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不需要爱的情歌 > 不需要爱的情歌 第 8 部分阅读

第 8 部分阅读

    ,但当笔尖触碰到那厚实又制作精良的卡纸时,那些一直深埋于她心底的文字便自然而然地印在了上面——

    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但却拉不下脸来。

    我也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但同样没能鼓起勇气。

    亲爱的,谢谢你即使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却还愿意付出。对不起我过去常常伤害你,还嘴硬不肯跟你道歉。

    最后,既然我能鼓起勇气跟你说以上这番话,我想顺便再跟你说,I love you…

    这是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可蒋谣看着这短短的几行字,心里却是暖暖的,就像被小樽的阳光笼罩着一般。

    她把明信片封在信封里,又跟工作人员比划了半天,才搞清楚邮箱在外面。那个艳红的邮箱就伫立在白色的邮局门口,上面有两个口,她把信封投进有“international”字样的进口里,才刚做完这一切,远远地,就看到祝嘉译拎着纸盒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祝嘉译把白色的信封放到蒋谣面前的木质茶几上,她垂下眼睛,盯着信封,一时之间,脑中一片混沌。

    他这间小小的公寓里的家具并不多,而且每一样都很简单,尽管如此,被摆放在一起,竟有温暖的感觉——这大概跟祝嘉译是学建筑设计这一点有关吧。他不见得是一个喜欢宅在家里的男生,可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在这里度过,他却总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想到这里,蒋谣不禁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这是,我们去日本之前,我收到的,”木质茶几下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又软又暖和,这可能是他房间里最贵的一件家具,“但我一直没跟你说。”

    蒋谣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整个一天,她觉得自己快要变得麻木了。但她还是伸手拿起那个信封,有那么一瞬,她内心深处竟还有些庆幸,庆幸这不是她寄的那封信……

    信封里是一封英文信,她飞快地看了一遍,其实根本也没看进去多少,但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什么时候申请的?”

    “去年,”他说,“其实也不是我申请的啦,是事务所里带我的主任帮我申请的,他儿子在这间学校里教书。”

    “哦……”蒋谣一直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这是一封入学申请的批准信,学校远在大洋彼岸,但让她不解的是,他为什么突然给她看这个。

    “我、我是想问你的意见,”说这话时,一向肆无忌惮的他竟一副认真又忐忑的样子,“如果你还是想呆在这里,这封信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如果你想换个环境,我只是说如果……我们也可以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重新开始……”

    听完这番话,她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年轻的眼睛里,有一种少见的执着。

    “你……”她心里忽然很难受,但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的苦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一起去?”

    祝嘉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咧开嘴笑了。客厅的头顶上是一盏由四个30瓦的灯泡组成的吊灯,所以光线并不太亮,然而在这有些昏黄的光晕中,他脸上的微笑既温暖又热烈。

    “你又想耍我对不对?”他的笑单纯得像个小孩子,“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他听出了什么?

    “肯定是好消息,”他说,“不然我这样一直在电话里追问你,你早就不耐烦地挂我电话了。”

    她……有这么恶劣?

    “你总是这样,”他兴奋起来,就会一直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别人连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一旦胜券在握,反而不急着表现,要等到最后那一刻才说出来。”

    “……”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他对她眨了眨眼睛,表情逗趣。

    蒋谣看着祝嘉译那张年轻又英俊的面孔,看着他脸颊上似有若无的、浅浅的酒窝,看着他眼角那颗淡到几乎不易被发现的痣,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她曾在脑子里设想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说出来的一番话:

    “你申请的学校……有奖学金吗?”

    “有啊,”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整张脸都是亮的,“虽然不是全部,但是百分之八十我觉得也够了,剩余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会想办法的。”

    蒋谣轻轻地点了点头,尽管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那你去吧。”

    祝嘉译先是高兴地探过身子,想要隔着茶几吻她,在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般地收起了笑容,疑惑地看着她:

    “我去……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蒋谣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不敢看他的眼睛……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你去吧,祝嘉译……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

    “我们……”她顿了一下,但只是一下而已,“我们分手吧。”

    灯光一直没有变,昏昏黄黄,那么温暖。但祝嘉译脸上的光芒,却像是被压进了倒扣的玻璃杯,渐渐黯淡下去……直至熄灭。

    “……为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道。

    他的反应是她没有料到的,所以她的肩膀不禁颤抖了一下:

