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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散步了。我从窗口看他们走远后,发短信叫季银川上楼来,出去之前,我特地看了看冰箱里和桌子上今天妈妈生日时他们吃了些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我鼻子又要发酸了,我说了我这人比较理智,此非久留之地,赶紧压抑住感情下楼去。下楼后,我和季银川吴羽飞分别拥抱一个,然后强行叫他们再等我一下——其实我也饿得不行了。  我坐在曾经无数次幻想玩耍过的小花园里,然后拿出手机拨了我妈的手机,听到我妈声音后,我赶紧说了声,妈,生日快乐!  我妈笑了(闭着眼睛我都能想像出她手舞足蹈的样子),我却哭了……

    谁说青春不能错(十八)

    我之所以哭得那么厉害是因为我深知我妈的性格,她一高兴又得啰唆了,而我的手机是武汉的卡,来上海可是省际漫游,这张卡肯定是要打爆了,弄不好还欠个百儿八十的,下个月的生活费又得抠季银川和吴羽飞了。  打完电话又过了一会儿,我稳定下情绪揩干眼泪后,颤颤巍巍地走向饿得快不省人事的季银川和吴羽飞,挥挥手说:follow me。  2001年5月4号晚上七点,上海市陆家嘴,灯火阑珊车如流水的大街边的一个小餐馆里,二个帅哥一个美女挽起衣袖,吃得热火朝天口若悬河,完全没有一点绅士淑女的形象。  吃饱喝足后,我们就决定改变行军路线,直接回武汉,放弃杭州城。直到今天,我还后悔没和他俩个一起去那有着湖光山色西湖十景的人间天堂玩。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一辈子。  回武汉也是坐K11次,一上车我就制定了一个轮流值班的计划:一共十八个小时车程,每个人值六个小时班。  然后三人抓阄,季银川轮到第一个,我第二,吴羽飞第三。  我和吴羽飞开始幸福地沉睡在轰隆隆的火车上,同时身体保持每小时一百多公里的速度向西高速运动,我甜蜜地做梦,梦里这趟火车一直开一直开,永远没有终点,一直开到天荒地老开到天涯海角,我们三人就在这火车上面,不食人间烟火,笑看窗外花开花落草长莺飞,永远这样开心下去……  喂,喂,该你啦,张文礼!  我本来想装装死,季银川又来了一句狠的:  再不醒我就往你脸上浇辣椒水!  当年国民党反动派怎么样啊,我估计季银川肯定是台湾派遣的特工,不然不会这么心狠手辣,这个想法还真的有点道理——我们虽然知道季银川是北京来的,但关于他其他的信息从来没有,他也从来没有提起北京提起他父母,他都没有一点背景,跟那孙猴子一样,好像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我张开慵懒的眼睛,拿出手机一看,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们是差不多下午五点上的车,到现在正好六个小时。  我伸伸懒腰说,感觉怎么这么快,没有六个小时啊?  你学了相对论没有啊?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比较快!说完这句季银川马上倒下,还没等我开口问一句现在到哪个省了。他倒得比电视上被打死的反动派还快,人家电视上反动派一般被机关枪扫死以前还要扭几下。  我感觉很压抑,最后只得同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妹妹搭讪,学生妹妹笑嘻嘻看着我们三个,问我,你们谁和谁是一对啊?  我学当年吴羽飞叫我猜名字一样叫她猜。  学生妹妹看了半天,指着我和吴羽飞。  我高兴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她,你错了,我们三个是兄妹,我是老大……  我指指季银川,说,这个是老二……  这时,季银川像说梦话一样说,抗议,我不是老二……  我狠狠弹了他一下脑壳,叫你丫装睡!然后接着指着吴羽飞说,这是小妹。  聊了一会儿,火车到了一个站,列车播音员开始广播,旅客们请注意,旅客们请注意,诸暨到了,诸暨到了,有下车的乘客快下车……  我这人好奇心和好胜心都比较强,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想搞懂,于是我跑去看列车时刻表,一查,原来是“诸暨”这两个字,再一看时间,我差不多昏过去:  诸暨当日 20∶32到20∶35开  我当场就感觉天旋地转,明明我的手机上面是23∶36了啊,我第一个念头是:时光倒流了!  不过马上我又反应过来了,我大吼了一声:季——银——川!!!!!!!!!!  ……  如果按打星际争霸的眼光,季银川和我属于不同种族,他是足球篮球两栖动物,身体比我结实,脸皮也比我厚,我拧了他一会儿,拧得手疼,于是放弃。谁叫我没他那么心狠手辣,再说了,我是老大,也不和他们计较了。  就这样,我看着他俩流着口水幸福地睡了一夜,第二天凌晨轮到吴羽飞值班了,我也没叫醒她。记得有次我们讨论什么才是最幸福的事,吴羽飞说是成为大明星,我说是让我爸妈每天不用操劳,季银川则说,最幸福的事就是老到自然死,睡到自然醒。  季银川还有个可怕的比喻:睡眠是暂时的死亡,每次醒来就是一次复活,如果不能再醒来,就是真正的歇菜——我怀疑丫天生就是个抽象派诗人。  所以,今天我就让他俩幸福了一次,让他们自然醒了。  ……  ……  在回忆到三年以前那个早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在我们年轻的脸上的时候,三年后这个太阳也像三年前那样把阳光照在我这张不再那么年轻的脸上。我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看着日复一日轮回升起的太阳,突然想起季银川多年以前一个人两手空空来上学也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放着飞机不坐非要来坐一夜的火车了。  一下火车,我心里就颇有点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在那里是否还有着那些青涩而灿烂的笑脸等着我?

