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阅读
会原谅自己的。他赚的钱，足够养活他和安
安，可是这样会更伤他的自尊心。
钟皓天勉强笑笑，表情变得很脆弱。陆励成在mg公司所赚多少，他当
然知道，就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很挫败。同样是男人，在陆励成眼里
他连顿饭钱都请不起。
“要不这顿让你请，回去可别和我抢给安安买新衣服的钱。”陆励成
看钟皓天很不开心，知道他自尊心过不去那坎。
钟皓天听后马上点头，他不想他们的关系那么不平衡，也不想一直吃
陆励成的白食。既然在一起生活，就应该互相承担，虽然他所赚的不多，
可是也想为陆励成做点什么。
菜很快就上了桌，钟皓天这顿吃得身心愉悦，他不停地给陆励成夹
菜，想到这顿是他请陆励成就很高兴。
“我的碗都塞不下了。”陆励成用手盖住自己的小碗，他很少见钟皓
天这么神采飞扬。原来，他竟然这么介意他们之间的金钱关系。
说话间，忽然窗外飘来细腻婉转的昆腔。陆励成和钟皓天一起来到窗
边，发现原本平静的湖面上的亭子里，戏已经开场。
陆励成和钟皓天都不太了解昆曲，可是都看得入了迷。窗外的灯光，
照亮了钟皓天的脸，一瞬间陆励成觉得自己置身在另个时空和钟皓天依然
是对恋人，也许他们今生再续前缘，否则怎会唯独对他怦然心动。他一向
是唯物主义者，此时此刻他却真的相信前世的存在，似乎有什么抓不住，
但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以前的感情空白，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人出现在
生命中。冥冥中，上天早就安排好这段缘。
“皓天——”陆励成忽然出声。
钟皓天侧身望着陆励成，那对浅褐色的眼眸深深凝望着他。
“以前在老家总是想着能上好大学走出农村，进了大学又想进好公
司，被mg公司录用后就想着不断往上走实现自己的价值。从小我就不会回
头看过去，每一步都很有计划。可是刚才我忽然觉得，过去的那些日子就
像做梦一样甚至很空虚，感觉什么都没有。”陆励成握住钟皓天的手掌，
“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生活是怎么样的。”
钟皓天感到掌心陆励成的温度，这是他听过最动人的情话，拼命抿着
嘴，眼眶还是不争气红了。
‘我也是。’钟皓天翻开陆励成手掌写道，抱住陆励成埋在他怀里。
这刻他醉了，抛开一切顾虑只想与陆励成在一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
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第三十章 铺路
喧闹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户外灼热的高温宣告这个夏季还在持续，今
天天气预报又播报了上海将迎来新一波高温的消息。陆励成正在办公室内
办公，空调的干燥让度假刚回来不久的他有点不适。
“shlly，今天的会议挪到下周三。dn下周才能从伦敦赶过来。”
一手挂电话筒一手旋转手中钢笔，陆励成打了个内线给已经回国的助理shlly。
“ 好的。e l l i o t t ， c . b 的罗总监说明天会准时发传真给
您。”shlly汇报道。
“我知道了，他刚刚有打电话给我。下午我有事不在公司，有什么情
况打电话给我。”陆励成看了下手表，今天还算轻松。
“好的。”shlly挂下电话继续忙碌手头的工作，她现在不但要做好
份内事还要忙碌ru收购计划的一些资料。
‘皓天，今天下午一起去替安安买衣服？’陆励成点开msn窗口讯问
在事务所上班的钟皓天。
‘你不是今天下午要开会吗？’很快钟皓天回了陆励成。
‘下午那客户有事不能赶过来，所以我可以提早下班。’过几天安安
就要从厦门回来，他和钟皓天都很忙，一直想空出时间给孩子买点开学的东西和衣服。
‘好，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度假刚结束他和陆励成都开始投入了工
作，前几天陆励成因为新cse而忙得焦头烂额，今天难得空出时间去给安安买东西。
※ ※ ※ ※ ※
放下手中的图稿，钟皓天让小助理先替他向in打个招呼。安安从厦
门回来后休整几天幼儿园也即将开学，先要把幼儿园传真给家长的清单里
的东西买齐了，然后再必须添置几件新衣服。虽然和陆励成在一起日子飞
快，可也着实想孩子了，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看视频黑了不少但也壮了些。
“钟老师，会议厅的方案模型我已经做出来了。”新实习生晓颖这
时端着个纸模型敲了敲钟皓天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钟皓天的小助理琪琪小声替钟皓天回答道。
钟皓天停下收拾工具的手，仔细端详了晓颖做的模型，模型做得很不
错，细节处按照他要求都做了出来。但是今天下午要和陆励成去购物，所
以模型只能先搁置在办公室内明天再决定修改细节。
晓颖是mlio身边的新助理，虽是实习生但以优异的成绩早就内定会被
留在事务所。看钟皓天把她做了一晚上的模型只摆弄了几下就放在办公桌
上，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次mg上海分公司的装修总概念设计师是mlio，而
钟皓天不知怎么抢了功劳当了负责人，她替自己的上司十分鸣不平。
见晓颖伫在原地不动，钟皓天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那我先出去了。”晓颖缓过神，看了眼自己的模型微笑着退出了
办公室。她不喜欢钟皓天这样温吞的作风，mlio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皓天前辈有事？”正要出事务所，碰上刚从工地上回来的milo。
钟皓天笑着点头，走到打卡机前准备离开。
“外面今天很热，皓天前辈注意身体。”milo从抽屉中拿出风油精递给钟皓天。
钟皓天接过风油精微微一笑，将它放进口袋中。
“晓颖，皓天前辈的模型做得怎么样了？”看着钟皓天出事务所后
milo问正在埋头替他准备图纸的新助理。
“已经交给钟老师了。”晓颖很喜欢这位上司，从她进公司以来就和
蔼可亲从未说过半分重话。
“嗯，做得很好。”milo点点头继续道，“这些文件替我复印十份，
明天要用的。辛苦了。”
“好的。”有这样一位礼貌而绅士的上司，晓颖觉得很幸运。
进办公室，milo拿出图稿准备为一位新雇主设计公寓装修，这是in
亲自指派的，所以需要用心完成。忽然手边电话响起——是in的电话。
“mlio，下周你和我去苏州一趟。”in此刻正在去浦东机场的路上。
“好的，是不是陆先生的别墅庭院设计？”milo高兴地回答。
“是啊。对了，你那个小助理实习期快到了，满意的话，就留下来
吧。”in听说那女孩还不错，就作品和成绩单来看他也挺满意。不过，
毕竟当初是要为milo聘请助理，主要是能和milo合拍。
“她挺努力的，只是——”milo顿了顿，“我做事一向干脆要求效
率。但是，她一个模型就能做一晚上而且对我要求的事反应也慢。”
“不过，她在学校成绩挺优秀。”in听出milo的意思，可是那小助理还是挺不错的。
“也行，我能者多劳吧。”milo无奈回答道。
“你这里是因为缺能干助理才招人的，既然不合拍就再招吧。我
下午打电话给人事部让他们再找人看看，反正实习生只是给个实习机
会。”in倒无所谓那小助理的去留，当初是milo说助理不够利索才重新
聘人，现在不满意自然需要重新招聘。
