这里的空气,或者说我们只是固执地把连续存在于周围的微粒定义为“空气”,但其实这只是一种虫子。我们不断地把这些虫子同化到体内、又将其矮化到无机状态、再异化到周围空间,村子的居民其实一开始就呼吸着虫子,但是直到现在才认为它们是不同于所谓“空气”的虫子。
好像有些偏离了主题,不过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捡到一块破布,用树胶粘在了树枝上,这样就有一个捕虫网了,这才是真正的野外考察吧……用这种方法抓到了挺多,我迫不及待把他们全部踩死,好像心里的郁闷得到了一些抒发。抬头看看被我杀死的虫子只是这些“空气”中的沧海一粟。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到我身边了,低头看了看我身边放虫子的几个袋子:“真是糟糕的结果啊——跟没抓到也没差多少,有时候不是只用手就可以解决的啊,用一下你自满的脑子吧。”
“我去找源头了,知道吗?找源头才是最重要的。当一个种族过于繁盛时一定是缺乏其他某些种族的缘故,当然引入天敌也要注意用天敌的天敌来牵制。”老师的说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有时我真觉得我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让造物主这样惩罚我,“说起生物平衡最有权威的罗杰研究组果然还是来自传说中的学者胜地玛缪库,他们的著作中提到了一个哲学性话题:位于食物链顶层的是‘死亡’……”
当然我耳边也会无意识地滤去老师的长篇大论。
“隶轩,锻炼身体固然重要。但是我们要理解自己当前的极限和首要目的,所以要有技巧。”
老师的手掠过闷热的空气,做出了一些手势,映在地上的手的残影燃烧了起来,大片虫子的残骸坠落到地面,“这么说有点土,不过果然虫子是最怕火的吧。”
“你这是作弊。”说教了半天,他就是用我不会的火焰法术解决了所有的事,浪费生命……
老师看到我怨恨的表情,决定花些时间教会我火舞,他把精神力集中的要领,感知火元素的方法,以及点燃的时机教给我,不过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记住了吗?再来操作一遍。”
我重复着深呼吸,从空气中寻找光与热,一口气将收集到的元素运输到指尖,一团微弱的火焰在手掌中摇曳。老师的映射着火焰的暗红色双眼专注地观察了我使用火舞的全过程,“时间久了一些,算了,成功也是一种进步了。
2.记事本断片-第2章 告别老师
4206年9月3日
完成了第一份工作,我们在卢斯村吃了下午茶,餐单上写着隶轩,我讨厌这种食物,从我称他为老师的那天起,我的原名就被这个人忘记了,因为他某天在吃隶轩就随便给我起名叫隶轩,完全没有把我当同类生物看。
吃饱了肚子,我们去观赏了当地奇特(恶心)的风俗:村民一个接一个踏入螺旋状场地,然后,自己转着圈,边向前走通过场地。如果从上方俯视的话,应该是一个绝景了,我敢肯定,走完这些螺旋至少需要两轮计时器的时间,在由衷地对此类活动表示厌恶的态度下,我也由衷地敬佩这些村民的内耳半规管的强度。
“你很想参加吧?果然人生尝试一下各种事情才是最美好的。”
我转身离开,老师装出一幅意外的表情:“你要走了吗?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从背后的动静来看他应该是掏出了什么东西。“任务书:为了解卢斯村居民近期生活状况,特派国家战士前往除虫害,并参与当地风俗活动。任务提交时请附带虫类标本及活动简要说明。”
“为什么一开始不给我。”
老师得意地抬起嘴角,看来这句话完全在他的计算中,“这样的话你肯定不接任务的。”虽然表达方式令人很不快,话本身倒是说的没错。
难以置信的现实摆在我的眼前,我竟然在刚刚遭受自己唾弃的螺旋上旋转着,确实我应该是向左转的,不过现在眼前模糊的风景却从右边蹦出来,前面那个应该是老师吧?我渐渐开始觉得旋转似乎才是我的本性,我不能脱离旋转,这是怎么回事?包括我在内周围所有人都被巫师施咒了吗?为什么荒诞不经和理所当然这两种激烈冲突的心理会同时支配我,是幻觉吗?刹那间,我注意到了这个奇怪世界中更为奇怪的情况,更准确地说,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也绝对不会忽略掉的事实,有一个完全静止的存在,一个穿着大衣的生物,现在正背对着我……不,它侧过身来了,
大衣中露出的毛发、
它侧对着我、
我强烈地在内心祈求它不要转过头,不要发现我。
右胸口袋中的胸花、
前排的纽扣、
然后是、
生硬地扭转过来的头。
我没办法看清它的脸,男的?女的?熊?鹿?猫?脸在各种生物间切换着,像小孩子的多面球体玩具一样翻转着,甚至每张脸本身也被毫无章法地切割着,由各种组件随意修补着。一个意识从我的脑中升起来:“你必须死去。”是的我必须死去,但是这不是我的意识,这似乎是眼前这个生物的意识……
……
“刚才很不情愿的样子,结果转得这么开心,不过没想到你对旋转感兴趣,真不知道心理学上要怎么解释呢?自闭?果然是自闭吧……”老师摁住了我的肩膀,确实我不应该再旋转了,但是总觉得有点奇怪,之前的那个旋转的人真的是我吗?还是说……那个穿着大衣的生物才是我呢?我立刻抹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4208年1月30日