    “……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他还是一脸平静,就好像,他们只是在讨论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身下的俄罗斯羊毛地毯又暖和又柔软,可蒋谣此时却觉得自己整个身体既僵硬又寒冷。她很想夺门而逃,但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她脑中还一片混沌的时候,祝嘉译忽然在一伸手直接把面前的茶几掀翻了!他站起身,一脸狂怒地看着她,她抬起头,发现他头顶的那盏吊灯在不停地摇曳着,而他脸上的表情……几乎要让她哭出来。

    “为什么?!”他大吼,这个一直以来都只会在她面前撒娇和使性子的大男孩好像忽然之间变成了一个会发脾气的男人,“你明明说过你要离婚的,你明明说过……!”

    她用力地眨眼睛,好让自己不要掉眼泪,这招的确很管用,但却没办法让她的脑袋变得清醒。她勉强站了起来,觉得自己手脚冰冷又麻木。

    “我这两天……想了很多,”她低声说,“我发现,我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低到她自己都说不下去。

    他狂怒地看着她,鼻孔微张,这是蒋谣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祝嘉译,在她以往的记忆中,他即便是发火,也像在跟她讨饶。他对她来说,是这么年轻,这么美好……尽管她在这段关系中一直是为所欲为,但她其实舍不得看他伤心。

    “我再问你一次,”他看着她,一瞬间,口气又有些发软,“你是认真的吗?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我开不起这种玩笑,我真的会生气……”

    她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她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分手吧……去国外读书很好,对你以后很有帮助,我觉得你应该去。”

    他看着她,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我很抱歉,之前没考虑清楚就跟你说了那些话,我……”她抿着嘴,过了好久,才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是我想我们最好就还是到此为止,再下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只有更糟……”

    “……”

    蒋谣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学费上面有困难的话,我可以给你,也算是我们——”

    “——滚!”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个字,然而他却是出奇得平静,“不要再说了,你走吧,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你。”

    这句话,对蒋谣来说,却像是大赦的宣词。她没有看他,她很怕自己看到他伤心的样子,就会忍不住要去抱住他。她转过身,浑身麻木,又浑身发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可等她被刺人的冷风刮醒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车子旁边。

    蒋谣抬头看了看祝嘉译的公寓,小小的窗户里映着灯光,仿佛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实在被风吹得受不了,于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她启动车子,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根本动弹不了,于是她打开车内的空调,然而出风口一时之间还没有暖风出来。她觉得自己全身僵硬到关节发疼,连牙根都紧紧地咬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风很大,风声呜呜地响着,车内却是一片静默,只听到窗外风声与发动机运转的声音。但其实,蒋谣什么也听不到。

    很多年后当她再次回想起这个夜晚的时候,仍然会有一种四肢发冷的感觉。在这一刻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这个比她小了五岁的男人的感情有多深。短短一周的北海道之行让她见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不用担心别人的目光,不用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顾忌,不用解释,不用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她爱这样的世界,她发现自己爱上了他。她终于肯对自己承认,其实在此之前,在更早之前,她的心里就慢慢有了他的影子。

    所以她决定改变。

    也许是,当事情由小小的量变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演变成质变。她觉得该是时候了,当她意识到这一时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她拿出了勇气,这可能是她的灵魂被深深地扭曲以来,最勇敢也最坚定的一次。

    但她也只是觉得,她是爱他的,是那种女人爱一个男人的爱……然而也仅仅是爱他罢了。直到这一刻,她浑身僵硬地坐在车里,她才知道,这种爱,可能要远比她以为的深。她一想起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掏空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久到,她都忘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从她说完最后那一句话,一直到现在,她都一脸木然,完全没有任何表情,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坐在车里,听着风声和发动机运转的声音,就这样坐着,直到眼前终于变得模糊。

    她用尽所有力气,才让自己喊了出来。那喊声很微弱,微弱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眼泪顺着脸颊掉落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张开嘴,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她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找回了她内心深处那个叫做“蒋谣”的灵魂。

    她很久没有这样哭过,没有这样歇斯底里,也没有这样绝望……

    ☆、17.六(中)