“谢谢in。”milo说。
现在很多设计事务所需要女性设计师，因为许多女设计师的构思和想
法是和男设计师不同风格，也逐渐成为女性顾客所推崇的。晓颖毕业于室
内设计专业，以后表现出色肯定会升为正式设计师。mlio可不想养个随时
抢自己饭碗的人在身边，他宁愿要个只是普通美术专业的中专生也不会要晓颖这样的人。
※ ※ ※ ※ ※
关上电脑，约好在皓天公司所在地的下个地铁站接他。忽然一阵电话
铃声响起，陆励成接起电话——是总公司的ry。
“elliott，dn今天不能过去。我也有事要在美国多待一天，可能
后天才能到上海。”ry无奈道。
“没问题，手头预备资料和数据我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等dn过来，
我们就能马上开始进入前期会议。”陆励成边收拾手头资料边说。
“good！你的办事效率从来没让人失望过。”ry向来欣赏陆励成的办事能力。
这次.t公司的投资计划对mg公司来说并不是笔大买卖，却是他拉拢
陆励成的一个借口而已，既然陆励成答应了也就表明变相站了队。之前陆
励成退出ru收购计划，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馅饼，否则如果陆励成完
成那个计划，那么他根本无法拉拢陆励成还可能是他未来的对手。
此次.t公司的投资计划，是陆励成对ry示好的一个动作。放弃ru
计划，他首先最大的敌人就是olive，只要这次ru计划不出任何岔子，他
一定是今年晋升的首选。现在目前的讯息，ru计划进行还算顺利，那么，
ry给他抛了橄榄枝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要一个有力的后盾来支撑他，抵
抗olive。ry虽然年轻，父亲却是mg公司元老股东之一，这种纯血统的皇
亲国戚，olive绝对无法撼动半分地位。他要想在公司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只有站在ry这边。
首先，ry刚刚上任急需自己的团队；其次，对方的确欣赏他的能
力。在这种家族企业中，外来人绝不会拿到真正的实权。陆励成投靠ry
另一方面也考虑到这样可以得到最大发挥能力的平台，至少ry这儿可以
有更多的机会。曾经他想过自己成为新势力之一，但是目前还不是时候。
※ ※ ※ ※ ※
八月的天，仍旧酷热难当。陆励成开着车只想尽快到达目的地，钟皓
天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解开领口，往往热得回家都是痱子。
“快进来。”果然在地铁口见到一身灰色短袖衬衫的钟皓天，立即打开车门对他说。
今天三十七度的高温，让钟皓天热得衬衫都湿了一半，坐进车内立即
舒了口气，软绵绵躺在车座上吹空调。
“睡会儿。”陆励成见钟皓天又热又累便放低他的座椅，想让他闭目养神。
钟皓天摇摇手，从衬衫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汗，“咚——”一声，一个
小瓶子掉在陆励成脚边。
“你带风油精了？赶紧擦擦。”陆励成想替晕乎乎的钟皓天用风油精擦在太阳|||||||穴上。
看了眼风油精，钟皓天夺过来没好气地丢进了车里的垃圾桶里。
“怎么了？”陆励成看钟皓天气鼓鼓得像个孩子，好笑地问。
钟皓天闭眼躺在座椅上不回答，指指前方，让陆励成开车出发去商场。
“回家替你煮绿豆百合汤。”陆励成笑呵呵发动车，他猜也猜到这瓶
风油精想必是钟皓天那位“好同事”的慰问品。
车中的空调让钟皓天舒服了不少，精神也恢复了，坐起身打开明天会
议的资料准备在路上先看会儿。这次mg公司想要时尚大方突出该公司的企
业文化，原先的设计有些太过正式，所以钟皓天准备修改原本的方案。
“皓天，我昨天不是去和新加坡blue moon的夏总裁打高尔夫了
吗？”见钟皓天看完资料后陆励成忽然想起说，“他说年底想在上海开中
国第一家分会所，目前在找方案设计师，我提了你。”钟皓天扭头好奇听着。
“夏总裁说想用江南水乡来做主题，前段日子你不是拍了不少素材，
怎么样，挑战下？”陆励成挑眉说道。
低下头，钟皓天陷入了沉思。陆励成的意思他很明白，可是他现在身
处事务所不能随便接私活而且这样也对不起in。
“你是不是犹豫不能接私活？”陆励成看出他的心思道，“这事我早
就替你想好了，你不用为难。我会去对in说这是我替他得来的机会，你
就以in事务所设计师身份接下这cse。夏总裁指名邀请你的话，in反而
欠我一个人情而你在事务所以后的重要性也可想而知。”
‘话说得太满了，blue moon是新加坡有名的私人会所。这次投标的
事务所和设计师一定非常多，我未必能胜任。’钟皓天写下纸条。
扫了眼便签纸，陆励成自信一笑：“皓天，我相信你的能力。况且，
做人不能妄自菲薄，机会不闯一闯怎么知道你不行？我已经和夏总裁说好
下周末去打球时，带你去见他，你把粗略的概念、图稿给他看看。他们公
司给的要求、理念和设计的基本要求资料我都替你拿了回来，这几天mg
cse还没正式开始，你先赶出来。”
‘我怕忙不过来。’钟皓天怕耽搁mg公司的cse，而且他太久没设计
那么大的cse还是有些不自信。
“blue moon的知名度你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身体不好，
我也不想你太忙，但是有时机会错过了，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你用
心设计，没问题的。再说，拿下这个cse会有不少收入，你也想给安安户
头多存些钱吧。”陆励成清楚提儿子，钟皓天一定会答应下来。
‘回去，我试试。’果不其然，提到安安钟皓天立即答应了下来。
为什么这次陆励成非要钟皓天答应去试试这个cse，当然有他的理
由。blue moon是新加坡知名私人会所，去的都是名流之辈。这次在中国
开设首家分会所，必然会引起业内广泛的关注。如果钟皓天这次能胜任，
再加上mg这次会大肆宣传新落成的公司办公楼顺便给自己公司打广告，那
么钟皓天的名字无论在业内还是大众眼里都是聚焦点。
钟皓天原本从前在业内就知名度不小，就因为遇到变故而沉寂了下
来。并且，他给钟皓天也有另做打算——那就是自己出去开事务所，他那
么卖力替钟皓天铺路，可不是为了打响in事务所的名号。
钟皓天需要有漂亮的成绩单和广泛的知名度，才有能力自己单独出来
开事务所。不过，他了解钟皓天的个性，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辜负了in，
不想离开in的事务所，所以，他暂时不会告诉钟皓天他的打算。凡事一
步步来，离开in那总是坑他的公司是一定的，先让钟皓天全心投入工
作，出色完成设计而后再按照他的计划来。
※ ※ ※ ※ ※
非休息日闹市区的商场仍然熙熙攘攘，陆励成和钟皓天先按照幼儿园
传真过来的清单购买。
“皓天，铅笔盒用这种普通笔袋就行了。”见钟皓天拿起个蓝色花里
胡哨的铅笔盒，陆励成皱了皱眉。
‘安安说喜欢这种。’钟皓天拿着蓝色会亮灯的铅笔盒回想安安嘱咐的要求。
“这种可玩性那么高的东西，小孩子拿着怎么专心听课。”陆励成放
下那铅笔盒说道，“小孩子本来就玩心重，他把这当玩具呢。这种大方简
洁的帆布笔袋就很好又实用，可以用到他明年幼儿园毕业。”原本幼儿园
课时就少，但是学龄前的教育很重要。这种花哨的铅笔盒不但没用，还会
分心他上课。小孩子从小不能这样纵容，所以坚决不能听安安的。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安安。’钟皓天还是固执地选了蓝色铅笔盒，
只要他答应安安的他都会去尽量满足孩子。陆励成说的是对，但安安平时
很乖，小孩上小学再管也来得及。