和老师一起的生活不是想象中理所当然地一直持续下去。
老师振荡着手中的器皿,品了一口兰莫迪酒,“你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做任务自己谋生吧。”
这就是所谓的逐客令吧,很唐突,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让我离开的事。我没有移开同他对峙的视线。
思考。
然而这是没有结果的思考,老师滴水不漏的作风使得我脑中存储的相关信息近乎为0,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放弃了,默默地整理东西。
“你的结界还是有死角不可以大意。精神力远远不够要注意自己的极限。身体灵活的优势要好好利用,可能的话足以弥补力量上的缺陷。紧急处理的治愈能力是非常重要的,每天都要练习。以后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偶尔仰赖一下周围的人……”
老师在我忙碌的时候不停地说着,刺猬般的毛发上下颤动,自从我第一次踏入这个家,已经11年了,他那张紧绷的脸越发消瘦了,唯一不变的是认真时眉间的两道皱纹还有一身仿佛象征忠诚的骑士装。
这一次我把老师的长篇大论一字不漏地听下来了,他就像一个送孩子出门的家长一样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遗漏的叮咛……
耳边的唠叨声嘎然而止,我下意识地望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夹杂了痛苦和悔恨的神情。
“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在我这里学习的事,绝对不可以。”
我的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艰难地跨出了门槛——曾以为我已经足够高、足够有力,不用再像3岁时那样费力地爬过去——我转身接过老师递给我的国家战士资格认证的推荐信。
沉默。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这件事是这么突然尴尬,甚至没有一点点回旋的余地,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他却如此轻松地回馈我一个笑容。
“祝你愉快,再见——”老师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褪去,他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关上大门。
门上黑色雕花构成抽象的图形我永远也看不透,这是什么图像呢?这幅画面为什么是——破碎的呢?当我能将这四散的拼图完美整合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能得到一切疑问的答案了呢?
眼前封闭的大门是如此的庞大厚重。我、也许,再也无法打开它了。
3.记事本断片-第3章 跟踪、濒死
4209年5月20日:
我常去拜访老师,但每次那扇大门都无情地将我拒之于外,一次也没再见过他,为什么要躲着我?还是说……
这次的拜访果然又扑空了,我带着已经习惯了的有些失落的感觉从必经的昏暗小巷走过,巷口的涂鸦越来越多,一步、二步……五步,第五步停下右手方向的地面必有一只废弃的桶,这时抬头可以看到折断了的铁条悬挂于房屋旁,第一次经过时因为光线不足一头撞了上去。我反射性的低下头,弯腰跨过废桶。所有的一切和以前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差别,但是这种空气流动的异常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我转向飞出一把小刀,一个黑影闪身而过,曾经跟踪别人的我,现在被跟踪了。
与跟踪者的僵持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这天,我正在家里整理书籍,听到了门口有一些轻微的响声,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是一些圆形物体滚动的声音。
我往门那里看,发现门缝下有一份牛皮纸,里面包裹着一把手杖。没有署名没有内容,漫延在空气中的隶轩的香味暴露了投信人的身份。那一刻我似乎听到命运的齿轮破除禁锢开始转动的声音。我的自律出现了紊乱,1年来的忧虑不安刹那间破壳而出,绞痛侵蚀着我的神经,这时候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它呢?我重复着深呼吸迈出步子。
对着镜子,面前看着我的是我,我扭动了嘴边的嘴角又牵动了右边的脸部,眼前的人做出反向的动作。是要改变眉毛的方向吗?我扬了一下眉毛又皱了一下眉毛……
精神稳定下来了,新的不安喷涌而出,老师——怎么了,这根手杖简直就像是给我的——最后一个词我没有允许它出现在大脑中,我夺门而出。
一步、两步……第四步时我踢倒了废桶,撞到了链条,但是危机的本能使我躲过了暗藏的飞刀。为什么废桶和链条没有躲过,飞刀却躲过了呢?是跑步时步子扩大了的原因?我即刻扼杀了这一无聊的思考内容,挡住我去路的是——跟踪者吗?