    谁说青春不能错(十九)

    尽管火车站人山人海的,看了后让人下定将计划生育进行到底的决心,我还是从乱花丛中一眼看到了她,但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季银川的影子。  她打扮得真像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还戴副墨镜,穿著前卫,楚楚玉立站在那儿,仿佛不属于这个星球。那张脸在我梦中晃了三年,现在看来虽然比以前更加美丽更加具有吸引力,却有点陌生。三年了,时光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又好像改变了一切。  我走到她身边,同时感觉很有压力,因为第六感感觉到周围的男人们杀气腾腾的眼光。  她接过我手上的行李,依然落落大方地说,累了吧。  我嗯了一声,很低调。  我们一起默默走出了火车站,我没说话她也没有,有太多的事情到了要讲的时候往往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一直到上了车,她才把墨镜给取了下来。车向着武大的方向开过去,在车上我就睡着了,所以车到了酒店我都不知道,只知道迷迷糊糊跟着她来到一个地方,然后看见一张床,然后我就躺上去,立刻失去知觉。  我做了一个特长的梦,梦里面我们还住在破旧的宿舍,地上还放着季银川的吉他,墙上贴着流川枫或者美女的画像,每天早上季银川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快,打电话叫外卖,饿死啦……  不过,今天我在梦里变成了季银川,因为我也感觉到特别饿。醒来一看,天都快黑了,突然看见吴羽飞坐在边上看电视,有点不好意思,我便问道,几点了?  她转过来头说,你醒了?都六点了,你昨天晚上没睡啊?  我说嗯,不过我刚下火车的时候还挺精神的。  她不屑地来了一句,笨,那是回光返照呢!  ……  开了几句玩笑后,气氛变得轻松多了,我舒了一口气,准备跟她贫,不过几年没贫了,单词量少了很多,搜肠刮肚想了会儿也没什么好贫的,于是赶紧起床去卫生间一边洗漱一边听她讲今天晚上的节目安排:先去吃火锅,然后K歌。  我含着牙膏说了句,能不能不这么老套啊,有没有比较清纯的节目?  吴羽飞说,我也没办法,大伙都说要去桑拿去夜总会,你不知道,好多同学才三年不见,就变化特别大……  然后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某某某怎么怎么开着宝马来的,某某现在是什么集团的副总,还有谁谁就是留校的那个他都马上要出国了……  我把水龙头打开,把脸浸在水里,心想别人怎么怎么牛逼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吴羽飞你这几年好吗,你结婚了没有?那些经历过的酸甜苦辣你有偷偷地流过泪吗?你一个人飞孤单吗?季银川他在干吗?你们是在一起了还是分开了?……你为什么都不给我说?我在水里把眼睛张开,立刻感觉眼睛模糊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所谓的泪水……