见钟皓天执意，陆励成也只能无奈付账不过他顺手还是拿了那帆布
笔袋一起买了下来。在教育方面，陆励成虽没有做过父亲但是查了不少资
料，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和管教方式。
“只是幼儿园毛笔课，不用买那么好的。”陆励成又见钟皓天买了支
昂贵的羊毫，他没想到钟皓天给孩子花钱上那么大手大脚。
‘启蒙很重要。’钟皓天想给安安买好些的毛笔，毕竟第一次上毛笔课不能用太差。
“关键是安安怎么用心学，人家书法家什么笔都能写出一手好字。平
时让他在家每天练四十五分钟的字，保证他打下好基础。”陆励成放下那
支羊毫还给店员，挑选了支普通的毛笔又买了墨汁和砚台。
不甘心回头看了眼那支上好的羊毫，钟皓天抿了下嘴。
“你就是太紧张孩子，物质上不能缺也不能太宠，让他以后享受惯
了，花钱大手大脚的就不好了。”陆励成拍拍钟皓天的肩膀劝道。
钟皓天点了下头，陆励成是以后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伴侣，安安自然也
是他半个儿子，所以他还是听了陆励成的建议。
从开学必需品到孩子的衣服，陆励成和钟皓天逛了一大圈。陆励成对
孩子的衣服倒是出手大方，买了好几套国外品牌的衣物。在衣服上，钟皓
天倒是比较节约，孩子个头长得快买太昂贵的有点浪费。不过陆励成说衣
服不能差，从面料到款式要选较好的。孩子圈也是社交圈，穿得差会被其
他小孩子看不起。
一个下午他们战果颇丰，满满当当，可是现在陆励成正捂着胃，和钟
皓天坐在咖啡店休息。陆励成有胃病，这病是很多上班族的职业病。而且
陆励成一直有熬夜喝黑咖啡的习惯，不喝就提不起劲，所以他的胃有时吃
生冷食物或者饥饿时就会疼痛难当。
“你不怕别人觉得我们很奇怪吗？”看钟皓天拿着手帕紧张又亲昵地
为他擦额头冷汗，陆励成莞尔道。
听罢，手顿了顿继续为陆励成擦去额头汗珠。他很怕别人发现他们的
关系，却也无法放下陆励成。
“等安安回来，一起搬过来住吧。孩子从小一起住会比较习惯。”陆励成温柔道。
拿出胃药递给陆励成后，低下头慢慢摇了摇头。他们同居这两个月，
彼此已经难舍难分。可是安安还小，他不想因为他的关系影响孩子。
“没关系，我等你。”陆励成垂下手暗自握住桌子底下钟皓天的手。
回握陆励成的手掌，钟皓天愧疚地望着陆励成。此刻他觉得自己是那
么自私，贪恋这份爱又无法付出更多……
第三十一章 过去
碧蓝的青天上没有一丝云朵，刺眼的光芒照耀在水泥地上穿透皮鞋都
能感到热量在往上升腾，没由来得，钟皓天想起厦门的天空。从来上海至
今已经大半年，母亲生辰都没有空回去祭拜，只在他和陆励成的家中做了
点菜祭拜了下母亲。
上海夏季的太阳很是毒辣，热得他有些头晕目眩，拿着大包小包在
商场门口等待陆励成停好车过来接自己去吃饭，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中暑
了。想解开领口，但那道可怕的伤疤他怎么都不想让外人见到，他受不了
别人异样的眼神，即使他无法说话也不想露出那最脆弱的部分供人观赏。
“钟皓天？是钟皓天吗？”
忽然从远处飘来声音，不知是不是中暑前的幻听还是陆励成已经赶
来。定眼看了会儿眼前的人，感觉有些眼熟，但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他的脑子混沌不清。
“我是冯寒啊！”对方欣喜道。
冯寒？收拢思绪想起，这不是他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吗？他乡遇故友，
钟皓天清醒了过来马上露出笑颜。
“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你！”冯寒也相当高兴，“高二毕业后我转学，
就没见过面。你比以前更帅了，听说你当了大设计师。”
钟皓天不好意思摇头，冯寒倒是比以前更壮硕也更稳重了。
“你来上海工作了吗？住哪儿？来上海多久了？”冯寒连珠似地发
问，见到曾经学生时代的死党高兴地裂开牙笑着。
想到自己的嗓子，不知怎么和冯寒解释，一阵自卑感袭来，笑容骤然
消失忽然很想就这样转身走人。
“皓天，怎么了？不舒服？”冯寒见他面色有异又不开口说话，担心问道。
他该怎么向昔日故友说这几年的往事，该怎么说起他在厦门那些不堪
回首的过去？又该怎么讲诉他如何被迫来上海讨生活？头顶上的酷热的太
阳让他不自觉有些脚步踉跄，手中提的购物袋摇摇晃晃仿佛快掉下去。
忽然背后有一股力量托了他一把让他回过神——是陆励成站在他的身
后让他暂时有个支撑的依靠不至于中暑倒下去。
“皓天，这位是？”陆励成本来去挪动车位到商场车库，然后来接钟
皓天去吃饭，谁知他回来远远看到钟皓天在太阳底下摇摇欲坠地和陌生人
聊天，生怕他中暑加快脚步赶过来，果然已经被晒得唇色发白脸通红。
“我是钟皓天的高中同学，冯寒。”看钟皓天始终未出声心里有点不
高兴，尴尬地回答道。
“你好，我是陆励成，钟皓天的朋友。”陆励成知道冯寒误会了钟皓
天立即笑着伸出手道，“皓天他不方便开口。”
“皓天到底怎么了？”听陆励成解释后，冯寒紧张问道。
“这里太热，如果方便的话找个地方坐下来叙叙旧？”陆励成看得出
钟皓天不排斥这个同学，而且冯寒的眼神中的关心不是假的。和钟皓天相
识至今，没见他有过朋友，难得这次能遇见老同学，陆励成也替钟皓天高兴。
“好，我们去三楼茶餐厅坐坐。”冯寒建议道。
光阴似箭，眼前的冯寒让他仿若回到了高中时代，可是那眉宇间的时
间烙印又不得不提醒他过去的只有缅怀。
※ ※ ※ ※ ※
“哎……”看钟皓天简略说明自己的病情，冯寒难受地拍了几下大腿
后怕钟皓天伤心笑着说，“不过病好就好了，往后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
也可以联系我。”
钟皓天坐着，头脑还是有点嗡嗡作响心不在焉。他想他真有些中暑
了，居然不敢回想过去的时光。当时他那么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想着未
来的海阔天空，他刻苦念书，不想让母亲失望。冯寒一直说着他的过去，
那老师眼中优秀的学生、女孩子追求的帅气学长、冯寒的好哥们，那些就
像前世一样遥远。
“别看皓天是学生会副会长，可一点儿不乖巧。那个时候我们去夏令
营，他披着床单，偷来隔壁胖子不知道哪里带来的长假发，半夜去吓唬那
些女生，把她们吓得哇哇大哭，直嚷着要换宿舍。”陆励成虽不说话，但
眼中带着光听冯寒说着钟皓天的过去，时而会低低发出笑声，那是他不曾
见过的钟皓天，想更多了解他的过去他的全部。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钟皓天忽然问道，听冯寒津津有味说他的
过去，让他不愿去回忆那时的美好。
“嗨！能怎么样，我爸妈离婚后，我就跟着我妈来了上海。前几年，
我妈生骨癌走了。现在我开了个水果店生意不错，就在这商场后面。”冯
寒摆了下手说道。当年他也算成绩不错的学生，还是体育委员。可是父母
离异，跟着母亲来上海生活后高中一毕业上了个中专就出来工作。后来在
公司觉得工资太少，就出来开了个小店铺。
‘一个人做生意也挺好。’钟皓天认识冯寒的母亲，高中时放学有时
去冯寒家，他母亲总是给他买各种零嘴，是相当温柔的女人。霎时，他们
都已长大，物是人非。
“你和真真有孩子了？多大了？男孩还是女孩儿？”冯寒瞥见钟皓天
的购物袋中都是孩子的用品高兴地问。
‘男孩五岁，不过我和真真离婚了。’钟皓天尴尬地笑着，笑得有些凄清。
从认识钟皓天开始，他与杨真真就形影不离，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青梅