    一个蓝色的信封被丢到蒋谣面前,她错愕地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祝嘉译反手关上蒋谣办公室的门,一脸木然地看着她,说:“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蒋谣抬起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那天晚上之后,他们有好几天没有见面,祝嘉译大约是真的生气了,一点音讯也没有。她曾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一脸苍白,眼圈发黑,她又不禁觉得难受。

    他见她没有回答,不闹、也不恼,就那样双手插袋隔着办公桌站在他对面,倔强地等待着。

    蒋谣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只是我……一时兴起……”

    桌上的蓝色信封上,贴着一枚印有绿鸠的邮票,那是小樽的象征,邮戳上也用英文标着“otaru”的字样。这是她寄给他的明信片,她在小樽寄给他的那张明信片。

    “你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他还是双手插袋,站在那里。

    “……”她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的道歉,”他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充满痛苦的情绪,但他竟头一次,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一样,没有表现出来,“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她无话可说。

    “为什么在短短的一天里面,你整个人就变了?”他哑着嗓子,仿佛在竭力克制自己,“为什么信寄到的时候,你信上写的东西已经全都不作数了?”

    “……”

    “你告诉我!”他终于低吼出来。

    蒋谣垂下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地面对他:“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变了。”

    他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想用眼睛把她的脑袋和心脏都劈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最后,他像是灵魂忽然出窍了一样,怔怔地看着她说:

    “我只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决定?总有为什么,总该有个为什么……”

    蒋谣抿起嘴,忽然觉得,也许事情就是要发展到这个地步,也许她必须为一些事做一个了解,才会真的有新的开始……否则,他们之间会一直这样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她知道,会的。想通了这一点后,她竟真的开始平静下来。渐渐的,她的脑海不再是一片迷雾,她似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因为我忽然发现——或者说我忽然认识到,你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男人,你不能给我想要的生活……既然如此,我想长痛还不如短痛来的好。也许你现在会恨我,但是总比你恨我一辈子要好。”

    他没有说话,她也不敢看他,只是继续说道:

    “祝嘉译,是时候改变了。也许……也许现在这个改变跟你想的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有点哽咽,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不要害怕改变。我曾经非常害怕,所以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就算是现在,就算是他失神的样子,她仍然觉得很好看,“对不起。但我不想让你再陷在这种……这种毫无道理的泥潭里了——你走吧,祝嘉译,你去国外读书吧,离开这里,或者至少离开我。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

    说到最后,她忽然发现,连她自己也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祝嘉译也看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可他的眼睛还是失神的样子,没有焦距。

    蒋谣怕他又要发作,但他只是茫然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轻声说了一句: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么……”

    她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在蒋谣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从桌上拿走了那个蓝色的信封。他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信封,轻声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我不会再来求你,我真的会从你面前消失?”

    蒋谣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像是非常失望,非常、非常地失望:“你真的……?”

    她还是点头,眼底一场平静。

    祝嘉译怔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那好吧。再见。”

    直到秦锐站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板,又喊了一句“Hello?”,蒋谣才回过神来,发现祝嘉译早就从她面前消失了。她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都完全没有印象。

    “我是来问你上周五开庭的那个案子什么时候能收到判决书……”他说到一半,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这个案子有难到让你晚上睡不着觉吗?”

    蒋谣知道自己一定看上去很糟糕,她闭上眼睛,趴在桌上,双手捂着脸。

    秦锐像是被她吓了一跳,立刻反手关上她办公室的门,低声问:“怎么了?”

    她还是用手捂着脸,只是摇头。

    秦锐没见过这样的蒋谣,有点手足无措。但他反应很快,立刻猜到了是什么事:

    “王智伟不肯离婚吗?还是要诈你的钱?……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他看上去不是这种人,但是人在关键时刻到底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秦锐像连珠炮一样地发问,好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蒋谣摇了摇头,觉得疲惫不堪:“不,他没有……”

    “……那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蒋谣深吸了一口气,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说:“没什么……我跟王智伟……我们不会离婚了。”

    秦锐错愕地看着她,一半是因为她的眼泪,一半是因为她的话。

    “那你为什么……”

    他话一出口,蒋谣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他愣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平时在职场上总是杀伐决断的秦锐此时此刻也乱了阵脚,“你要是真的想离婚,就算他不肯,也总是有办法的……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真的!”