我要去找老师,没有时间和他纠缠,但他却执意要与我战斗。他的步法招式是陌生的但是又是莫名地带着熟悉感,是什么流派的呢?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而且——这个人并不是之前的跟踪者。
他熟练地发动了增强力量的红色“芒”,也就是他拥有单剑徽章,从芒的强度来看平日存入徽章的能量非常庞大,是我不拿手的类型。
第一刀上来,我晃了一下,倒退了几步,对手连同一身黑色装束完全融入了小巷的阴暗中,耳边的气流因为他的高速运动而混乱不堪,这次是连续击打,我毫无招架地倒在地面上。三把暗器立刻招待了我,我勉强挡住了飞刀并决定展开结界,我的结界魔法不够成熟需要大量集中精神的时间。
我反转刀,甩出刀柄内的暗器铁钩、绕住了他的剑,然而力量上我又输了,我反被牵制甩了出去,全身像沙包一样承受了石壁的强烈冲击,手臂的第二根骨头断了,背部撕裂。我竭力掩饰自己体力低下的事实。
他以为我无法活动了,就在这一瞬松懈中,我发动攻击一跃而起击中了他的手臂,他反身一脚,我从下方闪了过去乘机一拳打中腹部并抓住机会一阵连击将他撞在墙上。时机!我不敢放过这个机会展开了结界,他起身时“芒”又加强了,仿佛矗立于燃烧的火焰中的他宣告着我的终结。
仅几秒他竟吟咒完毕放出了烈焰,我立刻放出芒将结界加到最大,随着火焰连续的攻击,结界碎裂的声音让我绝望,红色的火焰在我面前稍作犹豫、就穿透了最后一层结界,我燃烧了起来,这一刻周围为灼热所环绕,席卷而来的热浪使我的身体翻腾起来,我逐渐丧失呼吸能力。
我的脑中开始出现闪回……没有脸的父亲、折起膝盖的母亲、微笑的老师……这样的短距离坠落竟然用去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仿佛看到死神从对手身边撕裂空气而出,终于我的身体重重触地,我到达了终点——
……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我不知道。
我要挪动一下手指,这样想着,手指接触到了冰冷的地面,接下来是脚趾……只有大拇指可以活动,其他的部分都没有知觉。
我没有死?可以睁开眼睛吗?必须确认状况。
在眩目中度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终于看清了,仍然是小巷,之前发生的事就像是我被铁条打晕后做的梦一样。
我为什么会在小巷?脑海中的画面艰难地倒退着,断片逐渐结合成完整的图像:我在奔跑、我用力推开房门,我在镜子前绷紧肌肉,我在端详手杖,我打开了信封……
我从地面一跃而起,那时我觉得我的意识是如此的陌生,仿佛可以在远处冷静地观察自己的身体,我一次又一次地摔倒,最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目的地。
血液麻痹了我的大脑,我甩了一下头,推动大门……门没有锁……?5年来第一次开启的大门内会有什么样的冲击……小屋并没有长期无人管理的那种凌乱,室内一切井井有条完全是老师的作风,难道他真的在屋子里?