竹马，以后顺理成章会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他离开厦门后断断
续续和老同学还有点联系，听说钟皓天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外国深造，杨真
真卖鸡腿饭供他学费念书。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会劳燕分飞，还是在钟
皓天这种困难的情况下。上学时尽管有很多女生追求钟皓天，但是钟皓天
至始至终拽着杨真真在身边。人，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无论外人甚至当
事人以为多么牢不可破的感情，也只是轻轻一碰即碎的幻影泡沫。
“既然我们联系上了，以后多走动，时常来我这里吃个饭、喝个酒。
你记不记得我在厦门最后一晚上，你买了一箱啤酒我们喝得伶仃大醉。你
说，我是你一辈子的好哥们儿。”那夜，他们虽互相许诺不要断联系，可
是隐约都知道，他们可能很多年甚至一辈子都遇不上了。认识钟皓天，也
是在一场校外斗殴中他被牵扯进去，钟皓天看不得他被一群人围殴愣是冲
进来帮他。因为这事，钟皓天差点被记过，也被他妈好打了一顿。尽管钟
皓天的妈不喜欢冯寒，但是他们还是成了最好的朋友。“对了，给我看看你家小子。”
‘叫钟安，挺乖的。’钟皓天从皮夹子中拿出相片给冯寒。
“虎头虎脑，好精神。”这种感觉是奇妙的，能见到曾与你度过轻狂
年华最亲密的朋友的下一代，这种喜悦感无法形容。冯寒拿着照片笑弯了
眼，在那孩子眉宇间找当年钟皓天的影子。
‘我回厦门后听老同学说你有女朋友了，后来就断了联系。现在
呢？’钟皓天笑着问，他也想见到冯寒结婚生子。
“我嘛——”冯寒摸摸鼻子脸颊微红，“以前那个吹了，现在这个打
算明年夏天结婚。人挺好，老家在南京，现在在上海一家合资企业做个小主管。”
‘恭喜你啊！什么时候大家见面吃个饭。’钟皓天看冯寒甜蜜的表情
就知道他过得很幸福。
“本来她父母不同意，觉得我学历低还只是个摆水果摊的，所以我用
了一年时间就开了第二家水果分店，而且存了钱买了房子。”冯寒骄傲地
说，虽然他条件高攀了现在女友但是他用行动告诉她的父母，他在努力给她幸福。
‘你一直很能赚钱，以前还在学校门口卖批发来的小玩具。’钟皓天
很佩服冯寒这点，冯寒家境不好所以他满脑子就是赚钱。曾经不知在哪里
批发来一大堆小玩具在学校门口摆摊赚了一小笔钱，还请他喝了汽水，结
果被老师抓包，免不了被批一顿。不过，因为家境和冯寒平时还算是个好
学生，老师算通情达理没追究。
“嘶——”突然陆励成捂着肚子出声，他也不想扰了钟皓天的兴致但
是今天胃病发作有些频繁。
钟皓天见到身边陆励成脸色有点苍白，马上顺手给陆励成倒了杯温水。
“陆先生没事吧。”冯寒问。
“没事，你们聊。”陆励成摆了摆手说道。
“已经很晚了，我回家还要给老婆做饭。”冯寒看陆励成脸色不好，
而且看了下时间的确也不早了，“皓天，我的电话已经给你了，一定要多联系好吗？”
钟皓天点头答应，可是因为担心陆励成一直心不在焉。
他们高中时代虽只相处了两年，但是冯寒自问很了解钟皓天。钟皓
天看似文静，实则比他还热血最喜欢打抱不平，外人觉得他很乖巧，可是
很多时候鬼点子也都是钟皓天出的。对于爱情，他们在一起谈的不多，可
是，他知道他对杨真真始终如一，他不知道后来多了什么变故，至少那种
眼神骗不了人。方才，他看到钟皓天看陆励成的目光让他心里一惊，隐约
感觉不对劲，不过也许是他们时隔多年未见产生的错觉。
※ ※ ※ ※ ※
太阳火红挂在天边，燃烧的云朵漂浮在上空仿佛火山岩凝固在那儿。
红彤彤的光映照在厨房中忙碌的钟皓天脸上，眼眸中清晰可见娆娆婆娑的色彩。
陆励成的胃不好，长期加班喝咖啡的老习惯让他时常疼得冷汗淋漓，
偏偏只要通宵熬夜，陆励成一定要喝上几口黑咖啡才能提神。钟皓天劝过
几次，陆励成根本做不到。
“你别忙了，我好多了。”瘫坐在沙发上见钟皓天埋头忙碌，陆励成开口道。
打开蒸锅，撒了把葱花点上酱油，把一碗水蒸蛋摆放在陆励成眼前。
“我喝点热水就好。”陆励成从小不喜欢蛋腥味，水蒸蛋的味道让他受不了。
钟皓天索性拿起勺子，挖了点蛋吹了吹递到陆励成嘴边。
“我真的不喜欢吃。”陆励成躲开了钟皓天递给自己的蒸蛋，那股腥味直冲他鼻腔。
看陆励成不顾胃疼，钟皓天沉默了会儿拿起那碗蒸蛋走进厨房一下子
倒进了下水道。乒乒乓乓的洗碗响声，让陆励成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
钟皓天对自己发过这么大脾气。
“对不起，我吃就是了。你别动，我来自己蒸蛋。”陆励成连忙去冰
箱拿鸡蛋却被钟皓天一把将冰箱门关了起来。
冷冷看了眼不知所措的陆励成，钟皓天开始整理几天后需要搬走的行
李，衣服、裤子、几本他喜欢的书还有新给安安添置的东西。
从见冯寒开始，陆励成就看出钟皓天情绪不对，回来路上脸都是沉沉
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从他们相恋开始，钟皓天往往情绪偶尔会起伏不
定。他知道钟皓天什么情绪都喜欢自己藏着，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决心一生
相守为什么总是不对他说？陆励成甚至偶尔觉得钟皓天根本没把他划入人
生未来规划中，无论怎么样彼此坦诚是情人之间起码的信任。哪次不是他
好言相劝，他才肯对自己透露点心中所想，否则他永远不会对自己说。
“你到底在气什么？”陆励成被钟皓天的冷眼相对也弄得有些火大，
拉住他的手腕问道，“我知道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和我沟通，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能不能
对我坦白点？”
钟皓天挣开他的手，继续整理东西，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大半边脸，
手脚麻利地把安安的小衣服折叠好放进行李箱。
后天，钟皓天就要搬离这里回到原来的住处。原本这几天，他们就应
该更珍惜相处的时光，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不是第一次出现甚至愈演愈烈。
“你让我捉摸不透。”陆励成气得笑了起来，“我以为我们彼此一
个眼神都能了解对方，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
什么，因为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两个月我们在一起，我不止一次对你说
过，我希望彼此坦诚，但是你呢？你从来都是老样子，我不逼你，你不会
对我说真心话。我不想总是逼着人对我坦白，这样让我觉得非常可笑。”
钟皓天停下手，面对陆励成，手抚上领口慢慢解开，那道扭曲的伤疤
露了出来，手指摩挲着这大半年来不愿面对的伤口，眼神充满绝望。陆励
成看他唇边的口型，慢慢读着对自己说的唇语后，他的胸口像被一块大石
头硬生生钝击了一下。
他对陆励成说：“我怎么说呢？”
今天偶遇冯寒，回忆起太多美好的过去。有时候，越美好越残忍。他
并不坚强，从失去声音后他一直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甚至不敢触碰过去
的一切。说他逃避也好，弱懦也罢，他甚至恨不得洗掉过去的一切，让他
忘记曾经的自己。那时，他和冯寒飞奔在篮球场上听着女孩儿们的尖叫，
每次赢球他都会得瑟地哈哈大笑。绘画的( 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http://www.xlawen.org/kan/3750/ )