    谁说青春不能错(二十)

    好不容易洗完脸,我们来到预订好的一个地方吃饭。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他们像一群来自东南西北的侯鸟,不过很多鸟儿看起来很熟,却又记不得名字,等到提起的时候才突然恍然大悟。  大家见面都很高兴,几个女同学还发出几声尖叫,于是更加像小鸟了,然后她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结婚了吗?然后聚在一边,偷偷细语,说完还鬼鬼地笑。  而男同学一般见面不是握手就是拥抱,特别是几个足球队的更加有江湖的风格,见面抱在一起还算了,而且毫不关心各自私生活的情况,直奔意甲英超而去,有几个球队的队员还过来叫我一声,张帅,我也笑笑答应了——他们还记得我这个临时教练,但转念一想我又有点难受,不知道他们还记得那个像狼一样在球场上寻觅每一个进球机会的季银川吗?  我在人群中到处寻找那只狼的踪迹,我很希望一抬头一转身就能看见那张坏坏的笑脸,我也希望他仍然像平日那样顽皮,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圈套等着我钻,让我上当,然后突然以一种最酷的方式出现,令我哭笑不得而又惊为天人……但是直到吃饭的时候,他还没出现。  饭间,听他们在饭桌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熟悉了这些鸟儿们的情况:寝室老大如今在华为当上了部门经理,出门有车,归巢有别墅,牛逼得嗷嗷叫唤;老二在惠州TCL总部,地方虽然偏了一点,但也是挥斥方遒的人物;隔壁寝室的伟哥自己在中关村开了个公司,据说注册资金就有五百万,每年过手的资金就上亿;还有那个读书时老老实实总是被捉弄的小胖子,居然考公务员打入政府内部,成为叱咤风云的新一代偶像……  我没什么好炫耀的,普普通通一个小白领,而现在都流行金领了——读书的时候,我就老是落后于时代。就拿音乐来说吧,季银川听Beyond的时候,我还在听毛泽东颂歌,季银川听周杰伦哼哼哈西的时候,我开始听小虎队,季银川听国外那些乱七八糟鬼哭狼嚎的摇滚的时候,我才开始听懂周杰伦原来唱的不是外语而是国文,等我开始摇着头听那些鬼哭狼嚎的摇滚的时候,季银川又开始听“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了……  这次聚会大家都出了份儿钱,每个人六千,当然,个别大老板、高官们出血也多,有几万的。所以这餐晚饭吃得特腐败,那些酒都是我没见过的,他们一杯杯地找尽各种理由喝酒,比如“恋爱的喝一杯”,“光棍喝一杯”,“结婚了的喝一杯”,最后连“包了二奶的喝一杯”都说出来了。  我记得“光棍喝一杯”的时候,吴羽飞端起了杯子,而我却是在“恋爱的喝一杯”里面喝的——我是恋爱了,和那个7排24号的女研究生。喝酒的时候我瞟了吴羽飞一眼,她没看我,一个劲儿地吃麻辣火锅,呛得她直流眼泪。  喝到后来,男生们开始放肆起来,说的笑话也开始黄起来,还出什么黄|色谜语让大家猜。吴羽飞也毫不示弱,竭力表现——她总是人群的中心,积极参与到每一次活动中,不过今天她好像过分热情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我走出房间去,在外面发了个短信叫她出来,她出来后,问我什么事。  我说没什么事,你别进去了,少喝点吧。  她鄙视了我一眼,说,不用你管,我还要去喝。  别闹了,飞儿。我继续拉着她的手,三年了,我终于对着她叫出了我心中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  你叫我什么?飞儿,是你叫的吗?你是我什么人啊?她扬了扬眉毛,挑衅地说,然后使劲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个觥筹交错的牡丹亭。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尽头。原谅我,飞儿,你是那个要过可口可乐般生活走遍大江南北生活着的豪情女子,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希望生活稳定规矩,偶尔去星巴克喝喝咖啡的臭小资。