    但她还是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

    “喂……”他终于投降,走到她身旁,伸手放在她肩膀上,“你别吓我好吗……到底怎么了?不管发生什么,我相信都是有办法解决的……”

    然而蒋谣听到“你别吓我”这几个字,却哭得更凶。

    “没有了,”她呜咽着,喃喃地说,“没有了……没有办法……”

    在这个初冬的下午,在开足了暖气的、温暖的办公室里,在透过落地玻璃窗招进来的阳光下,秦锐还是觉得有点冷。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他认识了这么久的女人,这个总是坚强地、倔强地面对一切的女人,这个曾经让他觉得没有事情可以击垮她的女人……却哭得像个孩子。还是个不知道为什么哭的孩子!

    秦锐低沉地叹了口气,他垂下眼睛,看着她因为哭泣而颤动的肩膀,他忽然很想抱住她。这种想法就像是一朵罂粟,混在草丛里很久,结果还是免不了要冒出头来。

    他的身体动了动,甚至于,他的另外一只手已经举了起来……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五天之后,蒋谣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却又预料之中的电话——是素珍打来的。她约她在上次见面的那家酒吧,她说无论多晚,她都会等她。

    蒋谣握着手机,苦笑了一下,她本来就无意闪躲,现在,就更加不会了。

    下班之后,蒋谣依约来到了约定的地方,时间还很早,酒吧里没什么人,素珍好像早就到了,坐在靠墙的高脚凳上,朝她招手。

    “这里好像没有晚饭吃呢,”她才走过去,素珍就抱怨道,“真是的,早知道去餐厅了。”

    听到这样的开场白,蒋谣发现自己竟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那就走吧,出去找一家餐厅。”

    素珍诧异地看了看她,然后有些释然地笑了。

    两人去了隔壁街的韩国烧烤店,店里暖暖的,一片闹哄哄。

    “祝嘉译昨天跟我说,他决定去国外读研究生,”五花肉一上锅,素珍就开门见山地说,“他拿到了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说是春天开学。”

    “嗯,”蒋谣将五花肉翻了个面,“这样很好。”

    素珍却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蒋谣忍不住抬头看她,才发现她一直定定地看着自己。

    “?”

    “蒋谣……”素珍才开了个头,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似地,“你们……”

    “我们分手了。”她看着那些被烤得发红的五花肉,一脸平静。

    素珍听到她这样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我就知道……”

    “?”她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

    蒋谣猜素珍其实是想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长久的”,但素珍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改口道:

    “我是想说,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的。”

    蒋谣看着那些五花肉,有点想笑。可她还是没有笑出来,因为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笑的原因是什么。

    “那小子……”素珍迟疑了一下,才说,“好像有点垂头丧气的,不过我想,等他到了国外,适应了新的生活,一切都会好的。”

    “嗯。”她除了点头之外,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他要去读书了啊,她不禁在心里高兴地想,他没有跟她赌气,而是做了一个对他来说很好的决定……这是不是说明,他正在学着长大,正在变得成熟起来?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度很担心,”素珍的话把蒋谣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担心你们会陷到那种……那种不堪的境地里面去。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两个,不管是谁,都会很痛苦——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蒋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最先放上锅的几片肉已经烤好了,蒋谣小心地将肉夹到素珍的盘子里,仿佛那并不是什么五花肉,而是她诚恳的抱歉。

    “不过幸好,”素珍说,“你们最后没有让我失望。”

    说完,她道了声谢,便将烤好的五花肉沾了肉酱,包进生菜里,吃了起来。

    没有让人失望吗……

    蒋谣怔怔地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锅面,因为已经烤过肉的关系,上面残留着一些焦灼的肉屑,不管她有多小心,不管她翻面的时候有多谨慎,还是会在上面留下痕迹。就好像有些人、有些事,不管你有多努力,也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遇见过、没有发生过……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可是气氛还是很好,至少,蒋谣觉得,她跟素珍还是可以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尽管她发现,其实素珍根本不了解她……或者也许她也不了解素珍。

    可是谁规定朋友之间一定要互相了解呢?可能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去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从烧烤店出来,两人很默契地在店门口分手,好像谁也不愿意多停留一分钟。蒋谣回到停车场,取了车,在冬日的寒风中驶上街头。

    她忽然想起,差不多在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祝嘉译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时节。天很冷,冷到她觉得自己的心和身体就快麻木了,她走进一间餐厅,素珍她们已经在等她,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张年轻的笑脸……