我终于见到了老师————那毫无生机的躯体。我丧失了思维的能力,只是机械地向那具躯体走去,“老师,你怎么了……”
手颤抖着靠近老师的嘴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老师棱角分明的脸庞像雕塑一样冰冷,身体也开始出现僵直了,手臂和腹部击打轻伤、背部撞击轻伤,除此以外几乎没有一处伤口,就像是被抽走了意识的人偶一样……
这时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向我袭来,我的阈下发出了警报,只是我的身体已经达到了运动的极限。
后脑勺受到了重击,沉闷的声音,整个脑子嗡嗡作响,瞬间丧失了五感……时间凝固了,风景由下至上倒退着,我要看清杀死老师的人的脸……
再次醒来,感觉自己已经死去了两回。
体内有一种燥热,感官放出危险信号。我努力使自己唯一能把握大量情报的器官进入正常工作,视力尚未完全恢复之前,我就明白了,有人纵火。老师的房间着火了,他一生所有、此时分分秒秒都在燃烧着。
我痛恨自己精神力的缺乏,只能吸引空气中少量的水汽、并以极为低下的转化率聚集成水柱、逐层灭火,老师仅有的小屋被火蛇囫囵吞下。火扑灭时,房柱房顶已经全部倒塌,老师的尸体也不见了。残破的文件架中、发黑的竹简散落异地,我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认真查看了剩下的文件,所剩无几的信息频繁地传递着“团队”和“獠牙”这两个词。
周围差不多漆黑一片,身边没有东西照明,精神力也不够使用火焰魔法,要调查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暂时回去休息,准备些调查工具。
4.记事本断片-第4章 思维的迷宫
4209年5月21日:
第二天再来到废墟时,发现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老师的存在彻底为世界所遗忘,我犯了低级的错误,还没有全面整理搜查老师的遗物,就被其他人抢先毁灭了。
我沉沦于思考中……
跟踪者的失踪和新袭击者的出现,这两个人是合作的吗?或者毫无干系?充满杀气的袭击者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呢?只能认为他遇到了一些、连给我致命一击的机会都没有的、紧急、不可抗拒状况。是什么状况呢?跟踪者的倒戈?这种可能性建立在多重臆测上。
我还是应该更相信另一种可能:老师救了我。然而救了我的老师没有致命伤,却死在自己家中。击打伤的部位是手臂、腹部和背部?一种掠过大脑的不祥的可能性被我迅速否定了……
整理一下可能的逻辑是:袭击者要杀我—〉老师出现阻碍—〉两人在老师家战斗—〉老师被人用某种方法杀死。
然而这仍然是说不通的,如果老师要保护我,袭击者要杀我,他们完全应该在我周围战斗。那么老师死在家中并不是因为救我吗?然后是老师房间的伏击者,在最后我看到的是蓝色的短发,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吗?那么为什么我又一次被凶手放过了呢?而且如果不是他把我搬运到了房间外,我一定会再次被火焰吞噬,他为什么烧了老师的屋子却救了我呢?首先是老师与我断绝关系,我可以认为这是整个事件的开端吗?出现难以控制局面的真正前兆可能是跟踪者的出现。老师在这5年内,独自为了什么而奋斗着吗?不,应该是更早以前,他也许就……
接下来是那封信,应该是老师给的吧,如果不是呢——那么这个陷阱将又会卷起什么样的巨大波澜,我现在很危险吗?要怎么处置这根手杖?我观察着老师留给我的手杖,杖身是六棱柱形状的,底部刻着一个拦腰折断的人偶图形,人偶穿着宽松的红色礼服,没有眼睛,图案太小了,没有办法进一步观察细节,周围的边框复杂而华丽,由加错的八字线组成。
我奔走于各大资料室,资料库中并没有完全与这一型号的特点相同的手杖,而且手杖的杖头与杖身比例完全不符合魔法传导规律,也就是说专家是不会制造出这种不能用来传导魔法的手杖的。难道说不是普通的魔法?或者——根本不是用于传导魔法的?
恐惧如藤蔓般疯长,难道我真的可以把它当作一个“老师”唯一留给我的“装饰品”?
同老师相关的事,我总是只能猜测。不得不承认,我这次又输了,我连合理的可能性都找不到。现在比较确实的线索是“团队”和“獠牙”这两个词,当然我也并没有任何证据驳斥这些文字不是敌人的圈套。现在的我除了紧跟着路上的饵食任凭对手摆布之外,难道还有其他途径来接近老师的过去吗……
“团队”这个普通的词使得搜索变得极其渺茫,我调动了一些军用文件,但资料太多不知从何下手,以我普通国家战士的身份能看的资料范围又少得可怜,竹简的阅读和整理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我的目光停留在军用资料室。
“机器”果然端坐在资料室的接待室中。“机器”对于别人称呼他为“机器”似乎并不在意,除了玛瑙色的瞳孔外,她的头发、制服是清一色的纯白,面无表情,挑不出一点毛病也说不上性格的优点,她应酬式的笑容像机械运行般准确无误,好象只要说出关键的词语就能套出什么。
“我想知道有关‘团队’的事。”
她被我的声音吸引转过头来,微笑着打量着我,开始抛出大量的与团队有关的信息,其中令我在意的是他一直提到一些带编号的团队成立的时间。我打断了她的陈述。
“继续刚才的问题,加入关键词‘獠牙’。”
她饶有深意地望着我,一次眨眼之后开口了:“獠牙,隶属133团队,原通缉编号00556482确认。”
加入关键词时,我其实是抱有侥幸心理的,效果却很不寻常。“原”通缉编号——他那些夸张的杀人罪行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释的?他对于老师的事知道多少呢?还有——“133团队”我发现自己也难以摆脱这种步入调查正规的兴奋、窥视秘密时的丑陋心态……
“结束刚才的问题,请告诉我‘133号团队’相关的信息。”
沉默——不知道她是在大脑中检索还是在思考,我听到心脏剧烈地搏动。
“133团队,隶轩属零机构,领主称号影蕴,规模等级低,平均能力等级9,现有成员:施辉、祈婉、约旦、獠牙,以上按入队时间排列。”
“零机构?……是什么?”