    谁说青春不能错(二十一)

    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各个包厢里传出划拳的声音,“人在江湖漂啊,哪能不挨刀啊”“两只小蜜蜂啊,飞到美女中啊”,我一个人在过道里绞尽脑汁想着这三年可能发生的一切,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  季银川为什么没来呢?  然后由这个问题引申了无数更加细节更加让人困惑的问题,他和吴羽飞怎么了?他们是分手了,还是压根儿就没有拍拖成?吴羽飞真的是单身吗?难道她还喜欢着……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都怪刚才喝酒喝多了一点。我去往头上冲了点凉水,然后问服务小姐要了杯可口可乐,开始一边喝一边慢慢想这些问题:  第一种可能是他俩一去北京后就向左走向右走了,季银川在吴羽飞面前消失了,就像在我眼前那样消失了,但如果是这样,吴羽飞见到我第一句话应该就是:季银川为什么没来?至少过了这么久了,也要问问我季银川的下落啊。  第二种可能是他俩去北京后,就开始恋爱了,然后呢,中间的细节忽略了,结果只有两种,如果还在一起肯定不可能……那么就是分手?这样说的话,有点道理,分手了,吴羽飞很伤心,所以一点儿也不想提到他,所以晚上喝这么多酒。  我明白为什么从下火车起我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并且不敢直接问她季银川的下落的原因了,我害怕的就是这种结果。  但是,我马上又想到第三种可能,那种令我胆战心惊的可能——因为我数学厉害,所以每一件事都忍不住考虑每种可能——我一直害怕这样去假设,但是却又控制不住这样想,那个念头越来越强……  会不会季银川出事了?他会不会出意外了?他三年没有一点音讯,现在也没来参加同学聚会,会不会他发生什么事了,吴羽飞她知道但是不敢告诉我,一个人承受苦果?  ……  你一个人又当逃兵了!一个上厕所的同学出来发现了我。  我对着他做了一个动作,把手指放在嘴边说,嘘!  但他都没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就拽着我往房间里拖,我刚想表示一下反抗,他大叫一声,来人啊,快来人哪,有人拒捕!  立刻从房间里冲出几个走路像跳秧歌的同学,就是那种往前面走两步还要退一步的秧歌,他们满口酒气地说,在哪儿,在哪儿?然后活活地把我给架了回去。  酒场上的战争基本上已经结束了,除了某些有宿怨的同学还在发生有些小规模的冲突——当然,“宿怨”是个褒义词,形容那些感情特别深,深到相互的恩仇都算不清楚的程度,如果季银川在,我们三个怨主一定也是正在火拼中。  然后,喝高了的同学开始变得唐僧起来,一个个开始漫无边际地侃。  有的同学在老泪纵横地追忆似水年华,说起当年我们的军训,我们的青春。个别夸张的握着女同学的手不放,嘴里喃喃地真情告白,嘿,我暗恋你多少多少年了……  另外一些人在意气风发地聊现在,特别是那些IT精英们,话题不外乎都是linux、J2EE……  另一群是全国各地创业英雄在展望未来,他们的话题高深得多,动不动就是美联储,要不就是道·琼斯指数……  ……  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唐僧,以前我总嫌我妈唠叨,今天相比之下,听我妈的唠叨真是一种幸福,等我回上海后一定要好好帮我妈过一个生日,给她一个唠叨的机会。5月4号就是她生日,我争取下辈子都记住。  任凭那么多唐僧在高谈阔论,最后我还是宁愿躲在自己的回忆里,一遍一遍去重温那个唱着“我是吴羽飞,来自张家界”的小姑娘和那个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只知道睡觉作诗的季银川,那些回忆如此深刻,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海市蜃楼。他们对我笑,对我唱,我却只听到人群的喧嚣。  不知道过了多久——难受的时间总是觉得过得慢——终于开始下一个节目:K歌。这个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我们换了一个KTV包间,我坐在吴羽飞边上,不说话,一起听音乐。  喝了几杯以后,我鼓起勇气问了我最想问的问题:季银川怎么没来?  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我心里舒服多了。  什么?季什么?  季银川啊,他不是也在北京吗?我好久没和他联系了。  我记不得有这个人了,啊,我的歌到了……  她拿起话筒,开始轻轻哼着。  又是那首《天黑黑》: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我看得出她故意这样避开话题,可她怎么能忘了季银川啊,就算她忘记了全世界,全世界都忘记了他,都不记得那个喜欢睡懒觉,喜欢打篮球,喜欢在足球场上随风飞翔的小子,可你吴羽飞,你有什么理由记不得他呢?我和你成为好朋友都是通过季银川哪,难道我们第一次相互了解的那次晚会,你忘记了吗?  一群人在音乐里群魔乱舞,我躲在黑暗里躲在喧嚣里,觉得自己就像躲在宇宙和时光的深处,很安全很安全,可以放心地回到那属于我自己的回忆里。我的灵魂又跳离了我的躯壳,回到年少轻狂的那些岁月……