    所以说,冬天果然是会让人想恋爱的季节啊,尽管对她来说,这个“冬天”太漫长,漫长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心动的滋味,漫长到她对人性产生了怀疑……然后,是他把她带出了“冬天”。

    蒋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泛白,她忽然很想看到他的笑脸,很想听他的声音,想吻他的嘴唇,还有他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也始终温暖的皮肤……她想念跟他有关的一切,想到心脏发疼。

    他会跟她撒娇,但其实,被宠爱着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她很想打一通电话给他,就算再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也好。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知道她已经任性了太久,有一些事她必须去做。

    电台里又在放情歌,她伸手按下按钮,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蒋谣看着眼前这座布满灯光却又寂寞非常的都市,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

    一切,终于回到了原点。

    温暖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客厅里那张去年过年时新买的沙发如今还是像新的一样,仿佛之前的时间被停止了。其实不止是那张新的沙发,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下了魔咒一般,好像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不再发生任何变化。

    王智伟坐在餐桌旁,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地说:

    “蒋谣,你真的不需要这么做——我是说,我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像是很难受,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下子说不下去了。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蒋谣站在吧台后面,往水杯中倒热水。倒完之后,她捧着杯子,静静地站着。

    王智伟大约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问,错愕之余,还是想了想,说道:“七、八年吧……”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不管怎么说,你多少还是有点了解我的吧?”

    他看着她,沉默不语。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再劝我了。”

    “……”

    “我……”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下定决心般地说,“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王智伟看着她,轻轻地蹙着眉头。他想起了很多事,好的、坏的、高兴的、悲伤的……然而所有的一切最重都消失了,留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蒋谣的这一句话。他看着她,眼神很复杂,既有愧疚、又有释然,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不管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话到嘴边,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

    蒋谣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热水,摇了摇头。

    “蒋谣,”他说,“你真的……准备这么做?”

    她放下玻璃杯,站在那里,看着他,昏黄的灯光照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她已不再是七、八年前的那个年轻女孩,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每次她笑的时候,那几道纹路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她还没有法令纹,可是脸上的皮肤也不再是弹性十足、充满光泽。她的眼睛也变了,或者准确地说,是眼神变了……

    王智伟看着她,发现她虽不再年轻,可是她却更有智慧,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可是也比以前更……有魅力。

    “是,”她朝他点了点头,嘴角有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决定了。”

    这一年的农历新年比以往都要早,就在一月中旬。初五的这一天家里来了一屋子亲戚朋友,蒋谣看着那么多人影在面前晃,觉得自己快要晕了。

    “蒋谣,你快帮叔公再倒一杯茶来。”老妈坐在客厅那张沙发上说。

    “哦。”她连忙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去厨房。

    “阿姨,”五岁的外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抬起头看着她,“我想喝牛奶。”

    她应付地对他笑了笑,打开冰箱,发现还剩下半盒牛奶,于是拿出来倒进牛奶杯:“我帮你热一热,你去客厅等好不好?”

    “好。”

    外甥刚走,手机又响了。蒋谣快速把牛奶杯放进微波炉,选了火力和时间,按下开始加热的按钮,才接起电话。

    “新年快乐。”素珍说。

    正在往茶杯里倒开水的她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过年。”

    “你就知足吧,”素珍淡定地说,“至少你没有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缠着你要你带他出去玩的儿子。”

    “……”

    “你家里来客人了?”

    “嗯,”蒋谣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说,“真的累死了,从早上九点开始到现在没停过。”

    素珍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只是想起来要打个电话给你拜年。”

    “谢谢,”她无奈地说,“也祝你新年快乐。”

    “嗯,等你有空我们再约吧。”

    “好。”

    蒋谣以为素珍要挂电话了,但她却像是有些迟疑。

    “?”

    “那个……”最后,素珍说,“祝嘉译昨天已经飞去波士顿了。”

    电话这头沉默了,客厅里那些嘈杂的人声,以及窗外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一切的一切,都渐渐地消融殆尽……

    就在素珍开始怀疑电话线是不是出了问题的时候,蒋谣却忽然笑了笑,说:

    “哦,希望他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18.六(下)

    我是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不过就算没有这通电话,我相信我也很快就会醒了。我昨天通宵赶稿,打字打着打着,竟然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尽管房间里有暖气,还不至于被冷醒,但是这间有点老旧的建筑的窗子实在是……不敢恭维。寒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在我脸上,又钻进我脖子里,让还没有完全睡醒来的我一下子清醒起来!