“……”又是沉默,难道又会出现惊人的线索?我的视线被她制服肩上的徽章夺去了,有一种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的感觉……
“您的权限无法涉及该领域。”
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这句话,虽然很想问一下详细资料,可惜“机器”的笑容已经转向下一位顾客了。
我查了133团队所有历届成员的档案,在其中看到了和老师的资料完全相符的人,我也终于第一次知道了老师的名字——。
“机器”这边套不出有用的情报了,我将注意转移到了手杖上,果然与“机器”的肩膀上的徽章是同一个图案。
很多线索都联系到了老师,如果说手杖真的是老师的,他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承载信息又要让我读懂的无非是字、画、音之类,老师应该很清楚我不懂暗码,手杖上也暂时没有发现机关。信的另一个提示是——隶轩麦花的香味。隶轩花制的颜料与西厮混合后会显出和周围环境相同的颜色,所以在西厮含量极高的土壤中培养的隶轩花会有“隐形”的效果,但是温度提高到一定程度并浸泡在水中后,西厮的分解会使其“显形”。
我有一种接近答案的狂喜感,并立刻将想法付诸于行动。我在煮手杖,水滴控制器慢慢前进着,我在兴奋和焦躁的双重作用下等待着。
……
水滴积累到了第一道水格,手杖上出现了一段淡淡的文字,随即转瞬而逝:危险时在杖身涂上血,可以和手杖定下契约获得强大的力量。
5.记事本断片-第5章 断片插入:家族
这天晚上我梦见了以前的事……
一张金边镶框的画像挂在家里的书桌上方,画面中有两个人,一个是紫瞳红发长裙的母亲,另一个是穿着正装的幼小的我。
3岁之前我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出生后不久母亲和我就一直被关在地下室的一块小空间生存着。地下室的围栏上经常会晃过几个黑影,母亲告诉我那些人是“监视”我们的恶人,有时他们会把母亲拉出去,接下来就是母亲的哀嚎声。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过有一次,围栏上出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消瘦的黑影,那个瘦黑影和旁边胖黑影的对话好像说了我父亲的事。他们说我的父亲因为做生意被查处,抓了起来,现在已经处决了,我的母亲也是因为关联者,一起关了进来,那时候她的肚子里正怀着我,有时他们的案子破不下去了,就会把我的母亲拉出去,拷问她或者侮辱她。
虽然黑影们给母亲的食物总是吃不饱,但她还是会将小窗口送来的食物尽可能地省下给我,并开始一项艰难的计划。
3年后,迅速衰老的母亲用剥落了指甲的双手和自制的道具开了一个洞口,将我从地下的世界带了出去。尽管双眼被蒙着,我仍然能感受到一种叫“阳光”的东西所带来的强烈刺激,这种痛苦和热烈并存的感觉让我全身发抖。我被紧紧拥抱着,一路上下颠簸。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阳光不是那么强烈了,我的眼罩被取了下来。我害怕睁开眼睛,害怕被更为可怕的现实所打倒,因为只要看不见的话,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我颤抖着,新长出的牙齿在一起打架。这时一个稳重安详的声音透过空气的波动击打着我的鼓膜:
“能听懂我的话吗?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没关系的,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视野渐渐清晰起来。眼前应该是母亲称之为“房间”的地方,整齐的方形床铺,一张古铜色的工作台配上两把完全不搭调的椅子。没有地下室压抑拥挤的感觉,温馨在我的体内弥漫。我第一次见到母亲以外的人,他的脸绷紧着,紧张得泛白,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在低温下缓缓吐出雾气,他是名叫“老师”的一个青年人,和母亲年龄相当。
这一刻,我的脸部肌肉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这就是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吗?为什么我竟然可以把一项从未学习过的技能运用得如此自然呢?