    谁说青春不能错(二十二)

    1999年的11月,还有两个月就是新千年了。  外国有个叫什么什么什么的预言:1999年12月31日地球将会毁灭。学院里有个元旦晚会,同学们都因此说这叫“末日晚会”,季银川平时虽然懒,但一遇到这种文体活动就积极得不得了,恨不得包办了其中每个角色。  其实我一直有点怀疑他这么积极是为了接近系花吴羽飞,因为在学生会和吴羽飞共事的男同学,基本上都拜倒在吴羽飞的牛仔裤下,上到学生会主席,下到跑龙套的干事们,拜成一路,日本那个什么神社的都被没拜得这么壮观。还记得大一时那个韩炫吗?他就是追吴羽飞最猛的一个,基本上都到非她不娶的地步了,那次暴乱就是他追求吴羽飞的战役,尽管轰轰烈烈,却败得悲壮。  看着季银川这么热情每天起早贪黑往系里跑,我觉得很纳闷,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啊。  在我的印象里,他每天都像山一样伫立在电脑面前,在我去上课的时候就嘱咐我认真学习认真记笔记认真看有没有80分以上的MM,在我下课的时候,就叫我来看他今天星际又蹂躏了谁谁谁,哪个传说中的高手又被他踩得五体投地遍地找牙。  不过偶尔他也会去足球场上狂奔,我依稀记得每到秋天落叶满天的时候,那些金黄灿烂的树叶用尽一生的力气挣脱树枝的牵绊而绽放的最后的飞翔和绚烂的时候,恍惚中反射的夕阳的光辉刺痛了我的眼睛的时候,我就安静地躲在看台上看着季银川正徜徉在偌大的球场上开始他的飞翔,他说他喜欢飞翔的感觉。  我喜欢他孩子一样干净的笑容,喜欢他帅气中带点羞涩的脸庞,喜欢他说话时逗人发笑的表情,喜欢他喝酒的豪爽,喜欢他痛快的时候一路高歌,悲伤的时候——不,应该说他没有悲伤的时候,他总是那样放荡不羁而又对生命充满激|情,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而那些事,恰恰是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他笑傲江湖他就是令狐冲。  就算是若干个日升月落后我依旧弄不清那种飞翔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想我是喜欢上了那个斜阳里飞翔的少年,哪怕那个人不是我自己。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那么迷恋上这种滋味,那种年少轻狂张开双臂横行无忌的感觉。  有一天我发现吴羽飞也同样坐在看台的一侧一边看书一边看球,冥冥中,我觉得她肯定是在看季银川。  夕阳下她的样子是那么恬静美丽,令我想起一句诗“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我就坐在那里看着这两个我最欣赏的人——一个如夏花般绚烂,一个若秋叶般静美。  我一直觉得他们俩是天生一对,如果我是上帝的话,我一定会发条短信给月老或者爱神什么的,叫他把他们俩的事给办了。