安，可是这样会更伤他的自尊心。
钟皓天勉强笑笑，表情变得很脆弱。陆励成在mg公司所赚多少，他当
然知道，就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很挫败。同样是男人，在陆励成眼里
他连顿饭钱都请不起。
“要不这顿让你请，回去可别和我抢给安安买新衣服的钱。”陆励成
看钟皓天很不开心，知道他自尊心过不去那坎。
钟皓天听后马上点头，他不想他们的关系那么不平衡，也不想一直吃
陆励成的白食。既然在一起生活，就应该互相承担，虽然他所赚的不多，
可是也想为陆励成做点什么。
菜很快就上了桌，钟皓天这顿吃得身心愉悦，他不停地给陆励成夹
菜，想到这顿是他请陆励成就很高兴。
“我的碗都塞不下了。”陆励成用手盖住自己的小碗，他很少见钟皓
天这么神采飞扬。原来，他竟然这么介意他们之间的金钱关系。
说话间，忽然窗外飘来细腻婉转的昆腔。陆励成和钟皓天一起来到窗
边，发现原本平静的湖面上的亭子里，戏已经开场。
陆励成和钟皓天都不太了解昆曲，可是都看得入了迷。窗外的灯光，
照亮了钟皓天的脸，一瞬间陆励成觉得自己置身在另个时空和钟皓天依然
是对恋人，也许他们今生再续前缘，否则怎会唯独对他怦然心动。他一向
是唯物主义者，此时此刻他却真的相信前世的存在，似乎有什么抓不住，
但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以前的感情空白，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人出现在
生命中。冥冥中，上天早就安排好这段缘。
“皓天——”陆励成忽然出声。
钟皓天侧身望着陆励成，那对浅褐色的眼眸深深凝望着他。
“以前在老家总是想着能上好大学走出农村，进了大学又想进好公
司，被mg公司录用后就想着不断往上走实现自己的价值。从小我就不会回
头看过去，每一步都很有计划。可是刚才我忽然觉得，过去的那些日子就
像做梦一样甚至很空虚，感觉什么都没有。”陆励成握住钟皓天的手掌，
“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生活是怎么样的。”
钟皓天感到掌心陆励成的温度，这是他听过最动人的情话，拼命抿着
嘴，眼眶还是不争气红了。
‘我也是。’钟皓天翻开陆励成手掌写道，抱住陆励成埋在他怀里。
这刻他醉了，抛开一切顾虑只想与陆励成在一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
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第三十章 铺路
喧闹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户外灼热的高温宣告这个夏季还在持续，今
天天气预报又播报了上海将迎来新一波高温的消息。陆励成正在办公室内
办公，空调的干燥让度假刚回来不久的他有点不适。
“shlly，今天的会议挪到下周三。dn下周才能从伦敦赶过来。”
一手挂电话筒一手旋转手中钢笔，陆励成打了个内线给已经回国的助理shlly。
“ 好的。e l l i o t t ， c . b 的罗总监说明天会准时发传真给
您。”shlly汇报道。
“我知道了，他刚刚有打电话给我。下午我有事不在公司，有什么情
况打电话给我。”陆励成看了下手表，今天还算轻松。
“好的。”shlly挂下电话继续忙碌手头的工作，她现在不但要做好
份内事还要忙碌ru收购计划的一些资料。
‘皓天，今天下午一起去替安安买衣服？’陆励成点开msn窗口讯问
在事务所上班的钟皓天。
‘你不是今天下午要开会吗？’很快钟皓天回了陆励成。
‘下午那客户有事不能赶过来，所以我可以提早下班。’过几天安安
就要从厦门回来，他和钟皓天都很忙，一直想空出时间给孩子买点开学的东西和衣服。
‘好，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度假刚结束他和陆励成都开始投入了工
作，前几天陆励成因为新cse而忙得焦头烂额，今天难得空出时间去给安安买东西。
※ ※ ※ ※ ※
放下手中的图稿，钟皓天让小助理先替他向in打个招呼。安安从厦
门回来后休整几天幼儿园也即将开学，先要把幼儿园传真给家长的清单里
的东西买齐了，然后再必须添置几件新衣服。虽然和陆励成在一起日子飞
快，可也着实想孩子了，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看视频黑了不少但也壮了些。
“钟老师，会议厅的方案模型我已经做出来了。”新实习生晓颖这
时端着个纸模型敲了敲钟皓天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钟皓天的小助理琪琪小声替钟皓天回答道。
钟皓天停下收拾工具的手，仔细端详了晓颖做的模型，模型做得很不
错，细节处按照他要求都做了出来。但是今天下午要和陆励成去购物，所
以模型只能先搁置在办公室内明天再决定修改细节。
晓颖是mlio身边的新助理，虽是实习生但以优异的成绩早就内定会被
留在事务所。看钟皓天把她做了一晚上的模型只摆弄了几下就放在办公桌
上，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次mg上海分公司的装修总概念设计师是mlio，而
钟皓天不知怎么抢了功劳当了负责人，她替自己的上司十分鸣不平。
见晓颖伫在原地不动，钟皓天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那我先出去了。”晓颖缓过神，看了眼自己的模型微笑着退出了
办公室。她不喜欢钟皓天这样温吞的作风，mlio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皓天前辈有事？”正要出事务所，碰上刚从工地上回来的milo。
钟皓天笑着点头，走到打卡机前准备离开。
“外面今天很热，皓天前辈注意身体。”milo从抽屉中拿出风油精递给钟皓天。
钟皓天接过风油精微微一笑，将它放进口袋中。
“晓颖，皓天前辈的模型做得怎么样了？”看着钟皓天出事务所后
milo问正在埋头替他准备图纸的新助理。
“已经交给钟老师了。”晓颖很喜欢这位上司，从她进公司以来就和
蔼可亲从未说过半分重话。
“嗯，做得很好。”milo点点头继续道，“这些文件替我复印十份，
明天要用的。辛苦了。”
“好的。”有这样一位礼貌而绅士的上司，晓颖觉得很幸运。
进办公室，milo拿出图稿准备为一位新雇主设计公寓装修，这是in
亲自指派的，所以需要用心完成。忽然手边电话响起——是in的电话。
“mlio，下周你和我去苏州一趟。”in此刻正在去浦东机场的路上。
“好的，是不是陆先生的别墅庭院设计？”milo高兴地回答。
“是啊。对了，你那个小助理实习期快到了，满意的话，就留下来
吧。”in听说那女孩还不错，就作品和成绩单来看他也挺满意。不过，
毕竟当初是要为milo聘请助理，主要是能和milo合拍。
“她挺努力的，只是——”milo顿了顿，“我做事一向干脆要求效
率。但是，她一个模型就能做一晚上而且对我要求的事反应也慢。”
“不过，她在学校成绩挺优秀。”in听出milo的意思，可是那小助理还是挺不错的。
“也行，我能者多劳吧。”milo无奈回答道。
“你这里是因为缺能干助理才招人的，既然不合拍就再招吧。我
下午打电话给人事部让他们再找人看看，反正实习生只是给个实习机
会。”in倒无所谓那小助理的去留，当初是milo说助理不够利索才重新
聘人，现在不满意自然需要重新招聘。
“谢谢in。”milo说。
现在很多设计事务所需要女性设计师，因为许多女设计师的构思和想