过了几天,老师请来了画家。整整一个下午,我靠在母亲的身边。直到那天傍晚,我目睹了一种永恒的镜中画面。我剪去了略长的头发,开始第一天的训练。
我遇到了魔鬼般的老师,对我的训练从来不怠慢,有时候我真想逃走。
母亲每天辗转于床榻,3年的光阴夺取了她几十年的活力,有一天她失踪了……我相信她不会再痛苦了。
在初识一个人的同时,我与另一个人分别了。
6.记事本断片-第6章 契约石板
4209年7月21日
我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我摆弄着手杖,余光中发现应该是铺平的被子却像包裹着什么一样向上鼓起,我探出头想仔细看,被子的上方扭动了一下。一种不祥蔓延开来,我转动脚,被子的下方发生了变化,我又忍不住抬了一下手,被子的边上出现了缝隙……
现在我清楚地知道我在椅子边观察着熟睡的自己,但是这种陈述又不完全正确,我并不是观察着,而是感觉着。同时我也意识到我躺在床上,被前方的一个精神体感知着,而这两个意识都是我的吗?我的脑不可能位于两处,但是我的意识必须靠脑来投射,这是否称之为分裂呢?
我惊醒过来,从老师死去的那天起我就不定时地重复着这个梦境,这可以说是一种事件后的精神创伤吗……
关于老师的调查一次次地陷入僵局,手上的资源已经耗尽,我正思量着下一步调查方案时,133团队竟派人在路上堵住了我,又是在那条没有好的回忆的小巷,不由让我觉得大概有许多人在这里失足永不见天日。
我锁定了对方的特征:长发、青瞳、丹凤眼、五芒星徽章连接细线用来捆绑头发,这个人是队员“祈婉”。
“你在调查我们吧。首先要声明的是临泽的死与我们队现在任何的成员都没有直接关系。”祈婉的声音充满威严。然而这段宣言中实在是漏洞百出:
“‘现任’和‘直接’,也就是说你不能保证‘前任’成员没有‘直接’关系或者‘现任’成员没有‘间接’关系。”
她女王般的神态瞬间变得扭曲,全身像被雷击中般抽搐着,但是好像很快恢复了女王状,我应该重新定义她的角色性格了。
“总之,如果你愿意入队的话,我们就以内部人的身份免去你的死。”她的手中燃起妖艳的兰色火焰,“这是临泽家族的誓约。他是末裔,所以再过几天这份誓约就会因为失效而自动销毁了。不过这也终究只是一个象征而已,真正起作用的是无法收回的誓言和……血液”她已经失效的契约石板化作了粉末,老师的每一个存在的证明都是这样被彻底地被抹消,随风而去。愤怒席卷了我的身体,我抑制住狂涌而来的杀气。
说出“我加入”这几个字并没有花很多时间,但是我一定会后悔的。我在契约石板中溶入了血液,我想要了解老师,而机会就在眼前,老师的死一定和这个团队有关,我只有从这里入手……“复仇”这个老套的字眼在心中浮现。这个词的追逐者们大多不会有好结果,不过它依然是长久以来向死者交代,让迷茫的生者得到暂时麻痹的最好办法,即使知道成功之后只留下空虚。
“汝,风圣卯骓,见证吾入斯,永不背弃。”
……
今天的集会是我进入133队后的第一次队员会面。
来到集合点,上次那个女王(?)来迎接我,并做了成员介绍:笑得象烂番茄一样的约旦,一副苦瓜脸的施辉,以及装腔作势的獠牙。
“这队伍实在是太小了,有人加入真不错~~~~”那个叫约旦的说到这里突然放低了音量:“有个人的真面目要尽早揭穿,免得以后新人被吓死。”远处的祈婉抽动了一下眉毛,将余光投向这里。
“她其实是猛女。”他直接指着远处的抽动眉毛的人,“别看她平时……”此时旦被一跟飞旋而来的法杖击落于地不省人事。
由这个组织的情况,我大致可以推断出为什么老师会有那些无聊的思维方式了。
獠牙像慵懒的猫那样瘫坐在长椅上:“这两个人自称姐弟,经常这样的,看久了就会习惯的。虽然他们总是动真格地闹,放心,一根草也不会受损。”
“这里没有草……”然后我被自己的无聊震惊了,原来这种思维是这么容易传染到人。( 大背景 http://www.xlawen.org/kan/35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