    谁说青春不能错(二十三)

    不过一般笑傲江湖的人都是孤独的,所以季银川没有其他的朋友,没人像我那样欣赏他。他倒也不在乎,我就从来没看到他和除我以外的其他同学说过什么话,有一次倒是和辅导员说了一句话。那是一次在路上遇到了辅导员,由于季银川是文体积极分子,而我成绩比较好,辅导员认识我们,他就喊了我们一句:小张,小季。  季银川抬头一看,轻描淡写了一句,喔,李俊啊!——李俊是那个辅导员的名字,他倒很无所谓,我寒了一路。以后每次和他遇到老师我都会退避三舍,至少和他保持十米的距离。  那段时间他就常常带我跑系里去折腾那个晚会,每次我都是静如处男地坐在礼堂下看着他们鼓捣来鼓捣去,一会儿季银川调调吉他唱起歌来,一会儿他又变成话剧里跑龙套的,吴羽飞是晚会的主持人外加整个晚会的总策划,所以季银川时不时又跑过去献殷勤,动不动就很严肃一脸大尾巴狼似的样子去吴羽飞面前提几点意见——当然,这一切都尽在我的观察中。  有一次,他又咚咚咚跑到吴羽飞面前,借讨论晚会的机会趁机加深革命友谊,不过这次他突然看到了在吴羽飞身后坐着的我。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很快地朝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我也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他飞飞眉毛挤挤眼睛表示“收到”!  不过,同样鬼怪精灵的吴羽飞也发现了季银川的鬼脸——当然,很多日子以后我们才知道这个一本正经每次晚会都跟我们大谈社会主义的主持人吴羽飞其实也是个人精。  于是当季银川转身上台去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吴羽飞居然走到我旁边,然后坐了下来。  多年以后我们见面就说“小丫挺的你好哇”的时候,见面就粉拳交加香港脚抽射的时候,我们绝对会怀念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有点青涩、又有点抽象的感觉,而且,它很深刻,深刻地记载在我的史书里,不可磨灭。  她先开炮。  嘿!  嘿!  你好!  你好!  气氛有点尴尬,她笑了笑。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个场景的时候一直埋怨到,张文礼你小丫装什么装哪,搞得我先开口说话也算了,你自己看看你说的那些话吧,我还以为你丫是只鹦鹉呢。  其实我比她还紧张呢,那可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紧张,那个时候才大二,我还完全没有开化,一遇到女孩子说话就比较紧张,更别说这种女孩子中的花儿了。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是我先开炮了,不过和上次一样……  嘿!  嘿!  你好!  你好!  ……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我的鹦鹉。  又一次中断了,我努力想找一个什么话题说起,可就是想不出,最后还是吴羽飞开口了,你觉得我们这晚会还成吧?  还行——马马虎虎吧。  每次你都坐在这里看,为什么不参加呢?  我指着台上忙着热火朝天的季银川说,他拖我来的,我可没有艺术细胞。  哦,你可以提点意见吗?  ……  ——思考中。  提点意见好不?人家上网看帖不回帖还会被鄙视呢。  好吧,我的意见不多,我开了个头儿。  然后就把我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所有意见一股脑儿倾诉给她,从话剧的台词到歌曲的选择,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我都惊讶自己这么能说,估计我妈还是遗传了一点火种给我,不过需要我自己去点燃。  那个没有飞鸟但有着温暖阳光的冬天的下午,我就和吴羽飞肩并肩坐在那个窗口斜露了一线阳光的古老礼堂里,然后我把压抑在心中十多年的话给批处理了一次,想想也蛮有个性的,人家都是零售我是批发,很有大将风度。  那天季银川也被我折服了。据他多年后的描述,当时,他怀疑是做梦,掐了自己的脸,不是!继续掐自己的手,还不是!从两米高的舞台上跳下来,不仅没醒而且差点疼得昏过去,然后他又开始吟诗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座死火山,没想到死火山也喷发了……