法是和男设计师不同风格，也逐渐成为女性顾客所推崇的。晓颖毕业于室
内设计专业，以后表现出色肯定会升为正式设计师。mlio可不想养个随时
抢自己饭碗的人在身边，他宁愿要个只是普通美术专业的中专生也不会要晓颖这样的人。
※ ※ ※ ※ ※
关上电脑，约好在皓天公司所在地的下个地铁站接他。忽然一阵电话
铃声响起，陆励成接起电话——是总公司的ry。
“elliott，dn今天不能过去。我也有事要在美国多待一天，可能
后天才能到上海。”ry无奈道。
“没问题，手头预备资料和数据我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等dn过来，
我们就能马上开始进入前期会议。”陆励成边收拾手头资料边说。
“good！你的办事效率从来没让人失望过。”ry向来欣赏陆励成的办事能力。
这次.t公司的投资计划对mg公司来说并不是笔大买卖，却是他拉拢
陆励成的一个借口而已，既然陆励成答应了也就表明变相站了队。之前陆
励成退出ru收购计划，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馅饼，否则如果陆励成完
成那个计划，那么他根本无法拉拢陆励成还可能是他未来的对手。
此次.t公司的投资计划，是陆励成对ry示好的一个动作。放弃ru
计划，他首先最大的敌人就是olive，只要这次ru计划不出任何岔子，他
一定是今年晋升的首选。现在目前的讯息，ru计划进行还算顺利，那么，
ry给他抛了橄榄枝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要一个有力的后盾来支撑他，抵
抗olive。ry虽然年轻，父亲却是mg公司元老股东之一，这种纯血统的皇
亲国戚，olive绝对无法撼动半分地位。他要想在公司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只有站在ry这边。
首先，ry刚刚上任急需自己的团队；其次，对方的确欣赏他的能
力。在这种家族企业中，外来人绝不会拿到真正的实权。陆励成投靠ry
另一方面也考虑到这样可以得到最大发挥能力的平台，至少ry这儿可以
有更多的机会。曾经他想过自己成为新势力之一，但是目前还不是时候。
※ ※ ※ ※ ※
八月的天，仍旧酷热难当。陆励成开着车只想尽快到达目的地，钟皓
天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解开领口，往往热得回家都是痱子。
“快进来。”果然在地铁口见到一身灰色短袖衬衫的钟皓天，立即打开车门对他说。
今天三十七度的高温，让钟皓天热得衬衫都湿了一半，坐进车内立即
舒了口气，软绵绵躺在车座上吹空调。
“睡会儿。”陆励成见钟皓天又热又累便放低他的座椅，想让他闭目养神。
钟皓天摇摇手，从衬衫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汗，“咚——”一声，一个
小瓶子掉在陆励成脚边。
“你带风油精了？赶紧擦擦。”陆励成想替晕乎乎的钟皓天用风油精擦在太阳|||||||穴上。
看了眼风油精，钟皓天夺过来没好气地丢进了车里的垃圾桶里。
“怎么了？”陆励成看钟皓天气鼓鼓得像个孩子，好笑地问。
钟皓天闭眼躺在座椅上不回答，指指前方，让陆励成开车出发去商场。
“回家替你煮绿豆百合汤。”陆励成笑呵呵发动车，他猜也猜到这瓶
风油精想必是钟皓天那位“好同事”的慰问品。
车中的空调让钟皓天舒服了不少，精神也恢复了，坐起身打开明天会
议的资料准备在路上先看会儿。这次mg公司想要时尚大方突出该公司的企
业文化，原先的设计有些太过正式，所以钟皓天准备修改原本的方案。
“皓天，我昨天不是去和新加坡blue moon的夏总裁打高尔夫了
吗？”见钟皓天看完资料后陆励成忽然想起说，“他说年底想在上海开中
国第一家分会所，目前在找方案设计师，我提了你。”钟皓天扭头好奇听着。
“夏总裁说想用江南水乡来做主题，前段日子你不是拍了不少素材，
怎么样，挑战下？”陆励成挑眉说道。
低下头，钟皓天陷入了沉思。陆励成的意思他很明白，可是他现在身
处事务所不能随便接私活而且这样也对不起in。
“你是不是犹豫不能接私活？”陆励成看出他的心思道，“这事我早
就替你想好了，你不用为难。我会去对in说这是我替他得来的机会，你
就以in事务所设计师身份接下这cse。夏总裁指名邀请你的话，in反而
欠我一个人情而你在事务所以后的重要性也可想而知。”
‘话说得太满了，blue moon是新加坡有名的私人会所。这次投标的
事务所和设计师一定非常多，我未必能胜任。’钟皓天写下纸条。
扫了眼便签纸，陆励成自信一笑：“皓天，我相信你的能力。况且，
做人不能妄自菲薄，机会不闯一闯怎么知道你不行？我已经和夏总裁说好
下周末去打球时，带你去见他，你把粗略的概念、图稿给他看看。他们公
司给的要求、理念和设计的基本要求资料我都替你拿了回来，这几天mg
cse还没正式开始，你先赶出来。”
‘我怕忙不过来。’钟皓天怕耽搁mg公司的cse，而且他太久没设计
那么大的cse还是有些不自信。
“blue moon的知名度你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身体不好，
我也不想你太忙，但是有时机会错过了，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你用
心设计，没问题的。再说，拿下这个cse会有不少收入，你也想给安安户
头多存些钱吧。”陆励成清楚提儿子，钟皓天一定会答应下来。
‘回去，我试试。’果不其然，提到安安钟皓天立即答应了下来。
为什么这次陆励成非要钟皓天答应去试试这个cse，当然有他的理
由。blue moon是新加坡知名私人会所，去的都是名流之辈。这次在中国
开设首家分会所，必然会引起业内广泛的关注。如果钟皓天这次能胜任，
再加上mg这次会大肆宣传新落成的公司办公楼顺便给自己公司打广告，那
么钟皓天的名字无论在业内还是大众眼里都是聚焦点。
钟皓天原本从前在业内就知名度不小，就因为遇到变故而沉寂了下
来。并且，他给钟皓天也有另做打算——那就是自己出去开事务所，他那
么卖力替钟皓天铺路，可不是为了打响in事务所的名号。
钟皓天需要有漂亮的成绩单和广泛的知名度，才有能力自己单独出来
开事务所。不过，他了解钟皓天的个性，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辜负了in，
不想离开in的事务所，所以，他暂时不会告诉钟皓天他的打算。凡事一
步步来，离开in那总是坑他的公司是一定的，先让钟皓天全心投入工
作，出色完成设计而后再按照他的计划来。
※ ※ ※ ※ ※
非休息日闹市区的商场仍然熙熙攘攘，陆励成和钟皓天先按照幼儿园
传真过来的清单购买。
“皓天，铅笔盒用这种普通笔袋就行了。”见钟皓天拿起个蓝色花里
胡哨的铅笔盒，陆励成皱了皱眉。
‘安安说喜欢这种。’钟皓天拿着蓝色会亮灯的铅笔盒回想安安嘱咐的要求。
“这种可玩性那么高的东西，小孩子拿着怎么专心听课。”陆励成放
下那铅笔盒说道，“小孩子本来就玩心重，他把这当玩具呢。这种大方简
洁的帆布笔袋就很好又实用，可以用到他明年幼儿园毕业。”原本幼儿园
课时就少，但是学龄前的教育很重要。这种花哨的铅笔盒不但没用，还会
分心他上课。小孩子从小不能这样纵容，所以坚决不能听安安的。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安安。’钟皓天还是固执地选了蓝色铅笔盒，
只要他答应安安的他都会去尽量满足孩子。陆励成说的是对，但安安平时
很乖，小孩上小学再管也来得及。
见钟皓天执意，陆励成也只能无奈付账不过他顺手还是拿了那帆布
笔袋一起买了下来。在教育方面，陆励成虽没有做过父亲但是查了不少资