    桌上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我总是调成震动的模式,好让自己不要被手机铃声吓到,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真正吓到我的,其实是打来找我的那一通通电话……

    “喂?”我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刚睡醒的样子。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才说:“你在休息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对方说话那么客气,让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会是什么人,来电号码也是陌生的,完全没有印象。

    “我是XX出版公司的编辑,我姓梁。”那是一个精神十足的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连忙说。

    “是这样的,你的稿子我看了,我觉得故事写得不错,要不然我先帮你登在网络上连载吧?”

    事实上,我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不管对方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我以前没做过这类……言情小说,”电话那头的编辑听上去坦率又利落,“所以徐向东把你转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也有点惊讶。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希望还是能把出版的事情做好,所以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哦,好的……”我如梦初醒般地坐直了身体,尽管两条腿已经完全麻木了,但还是忍不住坐得很直,“谢谢!”

    新编辑很快挂了电话,感觉上像是一个不太喜欢多废话的人。我坐在木桌前,愣了好一会儿,才试图用手将蜷起的腿拨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两条腿终于恢复了知觉,我吓出一身冷汗来,刚才有那么一瞬——只是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我就要失去那两条腿了。

    忽然,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面前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一片漆黑,我用力敲击了两下空格键,屏幕很快就又亮起来,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我检查了一遍,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强迫症般地按了好几下保存按钮。我两手捧着头,发现这个故事实在写得我……头疼。

    我站起身,双腿还是发麻,不过好在正在恢复知觉。我走了几步倒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我发现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裂缝,一直延伸到墙壁上。

    我还差一首歌……我在脑海里对自己说,我还得为这个章节配一首歌,一首,属于分手男女的歌。

    经过一个礼拜足不出户的……休养,我脚上的扭伤已经好了一大半,可是我的假期,也去掉了一大半。我看了一下日历,今天是周日,我还能再呆五天,我的回程机票是在下周六的中午。我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哭的是,好好的假期,我原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我要去知床,要去钏路,还要去号称有价值百万的夜景的函馆,可是现在,我却只能每天呆在小樽的小旅馆里,吃着拉面喝着梅酒,听那个不知所云的老板讲故事……

    不过,我下意识地苦笑了一下,我又开始写了呢,我终于又找回了写作的能力。

    是谁说过,上帝在你面前关上一扇门,但他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你要的大排面。”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我面前,旁边很快又多了一杯茶。

    我怔了一下,才从刚才那些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发现老板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有点心虚地朝他笑了笑,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谢谢。”

    道完谢,我就开始吃面,老板还是一言不发双手抱胸地站在吧台后面盯着墙角那台电视机的屏幕,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放《名侦探柯南》。

    我又看了看玻璃窗外,雪下得不大,但是风很大。已经是傍晚五点了,店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三个熟客。

    “所以,”老板忽然说,“想好什么时候回去吗?”

    我嘴里全都是面条,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老板!

    什么叫“所以”?都没有“因为”哪来的“所以”?还有,哪有老板问客人什么时候回去的,不是应该使出浑身解数尽力挽留吗?

    我把嘴里的面条全部咽下去,才说:“下周六一早就走,再不走也不行,签证到期了。”

    古怪的老板“哦”了一声之后,就什么也没说,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柯南。

    我吃完最后一口面之后,顾不得任何形象,捧起面碗将剩下的汤喝了个一干二净。放下面碗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老板用一种夹杂着惊叹和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但是等我打算要瞪他的时候,那家伙又已经转回头去了。

    我不禁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雪。这座石狩湾旁的小城,曾是日本最早结束闭关锁国,面对广阔未知世界的地方,随着运河的开通,这里曾经热闹非凡。然而时光流逝,时代变迁,今天的小樽,终又重归平静。

    午夜十二点,整座房子,不管是楼下的餐厅还是楼上的民宿,安静地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老板是一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十点就打烊了,十一点洗澡,十一点半准时睡觉。这不是我看到的,而是我( 不需要爱的情歌 http://www.xlawen.org/kan/3633/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