    谁说青春不能错(二十四)

    事实上他说错了,我只是一座休眠火山而已,一旦醒来就不可收拾。说实话,不是吹,我有时候真的也偶尔会怀疑我前生就是一个作家编剧或者什么导演之类的——比如什么曹雪芹啊,鲁迅啊,可惜投胎错投在一个工程师的家庭,沦为这个社会的一个齿轮或螺丝钉。  我这座火山从那天下午喷发了第一次以后,后来连续又喷发了几次。如果真把季银川比作传说中的令狐冲,把吴羽飞比作传说中的任盈盈的话,那么我,张文礼,就是传说中的周瑜周公谨,羽扇纶巾,笑定江山。  表面上,我只是一个书呆子,没事被季银川拖到系里当观众,但实质上,我才是晚会的总策划。最开始是一部话剧:他们扬言要弄一个像著名荒诞剧《等待戈多》那样牛逼闪闪、扑朔迷离而又让人拍案叫绝的后现代超现实话剧,但折腾来折腾去总是觉得不够牛逼,也不够迷离,更加不能让人叫绝。  于是我就呕心沥血了一把,搞了一个通宵给他们写了个剧本,其实直到今天我也不太明白我写了什么,我只记得季银川跟我说过踢球做假动作的最高境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走了就达到了亦幻亦真的地步了。  我估计我就是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反正怎么不懂就怎么写,写到最后我都趴在那里睡着了,被太阳吵醒后我就窝到床上睡去了。睡着睡着就迷迷糊糊听到季银川在厕所里大吼一声:经典啊,牛逼啊!  然后他飞快地蹿到我床上,对着我的脸就是一勾拳:你丫写的?  我有气无力地说,等等啊,还没写完呢……  话没说完,他又不见了。我怀疑他真的是火星人。  然后他就拿着我还没写完没修改,甚至我都不知道当时我意识模糊写了些什么的剧本去排练了。第二天我休息好了,再去礼堂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对我佩服得不行,投给我一束又一束魔幻现实主义意味深长的目光。  第二次是关于季银川那首歌的选择,季银川开始活蹦乱跳地要唱双截棍和忍者,还真的去买了一根双截棍,没事就在寝室里一边唱歌一边耍,有时候还喜欢蒙面。  一向喜欢上自习的我也就算了,那些平时喜欢躲在寝室里的同学就惨了,他们抗议了很多次,都没有效果,况且有句古话不是说了吗,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虽然季银川不是兵,但他拿着双截棍打扮得像个忍者,比兵还可怕。  他们为了避免被双截棍打到,都开始去上自习了。  这种遭遇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幸运,本来他们平时每个学期至少挂几门课的,不过自从季银川开始玩双截棍导致他们流离失所后,那个学期他们居然全过了。打那以后,有好几个寝室都来邀请季银川去玩双截棍呢。  我找到了失传十多年的一首歌叫作《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那是我读小学的时候最喜欢听的歌,说多经典有多经典,要多清纯有多清纯,不过,我总觉得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和吴羽飞秘密电话联络了几次以后的一个中午,季银川在寝室睡觉,电话响起。  季银川懒懒地翻了个身,嘱咐道,是找我的就说我不在。每次他睡觉的时候就喜欢说他不在。  我嗯了一声,然后拿起话筒。  哦,找季银川啊,他说他不在……  哦,他不在啊,那我挂了,吴羽飞故意加大声音  季银川像长征号火箭一样从床上飞了起来,“是不是吴羽飞哪,我在我在”。  我把话筒递给他,心里想美人计果然很有效。  吴羽飞第一次打电话给他,而且谈的不是公事,说最近为了晚会太累了,找我们出去逛街、上网、玩游戏。  过了一会儿,吴羽飞杀到我们男生宿舍楼下的树下,还喊起季银川的名字,我一边催季银川起床一边说来了来了。季银川一边打扮一边说,马上马上。穿戴整齐后,我们开始高兴地走下楼去,我记得他比较兴奋,当然,我也兴奋,不过压在心里。我还记得,经过楼下的公告板时,他看到上面写着“假如给我黑暗三天”,是学生会帮助盲人的广告,他那一阵子在打暗黑,所以他故意大声读成“假如给我暗黑三天,我会升到80级”。  在大街上三个人荡了荡,一路上季银川都在跟我们灌输网游PK的技巧,反正说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连我们走到一个理发店他还不知道,最具有传奇色彩的是,他当时还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理发店的招牌,若有所思地还说了句:  嗯,如今网吧怎么也取这么暧昧的名字来吸引人啊?叫什么雨儿网吧啊……等等,那两个字好像不是网吧啊……雨……儿……发……廊,你们这是干吗?噢!……  伴着一声充满失足青年意味的惨叫后,我和吴羽飞用他刚才教我们的PK技术把他给打败了。就这样,1999年11月底即将跨世纪的时候,我和吴羽飞把季银川胁持到一个叫作雨儿发廊的理发店去把季银川的一头秀发给咔嚓掉了。