料，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和管教方式。
“只是幼儿园毛笔课，不用买那么好的。”陆励成又见钟皓天买了支
昂贵的羊毫，他没想到钟皓天给孩子花钱上那么大手大脚。
‘启蒙很重要。’钟皓天想给安安买好些的毛笔，毕竟第一次上毛笔课不能用太差。
“关键是安安怎么用心学，人家书法家什么笔都能写出一手好字。平
时让他在家每天练四十五分钟的字，保证他打下好基础。”陆励成放下那
支羊毫还给店员，挑选了支普通的毛笔又买了墨汁和砚台。
不甘心回头看了眼那支上好的羊毫，钟皓天抿了下嘴。
“你就是太紧张孩子，物质上不能缺也不能太宠，让他以后享受惯
了，花钱大手大脚的就不好了。”陆励成拍拍钟皓天的肩膀劝道。
钟皓天点了下头，陆励成是以后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伴侣，安安自然也
是他半个儿子，所以他还是听了陆励成的建议。
从开学必需品到孩子的衣服，陆励成和钟皓天逛了一大圈。陆励成对
孩子的衣服倒是出手大方，买了好几套国外品牌的衣物。在衣服上，钟皓
天倒是比较节约，孩子个头长得快买太昂贵的有点浪费。不过陆励成说衣
服不能差，从面料到款式要选较好的。孩子圈也是社交圈，穿得差会被其
他小孩子看不起。
一个下午他们战果颇丰，满满当当，可是现在陆励成正捂着胃，和钟
皓天坐在咖啡店休息。陆励成有胃病，这病是很多上班族的职业病。而且
陆励成一直有熬夜喝黑咖啡的习惯，不喝就提不起劲，所以他的胃有时吃
生冷食物或者饥饿时就会疼痛难当。
“你不怕别人觉得我们很奇怪吗？”看钟皓天拿着手帕紧张又亲昵地
为他擦额头冷汗，陆励成莞尔道。
听罢，手顿了顿继续为陆励成擦去额头汗珠。他很怕别人发现他们的
关系，却也无法放下陆励成。
“等安安回来，一起搬过来住吧。孩子从小一起住会比较习惯。”陆励成温柔道。
拿出胃药递给陆励成后，低下头慢慢摇了摇头。他们同居这两个月，
彼此已经难舍难分。可是安安还小，他不想因为他的关系影响孩子。
“没关系，我等你。”陆励成垂下手暗自握住桌子底下钟皓天的手。
回握陆励成的手掌，钟皓天愧疚地望着陆励成。此刻他觉得自己是那
么自私，贪恋这份爱又无法付出更多……
第三十一章 过去
碧蓝的青天上没有一丝云朵，刺眼的光芒照耀在水泥地上穿透皮鞋都
能感到热量在往上升腾，没由来得，钟皓天想起厦门的天空。从来上海至
今已经大半年，母亲生辰都没有空回去祭拜，只在他和陆励成的家中做了
点菜祭拜了下母亲。
上海夏季的太阳很是毒辣，热得他有些头晕目眩，拿着大包小包在
商场门口等待陆励成停好车过来接自己去吃饭，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中暑
了。想解开领口，但那道可怕的伤疤他怎么都不想让外人见到，他受不了
别人异样的眼神，即使他无法说话也不想露出那最脆弱的部分供人观赏。
“钟皓天？是钟皓天吗？”
忽然从远处飘来声音，不知是不是中暑前的幻听还是陆励成已经赶
来。定眼看了会儿眼前的人，感觉有些眼熟，但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他的脑子混沌不清。
“我是冯寒啊！”对方欣喜道。
冯寒？收拢思绪想起，这不是他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吗？他乡遇故友，
钟皓天清醒了过来马上露出笑颜。
“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你！”冯寒也相当高兴，“高二毕业后我转学，
就没见过面。你比以前更帅了，听说你当了大设计师。”
钟皓天不好意思摇头，冯寒倒是比以前更壮硕也更稳重了。
“你来上海工作了吗？住哪儿？来上海多久了？”冯寒连珠似地发
问，见到曾经学生时代的死党高兴地裂开牙笑着。
想到自己的嗓子，不知怎么和冯寒解释，一阵自卑感袭来，笑容骤然
消失忽然很想就这样转身走人。
“皓天，怎么了？不舒服？”冯寒见他面色有异又不开口说话，担心问道。
他该怎么向昔日故友说这几年的往事，该怎么说起他在厦门那些不堪
回首的过去？又该怎么讲诉他如何被迫来上海讨生活？头顶上的酷热的太
阳让他不自觉有些脚步踉跄，手中提的购物袋摇摇晃晃仿佛快掉下去。
忽然背后有一股力量托了他一把让他回过神——是陆励成站在他的身
后让他暂时有个支撑的依靠不至于中暑倒下去。
“皓天，这位是？”陆励成本来去挪动车位到商场车库，然后来接钟
皓天去吃饭，谁知他回来远远看到钟皓天在太阳底下摇摇欲坠地和陌生人
聊天，生怕他中暑加快脚步赶过来，果然已经被晒得唇色发白脸通红。
“我是钟皓天的高中同学，冯寒。”看钟皓天始终未出声心里有点不
高兴，尴尬地回答道。
“你好，我是陆励成，钟皓天的朋友。”陆励成知道冯寒误会了钟皓
天立即笑着伸出手道，“皓天他不方便开口。”
“皓天到底怎么了？”听陆励成解释后，冯寒紧张问道。
“这里太热，如果方便的话找个地方坐下来叙叙旧？”陆励成看得出
钟皓天不排斥这个同学，而且冯寒的眼神中的关心不是假的。和钟皓天相
识至今，没见他有过朋友，难得这次能遇见老同学，陆励成也替钟皓天高兴。
“好，我们去三楼茶餐厅坐坐。”冯寒建议道。
光阴似箭，眼前的冯寒让他仿若回到了高中时代，可是那眉宇间的时
间烙印又不得不提醒他过去的只有缅怀。
※ ※ ※ ※ ※
“哎……”看钟皓天简略说明自己的病情，冯寒难受地拍了几下大腿
后怕钟皓天伤心笑着说，“不过病好就好了，往后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
也可以联系我。”
钟皓天坐着，头脑还是有点嗡嗡作响心不在焉。他想他真有些中暑
了，居然不敢回想过去的时光。当时他那么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想着未
来的海阔天空，他刻苦念书，不想让母亲失望。冯寒一直说着他的过去，
那老师眼中优秀的学生、女孩子追求的帅气学长、冯寒的好哥们，那些就
像前世一样遥远。
“别看皓天是学生会副会长，可一点儿不乖巧。那个时候我们去夏令
营，他披着床单，偷来隔壁胖子不知道哪里带来的长假发，半夜去吓唬那
些女生，把她们吓得哇哇大哭，直嚷着要换宿舍。”陆励成虽不说话，但
眼中带着光听冯寒说着钟皓天的过去，时而会低低发出笑声，那是他不曾
见过的钟皓天，想更多了解他的过去他的全部。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钟皓天忽然问道，听冯寒津津有味说他的
过去，让他不愿去回忆那时的美好。
“嗨！能怎么样，我爸妈离婚后，我就跟着我妈来了上海。前几年，
我妈生骨癌走了。现在我开了个水果店生意不错，就在这商场后面。”冯
寒摆了下手说道。当年他也算成绩不错的学生，还是体育委员。可是父母
离异，跟着母亲来上海生活后高中一毕业上了个中专就出来工作。后来在
公司觉得工资太少，就出来开了个小店铺。
‘一个人做生意也挺好。’钟皓天认识冯寒的母亲，高中时放学有时
去冯寒家，他母亲总是给他买各种零嘴，是相当温柔的女人。霎时，他们
都已长大，物是人非。
“你和真真有孩子了？多大了？男孩还是女孩儿？”冯寒瞥见钟皓天
的购物袋中都是孩子的用品高兴地问。
‘男孩五岁，不过我和真真离婚了。’钟皓天尴尬地笑着，笑得有些凄清。
从认识钟皓天开始，他与杨真真就形影不离，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青梅
竹马，以后顺理成章会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他离开厦门后断断