    谁说青春不能错(二十五)

    剪完头发的时候,我把季银川拖到镜子边,他一下子从进门时那个长发飘飘的南美拉丁足球王子变成一个小乖虎苏有朋。  我惊呼一声,哇,苏有朋!  吴羽飞打量了他一下,加了一句,可不是?还是个苦瓜脸的苏有朋呢!  我一看,果然很苦瓜,叫他笑一个也不肯,回去的路上再也不像来时那样唧唧喳喳谈网络游戏了,小样儿的还和我们憋气呢。  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总是不肯剪头发,因为电视上那些帅锅锅们像楚留香啊什么的,都是长发飘飘风度翩翩,至少也像林志颖一样头发往两边分成汉奸头啊。  可那个时候学校规定,男生一律板寸,女生一律齐耳短发,对,就是电视上中华民国时代那种典型的进步女青年的发型。整个学校的男生女生凭发型一眼就分开了,男生的脑袋都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我有时候看到别人的脑袋和我的很像,感觉怪难受的,好像自己的脑袋长在别人脖子上一样。  每次我头发长了,就被我爸拖去咔嚓掉,就像我们今天咔嚓季银川一样把我咔嚓了。想不到事隔几年,又成了一个轮回,我长大了,反过来镇压我们的同胞了……  12月31日在一天天逼近,我也日益紧张起来,毕竟吴羽飞和季银川都是从小就参加课外活动野大的,而我却是在书堆的夹缝里艰难成长起来的一棵艺术的奇葩,不容易啊,所以第一次处男作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从下午开始,全校好像都疯掉了,整个珞珈山好像都处在一种癫狂的状态,我在礼堂里布置会场都能感觉地极有点摇摇的。突然,外面天空像着了火,一下全亮了,然后传来巨响,原来是燃放烟花了,可是为了晚会,我们三个人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忙着弄这弄那,就像白求恩同志一样,任凭外面炮火纷飞把天空点得一明一暗的,我们就窝在礼堂里给晚会动手术。  中间休息了十分钟偷偷出来看了会儿烟花,不知道他们的感觉是什么,反正看着那些烟花在半空中盛开,我心里微微动了一下,涌起了很多很复杂的感情,我觉得那些漫天的烟花像一场战争里纷飞的炮火。这样的想像激发了我心里久违的某种豪情,我稍微思考了一下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种比较行而上的问题,悲哀地发现我从一生下来过的都是顺理成章的生活,我的生活像某个事先写好的小说一样在上演。但是今天,这些烟火不仅绽放在天空中,好像也在我心中绽放,我突然觉得我不应该做一个兵,而应该是一个将军,一场战争的将军,关于我人生的那场战争中的将军。  我说,你们看,像不像要打战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吴羽飞和季银川点点头。然后季银川说,嗯,你( 谁说青春不能错 http://www.xlawen.org/kan/38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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