续续和老同学还有点联系，听说钟皓天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外国深造，杨真
真卖鸡腿饭供他学费念书。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会劳燕分飞，还是在钟
皓天这种困难的情况下。上学时尽管有很多女生追求钟皓天，但是钟皓天
至始至终拽着杨真真在身边。人，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无论外人甚至当
事人以为多么牢不可破的感情，也只是轻轻一碰即碎的幻影泡沫。
“既然我们联系上了，以后多走动，时常来我这里吃个饭、喝个酒。
你记不记得我在厦门最后一晚上，你买了一箱啤酒我们喝得伶仃大醉。你
说，我是你一辈子的好哥们儿。”那夜，他们虽互相许诺不要断联系，可
是隐约都知道，他们可能很多年甚至一辈子都遇不上了。认识钟皓天，也
是在一场校外斗殴中他被牵扯进去，钟皓天看不得他被一群人围殴愣是冲
进来帮他。因为这事，钟皓天差点被记过，也被他妈好打了一顿。尽管钟
皓天的妈不喜欢冯寒，但是他们还是成了最好的朋友。“对了，给我看看你家小子。”
‘叫钟安，挺乖的。’钟皓天从皮夹子中拿出相片给冯寒。
“虎头虎脑，好精神。”这种感觉是奇妙的，能见到曾与你度过轻狂
年华最亲密的朋友的下一代，这种喜悦感无法形容。冯寒拿着照片笑弯了
眼，在那孩子眉宇间找当年钟皓天的影子。
‘我回厦门后听老同学说你有女朋友了，后来就断了联系。现在
呢？’钟皓天笑着问，他也想见到冯寒结婚生子。
“我嘛——”冯寒摸摸鼻子脸颊微红，“以前那个吹了，现在这个打
算明年夏天结婚。人挺好，老家在南京，现在在上海一家合资企业做个小主管。”
‘恭喜你啊！什么时候大家见面吃个饭。’钟皓天看冯寒甜蜜的表情
就知道他过得很幸福。
“本来她父母不同意，觉得我学历低还只是个摆水果摊的，所以我用
了一年时间就开了第二家水果分店，而且存了钱买了房子。”冯寒骄傲地
说，虽然他条件高攀了现在女友但是他用行动告诉她的父母，他在努力给她幸福。
‘你一直很能赚钱，以前还在学校门口卖批发来的小玩具。’钟皓天
很佩服冯寒这点，冯寒家境不好所以他满脑子就是赚钱。曾经不知在哪里
批发来一大堆小玩具在学校门口摆摊赚了一小笔钱，还请他喝了汽水，结
果被老师抓包，免不了被批一顿。不过，因为家境和冯寒平时还算是个好
学生，老师算通情达理没追究。
“嘶——”突然陆励成捂着肚子出声，他也不想扰了钟皓天的兴致但
是今天胃病发作有些频繁。
钟皓天见到身边陆励成脸色有点苍白，马上顺手给陆励成倒了杯温水。
“陆先生没事吧。”冯寒问。
“没事，你们聊。”陆励成摆了摆手说道。
“已经很晚了，我回家还要给老婆做饭。”冯寒看陆励成脸色不好，
而且看了下时间的确也不早了，“皓天，我的电话已经给你了，一定要多联系好吗？”
钟皓天点头答应，可是因为担心陆励成一直心不在焉。
他们高中时代虽只相处了两年，但是冯寒自问很了解钟皓天。钟皓
天看似文静，实则比他还热血最喜欢打抱不平，外人觉得他很乖巧，可是
很多时候鬼点子也都是钟皓天出的。对于爱情，他们在一起谈的不多，可
是，他知道他对杨真真始终如一，他不知道后来多了什么变故，至少那种
眼神骗不了人。方才，他看到钟皓天看陆励成的目光让他心里一惊，隐约
感觉不对劲，不过也许是他们时隔多年未见产生的错觉。
※ ※ ※ ※ ※
太阳火红挂在天边，燃烧的云朵漂浮在上空仿佛火山岩凝固在那儿。
红彤彤的光映照在厨房中忙碌的钟皓天脸上，眼眸中清晰可见娆娆婆娑的色彩。
陆励成的胃不好，长期加班喝咖啡的老习惯让他时常疼得冷汗淋漓，
偏偏只要通宵熬夜，陆励成一定要喝上几口黑咖啡才能提神。钟皓天劝过
几次，陆励成根本做不到。
“你别忙了，我好多了。”瘫坐在沙发上见钟皓天埋头忙碌，陆励成开口道。
打开蒸锅，撒了把葱花点上酱油，把一碗水蒸蛋摆放在陆励成眼前。
“我喝点热水就好。”陆励成从小不喜欢蛋腥味，水蒸蛋的味道让他受不了。
钟皓天索性拿起勺子，挖了点蛋吹了吹递到陆励成嘴边。
“我真的不喜欢吃。”陆励成躲开了钟皓天递给自己的蒸蛋，那股腥味直冲他鼻腔。
看陆励成不顾胃疼，钟皓天沉默了会儿拿起那碗蒸蛋走进厨房一下子
倒进了下水道。乒乒乓乓的洗碗响声，让陆励成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
钟皓天对自己发过这么大脾气。
“对不起，我吃就是了。你别动，我来自己蒸蛋。”陆励成连忙去冰
箱拿鸡蛋却被钟皓天一把将冰箱门关了起来。
冷冷看了眼不知所措的陆励成，钟皓天开始整理几天后需要搬走的行
李，衣服、裤子、几本他喜欢的书还有新给安安添置的东西。
从见冯寒开始，陆励成就看出钟皓天情绪不对，回来路上脸都是沉沉
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从他们相恋开始，钟皓天往往情绪偶尔会起伏不
定。他知道钟皓天什么情绪都喜欢自己藏着，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决心一生
相守为什么总是不对他说？陆励成甚至偶尔觉得钟皓天根本没把他划入人
生未来规划中，无论怎么样彼此坦诚是情人之间起码的信任。哪次不是他
好言相劝，他才肯对自己透露点心中所想，否则他永远不会对自己说。
“你到底在气什么？”陆励成被钟皓天的冷眼相对也弄得有些火大，
拉住他的手腕问道，“我知道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和我沟通，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能不能
对我坦白点？”
钟皓天挣开他的手，继续整理东西，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大半边脸，
手脚麻利地把安安的小衣服折叠好放进行李箱。
后天，钟皓天就要搬离这里回到原来的住处。原本这几天，他们就应
该更珍惜相处的时光，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不是第一次出现甚至愈演愈烈。
“你让我捉摸不透。”陆励成气得笑了起来，“我以为我们彼此一
个眼神都能了解对方，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
什么，因为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两个月我们在一起，我不止一次对你说
过，我希望彼此坦诚，但是你呢？你从来都是老样子，我不逼你，你不会
对我说真心话。我不想总是逼着人对我坦白，这样让我觉得非常可笑。”
钟皓天停下手，面对陆励成，手抚上领口慢慢解开，那道扭曲的伤疤
露了出来，手指摩挲着这大半年来不愿面对的伤口，眼神充满绝望。陆励
成看他唇边的口型，慢慢读着对自己说的唇语后，他的胸口像被一块大石
头硬生生钝击了一下。
他对陆励成说：“我怎么说呢？”
今天偶遇冯寒，回忆起太多美好的过去。有时候，越美好越残忍。他
并不坚强，从失去声音后他一直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甚至不敢触碰过去
的一切。说他逃避也好，弱懦也罢，他甚至恨不得洗掉过去的一切，让他
忘记曾经的自己。那时，他和冯寒飞奔在篮球场上听着女孩儿们的尖叫，
每次赢球他都会得瑟地哈哈大笑。绘画的( 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http://www.xlawen.org/kan/37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